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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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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二)

進門沒多久,小雪球從屋裏跑出來,遠遠地瞧見人,甩著尾巴飛奔向我,嘴裏嚶嚶嗚咽,繞著我打轉。

它帶我進會客廳,沙發上正坐著打電話的喬行。

喬行戴著副眼鏡,冷冷地瞥過我,手機裏繼續談事,等掛了,拿起筆記本打字,絲毫不覺得偌大的房間裏多了個人。

我小心翼翼地叫他:“哥。”

他連眼皮都不擡。

我又說對不起,前後解釋一通,可喬行至始至終看著屏幕,全當我不存在。

我有些訕訕地起身:“哥你忙著吧,我先走了。”

喬行一丟眼鏡,合了筆記本。

我又訕訕地乖乖坐回去,心想這回得有的罵。

他卻看著我,打量了打量,皺眉道:“瘦了。”

我一楞,說體重還是那樣。

“能吃得慣?”

“適應適應就好了。”

其實因為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了有一段時間。

喬行又關切謝如岑,問人怎麽樣,他能不能幫上忙。

我說暫時不用,有程演呢。

喬行嗯一聲:“既然他在,你也該回家來好好休息。”

“樓上房間已經收拾好,該有的都有,不用費心收拾行李。”

我苦笑道:“哥,不方便,再說如岑那兒我也不放心。”

喬行略擡眼皮,將小雪球喚到手邊,摸了摸它的耳朵,片刻沈默後,沒頭沒尾地開口。

“第一次見面,我註意到她戴著的平安扣,翡翠上面雕著玉兔。”

“當時你說想要個獨一無二的,自己設計圖案,是我幫你找師傅雕的,費了不少功夫,我不會看錯。”

“她知道那東西什麽來歷嗎?你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

他說得平靜,眼神淡淡地看我怎麽解釋。

我下意識目光閃躲,“不管我出於什麽心思,反正都是為了她能平安。”

“那是死人戴過的東西。”喬行皺起眉。

冷冰冰的字眼讓我覺得不舒服,於是話裏帶著氣,“沒什麽啊,我還住著她住過的房子呢。”

話音一落氣氛便僵硬許多,連小雪球都感受得到,低低地哼了兩聲,拱了拱喬行的手。

喬行再看我時,就像在看著一個執迷不悟、一意孤行的瘋子。

好在有電話打進來,讓這個話題點到為止,也讓我們兄妹倆不歡而散。

-

陳因那裏我也走了一趟,她和男友在新家露臺擺上燭光晚餐,用紅酒和牛排招待我。

她男友理了個平頭,眉眼俊爽疏朗,全程都笑瞇瞇的,陳因走哪兒他跟哪兒。

飯桌上,陳因告訴我,她以前寫的書賣了版權,要改成電影,預計後年上映。

這是數月以來為數不多的好消息,我說要抱緊陳因的大腿,開玩笑問有沒有角色給安排一個。

陳因當真琢磨,“裏面有個仙氣飄飄的清冷女畫家。”

她這樣形容,倒讓我想起一個人,我倆小時候一起跟著賀遷媽媽學過畫,她小名夏天,卻像冰雪難融的冬季。

對於電影,陳因沒抱太大希望,“這年頭打水漂的項目那麽多,兩年下來誰知會怎麽樣。”

男友安慰她:“雪中影業背靠PEI資本,又是它的‘親生女兒’,虧待不了的。”

“雪中影業?”我一楞。

陳因問怎麽了,“有熟人?”

跟裴清雪吃過飯,給她打過工,還因為鐘泉鬧得尷尬,熟算不上。

陳因男友聽後笑道,“你和阿因還真有緣分。”

陳因撇撇嘴:“造孽。”

-

不久後,邱繁星想還錢,說只能先拿出六萬,約我見一面。

我要陪著謝如岑帶她弟弟看病,還要跟學妹搞工作室的事,抽不出空,讓她直接把錢打卡裏。

她卻說自己沒時間,別人剛給她結了現金,來不及存銀行,她馬上要坐車走。

“去哪兒?”我問。

她冷聲冷氣道:“放心,欠你的錢我會還,不用擔心人跑了。”

許久未見,她沒什麽精神,妝也沒畫,坐在我對面,整個人萎靡憔悴。

四萬塊的現金就拿個牛皮紙袋裝,被她撂在桌上,厚厚一摞,很是惹眼。

我皺起眉:“你生怕別人不知道?”

邱繁星不耐煩:“錢你收好,兩萬給謝如岑,不算我還你的。”

我一楞:“你……”

她知道那樁案子。

“你沒來之前,謝如岑什麽事都找我,她跟我表妹差不多大,脾氣軟,能吃苦,我挺喜歡她,她依賴我,我也願意多照顧她一點。”

“張嘉蘭也是,我跟著她幹了那麽幾年,感情說不上多好,但總比別人強,而且都是窮苦人家出身,靠自己走到今天,能說得上話幫得上忙。”

“可你來了之後就不一樣了。”邱繁星眼下發烏,直勾勾地盯向我,“裝得隨和,好像跟誰都能處得好,其實清高虛偽,我他媽見你那樣子就煩。”

“謝如岑也是個賤貨,白眼兒狼,一點兒小恩小惠就往你跟前湊。”

“更不用說張嘉蘭,見風使舵,知道你有背景,尾巴搖得比狗還歡。”

“但現在想想,要不是你,她能成這樣?”

“也不看看自己,禍害了多少人。”

這個時間點的咖啡廳沒多少人,安靜得能聽見隔壁桌窸窸窣窣的八卦,更別說邱繁星聲音大,我能感覺到周圍的目光。

被罵到這份兒上,我不願再糾纏,說沒什麽事先走了。

邱繁星後靠到椅背上,垂下眼簾,等我站起身經過時,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腕,,莫名其妙地問,“你怕鬼嗎?”

似曾相識的感覺襲來,孫石也那麽問過我。

我皺眉看著邱繁星:“你什麽意思?”

她從鼻子裏哼出氣,“沒什麽,聽說你撞死過人,夜裏能睡踏實嗎?不怕鬼來找你索命嗎?”

室外烈日炎炎,影子被光拉到腳邊。

我揣著厚摞鈔票,邊走邊撥謝如岑的電話,覺得口幹舌燥。

拐過街角,穿過馬路,四周都是吵嚷的腳步,耳邊未接通的占線聲,筆直而毫無起伏地一遍遍重覆著。

下一秒,一股蠻力從後面朝我襲來,在我反應不過來的幾秒鐘後,粉紅的紙鈔漫天飛舞,一輛轎車猛地剎在我面前,然後鮮血從胳膊被割傷的口子裏湧出,從眼皮上漫過。

我眼前一片血紅,聽到世界在靜止瞬間後恢覆了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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