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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晉江正版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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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晉江正版首發

血。

粘稠的, 鮮紅的。

不斷地往外湧。

手臂垂落,任鮮血流淌,往下蜿蜒, 最後沿著指尖滴落。

白色的地毯很快被染成了紅色, 洇開的痕跡像是鮮花鋪在地毯上, 美得詭譎又瘆人。

刀口拔出的瞬間, 溫禮昂那雙狹長深邃的眼睛仍在看著她, 從頭到尾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仿佛他傷害的不是自己的身體。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 姜筠大腦嗡了一聲, 臉色慘白, 那血沿著柚木地板流到她腳邊,像是恐怖片裏才會出現的場景。

“溫禮昂, 你是不是瘋了!”

她連聲音都在顫抖。

姜筠手忙腳亂,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止血的繃帶,可是沒有用,這些繃帶怎麽可能止得住這麽多血,她崩潰得朝他大吼大叫, 大滴的眼淚砸在手背,她急得快瘋了。

拿出手機給救護車打電話, 溫禮昂卻拉住了她的手。

“阿筠,你是心疼的,對不對?”

他還執著於剛才那個答案。

姜筠沒理會他,拿著手機往後退了幾步, 溫禮昂又把刀鋒利的一面對準了自己的臉。

“不要!!”

刀已經接觸到了皮膚, 在最後一秒,姜筠跑過去抱住了他。

久違的擁抱。

溫禮昂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哐當一聲, 刀掉落在地,他聽見姜筠低聲重覆著同一句話:“別,別做傻事。”

姜筠頸間白色的圍巾染上了他的血跡,像是動物留下的標記,溫禮昂滿意地彎了彎嘴角。

“不要傷害自己,算我求你,不要這樣……”她聲音哽咽得不像話,開口時已經淚流滿面。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聽到溫禮昂說了句:“好。”

渾身失去力氣,身體都在發冷,姜筠松開抱住他的手,想給醫院打電話,但下一秒,溫禮昂在她面前跪下。

他眼神濕漉漉的,仰頭看著她,手臂上的血還在不斷往外湧,斑駁的血跡印在臉上,高挺的鼻梁在她手背蹭了蹭,整個人脆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在這個世界。

他跪在她面前,低聲哀求:“不要離開我。”

“阿筠,不要離開我。”

……

姜筠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坐著。

鼻間是難聞的消毒水的味道,她身上還穿著來時那件沾著血跡的大衣,過往的人都朝她看,和旁人竊竊私語,她無心理會,半躬著身,幾乎把臉埋進了膝蓋。

坐在這裏,她對時間失去了概念,她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只知道從白天一直等到傍晚,那扇緊閉的門終於打開了。

她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地。

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對她說:“手術已經結束,家屬可以進去了。”

眼前黑白的世界終於有了色彩,姜筠急切地走進病房,溫禮昂是醒著的,他靠在床背,臉色是病態的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看上去極其虛弱。

她打量他身上的傷口,關心道:“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溫禮昂搖頭:“我沒事。”

“那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些吃的。”

說完,姜筠就要起身。

“不用,我不餓,阿筠,你別走,我想看到你。”溫禮昂拉住她的手,片刻後想到了什麽又松開,“還是你覺得惡心?”

姜筠疑惑,皺眉。

“什麽?”

“你下午說,連我出現在你面前,你都覺得惡心,這句話是真的嗎?”

剛才手術昏迷的那幾個小時,他大腦裏縈繞的只有這句話。

他真的讓她感到……惡心嗎?她已經厭惡他到這種程度了嗎?

話音落下,姜筠又陷入了沈默。

她大腦裏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應該給出什麽樣的答案。

溫禮昂望向窗外的枯木,眼裏的期待在慢慢褪去。

就算他此刻躺在病床上,她也不願意說些軟話哄他。哪怕是同情,她也吝嗇於施舍給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感慨道:“這個冬天好漫長。”

漫長得好像永遠都不會過去了。

“嗯,是吧。”姜筠含糊地應了聲。

“阿筠,你知道嗎,其實我很羨慕陳琎,在科德魯的那個夜晚,我對他說,只要他和你分手,他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他,公司、房子、股票,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放棄,你猜他是怎麽說的?”

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溫禮昂笑得諷刺,眼睛望向面前雪白的墻壁,漸漸失去焦距。

“他沒有一刻的猶豫就拒絕了我,他說,他什麽都不缺,我奮鬥了那麽久、我所珍視的引以為傲的一切在他眼裏原來一文不值,連作為交易的條件都沒有。

因為他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他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什麽都有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無憂無慮的童年,所有人對他百依百順,所有人都要看他眼色,他沒為錢發過愁,他沒有體會過被鄰居親朋冷嘲熱諷的滋味,沒有體會過寄居在他人屋檐下小心翼翼的生活,沒有體會過連幸福的那一刻都感到戰戰兢兢的日子。

他已經擁有了那麽多,可我呢,阿筠,如果連你都不要我了,我真的已經一無所有了。”

夕陽消失在天邊,走廊外的燈光亮起,姜筠搖頭,糾正他的說法:“不是這樣的。”

“溫禮昂,你並不是一無所有,雖然你親生父母沒能陪你長大,可是從你來到家裏的那天開始,爸媽就一直把你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他們關心你的程度和關心我是一樣的,媽每次和鄰居提起你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是那麽自豪,她說,你是我們家的驕傲,他們從來沒把你當成是外人……”

溫禮昂的眼睛霎時紅了。

正是因為他們對他那麽好,他才遲遲沒有邁出那一步,他不願意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這既是上天補償給他的獎勵,亦成了此時束縛他的枷鎖。

再開口時,他聲線沙啞:“我知道我對不起他們,我會去和爸媽說的,不管結果是好是壞,我都願意承受——”

他話還沒說完,姜筠立刻打斷了他:“可是,我不願意。”

她眼神清明,表情嚴肅,接下來說的所有話都是她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

“其實剛才在病房外,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想過很多種可能,我想到了我們在一起的生活,或許和從前一樣,你每天早上給我做好了早餐,然後送我去上班,傍晚我們在外面的餐廳吃飯,再一起散步回家,我們可能會養一條阿拉斯加,因為你說過你喜歡溫順的狗狗,我們坐在沙發看電視的時候,它會趴在我們腳邊吐舌頭……這一切看起來很美好,但是,我發現我竟然一點都不憧憬,也不覺得幸福。

所以,我很確定,我不愛你了,我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如果我們之間只能有一個人幸福的話,我希望是我自己。

如果你願意,我們以後會是家人,你還是我‘哥’,我也會關心你,照顧你,但這一切只是基於‘家人’的前提。”

“家人”,溫禮昂對這個詞一點都不陌生,他從前拒絕她時總愛用這樣的托詞。

他以前常說,他這一輩子和她只能有一種關系,就是親人。

而現在,位置互換,他從她口中聽到了同樣的話。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心臟像被重物反覆碾壓,難受得喘不過氣,手臂上的傷口遠沒有心裏的傷更痛。

晚些時候,窗外下起了雪,紛紛揚揚,溫禮昂忽然記起了他最後一次拒絕姜筠時的場景。

那時,他語氣是那麽堅決,說的話是那麽狠心、不留餘地。

那時的他不會想到原來那一天,是他最後一次拒絕她,也是今生他最後一次有機會觸碰到世俗意義上的、所謂的幸福。

在雪花融化在窗戶前,他轉頭望向窗外,對姜筠說:“你走吧。”

——

下了雪,室外的溫度已經在零度以下,陳琎在醫院樓下等了好幾個小時,姜筠還是沒有下樓。

等待是那麽漫長,好像永遠都沒有終點,忐忑的心情隨著時間逐漸加重,陳琎口中呼出長長的白氣,仰頭望向樓上。

剛才無聊時,他認真地數過,這幢樓一共有十九層。

醫院裏人來人往,他並不知道姜筠在哪一層,但即便知道他也不會打擾她,今天在她出門前,他就說過要給她個人空間。

所以,他一直在這裏等她。

他是下午三點才知道溫禮昂進了醫院。

姜筠給他發了定位,說她可能會晚些回去。

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並不清楚,但溫禮昂住院卻是事實。

他沒想到竟然有人比自己還要陰險,他根本沒有碰到溫禮昂一根手指,可溫禮昂竟無端弄出了一身傷,現在還進了醫院。

這人比他想象得還要更陰險,更不擇手段,他不得不提防。

一直到晚上七點,姜筠的身影才出現在住院部樓下,他看到她的那一秒,姜筠也發現了他。

她身上穿得單薄,只有一件素色的毛衣,臉上的表情似乎很疲憊,走近,他急切地想向她解釋。

他想告訴她那天的真相,他想讓她知道他根本沒有傷害溫禮昂,他身上的傷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擔心姜筠會誤解自己,責怪自己。

只是,沒想到她走過來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陳琎,我們結婚吧。”

雪花落在肩膀,陳琎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什麽?”

姜筠表情認真,湊到他耳邊又重覆了一遍:“我說,我們結婚吧。”

剛才在病房外的那幾個小時,她想了很久很久,她發現她想過的無數種幸福的可能,全都和他有關。

所以,結婚吧。

此刻,她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她愛著眼前這個人,她想要和他共度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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