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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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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大婚的禮儀我還不怎麽熟悉,小皇叔莫如遮上蓋頭,與我試走一遍吧?”

那日之後,為了防止張易之那廝獨自霸占他的小皇叔,直說他要在小皇叔風疾發作時親自看著才放心,不若他就難過到要死掉了,又說是,“父皇沒了,母後沒了,我就小皇叔了,小皇叔不在,我直是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孑然一身,形影相吊,獨行踽踽——”。

而後在他極度的痛哭流涕,撒潑打滾以後,小皇叔終於答應夜晚留在萇楚宮(雖然小皇叔說是因怕影響到他睡眠,就住在了另外的宮殿,不過離他很近,他晚上可以偷偷跑過去,爬上小皇叔的床榻,天亮再偷偷溜回來,小皇叔暫時還沒發現。)。

氣得張易之直直揚言道,“你心裏就只這麽個小東西,我真想將他毒死算了。”。

他當然是立即撲進小皇叔懷裏,去告狀,此人意圖弒君,小皇叔你可得防著他。

張易之那張臉綠的,讓他那叫一個心爽意快。

自然,張易之也留在了萇楚宮——

不過,他親自盯看著,總是放心多了。

其他事都是稱和心意的,只就一件麻煩棘手,卻也全無辦法的事,就是小皇叔的風疾發作很頻繁,幾乎是夜夜發作,盡管小皇叔依憑其可怖之堅忍意志,全不像他每回用頭顱去撞柱子。

可卻他也看得出小皇叔極度得難受,更皆在後來,耳中轟嗡炸響不止,口中卻發不出聲音,眼睛更皆見不得一點光,不若就會刺痛流淚,只得於上裹條二指寬闊的厚厚布條遮擋,手足身軀冰涼得全無一點溫度,他只見了一次就被嚇到了,小皇叔因之又不讓他去了。

可他卻忍耐不住,仍自悄悄跑到跟前去,握著小皇叔的手,在他耳邊輕語,他也不知道有無作用,但也只能做到這些了,張易之那藥也不見得有什麽作用,後來沒法就直接讓人昏睡過去,可大多時候還是又會再度疼醒——

直再過了二三年,張易之那“安神丸”才似是稍能壓制住劇烈兇猛的疼痛,勉強還能忍耐,只失聲失明,仍是無有辦法。

他也在後來發作過好幾次,但有那張易之的安神丸,只熬過一晚就好了,可小皇叔就是不行,張易之也是束手無策。

他因想著是不是太過勞累,就努力地去幫著小皇叔處理政事,讓他能少操勞政務,思量事情,以致,小皇叔都說,他十二就可做加冠天子了,可卻仍是無濟於事,那風疾仍是無有緩解,張易之因與他道,“他但凡在這位置上一日,就不可能停下心思來。”。

又說,小皇叔天生操心勞力的命,大約活著一日,就免不了操心勞力。

他也是在那時,就做好了那個打算。

他終於十四歲了——由於他們孟氏大都少年早逝,也就無出奈何地必得早日婚娶,還且皇後大都比他們大卻三四歲——這一世,小皇叔果然還是與他操持起婚事來。

這回他全未猶豫地在那冊子上,勾選了沈懷珠,而後就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告期,親迎六禮,因他是皇帝,並不須親迎,只是派遣使臣奉迎,他的皇後,是小皇叔親自去奉迎的。

奉迎回來以後,小皇叔一身禮服回來與他告說奉迎完畢,適時皇後還在文德殿受冊,他就與小皇叔道,“大婚的禮儀我還不怎麽熟悉,小皇叔莫如遮上蓋頭,與我試走一遍吧?”。

小皇叔疑惑道,“不已講說了很多遍了麽?”。

他作緊張神色道,“是,卻從未演練過,心中甚是緊張,只怕哪裏出了錯,要惹皇後笑話了,為了孟氏天子體面,小皇叔就幫幫我罷?”。

小皇叔想了想道,“那臣與陛下走一遍就是。”。

他又過去將那蓋頭取過來,讓小皇叔稍彎一彎腰,他夠不著,小皇叔神色一凝道,“卻有這個必要無?”。

他肯定地道,“有啊有啊,自是演練,必得全相全裝才是。”見小皇叔還在猶豫,又道,“不若我看見小皇叔面孔,便就忍不住失笑了——”。

小皇叔深以為然道,“這倒也是”便就折身讓他將蓋頭蓋上了,再一擺手,儐者送來系有同心結的彩緞,他牽了一頭,又與小皇叔一頭牽了,而後就示意樂手鼓樂,禮儀官唱詞,他們牽巾走入中堂,在禮儀官的唱詞之下,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再自對拜,結成連理,而後進幄坐定,女使與他遞上機杼,他就用機杼挑開那蓋頭,而後又是同牢合巹禮。

同牢而食,同甘共苦。

連巹以鎖,永世不離。

小皇叔便在此時還在與他講說這禮儀,他也唯唯稱是,表示懷記在心。

禮罷,小皇叔拜而退出,他也自出來,等皇後受冊進殿,又將先才禮儀與之共行一遍,小皇叔因稱讚他十足用心,果未出錯,他只笑回一句,“因是小皇叔教的好。”。

小皇叔又說,他今日成婚,便是成人,父皇睹之,必然欣慰。

是夜,他並未去皇後殿裏,只讓唐缺進去陪伴皇後,而他則去了小皇叔殿中,小皇叔望見他,極為詫異,說他怎不與皇後在一起,他紅著臉道,那些事情,我還不懂,心中害怕,故而不敢去,怕皇後看笑話,請小皇叔教教他,小皇叔隨即面色微酡,言他又未娶親,怎知這些?

他將燙熟了般的臉埋在小皇叔懷裏道,“那怎麽辦嘛?”。

轉而又道,“你得教我,我的什麽,都是你教的,這個也要是。”小皇叔只道,他確是無能為力,他就撒賴道,“那我不管,你不教會我,我就不去皇後宮裏——”。

小皇叔無奈,又道,“不如讓女使乳嬤教你?”。

“我不要!”

“丟死人了”

“那臣無法——”

他轉即從小皇叔懷裏擡起頭來,歪著腦袋問他,“是不是少不得要親一下?”。

小皇叔臉上那酡色就更甚了,點點頭道,“應該是吧”。

他轉即就伸頸湊頭過去在小皇叔唇上輕輕一碰,就即分開了,問他,“是這樣麽?”。

小皇叔怔著,不回他,“沒感覺麽?再來一下?”不等回答,又湊了上去,小皇叔伸手推他時,他已經得口了,還是清苦的,是那丸藥的味道,不過,不知為何,他格外喜歡。

“孟硯——”

小皇叔張口叫他,他神色無辜地問,“怎了?小皇叔。”。

卻又不回答。

他又問,“還有別的麽?”。

還是不回答。

他就勢壓抱住小皇叔,問,“還有別的麽?”。

小皇叔忽而起身站起,他還在小皇叔身上掛著,隨即為扯了下來,而後道,“去皇後那裏,我、臣去政事堂。”。

說罷,人就走了。

他沒叫,也沒攔,更沒跟去,自己在這裏睡了一晚上,轉日朝議,小皇叔眼下兩團青影尤為明顯。

沒睡。

風疾,也沒發。

他們若無其事地又過了三年,孟砉加冠了,小皇叔主持的,而後說他想去封地,小皇叔沒同意,只讓他在隰臯宮待著,他心中不平,就即私出宮門,步歷廛市,私謁官員,為朝臣彈劾,小皇叔將他杖責了一百,幽禁了三月,出來後與他道,“陛下,你該親政了。”。

他們望著咿呀學步的小皇子孟懷,“不若,以後懷兒,亦是陛下這般。”。

很熟悉的話語。

孟砉,懷有怨懟之心了。

他想留名,本朝沒有給宗室子弟留名的機會,除非這個宗室子弟,是將來的皇帝。

他只是看著與他無一處相像的孟懷,與孟砉道,“你看他是不是比朕更像咱們萇楚的天子?”。

孟砉愕然不答。

他晚上又將這句同樣問了小皇叔。

小皇叔同樣愕然不答。

他又道,“小皇叔曾說,萇楚無心之物,遂能夭沃茂盛,而人則有身為患,有待為煩,形役神勞,唯憂用老,不能長保朱顏青鬢,故睹草木而生羨也。不如我們也做一回無知萇楚。”

小皇叔皺眉問,“此為何意?”。

“小皇叔,你我莫若私奔罷?”。

“我們去江南,那裏景色秀麗,環境清幽,對小皇叔的風疾肯定有好處,若只剩下幾年可活,我們就盡力活的恣意些,可好?”

“萇楚呢?你將萇楚放在何處?”

“有孟懷,有唐缺,孟氏的詛咒,可得了結了。”

“小皇叔,不,孟鐸,你能與我走麽?”

他終於還是與小皇叔做了那樣事,說起來還是張易之做的嫁衣,為他從中插了進去,在藥物的催驅下。

小皇叔說過的,可以讓他任意對待。

他記得他當時問小皇叔,“喜歡這樣麽?”。

小皇叔搖頭。

他有些失望,“不喜歡麽?”。

小皇叔還是搖頭,又道,“無有感覺,既不喜歡,也不討厭。”又道,“若是硯兒喜歡,那就這樣是了。”。

小皇叔對他的縱容沒有下限,是以,他滿以為這次小皇叔也會答應,可卻——

“唯獨此事,斷然不行。”

他很生氣,身下用力,讓拒絕他的人,付出了代價,而後道,“如此,我陪著你。”。

“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他擡手輕撫著他眼上濕潤的白色布條,問,“小皇叔,你的硯兒長大了沒有?”。

“長——大了——”

他壞心眼笑道,“長大了就好,可以保護,也可以欺負小皇叔了。豈能叫小皇叔一直欺君,小皇叔你說,是麽?”。

“臣不敢欺君——”

“可他們都說你跋扈,議論著要在獵場圍殺你呢,他們叫朕來射第一箭,你說,我射是不射?”

他的小皇叔輕輕蹙著眉頭,“任隨陛下”。

“小皇叔,就賭定了,我不是逢蒙?”

“有讓後羿隨他私奔的逢蒙麽?”

“說不定,以後就有了呢。”

“那臣也就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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