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惜然側身靈巧躲過礦泉水，故意挑釁揚眼過去：你就有病，要怎樣？打我啊？

汪興強那股躁動勁兒實在壓不住，被告席的兩人長桌都被他踢歪了，高聲叫囂：“我打不死你！臭娘們！”

法庭是多神聖的地界兒，汪興強居然噴臟字兒，審判長臉色難看：“被告註意言辭！”

“審判長，被告張口閉口問候他人母親還叫喊要打死我，您覺得他會沒有暴力傾向嗎？”莫惜然語速極快，鏗鏘有力，庭內頓時寂靜了。

周傲靜的微笑唇整個沒笑感，大有下垂的架勢，那精致大濃妝一點兒不顯精神，倒像在夜店裏泡了一晚直接上庭，頹了。

她沒想到汪興強隱瞞這麽大的事實，作死麽這不是。

起先周傲靜想著莫惜然砸不出水花，再一個汪興強這兒的證據也不實，她打算先在法庭上胡攪一頓再讓汪興強私下施壓讓莫惜然和解，到時候傳出去，還不是她得名聲。這下好，必輸無疑。

既上周輸了一場官司，這周再輸，她周傲靜還怎麽在圈裏混，豈不是馬上得個“周周輸”的名號？她越想看著莫惜然越有火，恨不得附身汪興強過去撕了莫惜然。

審判長板著臉再三重申法庭秩序，對莫惜然說：“請原告提供有效證據。”

莫惜然遞上十來張視頻截圖：“這是被告近期出入我市第七人民醫院的號牌拍照照片。”

第七人民醫院是本市著名精神病院，連幼兒園小孩都知道這地兒。本市特流行的一句臟話——七醫怎麽把你放出來了，源於此。

周傲靜起身駁斥：“審判長，即便是我當事人的車進出醫院，並不能證明我當事人到醫院就醫，請……”

“這是被告的病歷視頻。”莫惜然甩出終極大招，遞上U盤：“以及二月份和五月份，被告出入我市一家夜總會的登記記錄，這上面有被告刷卡消費的親筆簽名。被告聲稱二月和五月都在出差，請問為何會出現在我市特別有名的娛樂場所？難道有□□術？”

周傲靜啞口無言，胸口壓著一口悶氣，吐不出來壓不回去，難受得要命。

出入夜總會的記錄都銷毀了，莫惜然從哪兒得來的。

汪興強的大紅臉燙熟了一般，再憋他就頭頂冒煙了。近期治療功虧一簣，他又要叫喊，被協警控制動彈不得。

沈若只覺得這輩子最解氣的就這次，這些年吃的苦和憋屈全都吐了出來，真是通體舒暢，眼眶不禁泛起霧氣。

“被告仍不承認家暴事實，我這還有被告出軌方提供的證據。”莫惜然再上交一份錄音，“張女士敘述了自己與被告長達半年的婚外情，期間張女士不堪被告毆打提出分手，被告不斷騷擾張女士，導致張女士搬去了外省，如若法庭傳喚，她願意作證。”

大勢已去，汪興強跌坐在椅子上。

這麽多項證據把汪興強戳成馬蜂窩，莫惜然不辜負她的業界美名，從夾縫裏翻找證據的小強精神。周傲靜失算了。

結局不必猜，沈若勝訴。

審判長宣布施行人身安全保護令，解除沈若與汪興強的夫妻關系，並判決沈若分得汪興強兩處婚內購買的房產以及二十五萬精神損失及醫療費。

二十五萬是莫惜然要求沈若加上的，要不多便宜汪興強這欺負女人的狗東西。

汪興強瞪著莫惜然惡毒無比，硬是被協警拖出了法庭。

周傲靜自然待不住，憤然離場。

出了庭，莫惜然拍沈若肩膀：“放心吧，他再敢動你就等著進局子吃牢飯。你別再這麽畏畏縮縮，想想你爸媽，拿著這些錢回去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謝謝莫律師。”沈若兩眼發酸，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以後的日子過成什麽樣，別的律師都不願意幫我，全都怕汪興強……”她泣不成聲，還在斷斷續續地道謝。

莫惜然拿紙巾給她擦：“哎行了行了，贏了官司是高興的事兒，別哭哭啼啼的，敗興。”

“莫……莫律師。”沈若擦著眼淚抽噎，“還得麻煩你幫我把房子處理了，我不懂怕吃虧。”

莫惜然看她哭的那個淒慘樣兒，同意了：“行吧，送佛送到西，算我送你的附加服務。”

“謝謝。”

“這是法院！你瘋了！”

隔壁庭的門霍地打開，沖出來一男的，臉上滿是拳頭淤青，一邊跑一邊躲。他身後跟著一身瘦高女人，追著他打。

門裏還嗖嗖往外飛文件夾和亂七八糟的雜物，哇啦哇啦的亂叫特嘈雜。

莫惜然眼疾手快，拽過沈若讓路，那倆人飛跑的疾風把她倆的頭發吹了個歪。

“被告！被告！你已經觸犯人身保護令了知不知道！停止對我當事人施暴！”庭內跑出來小個兒子短發女人，是那天泫滐給牽線的劉之言。

“之言？”

劉之言停腳喘兩口氣，急聲關心：“你那個打完了？怎麽樣？”

莫惜然吹走兩撮碎發：“那必須獲勝啊。”

劉之言喜笑顏開，叉腰揚眉吐氣：“我就說你幹倒四個周傲靜不成問題。上周那個虐母案，幸虧你給我點個醒，要不我還真贏不了她。她一周輸一個真是酸爽，讓她嘚瑟！”

“你給她點的醒？”幽冷聲音從臺階上飄下。

莫惜然和劉之言齊齊扭頭，周傲靜站在樓梯上，臭比茅坑的臉著實讓人酸爽。

“喲，這不是周大律師麽，今天真是巧呢，還以為要很長時間才見面呢。”劉之言陰陽怪調地打招呼，心裏比吃了半個小時辣火鍋再開一瓶冰鎮可樂來的暢爽，莫惜然絕對是她們律所的鎮所之寶！

周傲靜黑臉走下樓梯，氣勢倒維持住了。

沈若剛恢覆點自信被周傲靜撲面而來的陰沈禦姐風又給整沒，第一時間跑到莫惜然身後躲著。

“是我點的。”莫惜然護住沈若，眸一淩不無諷刺：“誰讓有的人總助紂為虐，不識好歹呢。”

“行，莫惜然，咱們走著瞧。”周傲靜大紅唇輕挑，目光輕蔑像在看低一等生物，說完就拎著大牌包高貴地走了。

“你覺不覺得她會搬後臺？”劉之言說，“她也就剩下後臺能壓制咱了。”

這話不假，連當事人都沒了解透的家夥，有什麽能耐，可不得靠後臺。

莫惜然的證據可都是花時間盯梢磨破嘴皮子加跑外地得來的，天壤之別。

莫惜然對劉之言的話不置可否。

“沈若！”汪興強瘋狗般從臺階上往下沖，“你他媽花老子錢給那老東西治病！還敢跟老子叫板！”

沈若嚇死了：“莫律師！”

“快報警。”莫惜然囑咐劉之言，自己擋在沈若身前，就她一米七三的身高，還懟不過汪興強那個矮矬？

汪興強還沒跑到莫惜然跟前，無緣無故絆倒栽個大跟頭，臉朝地摔成狗吃屎，噗一聲再沒動靜。

前方仨女人個個懵逼，什麽鬼。

不是鬼，是仙。

泫滐出現在樓梯角，倚墻甩手指，一條紅線轉啊轉圈圈。

莫惜然舒口氣，泫滐出現的可真及時，不過他應該隱身了。剛剛他在法庭裏突然消失，莫惜然還奇怪來的，想來他該是去別處開工了。

法院門口跑來保安扶起汪興強往外擡，汪興強鼻子冒血還不忘發狠：“沈若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

沈若一時半會兒改不了，拽著莫惜然一起抖啊抖。

走廊那頭的哇啦亂叫又回來，沈若猛一哆嗦，莫惜然罵人的心都有了。

劉之言趕忙說：“回頭再聊，我先把我這案子結了。”

莫惜然點點頭，劉之言走後，她拎出沈若：“你瞅瞅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沈若垂著頭，不敢吱聲。

“把頭擡起來！”莫惜然吼道。

沈若聽話擡頭，瞧見一老高的男人，忙出溜到莫惜然身邊，偷偷摸摸打量來人。

這男人雖然長得好，但是太高了，她瞧著害怕，家暴後遺癥。

泫滐望了望被擡走的汪興強和對面還在打的那對夫妻，甚是遺憾：“出現的太早沒趕上。”

“啥？”莫惜然驚覺不對，看沈若的模樣是能看到泫滐，她才放心和泫滐交談。

“沒簽上線。”泫滐說。

“給誰簽？這裏面都是離婚的。” 莫惜然四處找人。

“離婚後選擇不婚的人少之又少。”泫滐說完低頭看沈若，棕眸淺淡，還是漫不經心的樣子。

沈若感覺自己像個獵物被盯上，就算是被個顏讚的人盯，她也止不住害怕：“莫……莫律師。”

“別啥人都怕，這是熟人。”莫惜然揉太陽穴，頭疼。

泫滐收回視線，語重心長拍莫惜然肩膀：“這陣子辛苦你了。”

“啥意思。”莫惜然聽不懂：“哎哎，回來說清楚！”

泫滐已走出大廳，在柱子那兒再次消失了。

莫惜然嘖一聲：“這仙能不能改改話說一半的毛病。”

“莫律師，我能不能先到你家住？”沈若小心翼翼問。

“……”莫惜然無語，怎麽一個兩個都想去她家住，她猶豫著說：“這個好像不……”

“莫律師……”沈若可憐巴巴央求，活像被遺棄的小貓。

莫惜然最受不了那種眼神，只得同意：“哎，好吧。”

“謝謝莫律師！”沈若感恩戴德，來了個九十度的鞠躬。

“行了行了。”莫惜然拉沈若起來，“我回家收拾收拾，你來前先給我打電話。”

“好的好的。”沈若小雞啄米點頭。

天底下再沒莫惜然這樣良心的律師了，幹倒對頭律師贏了官司還得收留當事人。

莫惜然嘆口氣目送沈若坐車離開，回家收拾房間。

古鏡放在主臥的小電腦桌上，折了一道陽光，在天花板中央反出一道光圈。

莫惜然從陽臺抱著一堆衣服回來，瞥到古鏡把衣服扔到床尾，坐在小桌子前來回照。

鏡子裏只有張俏麗時髦的小臉，沒啥不同。

什麽轉世都是唬人的吧，莫惜然想。但胖老禿那驚恐喊豬的表情不是裝的，解釋不通。

莫惜然今兒下庭不想動腦，放下鏡子疊衣服，無意間瞄到電腦屏幕，整個人都不好了。

屏幕上的Word文檔赫然打著一行字兒——莫小姐，我們昨晚見過了，麻煩您幫我們個忙，大恩不言謝。

貌似是昨晚的鴛鴦鬼……

莫惜然一頓一頓地扭頭，裝作沒看見的樣子放淺呼吸，突然踹開小桌呲溜往外滾：“啊啊啊！鬼！鬼啊！！！泫滐泫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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