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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已修改,替換末尾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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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已修改,替換末尾部分)

這批天之驕子, 怎麽也沒想到,晚上那風能那麽大, 呼嘯的,好像沒有停歇。南境在這種巨大的風聲裏,卻少有地睡得很沈。只是還是做了夢,夢見她站在一處懸崖上,隨後頭往下倒,一直往下墜。

醒過來,那種速墜感還在。南境心中隱約擔憂, 這是否是一種隱喻。

一種她走上了懸崖絕路的隱喻。

畢竟,她和黎廩秋之間,是她先提出了分手。黎廩秋雖然從小到大,從未傷她。但是她對他的恐懼,是根深蒂固的。早年的黎廩秋的心狠手辣, 是有目共睹的。港島報紙,不敢刊登他的照片, 就稱他為冷面閻王, 或者謙謙笑面虎。記憶裏, 那次老宅舉辦宴會, 黎三少爺欺負小小姐——一直跟在沈依霜身邊的小小姐,並不是沈依霜和黎英鴻所生,而是沈依霜收養的小孩, 於是總有傳言,說是沈依霜在外面所生。這種話也在小孩子間流傳,於是那日黎三少爺因為爭執, 辱罵小小姐是野種時,黎廩秋正好和秘書在談話, 在後院聽到了這話,他站立不動,讓人去把黎三少爺叫過來,說了什麽不知道,但是那時也在院子裏的南境,就看見,個子已經到黎大少肩膀的黎三少爺,先是震驚,隨後轉過了身,黎廩秋手指示意了個動作,黎三少爺沒動,在猶豫,隨後黎廩秋往前行了兩步,就站在池邊上,他不慌不忙給自己點了支煙,單手插著褲兜,隨意地吸著煙,就那樣等著黎三少爺。

黎三少爺往大廳裏去看,像是尋幫助。但是沒有用,他又看了看黎廩秋,隨後一蹲身,往前面一縱,跳進了水池裏去。

水池裏栽著荷花,水不深,連腰的深度都沒有,但是是12月的天氣,港島的夜晚也冷得很。不可一世跋扈的黎三少爺在池子裏泡了半個小時,才被允許起來。

後來才知道,黎三少爺學別人在外面去賭,把柄被黎大少握在了手裏。黎家子孫不能參賭,是家規,黎三少年紀不大,但是在公海上玩得很大,被公布出來,黎英鴻不會放過他。同時他母親三太太也會受連累。其實只是一個很小的事情,但是黎大少會算人心。他連手都不必出一下,就能拿捏了別人。好多事情,最終,都不必經他手,但是就達到了他的目的。

南境一直最怕的,是自己惹怒他。如果等到他厭倦,來提出分手,也是可以的。但是南境覺得自己太辛苦了。而且她怕黎廩秋越來越看低她,越來越覺得她是個低賤之物。這樣著急地分開,至少給他留了最後的一個“好印象”,不是為了“少奶奶”名號,為了“懷上他孩子”而勾引他的女人吧。或者,他決不能這樣來看待她。那比死了還難受。

是情傷。失戀了就會有情傷。是時間問題而已。等再回到B城時,她能夠修覆好自己。

早上天空爽氣,遠處竟似有火燒雲,洗漱的地方在後院,南境下樓到後院,陳行簡一早剛剛出去跑了步回來,他從窗戶口看見了南境,立即用毛巾擦著臉,端著盆出去,站在水槽邊,對南境說,“你要不要點熱水,裏面有熱水,這天太涼了。”

“謝謝。”

南境明白他說的熱水在廚房裏,想自己進去取,結果他已經提了鐵質的燒水壺出來,壺嘴處在冒著熱氣,他看了看南境,“我給你倒在盆裏?”

南境點了點頭。

陳行簡的氣質很沈靜,並不浮躁,一路上都很照顧大家,南境並不反感他。陸續有人到後院來,這是早上六點多,遠處的操場上已經聽見了小孩子的嬉鬧聲。大家說著這一天的安排,說早上吃了飯,要先見校長,大家分配一下課程量。

在簡陋的辦公室裏,大家和校長見面,南境領了三年級的數學課程任務,並沒有統一的辦公室,大家下課後辦公就可以回自己的房間。所以他們住的房間,又是宿舍,又是自己的辦公室。

南境當天上午就有課,也沒有備課,也就去教室裏和大家先認識一下。結果她從操場上走過,不論是高年級的小孩子,還是低年級的小孩子,見了她都叫一聲“老師好”。一個個臉上笑容燦爛又純真,南境覺得心裏一陣暖。人的幸福感,其實好像可以來得非常簡單。擁有這樣感受的,不止是她。南境回到房間裏時,林春春和李大白也都沒有課,到她房間來,紛紛感嘆,這樣授課的生活,除了收入低,是多麽的幸福啊。能明確感知到被需要和被喜歡是充實的。

然而並沒有充實多久,很快這群天之驕子,就從“充實”變成了“暴躁”,在兩個星期後的一場考試後,大部分人都發出了哀嚎,“怎麽連7乘以8再加25都能算錯呢?”“古詩詞一默寫,全班只有十二個人全對。”“考試百分之八十不及格”“天啦,是不是我的腦子有問題?我和他們的腦神經構造是不一樣的嗎?”

在這樣的哀嚎和努力裏,時間很快竄過了大半個月。

周末放假,他們還會和學生約著一起到後山上去玩。這裏有一種花朵,非常地香。南境每次上課,辦公桌上都有很多花。陳行簡教三年級和五年級的語文,南境上課,常和他相遇。偶爾從林春春那裏聽說,趙竹和陳行簡表白了,還不幸被學校裏的學生遇見了,於是尷尬的陳老師在尷尬地拒絕之後,就更尷尬了。學校裏流傳著一些傳言,說帥氣的陳老師,暗戀著三年級教數學的林老師——是那個長頭發的林老師,特別漂亮像仙女那個,不是那個短頭發那位——短頭發的林老師表示聽到這種特意的強調的時候,不是很開心。

“總之,你,趙老師、陳老師,現在在學校裏可出名了,明裏暗裏都有你們的‘傳說’。”

正在改著卷子的林老師,並不放在心上。不過她是感覺到,趙竹在單獨和她相處時,是有些尷尬。於是有次南境去公共廁所時,遇見了趙竹。那姑娘叫住了她。

“林老師。”

南境停住腳步,點點頭。此時班級都在上課,人少。穿著藍色長外套的趙竹說,“你是明星吧?”

靜止了片刻,最後說,“是,有做這方面的工作。”

“林春春說你是來體驗塑造角色的,我知道你也是B城大學的學生,你們在學校上很相配,但是林老師,你和他是不可能的吧?你們也相差太遠了。我那天晚上就和他說,你是明星,你們沒有可能。但是我看他是沒有想放棄。你如果和他不可能,你能明確讓他知道,你們絕無可能嗎?”

南境本是不想卷入這種事情裏,但是趙竹這個剛來時看上去還有些嬌氣的姑娘,大概因為感情,都能看出她臉上的愁容,南境於是說,“好,如果有機會,我會說明白。”

但是,所有人都說陳行簡對她有意思,但是陳行簡從未向她表白過,所以那樣的“機會”便是一直沒有的。過幾天後,連看大門的門衛都問一句,“你男朋友又出去跑步去了?身體真好啊。”

南境不明白,怎麽自己已經有上了一個男朋友了。

“因為大家都覺得你們配啊。”林春春說。

“配?”

“對,男帥女美嘛。你沒發現,生活裏好多小細節,他都在照顧你嘛。你洗頭洗澡的時候,熱水總是有的吧?吃菜吃不得辣,輪到他做飯時,就做清淡的吃。我們打牌的時候,他會特地贏你,或者故意輸給你。我覺得還蠻‘甜’的誒。”

“……”

南境也並不太放在心上。她過去就練就了一幅緋聞纏身不為所動的技能。和娛樂圈相比,這只能算是芝麻大小的事情。

他們的補課,是利用假期,因為大部分來授課的大學學生都是假期有時間,條件太過艱苦,正規的老師難以招|聘,當地只能盡量讓學生來適應老師。但是年節那幾天也放了假,他們八人之前就談好年節也不返回,因為一來一回要耽擱好久的時間,所以年節八個人便一起過了。

南境難得地把卡裝回了手機裏。結果剛開機就被信息轟炸了。

悠悠:【南境,你到哪裏去了?!Adeline找你找瘋了。】

Adeline:【……】

……

……

南境翻到那個微信名簡單的一個“黎”字的頭像。點進去,再點進他的朋友圈。是一片空白。

回到對話頁面。

在她給他發的信息之後,是他發過來的信息:

【你電話打不通。】

【寶貝,我們需要談一談。】

【南南,你在哪裏?】

南境再看自己發的那條信息,【少爺,再見。這三個月我很快樂。但我肯定,我並不愛你。往後,我會有自己的愛人。願你往後如花美眷皆如你心意。不必尋我,願我們倆往後不必生厭。】

南境坐在桌前,手掌撐著額頭,莫名覺得心臟好像被攥住了,有些疼。她手撐在胸口,輕輕地摁了摁。她發了那樣不留情面的信息,他都不生氣的嗎?還會說和她“談一談”。其實林南境確實是不值得被愛的。怯弱,又自私。只考慮自己,只想自己在這段感情裏會不會被看低,卻沒想過,他會不會也會受傷害。

為什麽要對他這樣?林南境,你為什麽要對他這樣殘忍?你就一定肯定,他不會痛嗎?

那對話時間,已經是大半個月以前了。

南境的手機很快響了。南境接起來。是悠悠的。

“天啊,你終於接電話了。南境,你在哪裏啊?Adeline在找你,黎先生也在找你。”

“他…”,南境本來想問,卻變成了,“我不是請休假了嗎?”

“不是…”悠悠有些欲言又止。

“怎麽了?”南境問。

“是…黎先生…我沒見過那種樣子的…”

“怎麽了?”

“喝酒,喝醉了酒。大晚上的,拍門,拍我們房間的門。雖然他第二天清醒過後,就和我道歉。但是…”那種看上去就情緒不高,盯著某個地方就能走神的樣子,真地蠻讓人擔憂的。

失態的少爺嗎?

南境其實沒見過。

“我給他發了信息,他應該在生氣。”南境解釋說。

“阿K先生也天天來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

南境剛想說,別告訴他。悠悠說,“我剛給他說,你電話開機了。”

……

南境以為會接到黎廩秋的電話或者短信。但是沒有。倒是沈依霜給她發了條信息:【林小姐,我可以和你打個電話嗎?】

…【好。】她回。沈依霜一向對她極好。

南境站在窗邊,接通了沈依霜的視頻電話。

“太太,您好。”南境恭恭敬敬地。

“你好,阿境。最近好嗎?”沈依霜關切的眉目,從視頻裏,親切地打量南境。

被那目光撫摸,南境覺得心裏很舒服,她房間裏燈光不亮,但是南境笑起來,說,“我很好,太太。您好嗎?”

“我…”她輕輕嘆口氣,用手掌貼著臉頰,說,“最近有些憂慮。”

“怎麽了太太?”

沈依霜說,“此前,阿秋電話和我說,年節他要帶他正在戀愛的人回來見我,結果這次回家,他還是單單的一個人。”

南境手指卻莫名捏緊了,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或者說,一顆心臟,幾乎快要跳出胸腔。整個人快要懵掉了。她的環境那麽空蕩,但是心臟的聲音,喧囂得仿佛快要脹滿整個空間。

為什麽?!他要準備帶她回家去見太太嗎?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是她?

還是他要帶其它的什麽人,是她並不知道的?

南境手掌在發著冷汗,“也許是有什麽矛盾吧。”

沈依霜說,“是嗎?阿境,你知道那個女孩子是誰嗎?”沈依霜註視南境的目光,溫柔柔和。

南境一時有些僵硬,幹幹地笑笑,說,“我不知道,太太。”

沈依霜看了她好一會兒,說,“此前阿秋曾問過我,旗袍的定制方法。”

南境手心的汗,滲得更多。

“我和他說,旗袍最需要腰圍尺寸,要帶人過去親自丈量。後來我問了裁縫師傅,他說,和黎家有關的去裁衣的小姐,就只有你。衣服的費用,是他親自去付款簽字的。阿境,你和他怎麽了?”

這段沖擊,不是一般的大。南境從未想過沈依霜會知道她和黎廩秋的事。

“我,我們……只,只是……”南境想了半天,“逢場作戲。”她說出了這個詞。

沈依霜面容上,立即有了蹙眉的神態,她亦是站著的,輕靠了某支名貴家具的邊沿,用一只手臂抱著另一只手臂,她手背,輕輕托著下顎,隨後說,“他不是這樣的人。”

“逢場作戲在外面就好,何必要帶回來給我看呢?”沈依霜好像還在思考,最後目光聚在了南境身上,“哦,傻仔仔,原來只有他認真了,人家都卻沒放在心上。”

南境很難堪,“太太,沒有…我…”

“嗯?”

南境說,“…太太會允許我…我們在一起嗎?…不,不會覺得奇怪嗎?”

“奇怪?”

南境垂著頭,“我們…不合適吧?”

“年齡嗎?”沈依霜說,“你確實有些小。年齡太小,會讓對方受傷害。我確實擔心他會吃苦頭。但是阿秋是成熟的人,我會尊重他的選擇。而且,也會希望他早些定下來。”說道這裏,沈依霜歉意地看了看南境,說,“抱歉,阿境,這樣說很自私,但是我會希望他快些結婚,每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些定下來,身邊有人相伴,這樣會安心。我也不能免俗。”

南境說,“嗯,少爺應該找到合適他的人。”

沈依霜看了她片刻,突然福至心靈,說,“哦,阿境你以為我在說別人。”沈依霜一笑,說,“不是的,我是說你,我希望他早些定下來,說抱歉是因為你年齡太小了,要求你這樣小的年齡和他結婚,確實對你不公平。”

“嗯。”南境應著,可是突然就頓住了,大太太說什麽,和他結婚?誰?她嗎?

“我?”南境想自己的面容,一定很別扭,“我怎麽…”南境把臉撇開,實在難以開口說話,她不想把自己說得那樣低賤,但是確實現實是她和他的身份地位相差那麽大。她怎麽和他相配呢?

沈依霜又註視了她一會兒,在努力分析視頻裏那個女孩的神情,她想知道,這個女孩,她到底是愛,還是不愛,她面容上的愁苦,到底是為什麽?

難道真地是來自於自家仔仔的逼迫?他做得出這種事。人家不喜歡他,他還要強來。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而且,還能不動聲色地,自動讓那個女孩主動到他身邊去。只是現在是,翻車了?

沈依霜難以相信。

“和少爺…我……”

“……阿境,你對他的感情是?”

南境微微地把臉偏開。

沈依霜,“哦,你有其餘喜歡的人?”否則不應該看不上黎廩秋。顏值、身份地位,這些普通的條件,黎廩秋都不是被普通人嫌棄的所在。不過感情這東西也說不準。沈依霜都被搞得有些焦慮了。

此時,南境的房門被敲響。南境把手機放下,聽見外面的聲音說,“林南境,我們烤的面包好了,給你拿兩個上來。”

南境楞了楞,去房門口打開門,許飛捷站在外面,手裏盤子放著兩個烤制的面包。他們在院子裏自己起了個土竈,專門用來烤東西,這晚上也是圍著那火竈,一邊烤火,一邊吃東西,南境半途就上了房間裏。許飛捷瞧她一直沒下去,想上來叫她下去吃東西,也順便拿了兩個剛烤好的面包上來。

“謝謝。”南境說。

面包遞過去,許飛捷故意說了句,“林老師,這可是陳老師特地烤的,你說喜歡吃堿水面包,他特地配制的喲,我們嘗了,味道正宗。”

“…………”南境未做言語,許飛捷看她走神,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林南境?”

“嗯?”

“下去吃東西,燒烤也好了。”

“啊…好,我還有點事,你們先吃。”

許飛捷瞧她像真有事,不再多言,便下樓去了。南境關合上門,重新退回房間裏。

南境重新拿起手機,“對不起,太太。”

沈依霜面上有些憂愁,溫和地看著南境,“阿境,你是真的有其餘喜歡的男孩子了是嗎?”

南境一慌,擡頭看沈依霜,“…不,沒…”

沈依霜仍舊看著南境,“…那,為什麽?”

南境垂了眸。

沈依霜微微一楞,“…身份?”

南境又偏開了臉。

沈依霜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她也靠著窗欞,望著窗戶外面,不知道在想著什麽,隨後說,“阿境,你還記得有段時間,我很愛喚你給他送東西去吃嗎?”

“嗯。”

沈依霜說,“他小時候,很冷。很小的時候,他養了一條狗,他放學回家,總愛帶那條狗去玩,可是有一次,那條狗被路上的車輛撞了。他的保鏢要送小狗去寵物醫院,他卻不許,就蹲在那裏,看那條小狗逝去性命。他有一天對我說,如果他也變得非常虛弱,讓我不要救他。柔弱的東西,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阿境,你明不明白,他對柔弱沒有憐惜。他曾經像個怪物一樣。他差點變成一個怪物。

我好害怕的。我天天求佛,求他變成有感情的人,不要變成一個無情的人。

阿境,他和你相處的時候,我在他身上看到一點溫情。哪怕他裝的溫柔,久了之後,誰又能說,那不是真的“溫和”?我想有什麽東西,能吊著他最後的‘人性’和‘溫情’。

…說起來,林小姐,你覺得我的身份與地位如何呢?

我有顯赫的家世和無盡的財富對吧?我幸福嗎?我現在是幸福的,可是中途也有過很多的痛苦。而且我已經缺失了人生中的一塊,就是和我的愛人相濡以沫相伴到老的溫情。”

南境突然想說,太太你還可以再結婚啊。

沈依霜說,“我很愛他的父親。現在仍然很愛。這一輩子,也許再找不到這樣讓我深愛的男人。但是我很明白,這種愛意,並不是我的必需品。到我這個年齡,我只是覺得有些遺憾。所以你看,顯赫的家世,無盡的財富,又怎麽樣,仍舊是雞飛狗跳的生活,不是嗎?人再有財富又怎麽樣,我活不到120歲,對不對?幸福的時間是有限的。財富制造的幸福是有限的。能讓人幸福的能力,才是無限的。”

南境懵懵懂懂。她還太小,經歷的事情也太少。她不懂。也無法懂。所以她只有世俗的判斷。所以她不明白。

沈依霜說,“阿境,很早以前,我就看出,他對你,他於你,對待你的方式,有些不同。他不喜歡柔弱的東西,可是你很柔弱。他總是護你。那次你在公海上和三少爺鬧出事情,還記得嗎?他好著急的,火急火燎就跑了回來。我和他說,愛女人不能這樣愛。我一點點地教他。阿境,你說,他學得還好嗎?”沈依霜調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南境這一晚上,知道的事情太多,被沖擊得不輕。

“能和他在一起,是我要感謝你阿境。他能愛護一個人,疼愛一個人,最後的那點‘溫情’還在,我很安心的。哦,身份……阿境,你那麽聰明,考上了世俗規則裏最好的學校,按世俗的規則來看,你也是很優秀的,有什麽配不上的呢?你說是不是?”

南境從未想過這些。她從未想過,有一點點和黎廩秋能夠長久的可能。

“以後大家會笑他的。他和…傭人的…女兒。”南境覺得太難堪了。她只是這樣說一說,都覺得難堪至極。

沈依霜慈和地看著她,說,“阿境,你不該這樣看低自己。這是屬於你自己的人生課題,你需要自己去打破,別人幫不了你。”沈依霜不再多言。這樣狀態的林南境會讓愛她的人,受盡傷害。不僅傷害自己,還會傷害別人。她需要自己去變得成熟。沒有人能幫她。除了她自己。

只是她好擔心他。她的仔仔,要為此吃下多少苦頭。要等愛人變得成熟和勇敢,是一個受苦的過程。

她只能祈禱,希望他們能平和地走過這一段路。沈依霜最後調皮地對南境說了句,“阿境,忘了和你說,我們本來是在家裏吃飯,但是他接到你的消息,現在可能過來找你了呢。如果還想再跑,要抓緊喲。另外,新年快樂啊。”

“…新年快樂。”

“不知道來年有沒有可能,看見你和阿秋一起來見我呢。”

掛了電話。

南境呆呆的。

————————

南境又去翻到黎廩秋的微信頭像頁面,她不知道該發什麽,最後楞楞地發了個,“少爺,你過來了嗎?”

她慌了神,手指長按,想要撤回。

【兩天後到。我需要你一個當面的解釋。我想這並不過分,對嗎?林小姐?】

南境在房間裏,認認真真看那條信息。

“林小姐”?

一個稱呼,南境也明白,他生氣了。

南境想了又想,過了好一會兒,回,【嗯,不過分。我等你。】

.

飛機上,黎廩秋仰了頭,閉眼。

他手指,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其實,能等到什麽解釋。

無非就像她短信發的,“不愛他”而已。還能有什麽解釋?

只不過想要過去,見一見她而已。

看看她好不好。

並問問她,他還能不能有機會,再愛她。

*****

這邊港島老宅。沈依霜從樓上下來,飯廳裏桌上坐著已經能行動略顯得自如的黎英鴻,以及陪在他旁邊的許墨韻。

仆人過來給沈依霜拉開座椅,沈依霜坐在椅上,用手支著額頭。黎英鴻有些不滿,“這種時間點,他慌慌張張往外面跑,有沒有規矩?”

沈依霜不給他好臉色,橫了他一眼,這也是當年的頂級名媛,容顏到如今,只面容略添加了些細紋,氣質卻更顯韻味十足,那嗔怒的一眼,讓黎英鴻心裏驀然一蕩。

“老爺,嘗嘗這湯,據說沈姐姐熬了一下午,不要辜負了心意。”

沈依霜笑著瞧了一眼許墨韻,兩女人是真地心胸闊蕩的心地,兩女人都知道,那辜負了人的是在她們中間那男人,兩女人倒不必為此成了仇。沈依霜對許墨韻微笑,到了黎英鴻處,卻是眉眼一橫,怨氣是有一點的。怨就怨在,他們沒有給他們的孩子黎廩秋一個好的榜樣。夫妻情感破裂、反目成仇、父親一生浪蕩花名在外,母親受盡傷害,父親醜聞不斷,年少時還遭遇挾持綁架,後面又傳言是他父親要除了他。這樣環境裏,長出來的孩子,要讓他是一個良善的人,實在艱難。

不是良善。那就是“偽善”,總是在裝。她怕黎廩秋成一個沒有感情的偽善的人。

黎英鴻嘗了一口湯,說,“據說他看上了那個……誰?”他回頭看一眼許墨韻,“墨韻老鄉的那個孩子?”

沈依霜瞥他一眼。

黎英鴻拿起筷子夾菜,“玩一段時間我是同意的,你別以為我會做什麽。”

沈依霜說,“以後娶個門當戶對的,這一個做‘小’對嗎?”

黎英鴻吃菜,“有什麽不可以。我沒有意見。”

沈依霜說,“你問過我,問過墨韻的想法嗎?你覺得我們很願意是麽?”

黎英鴻放下筷子,“有什麽不好?你們都愛我,我也愛你們,我給你們每一個人都有愛,不是很好嗎?”

這神邏輯,沈依霜只恨自己早年沒聽到他這套理論。

“黎先生。”沈依霜用手輕輕抵了自己下顎,眉眼婉轉地看著他,說,“你知道結局是什麽嗎?如果我一直是一個怨婦,那麽你的孩子,不會愛你。他會恨你,直到你的結尾。你生病住院的時候,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毀掉整個黎家的家業,他會廢掉他一個個的兄弟。黎先生,你覺得你兒子有沒有這個能耐?你覺得他很愛你嗎?你覺得他不恨這個家裏的其餘的人嗎?他小時候連小狗那麽可愛的生命逝去他都無動於衷,你會在意你嗎?他小時候還覺得,你想殺了他。你給過他什麽關愛?他到現在,全靠老太爺對他的培養,靠著我,吊著他最後的一絲溫情。就你呀,你這個父親呀,你有那麽多的孩子,你在意這個大兒子嗎?他其實也沒那麽在意你。”沈依霜必須承認,她說這段話時,心裏有些怨憤,但是她必須要讓黎英鴻明白,他欠了黎廩秋的,那麽感情上的事,他只能讓黎廩秋如願,才是這遲來的補償。

“哼。以後他才會明白,我給他指的路,是最合適的。他現在是腦子不清醒,沈溺於感情,‘玩玩’才是他該有的智慧,天下美人那麽多,女人,他真愛,就多給點財物,好好寵,好好養。有什麽不如意的。”

沈依霜忍無可忍,起身,“黎先生,你一輩子就是這樣,但是你命好,有女人愛你。阿秋也會讓你的晚年過得不愁,你一輩子,竟然沒有受到任何懲罰。你真的命好。我沒有胃口了,你們慢慢吃吧。明天我回澳洲,墨韻,再見。”

沈依霜轉身,步履緩緩但堅定,背影窈窕而倩影漫漫,一直到消失了很久,雖然已近老年但眉眼仍舊深邃,英俊而帥氣的黎英鴻被吸走了神,而回不過神來,直到許墨韻在他耳邊輕喚了他。

他回過神來,忍不住嘆息一聲。他那麽多女人裏,他最放不下的,當然是沈依霜。但是那時,他和其它女人攪在一起時,並未覺得她有多難得,只覺得是自己到手的了,是屬於他的東西,他身邊還有那麽多女人,他不可能不去疼愛她們的。只是如今,有後悔嗎?倒是沒有的。再來一次,還是會走如今的路。這男人,一輩子頑固自持,堅持己見。命好,遇到的女人都是好女人,所以怨怒、仇恨,未燒到他身上來,一輩子如願順遂、財富美女環繞,當真自得。他想當然地認為,自己兒子也應該像他一樣。

女人,玩玩就好。當不得真。

婚姻,要是他指定的女人。

就像當年的沈依霜一樣。也是黎老太爺指定的女人,他不是一樣順命了嗎?讓沈依霜愛上了他。他們有了這個長子,生下來就自帶光環,後面不管多少女人,生的多少孩子,哪個比得上他。有一天,他終究會懂得他這個做父親的心意的。就像他,不是遲早也懂得了黎老太爺的心意,一樣嗎?

他遲早會明白的。

會懂得,現在的癡情,是多麽的愚蠢。

黎廩秋在車後座,閉目養神。手機響了,他拿起垂眸看了眼。來電顯示“白曉薇”。某種意義上,他和白曉薇已經算是同盟,有同學之誼,返島之後,他協助她在白家站穩了腳跟,她也幫助他做事,兩人之間有信任的關系。

他接起電話。

“怎麽?”

“黎總。”她聲音要笑不笑,帶著點“看好戲”的意味。

黎廩秋用手支著額,耐心十足地等著她說話。

白曉薇此時正在白家的主宅別墅裏,別墅一樓還熱鬧著,她是少有的會在年節時被邀請回來的,她其實沒有多大興趣,但是她母親硬要她回來,表示她父親對她的一種看重,如何能不去。於是回來了,大概是她曾經和黎廩秋傳出的緋聞到現在也仍舊被白家人清晰地記在了心裏,所以白家的另一位真正的千金大小姐白熙悅在她面前全面展示了什麽叫“後來者居上”的得意。

這些圈子裏總有那麽些規則,適齡的千金大小姐總有人會把她們的照片,拿到家世、勢力更雄厚的家族裏去,以供眼緣合適,便能夠和適齡男子孫有幸認識。

白熙悅便是被挑中的那個。說起來,這個事情還是許墨韻安排的。現如今,黎英鴻的安排,都由她去執行。黎廩秋一直沒有婚娶,沈依霜也不在港島,所以黎家內宅的事,全權由許墨韻在處理。此前,許墨韻在照顧黎英鴻,內宅的事,老管家在負責,如今黎英鴻清醒了,偌大的黎家內宅,自然需要主持大局的女人。

南境的消息,阿K早查出來了,只是他在黎英鴻和黎廩秋之間,選了個折中,黎英鴻在給黎廩秋安排相親的女人,要擇一個女人成為黎家少奶奶,安於內宅,處理黎家內務。所以阿K非常有智慧地選擇了並未將南境的消息告訴黎廩秋,看黎廩秋和南境分開的時間,是否能分散這段感情。黎廩秋似乎對於他的做法,也是有些認知的,大概他自己都想有這麽一段時間,讓兩人都互相冷靜一些。黎廩秋當然知道黎家在給他安排相親的女人,他需要一個女人,黎家也需要一個女主人,他心裏自有認定,如果可以,他會用一紙婚書,把她束在自己身邊,但是顯然,那位小姐,又給了他重重一擊。

不過沒關系,他想。擰了擰領結,放松了些。屬於他的,就一定是他的。他一定會得到。

林南境是他的。

給了她大半個月時間了。

不愛又怎麽樣?難道當真任由她離開?不可能的。痛苦也好。痛苦也要在他身邊痛苦。

白曉薇還在電話裏和他說著白家和白家小姐白熙悅的事情,黎廩秋適時打斷了她,“曉薇。”

“黎總?”白曉薇因為得知他相親竟然相了白熙悅,幸災樂禍得不行,因為私下白熙悅的事情真地非常豐富,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她剛說到白大小姐的第三任男朋友呢。因為白大小姐一直對外的形象很好,所以港島的才俊求娶她的還蠻多的。

黎廩秋出聲後,白曉薇就等著他說話了。

黎廩秋說,“我的妻子有認定了,我現在正在去求取她的認可。往後也會是她。相親這種事情,你大概只會嘲笑這麽一段時間。”

白曉薇心裏微微一震。像是有什麽拽著她心臟往下一沈,不是特別痛,只是覺得仿佛有一瞬間的“暗無天日”,覺得世界全無顏色。

“是嘛。那要祝賀黎總旗開得勝、如願以償了。”

“黎總,如果,我說如果,你的求取是失敗的呢?”畢竟,她並不認為,那個女孩,有那麽大的能量,夠有膽識、夠有力量,去成為他的女人,他的妻子,甚至黎家的主母。那需要如何大的能力和決心。

“那就只剩痛苦。我和她的。”

只能留下互相的折磨。

又如何?他要她的愛。他也要她的痛。她的眼淚和歡笑,全是他的。一點一滴,點點滴滴。

掛了電話,黎廩秋看了一會兒窗外,問,“還有多久?”

阿K看了看路程,“四個小時。”

原本因為天氣關閉了航線耽擱了時間,結果後來風雪停了,自然可以飛,直接節省了一半的時間。

前一日,南境掛了電話之後,心下就只剩心慌。逃了大半個月,難道不具意義嗎?

這種慌亂,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南境告訴自己要冷靜。其實無非就是和他說清楚。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所以要分手。

這一天也有學生來。之前就說好了,願意來的,他們就繼續補課。南境發現自己班上竟然來了百分八十左右,所以她又去班上,上了課。因為學校裏的學生都知道這些老師很快就要走,所以是珍惜上課的時間的。

中午草草地吃了點東西。

南境估算黎廩秋的時間,應該是後一天到的,但是中午休息的時間,南境正在教室裏改作業,一群學生嘩啦啦往走廊上湧,趴在欄桿上就朝下面看。陳行簡走進來,要和南境換下一躺課。南境起身,要和他換堂,她本來穿著一身收腰的黑色冬季連衣小洋裙,是很樸素的樣式,但是穿在她身上,似有婷婷裊裊之感,頭發挽起,微卷的一縷耳發隨意地散落。雖然是在這清寒之地,陳行簡也知道,她把自己弄得很好。素凈淡雅,卻實是美麗。就像這教室裏放窗口那瓶中的花,每日都換,每日清雅芬芳。

陳行簡上樓的時候,也看見了那輛開了進來的黑色轎車。他並未多留意,此時他站的位置,剛好能看出去,看見一樓的場地上,黑色轎車穩穩停在那兒,而他身邊的女孩,好像一瞬間,繃緊了整個身體。她把作業本緊緊抱在身前,楞楞地凝著樓下面那輛車子。

“林老師?”

南境怔怔地轉過頭,看了眼陳行簡。

“你還好吧,是不是生病了?”

南境瞳孔在輕微地收縮,手心裏發著汗。整個身體,輕微地顫抖。整個人,仿佛有略微地消失力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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