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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攔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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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攔門酒

西江千戶苗寨的商業化程度雖然略重,但寨子確實非常大,攝像組已經提前幾天過來踩過點,所以這三天的拍攝計劃較為游刃有餘。

第一天拍攝的大場景便是苗族的十二道攔門酒。苗寨正門前依次排開十二張木子,每張桌子上面放著牛角、酒壺和酒杯,每道酒代表一種寓意,桌前站著苗族姑娘為進寨的客人倒酒。

“我酒量不太行……只能挑著喝喝了。”章妍一邊笑,一邊第一個往那一道“美麗酒”的桌前走去。

“我也要,我也要”……“這個我必須要嘗嘗”……

其他女藝人見狀也紛紛上前。喝完攔門酒,旁邊的演出也開始了,藝人們被熱情好客的村民拉進歌舞隊一起跳起了歡快的舞蹈。攝像組把機器架在旁邊,直接錄下了這一段鏡頭用作素材。

“攔門酒,我們也喝一個。”錄制結束後,工作人員撤去了大半,李卓曜立即拉著周楚瀾走上前,躍躍欲試。

第一道酒是“恭喜酒”。李卓曜伸手端起桌上的酒碗,只喝了一口便覺出這酒的醇正來,雖然度數沒那麽高,但也容易上頭。

他平常不太喝酒,酒量也一般。跟周楚瀾兩個高大的男人往那一站,極其引人註目,倒酒的苗族姑娘直接把碗裏倒滿,笑吟吟地遞過去。

苗寨的酒醇香有後勁,一碗下去,李卓曜就覺得臉開始微微發燙。他皮膚很白,臉稍微熱一點就會開始發紅,風一吹,雙頰都透出一層淡淡的粉色。

“才一碗就開始上臉了?”

周楚瀾輕笑,將右手覆在他臉上,熱熱的。

“這酒後勁大。不過沒事,吹吹風就好了。”見周圍也沒節目組認識他們的人,李卓曜便肆無忌憚地抓著他的手,在自己臉上摩挲,周楚瀾的掌溫,比自己發著燙的臉的溫度低很多,覆在上面涼涼的,很舒服。

“給客人喝的酒,怎麽勁兒這麽大。那萬一遇上一個比我還不能喝的人,醉倒在這裏,怎麽辦?”

李卓曜打趣著對桌前的苗族少女說。

“我們苗族的酒就是這樣醇香,越醇代表情意越重,表示我們越歡迎客人您來。”

苗族少女回答道,然後轉過身軀,指著身後的一溜排攔門酒,頭上的銀飾叮叮當當的。

“在我們苗家,攔門酒要喝滿十二道,才算幸福美滿到家門。這才第一道,客人還要加油哦。”

“行啊,小菜一碟。”

李卓曜大言不慚地答應著。一回頭,見周楚瀾望著自己直笑。

“笑什麽?”

他有點不滿意地嘟囔著。

“笑你別說大話,一會兒別拖我後腿。”周楚瀾揚起嘴角,神色恣意。

到了第五道“聰明酒”的時候,李卓曜整張臉已經變成紅色,耳廓也是紅的,由淺至深,耳垂的位置最紅,像墜了一枚鮮妍的櫻桃。

“聰明酒,要不就不喝了吧。我挺聰明的。”他紅著全臉,擺著手拒絕著苗家少女遞上來的酒。

“剛才誰說要喝完的?”

周楚瀾睨起眼睛,伸手在他臉上捏了一把。

“不夠燙,你還能喝。”

“不行了,我真喝不下了。”

李卓曜擺著手在旁邊站著。

“還有一半沒喝呢。”

周楚瀾扶著他,很耐心地哄著。

周圍載歌載舞,跳舞的苗族少女,吹奏樂器的阿爹,熱鬧非凡。西江千戶苗寨是5A景區,每天各種游客絡繹不絕。苗寨的人民也熱情淳樸,所以對同性戀人的身份也早已見怪不怪。

人聲鼎沸中,李卓曜裝作已經喝醉的樣子,順勢撲到周楚瀾的胸膛上。

“我覺得我快喝醉了。這裏離酒店還挺遠,一會兒醉倒了你要抱我回去,怪丟人的。”

“堅持一下,喝滿十二道行不行?”

周楚瀾撫著他的臉,眼神裏有著一種異樣的認真,目光也是波光粼粼的。

“那你替我喝嘛。”

李卓曜哼唧一聲,舌頭開始發直。

“要一起喝才行。”

“沒事啊,就算不喝這十二道攔門酒,我們也會幸福美滿的。”李卓曜有點不明白,平常事事都依著自己的周楚瀾,為何非要在這小小的苗寨迎客儀式上這麽較真。

“喝吧,我替你喝,你每一道多少嘗一點。”周楚瀾看著他,神色中帶著一種異常的溫柔。

“能討個吉利”。他頓了兩秒又繼續說,這句話聲音很低,更像是一句說給自己聽的喃喃低語。

因為七年前來到西江千戶苗寨的時候,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十二道攔門酒。但當時沒喝完。有時候周楚瀾會想,也許發生厄運,就是因為人生中少了那點吉利。每次回憶起來,周楚瀾總是忍不住後悔,如果當年把十二道酒都喝完了,連一點碗底都不剩下,從第一道“恭喜酒”喝到最後一道“美滿酒”的話,是不是後面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既然李卓曜怕喝醉,不想喝,那麽他就連著他的那一份把酒都喝完。

日月各有十二個,天有十二層。“十二”在苗族是一個非常吉祥的數字,代表著某種圓滿。十二道全部喝凈,所謂禮成。

如今上天給了他再來一次的機會,周楚瀾不想有遺憾。他拉著李卓曜,先是把自己的那碗“聰明酒”一飲而盡,又端起李卓曜的碗喝去了大半,剩下一點留在碗底。

“來,每一道多少喝一點。”他把碗遞給李卓曜,用眼神示意他喝酒。李卓曜見躲不過去,笑著伸出雙手,捧起碗來喝。

喝到美麗酒的時候,活潑的苗族少女還跟他開玩笑:“兩位客人已經夠帥氣了。這碗美麗酒喝下去,怕是要讓別人更嫉妒了。”

周楚瀾沖少女笑笑,然後端起碗一飲而盡。李卓曜聽了苗族少女的話,本來順勢想要推辭,見周楚瀾一直盯著自己,只好低頭乖乖把酒喝完。

“好了好了。你怎麽跟個監工似的,我這不是正在喝了嘛。”

他笑著,就著周楚瀾嘴唇剛剛碰過的位置,抿著那裏的一點餘溫,將碗底的酒喝下去。

喝到最後一道“美滿酒”的時候,周楚瀾已經開始頭暈了,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喝的差不多了,要不這碗就算了?”李卓曜扶著有點歪倒的他,嘆著氣。

周楚瀾今天真是奇怪,如此執拗地,一定要完成這件小事。這件事分明不重要。

“不行。十二道……要喝完……”

他講話的語速都慢了下來,大腦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哦,這是第十二道酒了,叫“美滿酒”,在苗語裏被稱為“久良西”。喝完這一道,就是禮成。

有人摟著自己的腰,手指跟自己緊緊相握,周楚瀾側過身去,發現是李卓曜,看著自己,正笑的燦爛。

是李卓曜。

為什麽李卓曜會在這裏。

迷迷糊糊中,周楚瀾覺得有點茫然——明明他們已經七年沒有見過了,怎麽會在千戶苗寨又看到他呢。

他聞到了自己身上濃濃的酒氣,又睜大已經有點朦朧的雙眸,向四周看去。一樣的苗族木制吊腳樓,一樣的滿身銀飾的苗族姑娘,一樣載歌載舞的人群,一樣的高粱酒的香氣。

站在身側的人確實是李卓曜。

原來是我喝醉了。

周楚瀾低著頭,可以看見自己顫抖的睫毛,認真想著。

李卓曜還在身邊,一樣的千戶苗寨,所以現在,是2016年。

他覺得自己像在夢中,又感覺似乎置身於真實,忍不住伸手拉住李卓曜,忽然湊得離他很近:“這裏……你喜歡嗎……”

可以拉得住他,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他在,所以這不是夢境。此刻,周楚瀾放心地想,心裏一塊壓了很久的石頭落了地。

“喜歡。”李卓曜架著周楚瀾,嘴裏有些無奈地嘟囔著:“怎麽你還先比我醉了。”

“喜歡貴州嗎……喜歡獨山嗎……”周楚瀾的語氣有愈發含混不清。

喝醉了酒,腦子很迷糊,心底那些情緒反而變得很清明,直直地浮上來。

“喜歡,都喜歡。”李卓曜的語氣像哄小孩,又往上扶了一把快要歪倒的周楚瀾。

“那你以後……還會來嗎……”周楚瀾把臉靠在李卓曜的脖子上,講話的聲音堆在往外溢著酒氣。

“會來的,會來的。”

李卓曜一手扶著周楚瀾,一邊喊著謝均。謝均站在不遠處的人群裏,立即小跑著過來。

“周楚瀾喝醉了。你問村民借輛車,把他先安頓在車裏。我去跟林聲交代一下,一會兒到。”

林聲是攝像組的組長,一米九多的壯漢,也是攝像組的搖臂操作者。千戶苗寨這一部分外景的拍攝,基本都是他在現場把控。

“林哥,接下來你能行嗎?我臨時有點事,跟您告個假。”李卓曜笑著,從褲兜裏摸出一包中華,塞到林至手裏。

“哎喲我的李導演,這話讓你說的。有事你去忙就成,這兒有我呢。”

“我有個助理叫謝均,就白白瘦瘦那個。我讓他給你打下手,有什麽需要你招呼他就行。小孩年輕,經驗可能不太足,但是人挺靈活的。”

“我知道他。他挺不錯,眼裏有活兒,也挺虛心的,還問了我不少問題呢。”

“行。那麻煩林哥多帶帶他,我先過去了。”

李卓曜跟林聲說完話,便立即往周楚瀾那邊趕去。謝均問村民借了一輛景區游覽車,把周楚瀾放在後排,自己扶著他。看見李卓曜,便立即起身高喊起來:“老板,我們在這!”

李卓曜立即奔過來。

“好了,你回去吧。我跟林聲說了,你今天就去給他打下手幫忙。他對你印象還不錯,跟他能學東西。”

說完,李卓曜想了想,又補充幾句:“我認識林聲很多年了,他是個正經人,你放心。”他伸手拍拍謝均的肩膀,強調著最後三個字。

“沒事老板,你快把瀾哥送回去吧,他醉的不輕。”

李卓曜立即讓司機開車,十幾分鐘以後便到了他們下榻的酒店門口。

周楚瀾已經睡著了,李卓曜把他輕輕搖醒:“起來了,到酒店了。”

“酒店?”周楚瀾費力地睜開眼,看了一眼眼前金碧輝煌的酒店,旋轉的玻璃門裏映著很閃耀的吊頂燈,蹙起眉頭,小聲說:“這裏好貴,我住不起。”

李卓曜哭笑不得:“節目組訂的酒店,你不出錢。來,下車。”

周楚瀾“哦”了一聲,被李卓曜扶著慢慢走回了房間。

李卓曜打電話讓前臺送來了醒酒藥,又倒了一杯溫水準備餵周楚瀾喝下去。周楚瀾卻不喝,伸手緊握住他的手腕:“這個藥苦嗎?”

“有點……你要糖嗎?”李卓曜環顧著四周,房間裏好像也沒糖。

“我又不是你,每次吃藥都要放糖。”周楚瀾搖搖頭,低頭從李卓曜手裏銜過藥片吞了下去。

李卓曜看著他,覺得有點好笑。原來周楚瀾喝醉了是這個樣子,跟平常的酷哥模樣大相徑庭,滿身酒氣,講話顛三倒四。

“來,伸手,把衣服換了。”李卓曜伸手掀起周楚瀾的短袖下擺,一片結實的腹肌便露了出來,周楚瀾倒是很配合,直直地把手伸在空中,李卓曜三下五除二便把上衣扒了下來,開始替他換睡衣。

周楚瀾按住他的手,擡起頭,眼神立即變得熾熱了起來,跟剛才有點迷糊的狀況判若兩人,一直耐人尋味。他忽然無聲地靠近,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李卓曜的臉,異常認真地問道:“你要去美國了……什麽時候動身?”

美國?怎麽又跑出來個美國了。

“我不去美國。”

李卓曜有點想笑。周楚瀾這酒,醉的看起來不清,凈胡說八道。

“騙人。你下星期就走。”他很執拗。

“我已經從美國讀完書回來啦。”李卓曜哄著他。

周楚瀾卻蹙起眉頭:“胡說。你要出去學習兩年,要到2018年秋天才能回來。”他掰著手指算著年份。

“還沒到。這才是2016年。”他說。

李卓曜先是覺得好笑,但沒過一會兒笑容便逐漸僵滯在臉上,心裏湧上某種疑惑。2016年的3月,自己確實拿到了紐約大學的offer,但是延誤到了七月動身,但還沒走之前,自己遭遇了那場意外,又過了一年才出國。

李卓曜開始仔細推敲起周楚瀾的醉話來。雖然有點奇怪,但感覺並非全無邏輯。比如問他喜不喜歡貴州,喜不喜歡獨山縣,這根本不像是當下的他們在一塊能說出來的話。

更像是……一對剛戀愛的情侶,對對方的某種帶著小心的探詢。

腦海中有什麽東西開始亂七八糟地串在一起,但他依然處於某種混沌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周楚瀾卻吻了過來,帶著一貫的主導性,但是動作卻很溫柔,甚至充滿了極為珍視的小心翼翼,像是懷裏擁抱著這個世界上他最珍視的寶貝,如今這個珍寶,即將離開自己遠行。

一想到這裏,周楚瀾心口莫名湧上一陣酸。其實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實在是舍不得愛人分離,但他又覺得自己矯情。

大男人兒女情長什麽。只是去讀書而已,又不是再也不會見面了。

“記得多給我來電話。我會想你,倒時差也沒關系。”周楚瀾趴在他的身邊說,語氣裏帶著濃濃的醉意,感情濃而真摯,伸出手,將手指很溫柔地梳進他的發,語氣滿懷不舍。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李卓曜的眼睛猛地一酸,摸一摸,自己居然哭了出來。

“我怎麽哭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這是一句醉話,雖纏綿,還沒到惹人哭的地步吧。

但這次卻是眼淚先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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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道戳心窩子的攔門酒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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