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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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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溫魚這一覺睡了很久, 久到謝樓做好的早餐二度變涼,謝樓總算意識到不對勁,進屋去探他的身體, 摸到了一片滾燙。

溫魚再睜開眼,是在醫院的病房裏。

護士正在給他換吊瓶, 一絲白光透過眼睛的縫隙晃進來, 他下意識皺眉, 一只手替他擋住了眼前的強光。

溫魚渾身疲軟得動動手指頭都困難,他滑過眼珠子,看見了坐在病床邊的謝樓。

護士換好吊瓶離開,謝樓輕輕捏住他的指腹放到頰邊, 一邊給溫魚捂手一邊和他解釋:“你發燒了,燒了一整天,從白天到晚上。”

溫魚能夠想象到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差, 他想要開口和謝樓說話, 但話剛湧到喉嚨, 一股惡心和疲憊感又把那些所有的話壓了回去。

他覺得很累, 前所未有的累,累到別說一句話, 就是一個字, 他也吐不出來。

謝樓眼下的烏黑嚴重, 溫魚懷疑樓哥趴在自己的床邊哭過, 那雙冷淡的眸子有些發紅, 上挑的眼尾都是濕潤的。

溫魚想要安慰他,伸手去摸摸樓哥的臉也好, 但這似乎也是做不到的。

他不過是睜了一會兒眼,就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累, 他只能再度閉眼,指尖微微蜷起,想要往回縮。

謝樓沒有強迫他說話,而是繼續在床邊待著,握著他的手塞到被褥裏:“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我去和醫生說。”

溫魚雖然閉著眼,但並沒有睡著,他抿嘴微微搖頭,謝樓俯身過來捋了捋他的頭發:“那就好好休息。”

溫魚躺了很久,躺得骨頭快要斷掉。期間只去上了一次廁所,剩餘的時間都在床上,淩晨時分,謝樓拜托方知信送了飯菜過來,溫魚強撐起精神吃了一口,旋即吐了個幹幹凈凈,把胃都快要給吐空。

溫魚把碗推開,有些怏怏地想要躺回去,卻註意到了謝樓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知道,他們都很難過。父母的死,他不想看到,樓哥也不想看到。

樓哥不敢同他說,就是不想見到他難過,不想見到他變成現在這副樣子,而他現在這樣,無疑是在給謝樓添堵。

這是他自己的情緒,他應該自己解決。他應該把這些消極的東西統統咽回去。

溫魚暫停了躺下的動作,他重新坐起來,把推開的碗筷又捧了回來,當著謝樓的面開始一口一口地喝粥。

謝樓眼眸微亮:“有胃口了嗎?”

溫魚點頭,謝樓急忙從他手裏接過勺子和碗:“我來餵你。”

溫魚聽話地交給他,抓著被褥等待投餵,病氣讓他顯得又乖又可憐,雖然喝得很慢,但謝樓餵他一口他就喝一口,吃了足足一碗之後,眼睛亮晶晶地彎起,手指抓住謝樓的袖口:“樓哥,燒已經退了,可不可以回家啊,醫院好臭,一點都待不下去了。”

聽他說了兩句話,謝樓更加安心,他當然說不出拒絕的話,這種時候,就是溫魚要他上九天攬月,他估計也得把這檔子差事攬下來,更何況他只是想要回家。

辦好手續下樓之前,有護士提醒溫魚體檢報告已經出來了,讓溫魚順便去領一下。

異能者醫院檢測的項目沒有幾年前的醫院檢測項目完善,不過該有的也有,溫魚的體檢表顯示他的身體很健康,除了一點低血糖之外,沒有別的毛病。

謝樓把那份體檢報告反覆看了幾遍,溫魚坐在板凳上看著他踱來踱去,像是要把那張紙看出幾個洞,溫魚有點想笑,但更加想哭:“樓哥,你看完沒啊,再不走我要自己走了哦。”

謝樓這才折好報告帶他回家。

回去的車上,謝樓時不時伸手來探他的體溫,溫魚倦怠地靠在謝樓懷裏,耳邊是謝樓沈穩有力的心跳,他覺得此刻的自己,仿佛是寄生在謝樓的身體上才得以存活的怪物,如果那枚心臟停止跳動亦或與自己分離,自己會即刻死亡。

他不能離開謝樓。

他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已經消失,如果樓哥再不要他的話,他馬上就會死掉。

但樓哥現在認識好多人,好多好多,好多,太多,他會不會已經習慣了自己不在的日子,他會不會把自己丟掉?

不可以。

絕對不行。

誰都不可以和自己搶。

溫魚眼眸半睜,睫羽垂下的一小片陰影輕輕抖動,回到公寓,謝樓去熬從醫院特意抓回來的給溫魚調身體的補藥,方知信坐在溫魚旁邊,受謝樓威脅哄溫魚開心:“要不要來玩紙牌?我陪你玩小貓釣魚。”

溫魚的情緒在謝樓背過身去的那一瞬間變得極淡無比,他有些懨懨地瞥了一眼方知信,不想說話,索性閉上了眼。

他不想玩小貓釣魚,他只想方知信快點離開這裏,他要和樓哥獨處。

方知信和樓哥相處了四年,還沒有相處夠嗎?為什麽還要來擠占他的時間。

憑什麽。

溫魚知道自己的情緒非常不對,但這種濃烈而又可怕的占有欲如同藤蔓一般絞住了他的心臟,他無法抽離,必須這樣,只有這樣,他才能獲得片刻的安全感。

方知信見溫魚拒絕小貓釣魚,他又嘗試和溫魚下五子棋,但溫魚全程眼睛都懶得睜開。

他甚至嫌棄方知信太吵,歪倒在沙發上,把左耳壓在了沙發墊子上,只用眼睛去看在廚房裏忙碌的謝樓,這樣就聽不見煩人的聲音了。

方知信見他拒絕溝通,覺得有幾分奇怪。

他突然起身朝廚房走去,湊到謝樓旁邊小聲道:“你昨天對人家做什麽了啊?我覺得他的情緒很不對勁啊,好像還挺嚴重的,跟變了個人似的。”

謝樓不明白方知信在說什麽:“哪裏不對勁?”

方知信道:“說不出來,但磁場好像不太一樣了。”

謝樓道:“他病了。”

方知信摸了摸下巴:“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哎對了,我和莫裏斯教授說了你的意思了,他問你真的沒有再為科學獻身的意願了嗎?”

“沒——”

“獻什麽身?”

兩人忽而轉過頭,溫魚臉色蒼白地站在廚房門口,有些怔然地盯著謝樓,謝樓正要開口解釋,他忽然攥緊了旁邊的門框,一雙漂亮無害的眸子難得有點兇,幾乎是瞪向方知信:“你出去。”

方知信往謝樓身後縮了縮,小聲嘀咕:“我就說不對勁吧,有點像是中邪了。”

謝樓把方知信拽出來:“小魚,不是你理解的那個獻身,我們是在說——”

“我說讓他出去!”溫魚的情緒突然崩潰,眼淚奪眶而出,他看著謝樓觸碰方知信的那只手,聲音顫抖:“樓哥,你讓他出去,你不要跟他們接觸,不要……”

“砰!”地一聲,方知信被丟去了屋外。

方知信正要憤憤咬牙切齒痛罵謝樓忘恩負義,面板到賬了一萬能量石,他立馬閉嘴,優哉游哉地離開。

屋內,溫魚的情緒在謝樓飛快做出決定的那一刻穩定了下來,他抹了抹眼角,有些可憐兮兮地抓著謝樓的袖子,謝樓帶著他去沙發上坐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怎麽回事,方知信惹你了?”

溫魚臉上還掛著剛剛幹涸的淚痕,他像一塊黏人的棉花糖一樣黏住謝樓,悶聲悶氣道:“他們會讓你受傷,我不喜歡他們。你離開方舟吧樓哥,就當是為了我,可不可以,我們搬到區外去住,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只有我們認識彼此的地方,好不好。”

溫魚無比清楚自己現在這副樣子有多惹人討厭,他要謝樓放棄一切和他離開,要謝樓放棄好不容易重逢的父母,放棄旗鼓相當的隊友,選擇和他這樣一無是處的人永遠待在一起。

他未免過於自大。

但他心裏清楚,他要的不是謝樓真的跟他走,他只是想要一個確切的答覆。他想要知道,他是最重要的,是謝樓心裏最重要的人。

沒有人可以比得過他。

但謝樓沒有說話。

溫魚心裏惴惴,擡眸去看謝樓,委屈得又要哭出來,謝樓忽地垂眸和他對上視線:“小魚是和我說真的,還是玩笑話。”

“真的。”溫魚不假思索。

“什麽時候出發?”

這下輪到溫魚發楞了。他茫然眨眼:“叔叔阿姨怎麽辦?”

“我爸我媽現在不需要我陪,他們有對方就夠了。我把所有的能量石都留給他們,他們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溫魚眼簾微顫:“那方舟呢?你的隊友們,你不和他們一起拯救世界了嗎……”

謝樓忽然把他抱了起來放到自己腿上,眼神無比鄭重,仿佛說的是拯救世界的豪言壯志,卻恰恰相反:“沒有人想拯救世界。只要你想,方舟可以原地解散。”

溫魚那不安定的矯情在謝樓堅定的態度裏被完美撫平,焦躁不安消失殆盡,他俯下身摟住謝樓的脖子,不說話了。

謝樓許久沒聽到回應:“小魚?”

溫魚突然在他頸窩處噓了一聲,埋頭在謝樓側頸嘬了一口:“別說話,我要睡覺了。”

哪怕樓哥說的話裏有一半都是在哄他騙他也沒關系,他現在,需要這種虛妄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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