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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他走之後【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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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年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早上了。

頭有點昏昏沈沈, 脖子也有點酸。阿年扭了兩下脖子, 目光掃過空無一人的房間, 忽然楞住了。蕭繹……還在嗎?

她下了床,忍著身上的酸痛跑去了隔間。跟阿年的房間不同, 蕭繹的房間, 一直都還比較整齊, 床上的被子鋪地好好的,衣裳也疊得好好的,他所有的東西都在這兒, 一樣也沒有少。

阿年站在桌子邊,桌子中間放著一盞陶燈,裏頭的燈油還是滿滿的, 這是她前天特意添滿的,這樣能多用好幾天。

可是現在, 陶燈裏面的油還是滿滿的,昨晚上,根本沒有人點過燈。

走了嗎?

阿年失魂落魄地打開了房門, 正巧,迎面碰上了來看她的陳有財。陳有財一看便發現阿年的眼底有些青白,可更叫人擔心的是她的狀態。陳有財一時竟不知怎麽安慰:“阿年, 你醒啦。”

“阿爺,蕭繹去哪兒了,怎麽不在屋裏?”阿年巴巴地看著陳有財,眼裏閃過一絲希冀。

手心不自覺地滲出了汗, 她捏著拳,竟有些緊張。

陳有財一臉驚訝:“蕭繹他,昨兒離開了,跟蕭家的仆人一道。怎麽,他還沒跟你過這事兒?”

阿年底下了頭,無力地松開手指:“……沒說。”

陳有財對蕭繹的印象又差了一層,這個狗東西,真是叫人生氣。到頭來阿年竟然還什麽都不知道,這,這混蛋!陳有財不好當著阿年的面罵什麽,只擔心地問道:“阿年你,你沒事兒?”

“沒事。”阿年說得仿佛十分平靜,如若不看她臉色的話,確實是這樣的。

陳有財還待說話,阿年又來了一句:“阿爺,我好像有些困了。”

“那就回去睡覺,午飯好了我讓蕓娘端給你。”陳有財也看出阿年不舒服了,催著人進去。他可以對那個姓蕭的不客氣,卻不能絲毫不關心自個兒孫女。阿年平日裏看著傻乎乎的,身子好得不得了,可到底是個姑娘家。

阿年點了點頭,不作聲地又回去了。

陳有財看著還有些擔心,只是他又不好再問什麽。

陳阿奶站在門邊,一直望著這頭。等到陳有財回去了,才趕緊拉著人進去,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連門都給關了起來,生怕被旁人聽到。“你給我老實交代,昨兒阿年究竟是怎麽暈過去了?”

陳阿奶也知道這不是阿年頭一次暈了,甚至都不是第二次,可是前兩次是事出有因,這回連她都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陳有財口風向來緊:“不就是在外頭磕著頭才暈倒的嗎。”

“瞎說什麽,阿年腦袋上可沒傷口。”

陳有財覷了一下陳阿奶:“你不是一向不待見阿年麽,問那麽多幹什麽?”

“我——”陳阿奶一口氣沒提上來,死死地瞪著陳有財,“你就瞞著,看你能瞞到什麽時候。還有那蕭繹,也是個不懂事的,這麽大的事兒都不和我們商量一聲,說走就走了。”

陳阿奶嘀嘀咕咕地說個不停:“虧得你之前還想著叫那小子作上門孫女婿呢,結果呢,人家壓根就沒將咱們家放在心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說了。”

陳阿奶疑惑地擡頭:“說了,什麽了?”

“蕭繹之前就已經跟我說了要離開的事兒。”

陳阿奶張大了嘴巴:“還真說了。”

雖然昨兒旁人問起這件事的時候,她家老頭子都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樣,但是當時家裏人也沒有一個信他的,都以為他是死要面子,故意這樣說的呢。畢竟家裏的幾個人,都沒有一個知道這件事。昨兒文哥兒聽說了蕭繹要走,還哭地要死要活,怎麽都哄不好。他娘離開的時候,都沒見他這樣傷心過。

“真說了?”

陳有財嗯了一聲。

陳阿奶有些埋怨:“那你怎麽也不跟家裏人吱一聲。”這突然就走了,怪不習慣的。末了,陳阿奶又問了一句,“那二十兩銀子的事兒?”

“我胡謅的。”陳有財想也沒想就這樣說道。

“你可真是……”陳阿奶一臉無語。不過她也覺得多半是老頭子胡謅出來的,即便有錢也不能這樣花啊,哪裏還能隨隨便便給人家二十兩銀子。再說了,她昨兒可是一直盯著老頭子的,從沒有看到老頭子收什麽銀子,她的眼皮子底下,絕對不會漏過收銀子這樣的大事兒。陳阿奶很快便將這二十兩銀子拋在腦後,又問起了自家的事:“對了,阿年那兒怎麽樣了?”

陳有財胡亂地答了一句:“睡了。”

“怎麽又睡了。”陳阿奶咕噥了一句。明明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能誰的下去才怪呢。

阿年確實沒有睡著,回了屋子之後,她就將蕭繹的東西都揀出來,一股腦地仍在地上堆著。蕭繹被救回來的時候除了一身衣裳和一塊玉牌子,別的什麽也沒了。那衣裳,一早就被阿爺當了,換了一把弓箭回來。

阿年掃視了屋子一眼,並沒有發現弓箭,這才想起來,那日蕭繹仿佛跟她說過,要把著弓箭送給陳陸生的。

也好,阿年斂下眼眸,送了就免得再被她扔了。蕭繹的東西不多,阿年搜了一圈,也只搜出這麽點東西。好像還少了一樣東西……阿年巡視了一圈,最後停在桌子底下的那只大雁身上。

醜兒瑟縮了一下,將腦袋埋在翅膀裏,連頭也不敢擡。

阿年忽然覺得這只大雁也沒有那麽順眼了。

她也累了,對著地上的東西踩了幾腳之後便重新躺在床上。只是躺下之後也再沒了睡意,她是想要逼著自己睡著的,睡了,便不會再想多餘的事。可她不能。

阿年忽然失落了起來,不知道是為了自己的不中用,還是因為,蕭繹……明明說了不走的,明明說好了,要給她爹找兒子的。都忘了嗎,那她又算什麽呢?

為什麽每一次都這樣,在她以為阿爹會永遠陪著她的時候,阿爹去世了。在她覺得蕭繹終於變成了她的家人,可以一輩子留在陳家村的時候,蕭繹已經離開了。

沒有告別,更沒有解釋。

果然,她就是個災星,什麽都留不住。

阿年將自己團成一團,抱著被子,又遮住了眼睛,她終於累了。既然蕭繹選擇離開,那麽,她也不要他好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了。阿年不知道自己這又是睡過去了多久,只是腹內空空,實在有些餓了。她爬了起來,拖著沈重的身子走出了屋子,沒有花什麽力氣便找到了大伯娘。

李氏看到阿年終於起來了,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她朝著阿年招了招手:“過來,給你留了粥和饅頭。”

她揭開鍋,阿年聞著香味,慢吞吞地走了過去,看著有些無力。

李氏看她這沒精神的樣子,知道她是餓極了:“中午的時候給你送吃的過去,結果你還在睡著,怎麽喊也喊不起,真是睡得天昏地暗。”看阿年好像被饅頭噎著了,李氏趕緊給她拍著背,“急什麽,先喝點粥。”

阿年噎了兩下,終於順了氣。

“心裏可舒服了?”李氏問道。

阿年沒有說話,靜靜地摳著指甲。原先自以為的淡定,在李氏問完這句話的之後,變得潰不成軍。阿年只能低著頭,裝作自己從來沒有聽到一樣。

她到底還是失望的,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那屋子裏的東西,還是收回來,在地上放著像什麽樣啊,生氣也不能糟蹋東西啊。”李氏中午進去的時候便發現地上的東西了。一開始看的時候,李氏還驚訝於蕭繹竟然沒將自己的行李帶走。可轉念一想,人家現在也不像是缺銀錢的,指不定都看不上這些東西呢。不帶也沒什麽。

阿年喝了一口粥,漠然道:“不要了!”

“真不要了?那屋子裏的醜兒呢?”這可也是蕭繹送的啊。

“那個,以後就放在院子裏。”阿年頓了一下,還是沒說要把它殺掉,亦或是送人。

李氏無聲地喟嘆一聲。這都是什麽事兒啊。可她也知道怨不得阿年,都是蕭繹那小子走得太過突然,莫說阿年,就連她都有些生氣了。她知道陳家村只是個小地方,肯定比不得蕭家族地,蕭繹找到了家仆以後忙著離開也是情有可原,但是,總還是會叫人心涼的。她都這樣了,阿年怕是更傷心了。

想到自己前些日子還生過將兩人湊在一塊兒的念頭,李氏又慶幸這個仆人來得過早。倘若真湊到了一塊兒,到時候蕭繹在離開,他們家阿年又該有多可憐。李氏憐惜地看著阿年,這孩子,遇上的都是些什麽人啊,先是浩哥兒,再是蕭繹,唉——

家裏人仿佛都知道阿年的心結一般,從沒有人到她這兒提起半點有關蕭繹的事兒,都當這人仿佛壓根兒不存在一樣。

就連文哥兒,貿然開口說了一次,被陳有財瞪過之後,也再不敢說了。

李氏當日就將蕭繹的衣裳行李從二房帶了出來,那醜兒她也從屋子裏牽了出來,拴在後院的大樹下。

臨出門的時候,醜兒還眼巴巴地看著阿年,指望阿年能回心轉意。

可阿年根本就沒往它那兒看過一眼,就像是從未養過它一樣。

沒法子,醜兒只好認命了。它本來是最盼著蕭繹走的,總覺得那個愛欺負他的人走了,日子就能好過了,可是如今好像並沒有這樣。醜兒吹著涼涼的晚風,想破了它那顆醜腦袋也沒能想明白到底是為什麽。

李氏到底還是將東西帶回了自個兒屋裏。別的東西也就罷了,扔了就扔了,只是這些衣裳卻都不差,洗幹凈了還能給小虎穿穿。既不浪費,也不會礙了阿年的眼。

李氏在收拾東西的檔口,蕓娘也挨了過來。有些話她早就想問了,只是一直沒好意思問出口,如今四下裏沒人,更沒有阿年,蕓娘也不用再顧忌什麽了。

“娘,”蕓娘喚了一聲,輕輕道:“蕭繹他真的走了?”

李氏瞥了女兒一眼:“這話,別再叫我聽到第二次。”

“娘!”蕓娘搖著她娘的胳膊。

“走了,不會回來了,聽懂了沒?”李氏可沒有再慣著女兒,索性將窗戶紙給捅破了,“人家是什麽樣的人,咱們是什麽樣的人?趁早收了這心思。”

蕓娘的臉,登時便白了。

李氏不是說喪氣話,要是原先蕭繹一無所有,只剩那麽一塊玉和一身打獵的功夫,那還算是門當戶對,且也不是跟蕓娘,而是跟阿年。如今人家家裏的仆人找來了,誰知道那太原還剩下多少家產,他們陳家,哪裏還能攀得上?

“原先我不說,是不願意傷了你的面子,不願意叫你難堪,可你竟然這麽久還沒醒悟過來,仍舊惦記著這些沒頭沒腦的東西!”李氏不信女兒看不出來蕭繹的心思壓根不在她身上,“真是,蠢死你算了!”

蕓娘咬著牙,被她娘狠狠地點了幾下腦門。

她知道,她怎麽不知道蕭繹從來沒正眼看過她,可是她有什麽辦法,難道她還能阻止自己想他?蕓娘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多看看蕭繹罷了。只是如今想看的人都走了,不管蕓娘懷著什麽樣的心思,總歸會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消散地幹凈。

母女倆都沒有什麽好心情,接下來更是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兩日後,陳家村來了一位生人。

阿年聽著大伯在飯桌上說了這人幾句,似乎原先是哪家的家奴,如今得了恩典被放出來,花了些錢,在陳家村附近置了些田產。

阿年對這人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有次出門,忽然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面孔,這才反應過來,這人就是大伯說的那人了,似乎,姓段?

阿年本想當做沒看見一般的走過去,只是那人一直盯著她,就像是認得她一樣,眼裏還有那麽一絲絲的哀怨。

阿年被看得頭皮發麻,遂瞪了他一眼。

不想那人還在盯著她。

阿年沈下臉,路過那人身邊時,輕輕掃了他的臉,輕吐一句:

“醜!”

作者有話要說: 段易: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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