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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184: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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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184:多管閑事

看到佐佐木不說話,雲居久理彎腰把地上的筆記本撿起來,然後合上遞給他。

“雖然我沒有認識過漫畫方面的創作者,但是也知道每一部作品都是創作者的心血,你想要據理力爭自己作品裏面主角的結局,也是你想要對這個世界傳達的一種想法。或許我們都沒有理解過一些‘走不出來’的人遭遇過什麽樣的事情,理所應當地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過去,但實際上很多事情是過不去的。在很早之前——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雲居久理柔聲安慰。

有的人死的不明不白,但是有的人卻活的一點事都沒有。

為什麽這些活著的人認為這件事結束了,就結束了呢?這對死亡的人來說,根本就不公平。

在雲居久理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感覺佐佐木好像有了一點反應,那一直低著不想要跟任何人有任何目光交流的目光似乎朝著雲居久理的位置稍稍挪動了一點。

“我也看到過很多‘悲劇’,也看到了一些在自己的故事裏,沒有‘走出來’的人。就像你最開始設定的你的主角死在了想要逃回家的路程上,死在了大海裏那樣。前段時間有個人告訴我,我可以離開這裏但是這讓我有一種逃兵的感覺。這段時間我也在想這件事,如果離開會不會好一點呢?剛才在聽到了你說的這些故事,我忽然代入了那些再也回不了‘家’的人,我想這些人一定會很喜歡你這樣的故事。”

“真的嗎?”佐佐木艱難開口。

他的聲音沙啞的有些過分,就像是被烈火燒灼過的木頭渣滓,如果不仔細聽的話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麽。

雲居久理認真的點頭:“真的,我就很喜歡哦。”

雲居久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很想跟這個孩子聊這些事情。

可能是因為在這個孩子的畫裏看到了疑似是叔叔的人物吧。

也有可能是覺得這個孩子被整個世界隔絕在外的孤獨感,有點類似於自己剛從京都來到東京的那段日子。

在恢覆了記憶之後,雲居久理想起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事情。

這種不愉快伴隨著還有曾經壓在自己心裏的責任被喚醒。

“我知道,這是你選擇的方式,對吧?”雲居久理看著佐佐木一直低垂著的臉,他們兩個人並沒有什麽目光上的交際,可是雲居久理卻感覺自己能看懂他的內心。“之前我也想過,如果正面沒有辦法和那些人對抗的話,我也可以用我的方式讓那些見不得臺面的事情被拉出來。後來發現這一條路實在是太困難了,要耗費的時間很久、耗費的精力也很久。但是這都不重要,在這一點上像我們這樣的人要比很多人都勇敢了,我很期待這樣一個悲劇的故事。”

雲居久理的語氣很真誠,雖然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跟佐佐木說這些,但佐佐木似乎聽懂了。

雲居久理站起來,微微伸了個懶腰,對佐佐木說:“走吧~長島小姐讓我送你回家,我叫的出租車也快到了,我們下去等一會兒吧?”

佐佐木從雲居久理的手裏接過筆記本,跟在雲居久理身後的時候,忽然開口。

“錯了哦,真的,有人死掉了。”

雲居久理回頭看著他,卻發現佐佐木的表情跟之前對比並沒有任何變化,就像是剛才自己根本什麽都沒有說似的冷靜而又漠然。

“什麽?”雲居久理問道。

佐佐木低著頭,聲音有些讓人聽不清:“錯了的,故事的主角不是我。”

雲居久理眨了眨眼,暗戳戳地想。

什麽?

難道自己剛才一直在自說自話嗎?

難道佐佐木設定的這個悲劇的主角不是自己為原型嗎?

雲居久*理的嘴角有些微微抽動,這還是她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有點尷尬。

不過也對了,不應該按照正常的邏輯去構思一個精神層次和她可能不太一樣的人的想法,這樣很容易出現偏差。

但是編輯部主管不是說這個故事的構思就是佐佐木在霍爾夫醫院發生的事情,為原型嗎?

喔,對了。

故事裏的主角死了,但是佐佐木沒有死。

死掉的……是……

雲居久理還沒把這個彎彎繞繞轉過來,擡頭看到佐佐木捧著手裏的筆記簿,肌肉仿佛僵硬住了似的緩緩擡起,緩慢而又遲鈍的滴到了雲居久理的面前。

“謝謝你……喜歡,這個,給你。”

雲居久理有些發怔,不確定的朝著佐佐木伸過手去,詢問道:“你是要把這個給我嗎?”

佐佐木擡頭看著雲居久理,點了點頭。

雲居久理從他的手裏再度接過來的時候,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要把這個送給我?這個不是你最初的定稿嗎?你想讓我看到……什麽呢?”

佐佐木低了低頭,額發低垂的時候又快要擋住他的半張臉了。

“我想要有人,看到這個故事。”

雲居久理點點頭,把筆記簿放回到自己的公文包裏,說道:“我會拿回去好好欣賞的。”

在暗處的松田陣平一聲不吭,沒有讓任何人發現自己藏在這裏。

他目送著雲居久理帶著佐佐木離開的背影,開始揣摩著剛才雲居久理對佐佐木說的那些話。

為什麽……雲居久理會說道……離開?

*

在送佐佐木回到自己家之前,雲居久理完全沒有覺得佐佐木有什麽問題,甚至開始下意識的用非常普通且正常人的思維邏輯來引導佐佐木……直到在上車之後,因為上城路線有些太過擁擠而導致司機差點和迎面過來的一輛車相撞。

司機的反應很快,在撞上之前迅速打了個向左的方向盤後,迅速踩著剎車穩住了整輛車。

兩輛車可以說是連一點擦碰都沒有,兩個司機也只是對罵兩句之後就準備各自朝著要走的路離開了,但佐佐木的反應卻有些嚇人的大喊大叫。

雲居久理忽然明白了為什麽長島希子不管去什麽地方,都要讓佐佐木隨時跟著自己的原因,就是因為不知道在出發的路上會遇到什麽事情刺激到佐佐木,導致他突然的情緒崩潰和發癲。

司機被佐佐木尖叫的樣子嚇到了,雲居久理趕緊給小山黑智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安撫司機說沒事,讓司機把他們兩個人送到小山黑智的醫院門口。

佐佐木抱著腦袋,一邊尖叫著一邊大喊,身體還抖得不成樣子。

小山黑智看到他這個狀態,先給他吃了一顆藥,然後讓護士送佐佐木去自己的專屬看護室。

佐佐木吃了那個藥物之後也沒有明顯的精神好轉,整個人坐在病床上抱著被褥,像是一個蝸牛似的把被褥當成了一個堡壘,讓自己完全縮在裏面。

“他就是佐佐木?”小山黑智問。

雲居久理點點頭,有些奇怪:“怎麽?你認識他嗎?”

小山黑智點點頭:“聽媽媽提起來過。”

雲居久理有些微怔:“恩?你媽媽之前跟你提過這個人嗎?”

“是的,每周末媽媽都會回家帶我一天,然後也提及過在霍爾夫醫院發生的事情。她說醫院裏面來了一個很年幼的小孩,年紀和我差不多,很可憐。他的父母根本就不在意他的病癥,只有一個六歲那年自閉癥的檢定證書和一些精神分裂的藥物,就把孩子扔過來。”

雲居久理點點頭:“是啊,我昨天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和自己的小姨生活很久了,看起來像是和父親那邊關系很差的樣子。對了,你媽媽和佐佐木的關系很好嗎?居然會多次跟你聊到佐佐木的事情?”

小山黑智點點頭:“是的,因為覺得那個孩子年紀和我差不多,而且我的父親去世也比較早從小到大她一個人帶著我也很辛苦,所以在醫院裏面對那個孩子會特殊照顧一些。對了,那個孩子好像很喜歡畫畫,我之前看到媽媽給他購買過一些畫板和顏料什麽的。”

“嗯?小山阿姨還會給佐佐木買這些東西嗎?”雲居久理捏著下巴,看著病房門內的佐佐木,“這麽說來,小山阿姨和佐佐木的關系不差啊。”

對了。

在漫畫工作室的時候,佐佐木還說過……那部漫畫的主角,並不是他,而是一個……死掉了的……人。

難道是……是……

小山院長嗎?

可是為什麽呢?

“你最近的黴運也很足啊,前段時間和紅谷出了車禍,今天也差點被撞。瞧你這裏,傷口又裂開了。”小山黑智伸手戳了戳雲居久理的腦門。

雲居久理感覺到了疼痛,捂著額頭紗布的時候恍惚了一下。

對了,小山院長就是車禍死亡。

佐佐木當時在車上的時候,在車撞過來的瞬間開始大叫。

這種應激創傷反應,真是奇怪。

松田陣平說過,小山院長出事的時候,整輛車都被對面的卡車撞扁,如果當時有人坐在那輛車上的時候肯定不會有任何生還機會的。

或許……是她想多了吧。

“他的病情嚴重嗎?”雲居久理轉過頭來問小山黑智。“聽他的上級說,他不發病的時候還是和正常人差不多的。”

小山黑智搖搖頭:“具體不是很清楚,雖然這些年有一些給他開藥的記錄,但是卻沒有前往醫院就診的明確詳情。我想可能是因為他的家人從來沒有帶他到正規醫院看過醫生的緣故,只是拿一些藥劑穩定的原因吧。”

“這種不應該被列為社會福利救助人員嗎?應該由國家……”雲居久理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止住了話語。

對了,霍爾夫醫院當年就是打著社會公益組建的。

小山黑智低頭看著手裏的檢查報告文件,翻了兩頁之後對雲居久理說:“他的情況確實比較特殊,我記得媽媽當時在世的時候跟我提及佐佐木這個人的時候,說了很多都是覺得這個孩子很可憐。不過我看了一下他的各方面檢測以及你說的在事發過程,他的一些反應……確實有些奇怪的地方,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只吃藥物就能控制住的精神分裂。”

雲居久理聽到這裏的時候也覺得奇怪:“說到這個,我剛好想要問你,你可以幫佐佐木診治嗎?之前你還幫我看過我的完全性記憶喪失癥,他這樣的情況你能接手嗎?”

小山黑智點點頭:“可以。”

“我覺得他的小姨對警察好像有些警惕,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我說我是律師,我和阿仁可能連佐佐木的家門都進不去。而且……佐佐木也是當年在霍爾夫醫院裏僅存的一個,還能和別人交流的受害者。當年其他的受害者們有的已經去世了,有的已經昏昏沈沈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或許……我們還能從他的口中得知一些當年線索也說不定。”

小山黑智“嗯”了一聲:“放心吧,交給我。但是……”

雲居久理看到他面露難色,知道他想要說什麽:“精神病患者哪怕提供了有用的情報也不能當作證詞,這個我知道,只是想要就他這個人提供的線索找到一些眉目。”

小山黑智忽然詢問:“你還願意繼續調查這件事嗎?”

雲居久理擡頭看著他:“這是什麽意思?”

“我以為出了紅谷那件事,你會……”

“放棄嗎?”雲居久理打斷了小山黑智的話,微微俯首。“老實說,我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你們是我召集過來的,作為你們的領導者我絕對不會丟下我下面的人不管,只是這件事確實有些棘手,因為參與了一些我們完全不知道的勢力。但我還挺高興的,說明我們的這條路對了。”

小山黑智被雲居久理這個樂觀的心態說服,也跟著笑道:“這樣啊,既然如此的話,我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獨自面對這些事情的。”

雲居久理知道。

她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松田陣平,她的身邊還有這個人。

就在雲居久理打算把佐佐木交給小山黑智的時候,醫院走廊另一邊突然急匆匆跑來一個女人,她直奔雲居久理而來。

“小昌呢?在哪裏?!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要把他帶到醫院裏?”

長島希子一路跑過來,臉色因為過度運動而有些漲紅,她跑到雲居久理的面前還沒來得及站穩腳步,就焦急地往病房內探頭。

雲居久理安撫道:“沒什麽,就是我們在回去的路上差點被車撞到,我看他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勁就把他帶到了我朋友這裏……”

“他沒事吧?”

雲居久理搖搖頭:“沒事。”

說到這裏,小山黑智走過來跟長島希子打了個招呼:“你好,我是這家醫院的醫生,雲居律師是我的朋友。佐佐木可以在我這裏得到免費的救治,我這個人在精神科方面還算有點鉆研……”

“不!”長島希子忽然揚聲,她本來跑過來的時候就著急萬分,現在情急之下脫口而出讓她的聲音略微尖銳。她可能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態度有些反常,雖然收軟了一點語氣,但還是態度堅決。“小昌只是有些不習慣離開我,我帶他回去吃點藥就可以了,不用住院……”

小山黑智有些不高興,微微蹙眉:“精神病患者不能過於依賴藥物,既然佐佐木先生現在已經有了正常的工作,如果有更多治療或許病情控制的會更好。”

長島希子正色微怒:“我說了,我們不需要。”

雲居久理也不知道長島希子為什麽態度這麽堅決,畢竟剛才小山黑智已經說了是免費救治,難道是因為霍爾夫醫院的陰影還在?

雲居久理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長島希子也反應了過來。

她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眼小山黑智胸口的胸章,認出了這個姓氏的來源。

“小山……又是這個人,你和那個女人是什麽關系?”

糟了。

話題好像開始朝著危險的地方轉移。

雲居久理正想要好聲好氣的安撫一下長島希子的情緒,忽然聽到小山黑智冷聲冷氣的回答道:“我像你說的認識的那個同樣姓小山的女人,應該就是我的母親。”

“母親”這個字眼好像戳中了長島希子最痛的地方。

她幾乎是狠狠地挖了小山黑智一眼,不由分說推開佐佐木所在的病房,然後走到佐佐木的身邊輕輕摟著佐佐木,小聲的說了句什麽之後,佐佐木動作緩慢而又木訥的在長島希子的攙扶走下了床。

雲居久理站在門口,很想說點什麽讓長島希子把佐佐木留在小山黑智的醫院裏,但是長島希子路過雲居久理的時候先開了口。

“雲居律師,我知道你是登過新聞的大律師。我們這種人的人生,就不需要你這種大人物操心了。”

言外之意。

不要再來找他們,也不要再來多管閑事。

雲居久理被落了一鼻子灰,看著長島希子扶著佐佐木離開的樣子,心裏的那團疑雲逐漸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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