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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057: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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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057:游街

不疾不徐的清風卷著冰雪的溫度,掠過肌膚上的時候,讓人哈出來的氣息都變成了白霧。

散落在地面上的銀杏花被風吹揚,沾上了雪絨的樹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旁邊有一家賣關東煮的商店,聚集著很多人,看起來很好吃。

松田陣平捧著兩個紙杯,在裏面放滿了蒟蒻、魚丸、竹輪和海帶。

濃湯淋在上面的時候,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這個時候雲居久理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被他套路了。

右手被草繩捆住的時候,幹什麽都不太方便。

松田陣平捏著一塊魚丸送到雲居久理的嘴邊,然後示意她張開嘴巴。

雲居久理:“……”

松田陣平:“啊——”

魚丸有點燙,但是吃起來很暖也很香。

整個人的身體都變得暖洋洋的。

雲居久理行走在山林之間。

她看著南行北往的一些人,成為人流中的一個,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進入了某種隧道,耳邊都是腳步的回聲。

她就像一葉小舟,跟著松田陣平朝著不知道什麽地方而去。

一路上看了一些風景。

在神社的後面有一個博物館,據說是從戰國時期留下來的各種僧衣款式。

雲居久理對神社這種地方,覺得很多地方都很十分熟悉。

只是她眼睛裏看到的色調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

整體色調變得有些發灰,好像蒙上了一層紗網,而她隔著這個紗網看著眼前的神社,好像瞧到了有幾個孩子奔跑在臺階上。

那些孩子穿的衣服都差不多,有的甚至還有一些不合體。

他們圍在一起,有一個孩子站在最前面,好像在玩什麽游戲。

那個孩子臉上戴著眼罩背對所有人念著數字,然後其他的孩子一哄而散。

這是日本孩童們都會玩的“捉鬼游戲”。

在其他孩子藏好了之後,戴眼罩的孩子會充當那個“鬼”,一場游戲“鬼”有三次機會念到“拍手”,其他的孩子要拍一下手讓“鬼”聽到自己的位置。

戴著眼罩的是一個小女孩。

她穿的裙子和別的孩子都不同,更高檔、更鮮亮也更漂亮。脖子上戴著一個東西,隨著她跑動看起來十分晃動和累贅,但是她沒有要摘掉的意思。

女孩撐著雙手,一步步朝著雲居久理的位置而來。

在距離越來越近的時候,雲居久理看到那個女孩脖子上戴著的是一柄巴掌大小的羊角彎刀。

雲居久理心跳如擂,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的雙手在空中摸索,一只腳踩空,身體歪斜,像是要從臺階上掉下來。

雲居久理下意識地想要跑過去攙扶,但她忘記了自己的右手和松田陣平捆在一起。

松田陣平被她扯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怎麽了?”

雲居久理眨眼的瞬間,上一秒霧蒙蒙的視野突然清晰化了起來。

那些在玩樂的孩子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眼前的人都變成了並在左右兩側依次向上走的游客。

雲居久理有些錯愕。

到底是她看錯了?還只是幻覺?

‘沒、沒什麽……’雲居久理搖了搖頭,沒有說自己剛才看到的事情。

以前的雲居蓮花寺因為“傳真炸彈犯”而被炸毀。

卻因為這個神似“雲居蓮花寺”的神社而讓雲居久理有稍稍記憶追溯。

主要是這個神社裏縈繞的燒香味道,讓雲居久理更加熟悉。

“我們買一點這種燃香吧。”雲居久理提議道。

放在家裏點一點,說不定還能再想起來別的什麽。

松田陣平哭笑不得:“好。”

不過神社這裏沒有什麽單獨售賣的燃香。

如果想要買的話,只能去和風街。

*

在他們沒有看到的地方,有幾雙眼睛一直目送著松田陣平和雲居久理走進神社到出來,然後跟著他們去過的地方,也來到了老和尚所在的祈福堂。

中條青方看了一眼走向遠方的二人,然後詢問剛才的老和尚:“剛才那一對小情侶來到這裏,都說了什麽?”

老和尚:“也沒什麽,就是很正常的羈絆祈福,然後抽簽。”

中條青方有點失望。

他來神奈川是為了另一件事,誰能想那麽剛好居然在這裏見到了雲居久理。

跟在中條青方身後的小弟走過來問:“老大,咱們還真是冤家路窄啊,怎麽又在這裏見到了那個警察和小律師。”

中條青方笑了笑:“什麽冤家路窄,我倒是覺得,這是我們和這個小律師真有緣分。”

在他們幾個人要離開的時候,那位老和尚突然叫住了他們。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他們還說過一件事,就是說神社和一個叫雲居蓮花寺的地方很相似,問我知不知道雲居蓮花寺。”

老和尚的這句話讓中條青方猛然停住腳步、折返回來:“你剛才說什麽?他們問了什麽地方?”

“雲居蓮花寺。”

中條青方臉色驟變,又問了一句:“你再說一遍。”

“雲居蓮花寺。”

“……”中條青方。

他看著松田陣平和雲居久理的背影,目光變得更加覆雜,裏面凝聚著一種猶如深淵般的旋渦。

*

和風街剛好就在神社後面,沒走多久就到了。

還沒走到街上,就能夠聞到空氣中飄浮著的美酒香氣,以及一些絲竹樂器傳來的冥冥之聲。

那些懸掛在兩側路燈上的紅燈籠,隨風搖擺的時候,裏面點燃的燭火就像是一顆顆閃爍的星星。

滿街食物的味道,發酵的美酒味道,燭火燃燒的味道。

全部都交融在一起的時候,就像是流動的空氣,包裹著走在這條街上的所有人。

外面的天色逐漸傾向夕陽。

重點戰略,有一些堆積在枝椏上和紅燈籠上的積雪隨風掉落時,散落在街道之上浸濕了這一片土壤。

他們的關東煮也吃完了。

基本上全程都是松田陣平在餵她。

他好像也很享受這樣的過程。

這讓他們兩個人真的像一對情侶一樣,行走在這充滿年味的街道裏面。

“晚上的時候,這裏會放煙花。”松田陣平說。“然後,就到新的一年了。”

雲居久理對過年這種事情其實沒有什麽特別的情懷。

無非就和普通的日子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只是因為承上啟下,擔當著一個承接新年的日子,所以會被很多人重視。

她一直以為松田陣平是無神主義者。

沒想到居然也會相信“草繩捆手腕”的什麽說頭。

“這個什麽時候能摘啊?”雲居久理晃了晃自己的右手。

松田陣平從口袋裏拿出煙盒,咬了一根:“至少要過了今天。”

雲居久理笑著調侃:“那好吧,到時候可千萬不要摘喔。”

看著雲居久理這幅玩心大起的樣子,松田陣平也不明白她在開心什麽,但是很快松田陣平就知道了。

那個時候已經是夕陽沈落的時候了。

他們在和風街買了蕎麥面、還有燃香,雲居久理還挺松田陣平說了一些有關於除夕夜的習俗。

比如說到了午夜時分的時候,附近的寺廟會敲響180下鐘聲,以達到驅邪避災的住院。

再比如說等到19點鐘的時候,會有神鬼游街。

那應該是大晦日最繁華而又熱鬧的一個時間。

所有的人都會讓出兩道,把中間的位置留給游街的扮演者們。

看著松田陣平款款說來的樣子,雲居久理知道這裏是他的老家,自然也知道這裏很多事情。

在說的時候,他偶爾流露出一種少年般懷念的神情。

雖然松田陣平一直沒有提過,但雲居久理覺得他還是很想要回來的。

他站在一棵樹下,看著掛滿了燈柱的兩側銀杏樹,輕輕嘆了一口氣:“明明那家夥說好了的,每次過年都會跟我一起回來。”

他不在了。

在沒有抓到“傳真炸彈犯”之前,松田陣平也沒有想過要回來。

只是今年比較特殊。

雲居久理拍了拍松田陣平的手背:“那我們後天的時候去拜訪一下萩原警官的家裏吧?”

松田陣平眨了眨眼,笑道:“好啊。”

她有的時候真的很善解人意。

在法庭上那麽光鮮亮麗、唇槍舌劍、信手拈來,偶爾流露出一些小兔子的樣子真的會讓人莫名產生一種憐愛的心態。

松田陣平看著她,忽然就想到了今天早上睜開眼睛看到的那一幕。

他們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

她的睡顏就在面前,頭發松松垮垮地在垮垮地在枕頭上散開,肌膚白嫩而又細膩,就像是浸泡在米酒裏的一顆櫻桃讓人看著垂涎欲滴。

那一幕的沖擊讓他有些不能自已。

松田陣平深深吸了口氣,想要去一趟衛生間。

但是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和雲居久理手腕上系著一根草繩。

“……”松田陣平。

雲居久理故作好奇:“怎麽啦?”

“我要去衛生間。”他說。

雲居久理裝作苦惱:“這可怎麽辦啊,你不是說這個草繩要等到過了今天才能拆嗎?這樣吧,我跟你一起去男衛生間吧。”

“別鬧了。”松田陣平知道她在故意逗自己,伸手扯了一下,把草繩從她的手腕上拆掉,說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很快。”

雲居久理認真地說:“好的,我知道你很快,我等著你。”

“……”松田陣平。

真奇怪,這句話怎麽感覺那麽富有暗示性呢?

雲居久理站在樹下,聽著遠處傳來的敲鑼聲。

或許是因為在過節,所以有很多民間慶祝樂器。

那些聲音裏面伴隨著三味弦的琴聲越來越近,雲居久理朝著聲音看過去的時候,目光被徐徐走來的一個頭戴鬼怪面具的隊伍吸引。

那些面具奇形怪狀。

有很多塗鴉的詭異美感。

每一張面具裏面的人臉都被遮蓋著,隨著古典樂聲走過來的時候,有一種百鬼夜行的奇異感。

她的視覺在那一瞬間又被蒙上了一層灰色的薄霧。

所有的鬼怪面具都變成了同一個鬼臉。

就是在紅谷升身上看到的那個紋身。

面具在她的視野之中放大。

在看得越來看得越來越清晰的同時,雲居久理的耳邊聽不見任何別的什麽聲音。

她的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

像是被誰用鞭子抽打著。

疼痛感陣陣。

雲居久理得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

咚、咚、咚……

聲音漸行漸遠。

她好像聽到了一個聲音,是一個熟悉但是又陌生的男人聲音。

那個人在對她說:“你在這裏等著,不要跟過來。”

那個人是誰?

雲居久理並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個人很高,自己需要仰頭才能看見他長什麽樣子。

不。

再準確一點來說。

是她的視野突然變成了一個小孩子,看著身邊所有的東西都變得很高大。

雲居久理還看到自己在往那個人的位置追。

可是追了沒兩步又被對方狠狠地推倒。

雲居久理的心臟揪痛,像是被什麽東西割舍。

她能感覺到這個時候的自己有多麽的悲傷。

松田陣平說。

她是在八歲的時候被雲居蓮花寺收養的。

八歲之前的經歷是一片空白。

但現在。

雲居久理大概率明白自己八歲之前遭遇了什麽。

她被丟棄了。

丟在一個荒無人煙的街道上。

那個男人沒有說過要回來接她,她就追著男人奔跑著,直到筋疲力盡。

雖然沒有看到那個男人長什麽樣子,但雲居久理已經無所謂了。

啊。

原來她是被丟掉的孩子啊。

在記憶外。

雲居久理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身體開始歪斜,但很快就保持了平衡。

旁邊被雲居久理撞到的男人看著她,詢問道:“小姐,你需要什麽幫助嗎?”

雲居久理的視線變得正常了。

再看那些鬼怪面具的時候也恢覆了正常。

四周的景色也發生了變化。

不再是剛才等待松田陣平的那棵樹下。

雲居久理心臟漏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像那個女孩一樣朝著男人的位置奔跑,跟著神鬼游行的隊伍離開。

草繩的另一頭空空。

垂耷在她微微顫抖的指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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