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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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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17

ch17

黃東看著他的目光認真嚴肅, 並未有一絲一毫開玩笑的意思。

徐西臨微微擡眼,露出個笑,唇邊梨渦顯得乖覺溫良, 卻無端讓黃東感到一陣惡寒,仿佛虛空之中有更為淩厲的氣勢緊緊壓迫著他, 有冷汗悄悄濕潤了鬢角。

黃東產生一個念頭,假如自己真的摻和陳霧的事情裏去, 這家夥絕對會翻臉不認人。

會弄死自己吧。

這個瘋子。

酒吧內酒酣舞熱,幹冰機像四周噴射牛奶一般的白霧,絢爛的射燈光線穿過白霧,氣氛正熱,樓下的人們正在狂歡。

而樓上的空氣卻冷了下來,仿佛一根越繃越緊的弓弦。

黃東不禁慢慢的往後靠, 以依靠卡座的方式來對抗徐西臨那含著淡淡笑意的雙眼。

徐西臨:“小東,我和陳霧的事情不是別人能參與進來的。”

徐西臨和陳霧的事情就是一座人為隔離的孤島, 這座島上只有兩個人, 哪怕只是多一個人,徐西臨都會開始發瘋。

他起身, 理了理手腕的袖口, 手機屏幕上的紅點不斷閃爍, 和自己的距離正在逐漸減小。

某個猜測電光火石般劃過徐西臨的腦海, 意識一跳, 他仿佛明白了些什麽, 神色微松。

再次擡起眼, 落在黃東身上的視線時都多了幾分真正溫和。黃東身上那種仿佛被野獸盯上的感覺並未完全消退, 但架起的二郎腿也慢慢放松了下來。

黃東拎著啤酒喝了一口,潤了下發幹的喉嚨, 迷幻燈光下,他不解的表情過於明顯,為自己的話找補了幾句:“我不是那個意思,主要是你們結婚太突然了。”

“不突然,我們已經認識二十六年了。”徐西臨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機,視線停留良久,表情微妙的和緩了下來,原本急匆匆的身體姿態也在瞬間舒展,他含笑打斷黃東的話。

因此黃東猜測是不是陳霧又回家去了。

徐西臨的雙眼緊盯著黃東,身上毫不掩飾的爆發一陣極為濃烈的動物狩獵感,那雙眼漆黑如墨,隔著鏡片露出一點商人的精明。

仿佛隨時在算計著別人。

但下一秒,那種精明感消失了,再度出現的是徐西臨溫潤如玉的臉,一切仿佛是黃東的錯覺。

“我們認識二十六年了,只不過分開過一段時間,即使如此我還是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陳霧,更懂陳霧真正想要的東西,我們結婚並不突然,一切都剛剛好。”

話音落,徐西臨的手指頗有頻率的點著手機側身,在他並未完全遮擋的手機屏幕上,能看見紅點和他的距離在慢慢減少。

於是徐西臨多了點閑情逸致跟黃東開了個玩笑:“我和陳霧的關系,你可以稱之為天作之合。”

最後四個字從他唇齒之間輕輕吐出,他自己漾出個笑,唇邊梨渦忽閃。

黃東雖然很想認為徐西臨在開玩笑,但他那個眼神明顯在認為自己說得好,說得對,自我讚同的摸了下喉結。

即使如此,他的註意力也還有一大半都在自己的手機上。

手機屏幕上的紅點閃爍直接牽掛著徐西臨的心,他像是一座暫時平靜下來的山,不知何時發作,一旦發作便是山崩地裂。

徐西臨幹脆伸手撈過桌上啤酒,搖晃兩下啤酒,垂下眼,長睫毛完全遮擋住他眼底的情緒。

良久,徐西臨才開口:“不是報覆。”

迎上黃東疑惑的目光,他松開啤酒,又伸手想要摸桌上的煙盒,直到點燃第二只煙,他吸了口,思忖良久,才謹慎的開口:“是因為陳霧過得不好。”

“我前陣子回了趟北禹,去看陳霧。”徐西臨不是在沖著黃東解釋,反而有種自言自語的感覺。說到這裏,徐西臨眉眼之間的陰霾不再遮掩,整個人都陷入一種陰郁潮濕的狀態裏。

“我看見陳霧一個人坐在便利店裏,邊吃便當邊哭。”

黃東一怔,即使聽徐西臨這麽說,他也完全想不出陳霧那個樣子。

而坐著黃東的徐西臨跟著笑了,極其嘲諷的沒有溫度的笑,他說:“你知道的吧,小東,那幾年陳霧跟我過得再不好,她從來都沒一邊吃飯一邊哭過。”

在羽翼尚未豐滿,急切想要長大脫離四周環境的十七八歲裏,陳霧過得不好,但她只會一邊吃著寡淡的面條,一邊兩眼亮晶晶的向徐青魚說:“我以後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徐西臨深吸一口煙,從他口中吐出的白霧,逐漸擴散,直到蔓延回十一月十八號的夜晚,時間齒輪重回。

十一月十八號,徐西臨乘坐飛機回北禹,沒有要緊事情,就是突然想要看一眼陳霧,就跟之前一樣,站在她家樓下看一眼陳霧房間裏點亮的燈光就滿足了。

於是徐西臨沒帶任何行李,心血來潮坐一班紅眼航班,飛行一個半小時抵達北禹。

落地時是淩晨兩點多,徐西臨在北禹的時間不是很多,但他對這個地方感到十分熟悉。

在前往陳霧所在的地方時,徐西臨才產生一丁點自己是有地方可去的念頭。

路上下了點伶仃小雨,深夜高架橋上出租車開的飛快,司機跟他搭話:“這麽晚了,小夥子你是回家嗎?”

徐西臨目光放空了好一陣,在司機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才回答:“嗯。”

回家?

徐西臨沒有什麽回家的概念,去哪都是暫時客居的地方,他手撐著下巴看向車窗外,雨水沿著車窗蔓延成一條條雨線,他嘴角溫和揚起,對司機說:“師傅麻煩您開快點。”

司機笑了下,說:“行,我拉完你這個單,我也得回家了,媳婦兒催得緊呢。”

說著能看到司機用來導航的手機上又收到幾條消息彈窗。

大概就是催促他回家的太太。

人人都要回家,在疲倦難受的時候都想要回家躺著,徐西臨也不外如是,他對於家庭沒有什麽太大的歸屬感,唯一熟悉的是陳霧所在的地方,

不消多久,徐西臨到了陳霧在的小區,保安見了他打了個聲招呼:“先生你出差回來了?”

徐西臨說:“嗯,麻煩您開個門。”

徐西臨在這租了套房子,裏頭沒有任何家具,就一套單人帳篷,擱著點一次性洗漱用品,價格最昂貴的是個望遠鏡,架在臥室的窗簾後面,一直對準同一個方向。

徐西臨自從十八歲被親生父親徐榮華認回家,他就聽從徐榮華的安排出了國,去德國念金融,他在北禹時間長也不算長,都是些放假的零碎時間,回國次數稀少。

在不能回國的時間裏,徐西臨雇傭了個私家偵探,長時間的跟蹤調查陳霧,陳霧的新生活,她遇到的新朋友,她喜歡上的新愛好,嘗試過的新鮮事物——所有有關陳霧的一切,徐西臨都迫切的想要知道。

私家偵探總是一個月才寄來一次照片和視頻。

直到前段時間回國之後,徐西臨開始親自跟蹤陳霧。

以前都要靠私家偵探才能拿到她的照片,現在他能親眼看見陳霧這個人。

跟照片上相比,陳霧過得不好,非常不好。她努力改變,最終卻被生活改變成和以前以及以前自己想要的那種模樣完全不同的樣子。

人瘦,黑眼圈明顯,更重要的是人蔫蔫的,沒有以前張牙舞爪,肆意生長的勁兒了。

十七八歲的時候,他們兩個站在迷茫的道路上,不知道未來什麽樣,究竟是比現在好,還是比現在更差勁。

但徐西臨記得陳霧眼睛亮晶晶的對自己說,她一定要過好日子。

那雙眼讓徐西臨看的清清楚楚,也記得永久。

以前偵探跟著陳霧從半地下室的地方轉向巷子最裏面的民居房,照片背景裏陳霧總是輾轉各個不同的地方。

直到一年半以前,陳霧租了這,而近來徐西臨在國內時間久了,來‘看’陳霧的次數就多了,因此徐西臨也在她房子周圍租了一套。

徐西臨腳步平和,熟門熟路的走在小區中,這小區位置在北禹不算好,住的多是租戶,但比以前的半地下室,環境好了不少。

他一直走到陳霧所在的樓下,她就住在三樓,三樓沒燈,挺奇怪的,因為這一年多以來,陳霧的作息不正,往往夜裏燈一亮就是一宿,白天家安靜的像是沒人。

徐西臨也不需要找,沿著小區的鵝卵石小道,又出了小區,在小區附近的便利店前停下。

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是近一年來陳霧去得最多的地方。

她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作息不正,連吃飯也敷衍至極,徐西臨偷拍的照片裏,有很多陳霧拎著便利店的便當或飯團回家的樣子。

照片裏陳霧懶懶的,臉色蒼白走在路燈下,看著永遠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那時徐西臨就在相機背後猜,陳霧今天又遇見什麽人,說了什麽話?

但她過得再不好,也沒有眼前這一幕沖擊。

徐西臨站在便利店門口的大樹後,黑暗沿著他的身體流動,遮擋了被人發現的可能,唯獨他的視線在黑夜之中悄無聲息得窺伺著陳霧。

而陳霧獨自坐在明亮的便利店中,她正在大口的吃著廉價的便當,可臉上滿是淚水,她的視線是空的,不知道落在哪裏,臉上的淚水一顆接著一顆,最後掉落在飯裏。

陳霧好像沒察覺到自己在流眼淚這件事,她大口的吃著便當,表情極其麻木,劃過臉頰的眼淚掉在米飯上,最後被陳霧吞吃進肚子裏。

她吃飯的動作很著急,有種迫切想要填滿自己的身體,但無從下手,所以隨意找一些能吃的東西塞進胃裏,胃滿了,似乎感到空虛的身體也被填滿了。

站在樹後的徐西臨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兩步,陰影吞沒他的上半身,露出中線鋒利筆直的西褲和沾了雨水的皮鞋。

徐西臨一手扶著樹幹,慢慢收攏,心痛難忍到呼吸頻率在放慢。

他想不能夠再放陳霧一個人生活。

他們都沒過上當初說的好日子,徐西臨在忍耐每一天的生活,同樣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陳霧也在忍耐。

-

白霧從徐西臨口中再一次吐出,煙味有些辛辣,黃東習慣抽著十五塊的煙,覺得勁兒大更能解乏,對於不常抽煙的人來說卻有些過了。

徐西臨嗆笑了下,說:“看陳霧那樣,我真不知道這幾年我們三個有誰好好過了。”

黃東一怔:“這事情陳霧知道嗎?”

一問出口黃東都覺得自己是個傻子,問了個傻瓜問題,他想要是陳霧知道,怎麽會願意跟徐西臨結婚。

徐西臨在煙灰缸上熄滅了煙,沒回答,過了會,他斂眉表情平靜道:“陳霧要到了,你去門口接一下。”

“陳霧嗎?”黃東視線也跟著落在徐西臨的手機屏幕上,閃爍的紅點正緩慢的靠近‘夜色’,他仰頭將啤酒一飲而盡,說:“行,就讓我專門服務你們夫妻兩個,誰讓我欠你們兩個的。”

黃東還記得小時候陳霧塞給自己的巧克力,那時候家裏窮,嘴又欠,他喜歡吃點甜的,尤其是巧克力,這件事不知道怎麽被陳霧知道了。

人家向她表白塞得巧克力,她沒還給人家,而是拿回來都分給他和徐青魚,一盒德芙巧克力裏有十八塊,他那九塊一共吃了兩個月。

黃東下樓,太長時間沒見過陳霧,對陳霧的記憶還停留在年少時那個美麗的少女剪影,剛剛徐西臨講的那個故事裏,黃東怎麽都代入不了陳霧的臉。

等出了門口,黃東點了支煙,莫名的有點緊張,點了煙之後,他正要把打火機塞回皮衣口袋裏,聽見身後有人遲疑的問:“黃東?”

聞聲,黃東一楞,他咬著煙回頭,隔著一條車水馬龍的路,有人站在‘夜色’對面。

對面女人身材高挑纖弱,穿一件白色大衣,似乎怕冷圍著一條紅色圍巾,臉小小的,很白,臉被圍巾遮了一大半,她手裏提著個蛋糕,一見到黃東回頭就笑了。

漂亮的像是荷花一樣的少女似乎並沒有變,他記憶裏的陳霧隨意地塞給自己巧克力,嘴上說:“喏,聽說德芙巧克力裏頭有蟲呢,給你吧。”

看到他撕包裝袋的動作停在半空中,少女又露出一個明媚又淘氣的笑說:“逗你的,裏頭沒蟲。”

陳霧扭頭看了下車,沒車,她走過去,稍微有點尷尬的撓了撓頭發,舉起手邊的蛋糕,對黃東說:“那個祝你開業大吉啊。”

黃東樂了:“陳霧,怎麽八年沒見,你一點沒老啊。”

他樂不可支道:“不會十八歲過生日,你那願望真許的長生不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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