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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遭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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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遭天譴

高裕驚駭欲死, 一把撲跪在宋奕腳邊,抱著他的腿哀求:“陛下!快快收手罷!殺道士恐要遭天譴吶!”

大淵信道的人比信佛的多,民間百姓視道士為半仙, 認為他們是介於神仙和凡人之間的傳話人,故此道觀的香火常常比寺廟旺,道士也極受尊崇。

可宋奕是從來不信這些的,更何況如今的他瘋瘋癲癲, 可不管什麽天譴不天譴。

他一腳將高裕踹開, 嘶吼著讓他滾開,眼神已經變得不清明。

正當餘下的兩個道士也要慘遭宋奕的毒手時, 一道慍怒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孽障!孽障!”

是太後來了。

她扶著內侍的手走進, 每瞧清一分紫宸宮的景象, 怒火便旺盛一分。

見宋奕還要作孽,她取下手上的狐毛袖籠狠狠砸向他,恰好砸中了宋奕的腦袋。

他猩紅的目光陡然射向來人,卻生生忍下了胸中的暴戾。

太後急急走上前, 環顧了一圈四周的狼藉, 氣得心肝兒發顫。

“大節下的, 你關起門來在宮裏搞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你是不是瘋了!”

宋奕不為所動,冷鷙的眼神盯著那兩個道士,恨聲道:“朕沒瘋!是那該死的道士,不讓朕見雲兒,就該活剮了他們!”

看著面前眼神虛飄胡言亂語還叫囂著自己沒瘋的人,太後擡手便是一個響亮的耳光,一副要將宋奕打醒的架勢。

宋奕被那發狠的力道打得微微偏過了頭, 半張臉火辣辣的疼,到底清醒了些。

他清明的眸子瞧了瞧滿面怒容的太後, 又瞧了瞧那兩個倒黴的道士,哐當一聲扔下了手中的劍,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

然而只稍稍清醒了那麽一瞬,他空洞的眼神又飄向那冒著青煙的八卦爐,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地問其中一名道士。

“馬肅,你告訴朕,天宮裏,是不是真的有一位望舒仙子?”

叩天無路,求地無門的宋奕,終究還是違了自己的本心,信了他以往嗤之以鼻的鬼神之說。

聽見這荒誕不經的話,那馬道士白了臉,絲毫不知該如何回應。

絞勁腦汁地思索了會兒,他強裝鎮定道:“回陛下,小人功力尚淺,眼下還窺不得天機。”

語畢,殿中響起了一陣淒涼滲人的笑聲。

宋奕以手覆面,斷斷續續的笑聲自他幹瘦的手指間溢出。

就在馬肅暗道不妙時,宋奕卻又輕輕放過了他。

“退下罷。”

聞言,兩名道士如蒙大赦,趕忙收拾東西帶著弟子退下了。

太後憤憤地瞪了眼宋奕,轉頭呵斥高裕:“還杵著做什麽?還不將這些亂七八糟的給哀家收拾了!”

“是是!”

高裕忙躬身點頭,喚來宮人收拾狼藉。

鬧了這一場,宋奕倒是消停了些時日,紫宸宮的宮人也過了幾天太平日子。

可方過了正月,波瀾又起。

原來自宋奕沈迷讓道士招魂以後,他便常常不理朝政,連早朝也是上一天停三天。

以趙太傅為首的部分官員已心生不滿,多次上折勸諫,宋奕卻依舊我行我素,連他們的折子也原封不動地打回。

這天,好不容易等到又一次上朝,趙太傅等人早已積了一腔怨憤,再一次勸諫宋奕。

“陛下,自古以來,多少強盛的王朝皆因帝王的昏庸而瓦解冰消,沈迷黃老之術不會讓陛下長生不老,只會消磨陛下的心志,荒廢陛下的政業,還望陛下迷途知返,不要一錯再錯。”

宋奕瞧著玉階下神情肅穆,言語激憤的趙太傅,顯而易見地沈了臉色。

然而畢竟是自己的恩師,縱使不滿,該給的臉面自然還是要給的。

“太傅言重了,朕自有分寸。”

言下之意,就是他會繼續我行我素。

趙太傅不死心,仍舊苦苦相勸,卻被宋奕冷聲呵斥。

“太傅慎言!朕的事朕自己心裏有數,若實在無事稟奏,便退朝罷!”

罷朝了三日,如今上朝堪堪不過一刻鐘,便急著下朝,趙太傅只覺自己的肺腑之言,都餵了狗了。

他思之發笑,在文武百官震驚的目光中,擡手取下官帽,痛心疾首道:“主上昏庸,求仙問蔔,卻不問蒼生問鬼神,這樣的君主,我這太傅不做也罷!”

說罷,他躬身放下官帽,再也不瞧禦座上的宋奕一眼,毅然轉身出了金鑾殿。

午後,趙太傅諫主無果,掛印辭官的消息傳到了鳳儀宮。

趙音儀求見了三次才得進禦書房,說情說得口幹舌燥,卻只得了宋奕冷冷一句:太傅老糊塗了,也該致仕頤養了。

趙音儀扶著冬霜的手,腳步虛浮地出了禦書房。

她楞楞地擡頭,望著無窮無盡的殿頂,頭一回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懷疑。

她幫雲荷脫身,是不是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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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春,江州城漸漸暖和起來。

姑娘媳婦兒們也不再窩房裏烤火,都樂得出來逛一逛,是以今日計雲舒的脂粉鋪子裏,生意格外好。

“許娘子,梳頭的桂花油沒了,煩你幫我去後頭庫房裏取些出來。”

郁春嵐再一次接過客人遞來的銀錢,朝裏間的許娘子喊道。

“欸!來了。”

不多時,趙娘子取了一籃子桂花油出來,計雲舒忙接過一一擺好。

“娘子,睿哥兒這幾日的功課如何?”她寒暄道。

提到睿哥兒,許娘子眉眼間滿是悅意。

“好著呢,昨兒散學回來說夫子又誇他了,還說什麽論語裏頭有幾句話他不明白,今兒晚上等葉先生回來了要去求他指點。”

葉先生便是姚文卿,養了近半年,他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

有一日他在街上替人寫信時,被浮梁縣有名的大戶錢員外註意到了。

在交談中得知他中過進士後,錢員外兩眼放光,說要以每月十兩的束脩請他進自家的私塾教他的獨子。

姚文卿正苦惱著自己寫信掙得三瓜倆棗拖計雲舒二人的後腿,眼下這樣一樁好事送上門來,他豈有不應的道理?

莫說一個學生,便是十個二十個他也教得。

於是白日裏他便在錢員外府裏教書,夜裏才會回來歇息。

計雲舒笑道:“成啊!昨兒葉漁回來還說那錢員外的兒子著實頑劣不堪,不是塊讀書的料,咱們聰明又勤奮的睿哥兒去尋他指教,他定然樂得合不攏嘴了!”

計雲舒拍馬屁,將許娘子逗得開懷大笑。

“青玉啊青玉,你這小嘴怕不是抹了蜜罷......”

二人正笑著,冷不丁聽見一聲尖細的呵斥。

“由不得你!銀子我都收了,你不嫁也得嫁!”

計雲舒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鼠灰色葛布裙的婦人手裏挎著個籃子,正惡狠狠地掐著一個姑娘的胳膊。

那姑娘瞧著十八九歲,身上穿的衣裳不同於那婦人的嶄新齊整,老舊的布料洗得幾近發白,下擺處還耷拉著開了縫的線頭。

許娘子順著計雲舒的視線瞧去,狠狠蹙眉:“黑了心肝的!也不怕遭報應!”

聽見她的啐罵,計雲舒轉頭問她:“娘子,你認得她們?”

許娘子癟了癟嘴:“自然認得。”

“那姑娘叫小蝶,是個苦命的,親娘死得早,他爹便給她娶了個後娘,還生了個兒子。”

“旁邊兒那個掐她的便是她後娘何金花,小蝶他爹死後,她收了恒通當鋪趙員外的五十兩銀子,便著急忙慌地要把小蝶送去做妾。”

“那趙員外五十來歲的人了,是個色中惡鬼,略瞧見個平頭整臉的丫頭就不肯放手,前前後後都娶了十房姨娘了!你說說,跟個這樣的人哪有什麽盼頭?”

趙娘子邊說邊用手比了個十字,目露鄙夷。

也正是瞧了小蝶攤上這麽個後娘,她便下定決心,決不讓她睿哥兒也同小蝶一樣。

計雲舒眉頭緊縮,悲憫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個胳膊被掐得青紫,也倔強地不肯流淚的姑娘身上。

那婦人惡狠狠地瞪了小蝶一眼,而後拿起挑好的桂花油到櫃前付了錢,將她蠻橫地扯走了。

“欸!發什麽楞呢,將賬本拿給我。”

郁春嵐見計雲舒瞅著人群發呆,不滿地喚她。

計雲舒忙從母女二人的背影上收回目光,進裏間翻找賬本去了。

過了幾天,計雲舒惦記著小蝶的狀況,又朝許娘子打聽。

許娘子嘆道:“唉,聽說是定了今日過門的日子,估摸著喜轎還得從咱們鋪子前過呢。”

“今日?”

計雲舒愕然,這日子也太趕了些罷?

正嘆著呢,外頭恰巧傳來了一陣喧鬧聲,聲響還越來越大。

計雲舒和趙娘子出來一瞧,只見不遠處的街上圍了許多人,女子的吶喊聲斷斷續續地從人群中傳出。

二人擠進去一瞧,立時驚詫住。

“小蝶姑娘?”

許娘子驚喚出聲,忙問身旁的熟悉的婦人:“張嬸子,這是怎麽了?”

那張嬸子嘆了句造孽,低聲對趙娘子道:“小蝶後娘不是今日將小蝶嫁給趙員外做小妾麽?結果轎子剛到趙府後門,小蝶便踹翻轎夫跑了,這不,被趙員外帶著人給抓住了。”

計雲舒離得近,將張嬸子的話聽的一清二楚,內心不免對小蝶的勇敢生出幾分讚許。

小蝶被趙府的丫鬟壓跪在地上,發髻松散,身上的喜服因她劇烈的掙紮泛起褶皺,裙擺也臟兮兮的,唯有一雙堅毅的眸子格外晶亮。

她看著身前威逼利誘的中年男子,神色堅毅。

“我不會嫁的,就算進了府,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逃出來,勸員外還是尋個心甘情願的女子做姨娘為好。”

那趙員外皺眉嘖了一聲,軟言軟語地勸道:“小蝶,我就瞧中你了,只要你進了府,我必定全心全意對你好,其他姨娘的屋子我再也不進了!”

見自己在對牛彈琴,小蝶冷冷扔下一句我不嫁之後,索性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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