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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家(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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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家(十一)

想起來了,前幾天由於畫圖做參考,我把手機的自動鎖定取消了。

因為手上沾水,謝如岑掛電話後,我到最後也沒按滅屏幕。

十七歲以來持續了近十年,手機裏存放著,我無人知曉、得不到回覆的心思。

秘密被人撕開,也把我赤.裸地放在他面前。

羞恥讓我豎起全身的尖刺,我紅熱著雙眼,惡狠狠看著他,“沒人教你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能碰嗎?隨便翻別人手機你有沒有教養?”

“我問你。”

賀折皺眉閉了下眼,不耐煩地將我打斷,再睜開看我,淡淡地重覆他的話,“你喜歡我嗎?”

那麽多碎碎念,他偏偏挑中這條,是知道我沒有別的選擇和退路,然後把我逼進一個沒法逃的死角。

我被一種滅頂的窒息淹沒,顫抖著反問,“說這個有意義嗎?難道喜歡就能在一起?”

“別沈迷過去了,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咱倆不可能。”

“沈迷過去?”

賀折抓住字眼,“專門註冊小號備註我的名字,悄悄發了那麽多條信息,直至今年這個月上個禮拜,還在說想要我——”

“到底是誰沈迷過去?”

我僵著沒動,耳中嗡嗡作響,全身神經都緊繃著。

他起身向我靠近,經歷了一場藥物昏迷,又加上橫生的枝節,他的腳步疲憊不堪。

他站到我面前打量我,見我不看他,伸手撫上我的臉,叫我看著他。

眼前的人像被透支了精神,面色泛白,唇色也是淺的。

他啞著嗓子,“我原本和你一樣想藏著,是你一步步逼我說出來的。”

“現在什麽都藏不住了,你說該怎麽辦?”

他的手幹燥發冷,我呼吸急促,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在刺破心房。

幸好門在這時被推開,喬行進來打斷對話,我拿回手機逃出了醫院。

-

這幾天沒回家,我賴在嘉蘭姐這兒,又蹦又跳又酗酒。

兩天後嘉蘭姐看不下去,帶著爛醉的我回了她家,問我遇到了什麽事。

我一想就覺得頭疼,還犯惡心,一晚上吐了兩三回,說覺得害怕。

“怕什麽?”她拿毛巾給我擦手擦臉。

“怕鬼。”

“世上哪兒有鬼,要不,給你尊菩薩回去拜拜。”

我暈乎乎地回她:“做了虧心事,當然心裏有鬼。”

她知道些內情,嘆口氣,說既然害怕,不如先跟她住著,或者再租個房子,以前的家就別待了。

我說得想想,想的結果卻是告訴她,我有出國的打算。

嘉蘭姐一楞,“出什麽國?不是才剛回來沒多久嗎?”

“你哥知不知道,他好不容易等你回家了,能看你再走?”

“沒,我剛計劃的,就只告訴你了。”

我說家裏情況覆雜,我爸勸我不是沒有道理:“總得有個文憑才好混。”

嘉蘭姐哼笑:“當我不知道你家什麽條件,就算沒讀過書你一輩子也不愁吃穿。”

我搖搖頭:“面子還是得要的。”

她沈默很久,忽然問:“不會是躲什麽人吧?”

“是呀,”我跟她開玩笑,“躲風流債呢。”

雨連下幾天了,從淅淅瀝瀝下到瓢潑,把寒氣往人身體裏滲。

我熬不住冷,趁著雨勢稍停,回清池拿證件,收拾行李。

晚上雨又大了,畢畢剝剝打著玻璃窗,響個不停。

聲音沒有節奏和規律,吵得我頭痛欲裂,我對著窗戶默默流著眼淚。

然後門被敲響了,外面的人咳嗽著說,“開門”。

-

賀折濕著發梢,臉色比我上次見他時還差,門一開,他眼神搖晃,迷離又直白地看著我,恍恍惚惚問,“怎麽哭了?”

我閃躲開目光,堵在門口沒讓人進,問他下著雨跑來做什麽。

他反問,“這些天去哪兒了?找不到你。”

“和你沒關系。”

我語氣不善,盯著他傘尖滑落的水珠出神,連續不斷的雨聲在拼命壓抑躁動的心跳。

僵持中,外面的電梯門開了,有人出來,我稍微分神,賀折忽然推門闖入。

只有幾秒,門被他關上,帶著冷雨濕氣的吻也跟著灼熱的呼吸綿密地印下來。

我毫無防備地趔趄後退,反被他攔住腰往懷裏擁。

幹燥的空氣很快濕成一片。

也許是因為先前病了一場,他的力氣不算大,我踢他腿,下嘴又將他咬一口。

他因為突然的痛楚倒吸口氣,跌到地上,順勢將我拉倒在地。

他仰面喘著氣,血色在嘴邊蔓延開。

我按著他胸口直起背,“你來就是為了做這個?”

他伸手觸碰我的臉,不安地望著我。

“為什麽一次次推開我,為什麽說那些話,為什麽逼我恨你,我呢,我為什麽還是執迷不悟,還是那麽喜歡你。”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

我的眼淚直直掉下來。

他看到我哭,想起身,我卻按住他不動,咬牙切齒地開口。

“因為你他媽是個傻子!有病!”

“只有傻子才會被人拒絕以後,還死皮賴臉地貼上去。”

“天下女人都死光了是不是,你就抓著一個不放,她有什麽好值得你等的?”

“你動動腦子想想,你那究竟是愛還是得不到的執念?!”

眼淚到最後,撲撲簌簌落個不停,我想止也止不住。

我說我明白了,“你想要的無非就是一個得不到的人,行,我現在給你,玩兒完你就給我滾。”

毛衣連帶著打底衫被我一把脫掉,冷意很快滲進了皮膚。

我視線朦朧,反剪雙臂到背後,企圖卸下最後的遮掩,把自己坦開。

可下一刻,賀折將我箍入懷中,顫抖的手牢牢將我抱緊,他乞求我,“別這樣好不好。”

他身體熱得異常,我感覺自己快要融化,哭著掙紮道:“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你給我滾!我不要你!”

雷鳴陣陣,低回又喑啞,像秋日的冷雨在嗚咽。

滾燙的吻輕拭肩頭,賀折試圖用這種方式安撫我的暴躁。

可沒什麽用,我發了狠咬他、驅趕他。

疼了他也不說,他只是不斷輕撫我的後背,自言自語。

“你走了以後,每年到你生日,我都會買個蛋糕來這兒,點上蠟燭許個願,吃完了再走。”

“許的願就只有一個,知道是什麽嗎?”

“想讓你平平安安早一點回家。”

我一楞,緩緩松開牙關。

他繼續說些胡話,言語間越來越散亂。

身上像著火一樣,我漸漸察覺到不對勁,摸上他額頭,才發覺他正發著高燒。

-

雨連續下個不停,床上的人睡得並不踏實,他呼吸沈重,燙得厲害,卻說自己冷。

我已經餵過藥、貼過退燒貼了,也將溫度調高,多加了被褥,可等了半小時還是不見好轉。

網上查了些退燒的方法,我想實在不行就叫救護車,只是還沒等打電話,申醫生先找來了。

他語氣焦急,我告訴他地址。

四十分鐘後申醫生到了,略去寒暄,馬不停蹄地給賀折聽心跳、量體溫,眼皮也翻開看了看。

退燒針很快打好,申醫生說隔半小時再看看情況,若還不行就得回醫院。

他說賀折這些天總是反覆高燒,輸液到一半就自己拔針跑出去,根本找不到人。

我問他服藥的事。

“抗焦慮的藥,原本是從我這兒開,我來控制著劑量。”申醫生說,“不知他又從哪兒拿到的處方,自己胡亂服藥,劑量也越來越大。”

“再這麽下去,不僅會成癮,身體也會垮的,心理治療還是必要的。”

我僵在沙發上,腦子裏纏亂,點點頭,寬慰醫生說自己會勸勸。

退燒針起效了,賀折不再發熱,呼吸也平穩下來。

這麽一折騰到了十點,外面雨還沒停,申醫生最後察看一遍,我把人送到電梯口,目送他離開,吐出一口濁氣。

賀折一直沈睡到清晨,我將就在不遠處的沙發上一夜沒睡,聽到他起身的動靜,才裝作睡著合上眼。

他腳步輕輕靠近,蹲在我跟前,把綿軟的呼吸散向我,然後伸手撩開我的發梢,親了親。

反覆碾過的吻掀起了癢意,我被攪亂氣息,睜眼看著他,推了推,“還難受嗎?”

“不了。”

退燒之後他有了些精神,眼裏還帶著笑意。

我定了幾秒,淡淡地說:“既然醒了,就快回醫院。”

他避而不答,問我餓嗎,他去做飯,然後真走去了廚房。

窗外雨勢已轉小,滴答個沒完,我聽得犯困,很快入夢。

再醒來時人躺在床上,被子裏都是陌生的味道。

房間關著門,很靜,我縮進被中,企圖把自己混合進這些味道裏。

時間已是正午,客廳也不見人影,桌上留著飯菜,還有張便簽。

賀折寫道:“把飯熱一熱,我晚點再來。”

他炒了盤西蘭花、椒鹽蝦,燉了排骨,還有海鮮湯,我慢騰騰地花了一個多小時吃完,又在沙發上鼓搗了半小時手機,這才提出行李箱,塞了些東西進去,離開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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