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軍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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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軍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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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 京醫大開學報道的前一天，劉長寧和許櫻正式從電子廠離職。
劉長寧拖著兩個人的行李箱，許櫻前後各背一個小書包, 太陽炙烤，地面升起滾滾熱氣，蒸騰出矮矮低低的幻影, 他們的影子也變得扭曲。
他們用的是學校隨通知書一起寄來的銀行卡, 沒走幾步就收到了中介打來的工資, 許櫻夜班上得多，一萬，劉長寧工時較少，也有八千。
這還是稅後的。
倆孩子哪見過這麽多錢, 劉長寧激動得手都在抖, 叮, 許櫻的銀行卡又收到了八千。
許櫻莫名其妙地看著劉長寧, “你幹啥？”
劉長寧嘻嘻哈哈，“給你咋地？”
流水線的活太累了, 一站就是十個小時，劉長寧的圓臉在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幹癟，顯出十八歲男孩面部方正的骨骼, 褪去了不少稚嫩感，隱約有了男子漢的模樣。
許櫻的臉卻越來越尖, 劉長寧拿手一比，謔，居然已經是比巴掌還小的小瘦臉了。
劉長寧收回手。
說不清是因為瘦了, 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他總覺得許櫻哪裏不一樣了。
她身上多了幾分女人的風情, 就算是穿著電子廠統一的白色制服，戴著能把頭發全部罩進去的白帽子，幹著所有人都幹的活，個子矮，看不到身材和多餘的表情，也能讓人一眼看出來，這已經是個成年女性了。
但在高考前，她分明還是個懵懂混沌的小孩樣兒。
許櫻悶悶的，“我不要你的錢，我夠了。”
學費一萬，住宿費兩千，開學再買點書，一萬五夠夠的了。
家裏那個人之前給她的生活費還留有不少，省著點花再打打工，足以讓她安穩度過第一學年。
她說著就要給劉長寧轉回去，劉長寧一把按住她，“別，別……你替我攢著，我媽不讓我亂花錢。”
“那好吧。”
“不過我現在想喝冰沙了，咱倆去那邊坐一會再走好了，天兒也太熱了。”
不遠處就有一家奶茶店，孤零零的，招牌發暗，看樣子不貴，許櫻把手機揣兜裏，和劉長寧走了過去。
這裏的飲品價格果然同招牌一般樸素，不似那些動輒十幾二十一杯的奶茶那麽高不可攀，許櫻夢回物價低廉的青城，晃了下神。
亞克力牌牌上印著各種飲品的圖片和價格，胖墩墩的白色雪人身披威風凜凜的紅色小披風，黑色豆豆眼炯炯有神，好像在歡迎他們的光臨。
放下笨重的行李和書包，倆人坐在窗戶邊上咬著吸管，看向唯有轎車沒有行人的馬路。
這裏在南六環，兩公裏內有一片繁華的商業街，但這邊只有廠子，偶爾會有一個面目茫然的年輕人拿著手機，邊看導航邊像迷失的小鳥一樣尋路，和他們剛來這裏時一模一樣，廠子門口就在左手邊，但他們就跟瞎了似的硬找不到。
京城太大了。
以至於在不發達的區域他們也會誤以為地圖上短短的距離也那麽大，走不到。
可青城很小，家家戶戶的人都認識，小孩子會去好相處的叔叔阿姨家蹭飯，吃完了還能再端一碗拿手菜回家，第二天接著吃。
劉長寧緊張得搓手手，“明天就開學了，後天要軍訓，你怎麽看？”
許櫻一臉淡定，“曬著唄。”
這大太陽底下站上七天，能把他倆曬禿嚕皮。
劉長寧手心握成拳，放在嘴邊咳了咳，“我聽說了，你們女孩子怕曬，我給你買了防曬霜，喏。”
知名國產品牌的防曬交給她，劉長寧耳後泛紅，“拿著吧，人家都有。”
許櫻呲牙笑了笑，“謝謝。”
劉長寧還記得呢，她高中軍訓被曬傷眼角的事兒。
其實劉長寧家不算緊巴，雖然在家庭收入在京城絕對不夠看，但他爸爸是開挖掘機的，一個月能掙一萬多，在青城，這是超越白領階級的存在，他根本沒必要來這兒打暑期工。
可他放心不下許櫻，怕她一個人受欺負，便也跟了過來。
飲料見了底，他們也該走了，這時許櫻的手機又響了一聲，她猜是垃圾短信，但沒想到，又是一條轉賬信息。
不多不少剛好一萬五，轉賬人是劉長寧媽媽。
許櫻狐疑地撥電話過去，劉長寧媽媽那邊有些吵鬧，斷斷續續地說著：“給你上學用的，拿著，以後還給嬸子就是……先掛了，家裏重新裝修呢，亂。”
許櫻一頭霧水，“長寧，你媽給你打錢了嗎？”
“啊？”劉長寧也懵啊，“早就給了，來的時候就給了，兩萬五，怎麽了？”
“沒什麽。”
富富有餘的兩萬五和恰好滿足一年剛需的一萬五，這麽對比好像也挺正常的，大嬸應該就是擔心她沒錢交學費……吧。
她不會拒絕大嬸的好意，這是一份淳樸的悲憫。
學校的宿舍提前三天開放了，許櫻在樓下和劉長寧暫時道別，提著行李箱上了樓，此時宿舍其他人還沒到位，四張床空了三張，床位是在網上就提前預定好的，她找到自己的床鋪，展開被褥，看著陽光下飄散的小小灰塵，心裏不痛不癢。
報道、開學典禮、軍訓，每個大學生都要來一輪的事情她也在經歷，她無悲無喜，既不傷感離開家鄉，也不對未來抱有期待。
舍友來自天南地北，值得一提的是，沒有一個京城本地人，這讓許櫻小小遺憾，她本想找個本地人問問這裏有什麽值得一去的景點來的，不過沒有也沒關系，不去就不去。
她本來也不會為那些景點掀起什麽波瀾。
舍友和她快速打成一片，許櫻在哪裏都是安安靜靜，卻意外能得到他人青睞的人，或許是因為她那張毫無攻擊性的漂亮臉蛋和近似於小孩子的身高，三個舍友把她當成女兒養，去食堂幹飯的時候都要拿勺子餵她。
她表示很驚恐，搖著腦袋求她們，“不要這樣……”
舍友三個卻笑得更狂野，“啊啊啊啊，可愛死我了，可愛死我了！好像一只小鴿子啊哈哈哈！”
晚上不用去軍訓，有個同樣來自偏遠地區的貧困生叫吳笑笑，她挽著許櫻出學校，說要去地攤上買防曬霜。
學校的夜晚是很熱鬧的，許櫻也是才知道，有踩著滑板玩的少男少女，也有蹲在攤子前等待客人光顧的小販，旁邊還有一個燈火通明的美食大棚，裏面擠滿了各種小店，大多是吃的，也有小超市和書店。
吳笑笑挑得眼花繚亂，許櫻靜靜地蹲在一邊，盯著某攤上的手作小白狗出神。
“這是什麽狗？”樣子很怪，體型健魄，四肢修長，高傲的頭顱昂揚仰著，目中無人的感覺。
她鬼使神差買下了，花了二十。
“好帥，好高……”攤主收完錢，對著某個方向讚嘆，吳笑笑也看了過去，竟也露出一臉花癡的表情。
吳笑笑：“我去搭個話。”
許櫻沒立場攔她。
吳笑笑和她們都不一樣，特別有主意，對大學的規劃條條是道，其中一項就是談一場永生不忘的盛大戀愛，她第一天就對學生會主席下手了。
當然，學生會主席操著官腔和她說話的時候，吳笑笑火速下頭，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野蠻而具有生命力，許櫻羨慕不來。
五分鐘後，吳笑笑回來了，手裏提著一袋東西，交給了許櫻。
許櫻攤開手，沒敢接。
吳笑笑笑噴了，“走近了才發現是個大叔，光線太暗了都沒瞅清楚，他說他叫李威，是你家裏人，讓我幫忙轉交給你。”
許櫻打開一看，洗面奶、防曬、面膜，一套水乳精華，很不錯的牌子，全是這個年紀的女孩需要的，“可是……”
她撓頭，“我叔叔很高，但有二百斤呢……”
言外之意，胖哥沒那麽帥。
吳笑笑很意外，“不會，我看也就一百五六，身材老好了，哎呀媽呀，那胸肌，那胳膊，嘎嘎帶感。”
許櫻垂下眼，“有兩米？白不白？”
“沒到，一米八幾，看不出來白不白，反正是有那味兒，成熟大叔，”吳笑笑眨眼，“他結婚了嗎？”
“孩子都九歲了。”
“嘖，可惜遼的。”
“哦對，他說你大山哥也來京城了，讓你有空去看看比賽。”
“嗯。”許櫻點頭。
心如亂麻。
但日子總要過的不是？軍訓中她太認真了，被充當教官的國仿生學長任命為標兵，軍訓匯演那天，舉著小紅旗走在隊伍最前面。
有的女生覺得學校小題大做，跟耍小猴子玩一樣讓他們在操場上打軍體拳，許櫻卻不以為，她有板有眼，神情格外嚴肅。
觀眾席上坐著學生老師和部分遠道而來的家長，歡呼吶喊，學校操場很大，他們的臉模模糊糊，草坪上的小不點什麽也看不見。
一個黑衣男人戴著帽子，帽檐下露出一點白色紗布，他皮膚雪白，但並不是毫無瑕疵，半袖遮不住的部位有許多淤青，身高突兀，肌肉發達，褲腿裹著的大腿力量可觀，便是坐著也比尋常人高一大截。
手還很好看，骨骼感明顯，手指修長，要是伸進哪裏必然要攪得人嚶嚶不斷，手背上有幾個針眼，透過皮膚顯出暗沈的碘伏黃。
只是他弓著腰，混在了人堆裏。
他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欣慰和知足，對身邊的男孩臭顯擺：“看到了嗎，那是我妹。”
他指指許櫻。
日光很好，他的笑榮耀眼，潔白的牙齒整整齊齊伴著笑意亮出，他按下帽檐，讓陰影擋住他冷峻卓越的眉眼。
烏雲來了，不討喜地蓋過了燦爛的太陽。
他嘴角的弧度也慢慢垂了下去，化為苦澀的忍耐，旁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咬緊的腮幫子在顫。
他接了個電話，裏面傳出煙味浸透的嗓音：“周慕宇，你給我滾回來輸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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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 京醫大開學報道的前一天，劉長寧和許櫻正式從電子廠離職。
劉長寧拖著兩個人的行李箱，許櫻前後各背一個小書包, 太陽炙烤，地面升起滾滾熱氣，蒸騰出矮矮低低的幻影, 他們的影子也變得扭曲。
他們用的是學校隨通知書一起寄來的銀行卡, 沒走幾步就收到了中介打來的工資, 許櫻夜班上得多，一萬，劉長寧工時較少，也有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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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櫻莫名其妙地看著劉長寧, “你幹啥？”
劉長寧嘻嘻哈哈，“給你咋地？”
流水線的活太累了, 一站就是十個小時，劉長寧的圓臉在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幹癟，顯出十八歲男孩面部方正的骨骼, 褪去了不少稚嫩感，隱約有了男子漢的模樣。
許櫻的臉卻越來越尖, 劉長寧拿手一比，謔，居然已經是比巴掌還小的小瘦臉了。
劉長寧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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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高考前，她分明還是個懵懂混沌的小孩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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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費一萬，住宿費兩千，開學再買點書，一萬五夠夠的了。
家裏那個人之前給她的生活費還留有不少，省著點花再打打工，足以讓她安穩度過第一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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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在南六環，兩公裏內有一片繁華的商業街，但這邊只有廠子，偶爾會有一個面目茫然的年輕人拿著手機，邊看導航邊像迷失的小鳥一樣尋路，和他們剛來這裏時一模一樣，廠子門口就在左手邊，但他們就跟瞎了似的硬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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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在不發達的區域他們也會誤以為地圖上短短的距離也那麽大，走不到。
可青城很小，家家戶戶的人都認識，小孩子會去好相處的叔叔阿姨家蹭飯，吃完了還能再端一碗拿手菜回家，第二天接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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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剛好一萬五，轉賬人是劉長寧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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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友來自天南地北，值得一提的是，沒有一個京城本地人，這讓許櫻小小遺憾，她本想找個本地人問問這裏有什麽值得一去的景點來的，不過沒有也沒關系，不去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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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友和她快速打成一片，許櫻在哪裏都是安安靜靜，卻意外能得到他人青睞的人，或許是因為她那張毫無攻擊性的漂亮臉蛋和近似於小孩子的身高，三個舍友把她當成女兒養，去食堂幹飯的時候都要拿勺子餵她。
她表示很驚恐，搖著腦袋求她們，“不要這樣……”
舍友三個卻笑得更狂野，“啊啊啊啊，可愛死我了，可愛死我了！好像一只小鴿子啊哈哈哈！”
晚上不用去軍訓，有個同樣來自偏遠地區的貧困生叫吳笑笑，她挽著許櫻出學校，說要去地攤上買防曬霜。
學校的夜晚是很熱鬧的，許櫻也是才知道，有踩著滑板玩的少男少女，也有蹲在攤子前等待客人光顧的小販，旁邊還有一個燈火通明的美食大棚，裏面擠滿了各種小店，大多是吃的，也有小超市和書店。
吳笑笑挑得眼花繚亂，許櫻靜靜地蹲在一邊，盯著某攤上的手作小白狗出神。
“這是什麽狗？”樣子很怪，體型健魄，四肢修長，高傲的頭顱昂揚仰著，目中無人的感覺。
她鬼使神差買下了，花了二十。
“好帥，好高……”攤主收完錢，對著某個方向讚嘆，吳笑笑也看了過去，竟也露出一臉花癡的表情。
吳笑笑：“我去搭個話。”
許櫻沒立場攔她。
吳笑笑和她們都不一樣，特別有主意，對大學的規劃條條是道，其中一項就是談一場永生不忘的盛大戀愛，她第一天就對學生會主席下手了。
當然，學生會主席操著官腔和她說話的時候，吳笑笑火速下頭，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野蠻而具有生命力，許櫻羨慕不來。
五分鐘後，吳笑笑回來了，手裏提著一袋東西，交給了許櫻。
許櫻攤開手，沒敢接。
吳笑笑笑噴了，“走近了才發現是個大叔，光線太暗了都沒瞅清楚，他說他叫李威，是你家裏人，讓我幫忙轉交給你。”
許櫻打開一看，洗面奶、防曬、面膜，一套水乳精華，很不錯的牌子，全是這個年紀的女孩需要的，“可是……”
她撓頭，“我叔叔很高，但有二百斤呢……”
言外之意，胖哥沒那麽帥。
吳笑笑很意外，“不會，我看也就一百五六，身材老好了，哎呀媽呀，那胸肌，那胳膊，嘎嘎帶感。”
許櫻垂下眼，“有兩米？白不白？”
“沒到，一米八幾，看不出來白不白，反正是有那味兒，成熟大叔，”吳笑笑眨眼，“他結婚了嗎？”
“孩子都九歲了。”
“嘖，可惜遼的。”
“哦對，他說你大山哥也來京城了，讓你有空去看看比賽。”
“嗯。”許櫻點頭。
心如亂麻。
但日子總要過的不是？軍訓中她太認真了，被充當教官的國仿生學長任命為標兵，軍訓匯演那天，舉著小紅旗走在隊伍最前面。
有的女生覺得學校小題大做，跟耍小猴子玩一樣讓他們在操場上打軍體拳，許櫻卻不以為，她有板有眼，神情格外嚴肅。
觀眾席上坐著學生老師和部分遠道而來的家長，歡呼吶喊，學校操場很大，他們的臉模模糊糊，草坪上的小不點什麽也看不見。
一個黑衣男人戴著帽子，帽檐下露出一點白色紗布，他皮膚雪白，但並不是毫無瑕疵，半袖遮不住的部位有許多淤青，身高突兀，肌肉發達，褲腿裹著的大腿力量可觀，便是坐著也比尋常人高一大截。
手還很好看，骨骼感明顯，手指修長，要是伸進哪裏必然要攪得人嚶嚶不斷，手背上有幾個針眼，透過皮膚顯出暗沈的碘伏黃。
只是他弓著腰，混在了人堆裏。
他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欣慰和知足，對身邊的男孩臭顯擺：“看到了嗎，那是我妹。”
他指指許櫻。
日光很好，他的笑榮耀眼，潔白的牙齒整整齊齊伴著笑意亮出，他按下帽檐，讓陰影擋住他冷峻卓越的眉眼。
烏雲來了，不討喜地蓋過了燦爛的太陽。
他嘴角的弧度也慢慢垂了下去，化為苦澀的忍耐，旁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咬緊的腮幫子在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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