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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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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伯啊,說認真的,你當年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歡呀。”蘇陌和朱子璇從食堂出來,一起往朱子璇的住所走去,路上也沒有正式可以聊,所以朱子璇就扯些自己感興趣的閑話。反正她知道,就算蘇陌不想說也不會生氣的。

蘇陌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回答說,“是有一些,不過不算很多。我當時因為喜歡一個特別厲害的師姐,所以根本顧不上旁人。”

“那我師父呢?”朱子璇又問。

蘇陌卻有點詫異地笑道,“你師父和書蘅師妹的陳年舊事,你居然不知道?”

“什麽情況?”朱子璇反應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沒有聽錯。

“就是字面意思呀。以前你師父喜歡書蘅師妹,苦苦追尋而不得,因為書蘅師妹喜歡......一個別的人。後來那個人死了。書蘅師妹突然發現你師父挺好的,然後就向你師父表白心跡,可是他後來一心修煉,就不想那些事情了。雖然是個挺普通的事情,但是因為耗時長久,所以還比較有意思的。不過當年那批人死的死走的走,現在說八卦故事的小弟子們都不知道這回事了。你師父沒有給你講嗎?”蘇陌說。

朱子璇卻沒有回答,而是說,“為什麽咱們承淵派的愛情故事裏,總是有死人的事情發生呢?”

蘇陌停住腳步說,“這是因為,我們求賢問道,看似遠離世間,其實是上下求索,在為這人間的安寧而戰鬥。死人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你我都經歷過它的可怕。如果那一天我死了,你也不用太過介懷。”

“師伯,你不會死的。”朱子璇連忙說。

蘇陌笑道,“所有的人都是要死的。六界眾生無一例外,就算是開天辟地的盤古大神,也有元神耗盡而沈寂的一天,更何況是我呢。”

蘇陌轉頭朝向朱子璇,朱子璇覺得對方好像是在看著她。蘇陌又說,“你可千萬不要因為怕我死就在某些關鍵時刻沖出來啊。我一定會受不了的。我已經承受過了一次,沒法再承受第二次了。”

“那位師姐,與師伯是怎樣的感情呢?”朱子璇兀自說,沒有想要得到答案的意思。然後她忽然擡頭,就看到漫空星辰,浩瀚天地。

蘇陌轉身背對著她,良久才終於開口說,“她是我從前人生裏,唯一愛過的人。我最崇拜的仰視著的師姐,也不能算是愛,只有她。”

朱子璇卻沒有覺得不適。那種因為聽到聞芳的事情而心頭像用針紮了一下的刺痛感沒有出現。夜風吹來,朱子璇輕聲說:

“師伯,你看,有好多星星”

說完才發覺淚滴滾了滿臉。

蘇陌和朱子璇在承淵山上又盤桓了幾日。每天吃飯的時候食堂裏人滿為患圍觀蘇陌已經成為了這段時間的一景。過了好幾天,女孩子們的熱情也沒有被沖淡。

白思凡的消息來了。蘇陌和朱子璇打算下山。臨走之前朱子璇又去找亦舟道別。蘇陌就站在亦舟住所的門口,也不進去,也沒有說一句話。朱子璇簡單地問候了亦舟之後就跟著蘇陌離開了。

他們禦劍趕往白思凡出沒的濱州,按照在濱州附近除妖的承淵弟子提供的信息,雷厲風行地找到了白思凡。

白思凡沒有很氣的意願要和蘇陌朱子璇兩人打架,但是兩個人提著劍砍她,她也不能束手就擒。蘇陌和朱子璇以前打架的時候沒有配合過,但是因為朝夕相處了一段時期,該有的默契也有一些。蘇陌用陣法將其困在一處,白思凡雖然幾次掙脫,但很快又被蘇陌困住。朱子璇就趁其不能移動的時候用劍法配合仙術將她打得不能□□反抗。白思凡雖然是擁有很多魔氣的半魔,但畢竟本來是個柔弱女子來著,又不能把魔氣全部歸為己用,所以很快就被蘇陌和朱子璇兩人聯手制伏了。

抓到她的時候跟來助陣的承淵弟子就要將她殺死,蘇陌卻擡手表示,自己還有要問的問題。所以承淵弟子只是用縛魔束將她困好,放在一邊,等候蘇陌發落。

蘇陌問她,“趙重,是他殺了你全家嗎?”

白思凡也不反抗也不掙紮,而是問什麽答什麽,大概是知道反抗也無用,就只想把心中的憤懣說出來。所以她大聲說,“是啊,沒錯。”

“明城其他死了的人,也都是你做的手腳嘍。”蘇陌又問。

“對的,是我。”她回答。“我為什麽這麽做你們也早知道了吧,又在這裏說什麽廢話!”

朱子璇忍不住插嘴道,“就因為他殺了你的親人,你就要這樣懲罰他嗎?還有那些常去青樓的人,你來我往只是生意而已,你又何必下此毒手?我也是幼時就被滅了滿門,卻從來沒有起過這樣的念頭!”

白思凡輕蔑地笑了笑說,“你也被滅了滿門?你以為你不覆仇就是什麽好人,你那叫沒良心!”

朱子璇怔住了。

白思凡又說,“你拿你自己跟我比,你憑什麽跟我比!我從小遭受的是什麽對待!在青樓裏見證過那麽多沒眼看的勾當,到最後還被迫要把自己全搭進去!可是這還不夠呀,還有那麽多骯臟事等著我!你逍遙自在在仙山上快活的時候,我委身於人下生不如死!你有人愛,你,你旁邊的這個人,他這麽愛你,待你這麽好,可是我呢?我周圍的人全都是覬覦我的容貌身材,全都是因為我是綺月樓的頭牌,哪有一點點的真情可憐可憐我!”

朱子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白思凡說得很對,自己雖然總是不能任性快活,但早就比許多的人幸福上千倍萬倍。自己是沒有權力沒有資格去要求白思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楚,縱然做出了十惡不赦之事無論因何緣由都決不能饒恕,但那些或許是作惡多端的源頭,也多少讓人感慨。

白思凡最後是被帶回了門派裏,由門派審判裁決。蘇陌和朱子璇繼續回到蒼翠山中山隱。事情告一段落,但是朱子璇的心久久不能平靜。白思凡因為幼時家門不幸流落煙花之地,被仇恨蒙了心智,也被世事沖了神識。“若是沒有承淵派的收留,如果沒有師父的關心與呵護,如果沒有,你,我或許會是一個比白思凡還要可怕的人呢。”朱子璇對蘇陌感嘆道。

“但是正因世事如此,你才是你,她才是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所以就不要介懷了。”蘇陌安慰道。

朱子璇不需要安慰,她只是覺得自己何其幸甚。縱然美滿的家庭因為魔教餘孽在人間作亂而支離破碎,但還是擁有了一個較為安定和諧的環境,能夠讓自己長成一個觀念尚沒有被極端化的正常人。又因為有了蘇陌兩年以來的教導和來山隱之後的“縱容”,自己才沒有一直沈湎於是非善惡不能自拔,而是積極樂觀地去面對前方的一切。

“師伯,能得你青眼,我三生有幸。”沈默之後,朱子璇最後說。這是一句俗濫的老套話,但這也是她的有感而發。白思凡說蘇陌待朱子璇極好是不錯的,且不說兩個人之間的相處還完全沒有到達去商議是否是“愛”的程度,但蘇陌對朱子璇的處處回護是一個只見過一眼的人都能輕易看出來的。朱子璇領受了這樣的待遇,她按照蘇陌慣有的思路不去想自己配不配擁有,只是想能獲得這樣好的人這般對待,自己是令人羨慕的,就算一輩子求神拜佛,也求不來這樣的好事。

山隱的歲月倏忽間就過去了。大概好過的時間總是匆忙的,朱子璇只覺得自己在山上看了看青山綠水,跟著蘇陌時常去山下轉轉,幫助山下百姓處理一些很簡單的小問題,就已鬥轉星移,到了秋天。又到了蘇陌回承淵山中檢查封印和陣法的日子。

期間蘇陌也去過幾次,朱子璇有時跟他一起,有時就不去了,只自己在蒼翠山玩耍。這次她也沒去,蘇陌就問了問她有沒有要捎帶的東西,然後自己走了。

朱子璇百無聊賴,外面又下著秋雨,頗有些涼颼颼的,她就在屋裏整理東西。整理著突然發現了一個本子。封面上面什麽字也沒有。朱子璇一開始以為是蘇陌的東西,只想著師伯雖然失明了但還是要看書,真是厲害,就沒敢亂動。後來她才想起來,這個本子是最開始離開承淵派的時候亦舟給自己塞的。當時亦舟還說了一句,讓自己照顧好蘇陌,看來這裏面的內容大概是與蘇陌有關了。猜也無用,朱子璇當即把本子打開。裏面的字跡工整而有力,一看便知是亦舟的手跡,於是朱子璇就一頁一頁認真讀起來。不出朱子璇所料,裏面寫的果然是蘇陌的各種事情。主要是一些生活中的零碎內容,比如“師兄喜歡喝綠茶”、“師兄不喜歡聞桂花的香味”、“師兄從前被貓妖抓起來過,所以不喜歡貓,聞芳養的那只除外(這句話被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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