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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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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淳德帝動了殺心時,那女郎不緊不慢道:“不過後來大皇子說,他覺得我像他娘親,這才慢慢與我熟絡起來……”

淳德帝頓住了腳,眼底殺氣不減,卻被氣笑了,這是江浙那邊時興的笑話?

他上下打量這個坐在石桌旁,雙手撐著臉蛋的天真小女郎:“你何處像他母親?”

葉展雪是名動一時的江浙才女,文武雙全,氣質無雙!

一個小小鹽販女郎,也好意思與之類比?

小螢伸著懶腰,很是松弛道:“我聽了也很氣,我何時養了他這般好大兒?可大殿下說,我協同他查案,出手果敢。性格忠勇,就很像他的阿母。他這輩子都尋不到我這樣的了。就此對我傾心不已,便一路窮追猛打。這位大人,你見過大殿下的母親嗎?我們到底下像不像?”

廢話,像葉展雪總比像鳳棲原靠譜些。

她東拉西扯,倒不是想說服淳德帝,而是想等援兵到場。鳳淵那家夥說,他隨後就入宮。

這位現在是走到哪裏了?

淳德帝又是幹笑了幾聲,若非要牽強說像,看那女郎方才踹人的樣子倒是有幾分英姿颯爽。

難道因為她們都是習武之人,才讓阿淵有了這樣的錯覺?

若阿淵真覺得這女郎與他阿母肖似,她不明不白死在宮中,只怕會觸碰阿淵的逆鱗,好不容易和緩下來的父子關系又要僵持。

不過這點顧忌在皇家顏面跟前,一文不值。

他若沒看見這女郎還好,可既然見了,就絕不容得阿淵娶個跟四弟長成一樣的女子!

就在他揮手叫侍衛的時候,不遠處平地起了一聲牛叫。

“螢兒女郎!讓我好找!”只見三皇子一路氣喘籲籲奔了過來,看著遠處亭子裏的小螢,頓時牛眼一亮,咕咚咚快步跑來。

等上了亭子,他才瞥見亭柱後被遮掩的淳德帝。

“父……父皇,你也在啊……”三皇子一時有些發慌。

至於他尋到這來,也是撞見了怡妃的緣故。

不過怡妃只是含蓄指點,說了小螢在禦花園這邊,可沒說陛下也在啊!

三皇子一根筋,自然想不到怡妃怕小螢會被陛下為難,故意用他來攪局的。

淳德帝沒見到自己的三兒子也跟這女郎如此熟稔,一時黑臉問三皇子:“毛毛躁躁,大呼小叫個什麽?”

三皇子尷尬地笑著。

淳德帝知道老三當初跟老大一起回京,應該跟這女郎熟絡,便問:“你怎麽之前沒有跟朕提過,她長得如此像你四弟啊?”

三皇子聽得一楞,只覺得父皇提的問題荒謬。

這螢兒可是面對驛館圍堵,依舊能鎮定自若,提刀就能殺人的主兒!他那個柔弱四弟,就是吃十斤豹膽也及不上螢兒女郎啊!

於是他直直道:“螢兒女郎哪裏跟太子像了?太子要是有螢兒女郎的一半,您也不至於要廢了……”

眼看著三皇子要冒出幹涉國儲的逾矩瘋話,小螢立刻打斷:“啊,原來您是陛下,民女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淳德帝自知漏了身份,也不搭理跪地的女郎,只是問老三:“問你話呢,說啊!”

淳德帝真是有些生氣了,長得這麽像,卻從不見三皇子提起。

難道這老三也生出了不該有的野心,想從私德錯處算計皇兄?

三皇子哪裏有淳德帝想的那些彎曲腸子,被陛下逼得緊,也忘了提褲帶,直不楞登道:“她可是一舉擊殺了大魏高手碎銀的人,這樣颯爽利落的女郎,跟太子哪裏像了?”

此話一出,淳德帝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重新上下打量著閆小螢。

她……居然就是那個殺了碎銀的女高手?

三皇子子此時再拽褲袋已是惘然,只能無措捂嘴,懊喪看向閆小螢。

“是你殺了碎銀?”淳德帝還是有些不信地問。她長得太像鳳棲原了,淳德帝一時無法將這柔弱長相與身懷絕技聯系到一處。

小螢道:“不敢欺瞞聖上,並非臣女的本事,不過略施小計,引了碎銀上當送命罷了。”

淳德帝發現,這女郎就算發現了自己帝王身份,雖躬身施禮,態度也是不卑不亢,絲毫不見倉皇懼色。

那小小身板還很似蘊著膽識,是鳳棲原從不曾有過的泰然自若……

一個小小鹽販子家的女郎,怎麽能生出這般從容?

淳德帝倒是減了幾分輕蔑,問她的師從何人。

小螢很老實地說出,自己以前是野路子,不過新近跟蕭老前輩學了許多本事。

淳德帝這次眼睛都睜大了:“你說蕭天養……收你做了徒弟?”

見小螢搖頭,淳德帝這才釋然:這就對了。那老匹夫,收徒幾多刁鉆,可從不見他收女弟子。想來是看在鳳淵的面子上,指點了些拳腳。

就在這時,小螢開口道:“他想收我做徒弟,不過讓我拒了。我生性憊懶,吃不了練功的苦,拳腳一類,夠用即可。”

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話,聽得淳德帝不屑笑道:“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有多少武林中人,擠破頭想要拜蕭天養為師而不入其門,你居然說得如此輕巧?”

小螢也笑了:“原來這麽如此,怪不得蕭老前輩總跟我吹胡子瞪眼,說我不知好歹呢!”

就在這時,又一聲喊翩然而至:“螢……螢兒女郎!你可讓我好找!”

淳德帝回頭看,他那個體弱得不能見人的四兒子,居然也出來見風了。

只見鳳棲原跟三皇子一樣,一路氣喘籲籲跑來,看到了閆小螢才略松一口氣。

他依舊如往昔,看見父皇跟耗子見貓一般。可給父皇見禮之後,便有意無意地站在那女郎身前,努力撐起膽子,很是維護的樣子。

淳德帝瞇眼看著他們,越發覺得像:“你不養病,跑來作甚?”

鳳棲原鼓足了勇氣,背書般怯怯道:“我與螢兒女郎在江浙是舊識。那時魏人害我,是女郎果斷出手相救,乃我救命恩人。方才聽聞有人欲對她不利,便特來相陪,免得再有不知好歹之人加害!”

淳德帝覺得自己有被罵到,正皺眉欲申斥時,怡妃也走了過來,說是生辰宴要開始了,恭請陛下與諸位皇子前往同飲。

就在淳德帝點頭時,怡妃狀似親切地伸手拉住閆小螢,一邊誇讚她的布料搭配釵花很別致,一邊自然拉著她走下亭子。

如此插科打諢,淳德帝突然發現,想要將這女郎像溺犬般,無足輕重地淹死在宮湖裏,似乎行不通了。

她看似出身卑微,但交際倒是甚廣,連那個跟太子不甚對付的憨頭老三,似乎也很關照這女郎。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也走了過來。

他的眸光在落到怡妃身邊的倩影時,微微緩了一口氣,嘴角自然而然地帶了一抹溫柔笑意。

顯然大皇子不放心自己的未婚妻初次入宮,

特意跟來看上一看。

淳德帝瞇著眼,將大兒子與那女郎目光交錯的情形看在眼中。

誰都曾年輕過,那種眼神裏的脈脈之意是做不得假的。

鳳淵……當真很喜歡這個女郎!

“怎麽?你眼巴巴入宮,是不放心未婚妻在宮裏行走?”淳德帝問道。

鳳淵躬身回答:“螢兒出身民間,性子單純質樸,兒臣怕她不懂宮裏規矩,沖撞了陛下。是以入宮相陪。”

想著方才有人似乎想騙這女郎入荒僻的宅院,淳德帝淡淡道:“你這女郎得罪了人,若性子真的單純質樸,怕是這時候可等不到你了!”

若是真沒心眼子的,只怕這時候已經被人騙得遭了不測,那等子早早將人踹下湖的彪悍,跟單純挨不上!

鳳淵方才已經從怡妃那聽到了小螢被宮女陷害的事情,所以眉眼不動道:“她是受了兒臣的連累……”

一句話,一陣見血指出,若有人對她不利,必定是沖著他的。

“……她說你覺得她像你阿母,可是真的?”

鳳淵笑了一下,猜出小螢這麽講的用意,便道:“起初覺得像,後來發現,又不太像了。”

淳德帝挑了挑眉,難得跟兒子聊這些,倒是被他勾起了好奇:“哦,此話怎講?”

“她是女子中難得的颯爽性子,有身手,有膽識,跟我阿母有幾分肖似。不過她性子比我阿母潑辣些,若是我負了她,她會毫不遲疑,轉身離開,不會有半絲留戀。”

淳德帝覺得自己被兒子暗諷了,蹙眉道:“嫁入帝王之家,豈能如此意氣用事?難道你以後除了她,還不能有別的側妃侍妾了?”

鳳淵泰然:“兒臣已經說過了,這輩子……非她不娶!若以後又要娶旁的女子,那兒臣必定是遭了不測,被人脅迫如此。若真到那個時候,兒臣護不住她,她能生心思自保,離開泥沼,兒臣也就放心了!”

“胡說八道個什麽!”淳德帝有些動怒。

可他跟這個兒子想來是理虧了。當年的葉展雪種種遭遇,讓他無從辯駁。

“你若娶這女子,只怕要自毀前程,你當真不後悔?”

“若能娶到螢兒,兒臣此生無憾!而且兒臣也要感謝父皇仁心,讓兒臣不必像二弟一樣,延了婚期……”

鳳淵這話說得很含蓄,但父子都懂是何意。

雖然湯氏不是鳳淵生母,可她畢竟是一國之後。若是淳德帝將皇後跟商貴妃一樣處置了。那麽鳳淵勢必也要跟死了親娘的二皇子一樣,需要守孝三年,耽誤了婚期。

鳳淵說這話,就是感謝老子心疼兒子娶妻不易,留了這一絲善念。

淳德帝還真沒這體貼意思。他留著瘋婆湯氏,純粹是不想後位空出,惹得幾大家再搶得臉紅脖子粗。

可鳳淵連這點都想到了,可見他想娶此女的確很急,且非意氣用事。

說這話時,鳳淵的語氣很穩,態度堅毅,那目光一直落到前面不遠處的倩影上。

就在這時,三皇子回頭沖著鳳淵喊道:“大皇兄,你快過來,我有話同你說!”

待鳳淵朝著淳德帝拱手,朝著兄弟們快走幾步後,三皇子便異常殷勤地摟著鳳淵的肩膀,跟他嘰嘰咕咕,不知說些什麽。

大皇子似乎不適地要推開三皇子,可那女郎歪頭不知說了什麽。鳳淵便沒有動,任著老三勾肩搭背,一起往前走著。

少年男女們唧唧咋咋,有說有笑地換簇前行。看上去,還真像一家子人!

淳德帝都不記得,自己的兒子們何時相處得都這般融洽了。

他已經擬旨,要廢了太子鳳棲原。

只是遲遲不宣旨,是擔心廢太子之後,皇室裏傳來兄弟不睦,他對嫡子不公允的非議。

若大皇子恨著太子,到了娶個肖似女子折辱太子的份兒上,那麽鳳棲原這個廢太子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是想青史留名的,若兒子們同室操戈,他的名聲又豈會好?

可是現在看,他這些兒子的感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好些,他又何必做壞人,攪鬧了他們的兄弟情誼?

這般想著,淳德帝指了指前面,問著李泉:“你看阿淵自己挑的這個媳婦怎樣?”

李泉乃是宮內修行多年的老妖精,是從潛邸就跟了陛下的。

當年葉王妃待他不薄,只可惜紅顏命薄,也然後李泉暗自神傷許久。

如今她唯一的兒子也長大成人了。

李泉心有感慨,又看了看陛下神色,便懂事遞了臺階:“先前聽說準王妃長得跟太子像,可如今兩個人站在眼前,立刻能分出眉眼不同,倒沒有太像。這女郎倒是討喜,似乎三皇子和太子殿下也很喜歡這位未來的長嫂……”

這話終於讓淳德帝放下了心結。

李泉說得有道理,分開看,兩個人很像,看若站在一處,畢竟男女有別,還是能分出不同的。

那女郎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正是女子最明艷的時候。身材也是凹凸有致,眉眼逐漸長開,有了脂粉青黛加持,跟鳳棲原倒不是很像了……

等一行人入了殿,殿內的眾人便神態各異了。

景國公夫人最為不適。

上次在安慶公主的生辰宴上,她被閆小螢諷得顏面盡失,心裏正記恨呢。

沒想到自己的嫡親孫女湯覓,會跟那個卑賤女郎一同進殿。

而且聽說陛下因為太子的事情,不甚待見這個女郎,這次入宮,也是陛下授意的。

本以為陛下見了這女子的長相,會立刻膈應得賜她毒酒一杯,免得這禍水挑唆了兄弟情誼。

沒想到,陛下居然跟著太子殿下,還有大皇子,三皇子,還有這女郎就這麽就有說有笑地進殿了。

景國公夫人都看懵了,一時拿捏不準陛下的脈搏了。

跟她一樣,等著看著女郎笑話的人不在少數,見了這陣仗也都是面面相覷,有些分不出東西。

待陛下為怡妃祝酒,便舉步離開,眾人恭送陛下後,便開始鋪擺宴席。

按理說,男客也都該退場了。

可是大皇子似乎沒離開的意思。而太子和三皇子便也厚著臉皮給大皇子和小螢同坐一桌。

一時間,受了家中公卿夫君囑托,想要走過去對女郎冷嘲熱諷的女眷們也生了怯,壓根不敢過去討嫌。

要知道大皇子最新的殺戮戰績,是殺了魏國高手陳西範。

而且那位宗師是劃破了肚皮,腸子都流出來的死法,嚇也嚇死人了!

這樣的場合,再招惹他的未婚妻,當真是活膩歪了。

至於關於大皇子娶這女郎,實在折辱太子的閑話,也有些繼續不下去了。

因為那本該病懨懨的太子,今日的精神倒是好,不光親自來參加酒席,還給女郎和大皇子倒了酒,預祝著他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那一臉欣喜,相談甚歡的樣子,好像也不是受了折辱,被大皇子逼得不想活了。

你說這正主都不計前嫌,推杯換盞的,她們這些小蝦米還湊合什麽趣啊!

甚至有好信的,捅了捅姚舒:“你不是說太子因為這女子,跟陛下大鬧了一場?我怎麽看他們不光沒有反目,還感情甚好的樣子啊?”

姚舒最近心氣不順,她家起初要跟二皇子退婚,卻遭了祖父反對,說是皇子定親,哪有臣子提出反悔的道理,最後退婚不成。

可若成親,偏偏商貴妃又暴斃離世。二皇子守孝,得三年後再娶。

她的年歲不小,等三年之後,就算退親了,也不好再找人家了。女兒的芳華被如此蹉跎,心裏如何能高興?

原本糟踐那女郎的名聲,心裏也略舒服些,總歸全京城最倒黴的女子不光是她。

可誰想到,這女郎初次入宮竟然如此順利,還有大皇子和太子親自護駕,為她撐臉。

想到這,姚舒皮笑肉不笑道:“我可沒說這話,畢竟滿京城裏,心

甘情願嫁給大皇子的,也沒幾個。太子殿下許是心疼皇兄娶妻不易,幫著周全吧?

這話一時惹得周圍的女郎竊笑。畢竟大皇子這等煞星娶不到相宜女郎,是京城女眷們心知肚明的事情。

可是很快,她們就有些笑不出來了。

宮宴上的菜肴裏有一味姜炙蟹胥,雖然味道宜人,卻需要剝殼。

是以這菜在女眷席上向來是擺樣子,除非有侍女在一旁剝,否則甚少有人動筷。

可那女郎似乎百無禁忌,很愛吃的樣子,也不等剝蟹侍女過來,就迫不及待要自己剝。

那個一向人前冷臉,不易親近的大皇子居然默默接過她手中的香蟹,然後嫻熟地用蟹錘蟹針剝起肉來,很快就剝了膏肥肉滿的一小盤,默默推到了女郎手邊。

一時間,以前看大皇子鳳淵比如蛇蠍的女郎們都暗暗吃驚,沒想到看著冷臉的郎君,倒是個心細體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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