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 回娘家（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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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 回娘家（7）
許家棟走後，狹小的筒子樓剩下蘇桃桃一家，氣氛莫名地有一絲絲尷尬。
還好蘇文瀚這個活寶看夠了戲終於舍得出來解圍。
閨女難得回來，蘇媽一大早起床，在廚房忙活了半天，總算把不相幹的人都送走，全家人才總算能坐下來吃頓安樂茶飯。
蘇爸一高興，把自己珍藏了多年，一直舍不得喝的好酒拿了出來。
蘇媽沒好氣地嗔蘇爸一眼：“大白天的喝什麽酒？他們坐了一路的車，能不能讓人家吃飽飯好好歇著了？”
蘇爸笑呵呵起身給傅征途倒酒，傅征途正要起身，已經被一旁的蘇文瀚很有眼力勁地接了過去，第一杯先給蘇爸滿上。
“難得今天這麽高興，抿兩口還能助眠，妹夫你說是不是啊？是不是我妹管得嚴平時不讓喝酒？沒事，到了哥哥家裏，哥哥罩著你，保準她大氣都不敢亂喘。”
蘇文瀚說著，還朝蘇桃桃拋了個“給哥哥個面子”的媚眼。
蘇桃桃簡直沒眼看，這貨娶不上老婆絕對不是偶然，是人家姑娘沒眼瞎！
蘇文瀚給傅征途倒完酒，又沖傅遠航使眼色：“弟弟，你也來點？”
蘇桃桃還沒出聲，蘇媽一筷子敲到蘇文瀚的手上：“作死是不是？你差不多得了，阿航才多大？”
塵塵捧著自己的小碗眼巴巴看著蘇文瀚：“二舅舅，你怎麽不問我呀？我怎麽沒有一點呀？”
蘇文瀚哈哈大笑：“對對對，怎麽能忘了我的大外甥？來來來，給我大外甥滿上，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蘇爸沒忍住，一腳踹到蘇文瀚腿肚子上：“給我坐回去！”
然後一臉和顏悅色看著塵塵：“小孩子不能喝酒，塵塵先喝橘子汽水，等長大了才能喝酒。”
塵塵小朋友看著媽媽。
蘇桃桃：“喝酒長不高，小叔叔都還不能喝，你說呢？”
塵塵又看看爸爸。
傅征途搖了搖頭。
塵塵鼓了鼓腮幫子：“好的吧，那我喝汽水吧。”
這一頓難得的家常便飯，全家人吃得樂也融融。
盡管兩老還有很多話要對蘇桃桃說，看著他們疲憊的面容也只能作罷，反正不差這一時半會。
幾十平的筒子樓原本一家三口住著還算寬敞，忽然多了四個人住進來，就顯得擁擠多了。
“你的房間我收拾出來了，你還住原來那屋吧，就是床有點小，怕擠著塵塵。”
蘇文瀚飯飽酒足，心情爽利，大手一揮，難得說人話：“我的房間讓出來，讓妹夫兄弟倆住，桃桃帶著塵塵住，我住客廳，這不就結了？”
傅征途搖頭：“怎能讓二哥睡客廳？這樣吧，我睡客廳，你和阿航住。”
傅遠航也搖頭：“我睡客廳，你們住一屋。”
“不要！”
“不要！”
傅征途和蘇文瀚難得默契道。
蘇文瀚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我還是黃花大閨男，不跟成年男同志睡覺！”
眾人：？？？
蘇桃桃：“……”有沒有人管管這貨啊！
“塵塵在家一直跟阿航住，這樣吧，我和征途住一屋，阿航和塵塵睡二哥房間，二哥委屈一下睡客廳。”
蘇桃桃一錘定音。
蘇文瀚閉上眼睛擺擺手：“反正房間給你們了，你們自己安排吧。”
蘇媽也說：“就這麽決定吧，要不是擔心擋人家道，我都想讓他睡走廊上去。”
蘇文瀚睜開一只眼睛裝委屈：“媽，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不是你親生的嗎？我是撿來的吧？”
蘇媽一點面子沒給他：“對，街口那垃圾桶邊上撿的，我們家沒有你這種懶漢，當初要不是你怕苦怕累，輪得到桃桃下鄉嗎？”
“媽，你這麽說話就沒良心了吧？我沒說我不願意去啊，是桃桃跟許……咳咳，賭氣非要去，我回來的時候她都已經報名走了，我有辦法留下來，咱家總不能再白白搭進去一個吧？我才沒那麽傻呢。
不過錯有錯著，她要是不下鄉，你哪來這麽俊的大女婿大外孫啊？這叫因禍得福，不然她早跟許……咳咳……算了不說了，我睡覺！”
蘇文瀚哼了個鼻音，大喇喇躺在沙發上，轉過身去面壁思過。
蘇媽懶得理他，抱了床前兩天才洗幹凈的被子過來，領著夫妻倆進房：
“你屋裏的東西沒動過，你大哥大嫂很少在家裏過夜，偶爾回來過夜我也是讓他們睡你二哥那屋，你二哥睡客廳。”
為此，蘇大嫂沒少陰陽怪氣蘇媽，說什麽蘇家的小姑子是寶，兒子都是草，她這個蘇家媳婦回來都沒有地方睡。
事實上蘇大哥除了孩子還跟他姓蘇，其他方面跟入贅也差不多，事事都以蘇大嫂娘家那邊為先。
外人笑話蘇大哥吃軟飯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蘇大哥本人並不在意，他就是奔著吃軟飯去的，誰家飯菜香，誰家能他少奮鬥幾十年，他就能待人家閨女如珠如寶，做個二十四孝的好丈夫好女婿。
甚至還能笑嘻嘻懟上外人一句“沒辦法啊，誰讓我長得俊討人喜歡呢，我岳父岳母要拿我當親兒子對待我能有什麽辦法？要不你們也試試？雖然有點難度，但努努力，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呢？對吧？”
見過吃軟飯的，可沒見過吃軟飯吃得這般堂而皇之的，話都讓他說絕了？別人還能說什麽？
二老也沒什麽好抱怨，他們都還沒退休，沒法幫蘇大哥帶孩子，也不指著蘇大哥給他們養老，權當幫親家養了兒子吧。
要說蘇大哥人品有問題，對二老多不孝，倒也沒有。
人家有正當工作，踏踏實實上班，對媳婦孩子如珠如寶，出了名的疼老婆，也確實是蘇大嫂娘家那邊主動掏心掏肺對他好。
他長得好，嘴巴甜，性子軟，討人喜歡也是真的。
總之不偷不搶，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二老除了臉上無光，背地裏讓人家說他們家裏有個沒骨頭吃軟飯的兒子，也不會少二兩肉。
總之蘇家兄妹三人個個不走尋常路，沒一個給他們長過臉，二老早已經習慣了。
回娘家（8）
這是傅征途第一次進蘇桃桃的房間。
怎麽說呢，也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蘇桃桃在他眼裏是個非常獨立且有主見的女同志，沒想到她的房間卻這麽……孩子氣？
“你喜歡這些東西？”傅征途拿起一個小兔子玩偶。
繼而想到塵塵那個小老虎布偶，估摸著是也是心靈手巧的岳母親手做的吧。
說實話，蘇桃桃也是第一次來這個房間，滿屋子少女心滿滿的小玩意一個都不是她的，不過也只能捏鼻子認下了。
她碰了碰窗邊的小風鈴，看著床上整整齊齊擺放著的一排排纖塵不染的小布偶笑道：
“我媽以為我喜歡，每年都會用碎布頭做一兩個，長年累月下來就這麽多了。”
傅征途點了點頭，上頭兩個哥哥，最小的掌上明珠總是受寵的。
傅征途把小布偶放回去。
“放在床上礙地方，收到櫃子裏去吧。”
塵塵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進來的，看著一床的小布偶“哇哇哇”個不停：“小老虎的好朋友惹！麻麻，你的床是動物園嗎？”
蘇桃桃：“……”別說，老虎大象獅子兔子河馬烏龜……應有盡有，蘇媽大概是把她認識的動物都縫了一遍，還真是個縫了個動物園出來。
手工也從一開始的生疏粗糙到後面的熟練別致，到塵塵手上那只小老虎已經栩栩如生了。
一針一線都包蘊含著一個偉大母親對孩子的愛。
“蘇桃桃”算是在沐浴在愛裏長大的孩子，起碼上輩子沒什麽父母緣的蘇桃桃就很是羨慕。
“塵塵喜歡的話，我們走的時候都帶走好不好？”蘇桃桃說。
塵塵眨巴眼：“可以嘛？”
蘇桃桃隨手拿了一個捏了捏：“這些都是姥姥給媽媽做的，我們不經常回來，帶回去總好過放在這裏積灰。”
塵塵當然不會拒絕，帶回去他就可以開動物園啦，不知道要得羨慕壞多少小朋友。
“嗯嗯嗯，冬冬和胖胖見了肯定也很羨慕。”
蘇桃桃揉揉孩子的腦袋，沒再說什麽。
趕了一天一夜的車，到底是累了，沐浴換上新的衣服，全家人便開始補眠。
蘇爸和蘇媽自然不會閑著，他們差不多又該去準備晚餐了。
這年頭的筒子樓並沒有獨立的廚房，只有一個公用的大廚房，到了飯點，家家戶戶都集中在那裏做飯燒菜。
“喲，中午吃了雞，晚上也吃這麽好呢，你們女婿不是個鄉下泥腿子，之前你們不是對他哪哪都不滿意， 不讓他登門嗎？”
“對呀，對呀，難道是一登門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不介意他們拖家帶口來打秋風了對吧？”
“你們可別亂說，我聽看門的王大爺說蘇家姑爺高大英俊，儀表堂堂，比城裏人還像城裏人，哪裏是什麽泥腿子？”
“那桃桃好福氣啊，當年一聲不吭嫁給了鄉下泥腿子，又幾年不回來，我還以為她男人見不得光呢……”
“夠了！”蘇媽正摘著老菜幫，聽這些越說越離譜，手裏的菜幫子重重扔回水裏，厲聲道：
“你們鍋裏的大米，碗裏的青菜，哪一樣不是人家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種的？一口一個泥腿子，有本事別吃人家種的東西啊，喝露珠吃西北風去啊？”
一貫溫和的蘇媽忽然爆發，大家楞住了。
蘇爸也冷冷地掃了一圈：“ 嘴上沒個把，做人還是積點口德吧。”
這話他們聽聽也就算了，傳到傅征途耳朵裏像什麽樣，他們還要不要做人了？
眾人面面相覷，這兩口子平日裏最為和善，經常調侃他們兒子吃軟飯都沒生過氣，怎麽說兩句女婿還生氣了？
蘇爸是廠裏最老資格的技工，靠著一身過硬的本事拿著全廠最高工資，手裏捏著技術，帶出了不少徒弟，誰都得尊稱他一聲蘇師傅。
剛剛說話的這些人家裏的男人想走技術崗，都必須經過蘇爸的考察，他不同意的，基本沒戲。
其實她們也沒惡意，就是吃飽撐著沒事幹，習慣了誰家裏那點事都拿出來說一說。
誰聽了都當茶餘飯後的笑話來聽，很少動真格生氣。
“對不起蘇師傅，我們沒別的意思，就是隨口說說而已。”
“對對，我們嘴上沒門胡說八道，真不是那個意思。”
“對不起啊 ，我們用完了，先走一步，你們慢慢做，多給女婿做點好吃的啊……”
……
霎時間，公共廚房裏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蘇東漢夫妻倆。
“都怪你！當初讓我到鄉下去看一眼桃桃，一早知道征途是什麽人，用得著被人這樣編排嗎？”蘇媽說起來就生氣。
當初要不是蘇東漢攔著，她早就去鄉下看閨女了。
後來不是不想去，年末大孫子就出生了，雖說不是他們帶，但要幫忙的時候也不少，總有這樣那樣的事絆手絆腳走不開。
老二倒總是想去看看，可他不是正式工，要走開那麽久也不容易，又經常被派出去各地出差，有一次出差在青蓮縣附近，順道買了車票都出了岔子去不成。
後來蘇桃桃就已經隨著傅征途去了基地，直到現在才回來。
其實蘇東漢在青蓮縣也有“線眼”幫忙盯著，即便蘇桃桃不寫信回來，定時也會有人給他們報平安。
就是雙方還有怨氣，都不肯低頭。
即便現在結果是好的，傅征途也是個很不錯的女婿，就是被人這樣編排總歸意難平。
大兒子被人編排成吃軟飯她都沒那麽生氣。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孩子難得回來，咱們趕緊給他們做點好吃的，眼不見為凈吧。”
蘇媽自然也知道，不然還能怎麽樣？領著傅征途到各家各戶去，讓他們看看什麽是好女婿麽？
蘇媽越想越覺得還是得想個法子，讓大家知道傅征途是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女婿才行。
回娘家（9）
翌日是周末，二老都不用上班，也是家庭日。
每周的周末，不出意外的話，大兒子蘇文浩都會帶著妻兒回家看望二老。
大多數時候是在家裏做飯吃，有時候蘇大嫂嫌筒子樓太擁擠，就帶著大家出去下館子。
蘇大嫂確實是家裏千嬌萬寵長大的姑娘，性格上有些缺陷，但人也算不上壞。
蘇爸蘇媽知道他們今天會回來，所以蘇桃桃回來探親的事就沒有提前跟他們打招呼。
以至於蘇文浩帶著妻兒回來，高大英俊的傅征途來開門的時候，他一度以為自己走錯門，看了好幾次門牌號。
直到蘇媽走過來給他介紹，還沒有反應過來。
“大哥，大嫂。”傅征途恭恭敬敬打招呼，還沖他懷裏的孩子，友好地點了下頭。
蘇文浩驚呆了，跟傅征途大眼瞪小眼。
蘇媽清了清嗓子，給了蘇文浩一肘子：“楞著做什麽，裝門神呢，征途叫你們呢。”
“哦哦哦……妹夫好妹夫好……”
……
蘇大哥回來得早，蘇桃桃還在睡懶覺。
傅遠航幫蘇爸摘菜，蘇爸特別喜歡這個又乖巧又安靜的孩子，尤其是知道他自從出生就沒有見過父親之後，對他更是多了幾分憐惜。
蘇文浩抱著兒子，塵塵小朋友和二舅舅在下棋，正殺得難分難解。
蘇文浩再一次驚住，問蘇文瀚：“你們在做什麽？”
蘇文瀚已經被塵塵逼上死路，抓耳撓腮煩著呢，揮揮手沒理他。
塵塵氣定神閑，彎起大眼睛昂起小腦袋看蘇文瀚：“大舅舅，我和二舅舅在下棋呢，他快要輸啦。”
然後塵塵沖他懷裏的孩子揮了揮爪子：“哥哥好哦。”
塵塵不是自來熟的孩子，相反，他還有點認生，不大理會一般的陌生人。
但是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媽媽的親人，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的親戚。
別人說他跟爸爸長得很像的時候，他自己從來不覺得。
但是他從外公外婆、大舅舅二舅舅，甚至小表哥身上都能看到一二分蘇桃桃的影子，他覺得很神奇，也是頭一次對“血緣關系”有了直觀的理解。
“你你你，你是塵塵？”蘇文浩舌頭都捋不直了。
在見到塵塵之前，蘇文浩敢不要臉地說一句，他就沒見過比他兒子更好看的孩子！他哪次帶著孩子出去別人不得誇一句“喲，你家孩子很好看”？
他看看塵塵，又看看自己兒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輸了輸了。
等等，塵塵多大來著？比他兒子還小吧？滿三歲沒有？居然能把蘇文瀚殺個片甲不留？？
蘇文瀚別的不好說，但凡跟吃喝玩樂沾邊的他都樣樣精通，全家人加起來下棋都下不過他，他居然輸了？？
要是換了別人，蘇文浩會以為他可能讓著小朋友，但是蘇文瀚是誰啊？他管你三歲還是三百歲，字典裏就沒有尊老愛幼這件事，把人“剝光豬”，哭唧唧跟他求饒最好！
可是——
“我輸了，塵塵真厲害！”蘇文瀚輸得心服口服，他已經很久沒試過這麽棋逢敵手，這一局下得不可謂不暢快。
他也沒覺得輸給自己三歲的外甥有什麽不對，還煞有其事地沖塵塵抱拳：“甘拜下風啊。”
塵塵瞇瞇眼，給他回禮：“承讓承認！”
蘇文瀚：“……！！！”
震撼，無比的震撼！
這一臉諂媚，跟餓三天忽然看見肉包子似的傻缺，還是自家那個鼻子朝天不可一世的滾刀肉弟弟嗎？
他不該說“下棋？我不敢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但確實都不是我的對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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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棟走後，狹小的筒子樓剩下蘇桃桃一家，氣氛莫名地有一絲絲尷尬。
還好蘇文瀚這個活寶看夠了戲終於舍得出來解圍。
閨女難得回來，蘇媽一大早起床，在廚房忙活了半天，總算把不相幹的人都送走，全家人才總算能坐下來吃頓安樂茶飯。
蘇爸一高興，把自己珍藏了多年，一直舍不得喝的好酒拿了出來。
蘇媽沒好氣地嗔蘇爸一眼：“大白天的喝什麽酒？他們坐了一路的車，能不能讓人家吃飽飯好好歇著了？”
蘇爸笑呵呵起身給傅征途倒酒，傅征途正要起身，已經被一旁的蘇文瀚很有眼力勁地接了過去，第一杯先給蘇爸滿上。
“難得今天這麽高興，抿兩口還能助眠，妹夫你說是不是啊？是不是我妹管得嚴平時不讓喝酒？沒事，到了哥哥家裏，哥哥罩著你，保準她大氣都不敢亂喘。”
蘇文瀚說著，還朝蘇桃桃拋了個“給哥哥個面子”的媚眼。
蘇桃桃簡直沒眼看，這貨娶不上老婆絕對不是偶然，是人家姑娘沒眼瞎！
蘇文瀚給傅征途倒完酒，又沖傅遠航使眼色：“弟弟，你也來點？”
蘇桃桃還沒出聲，蘇媽一筷子敲到蘇文瀚的手上：“作死是不是？你差不多得了，阿航才多大？”
塵塵捧著自己的小碗眼巴巴看著蘇文瀚：“二舅舅，你怎麽不問我呀？我怎麽沒有一點呀？”
蘇文瀚哈哈大笑：“對對對，怎麽能忘了我的大外甥？來來來，給我大外甥滿上，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蘇爸沒忍住，一腳踹到蘇文瀚腿肚子上：“給我坐回去！”
然後一臉和顏悅色看著塵塵：“小孩子不能喝酒，塵塵先喝橘子汽水，等長大了才能喝酒。”
塵塵小朋友看著媽媽。
蘇桃桃：“喝酒長不高，小叔叔都還不能喝，你說呢？”
塵塵又看看爸爸。
傅征途搖了搖頭。
塵塵鼓了鼓腮幫子：“好的吧，那我喝汽水吧。”
這一頓難得的家常便飯，全家人吃得樂也融融。
盡管兩老還有很多話要對蘇桃桃說，看著他們疲憊的面容也只能作罷，反正不差這一時半會。
幾十平的筒子樓原本一家三口住著還算寬敞，忽然多了四個人住進來，就顯得擁擠多了。
“你的房間我收拾出來了，你還住原來那屋吧，就是床有點小，怕擠著塵塵。”
蘇文瀚飯飽酒足，心情爽利，大手一揮，難得說人話：“我的房間讓出來，讓妹夫兄弟倆住，桃桃帶著塵塵住，我住客廳，這不就結了？”
傅征途搖頭：“怎能讓二哥睡客廳？這樣吧，我睡客廳，你和阿航住。”
傅遠航也搖頭：“我睡客廳，你們住一屋。”
“不要！”
“不要！”
傅征途和蘇文瀚難得默契道。
蘇文瀚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我還是黃花大閨男，不跟成年男同志睡覺！”
眾人：？？？
蘇桃桃：“……”有沒有人管管這貨啊！
“塵塵在家一直跟阿航住，這樣吧，我和征途住一屋，阿航和塵塵睡二哥房間，二哥委屈一下睡客廳。”
蘇桃桃一錘定音。
蘇文瀚閉上眼睛擺擺手：“反正房間給你們了，你們自己安排吧。”
蘇媽也說：“就這麽決定吧，要不是擔心擋人家道，我都想讓他睡走廊上去。”
蘇文瀚睜開一只眼睛裝委屈：“媽，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不是你親生的嗎？我是撿來的吧？”
蘇媽一點面子沒給他：“對，街口那垃圾桶邊上撿的，我們家沒有你這種懶漢，當初要不是你怕苦怕累，輪得到桃桃下鄉嗎？”
“媽，你這麽說話就沒良心了吧？我沒說我不願意去啊，是桃桃跟許……咳咳，賭氣非要去，我回來的時候她都已經報名走了，我有辦法留下來，咱家總不能再白白搭進去一個吧？我才沒那麽傻呢。
不過錯有錯著，她要是不下鄉，你哪來這麽俊的大女婿大外孫啊？這叫因禍得福，不然她早跟許……咳咳……算了不說了，我睡覺！”
蘇文瀚哼了個鼻音，大喇喇躺在沙發上，轉過身去面壁思過。
蘇媽懶得理他，抱了床前兩天才洗幹凈的被子過來，領著夫妻倆進房：
“你屋裏的東西沒動過，你大哥大嫂很少在家裏過夜，偶爾回來過夜我也是讓他們睡你二哥那屋，你二哥睡客廳。”
為此，蘇大嫂沒少陰陽怪氣蘇媽，說什麽蘇家的小姑子是寶，兒子都是草，她這個蘇家媳婦回來都沒有地方睡。
事實上蘇大哥除了孩子還跟他姓蘇，其他方面跟入贅也差不多，事事都以蘇大嫂娘家那邊為先。
外人笑話蘇大哥吃軟飯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蘇大哥本人並不在意，他就是奔著吃軟飯去的，誰家飯菜香，誰家能他少奮鬥幾十年，他就能待人家閨女如珠如寶，做個二十四孝的好丈夫好女婿。
甚至還能笑嘻嘻懟上外人一句“沒辦法啊，誰讓我長得俊討人喜歡呢，我岳父岳母要拿我當親兒子對待我能有什麽辦法？要不你們也試試？雖然有點難度，但努努力，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呢？對吧？”
見過吃軟飯的，可沒見過吃軟飯吃得這般堂而皇之的，話都讓他說絕了？別人還能說什麽？
二老也沒什麽好抱怨，他們都還沒退休，沒法幫蘇大哥帶孩子，也不指著蘇大哥給他們養老，權當幫親家養了兒子吧。
要說蘇大哥人品有問題，對二老多不孝，倒也沒有。
人家有正當工作，踏踏實實上班，對媳婦孩子如珠如寶，出了名的疼老婆，也確實是蘇大嫂娘家那邊主動掏心掏肺對他好。
他長得好，嘴巴甜，性子軟，討人喜歡也是真的。
總之不偷不搶，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二老除了臉上無光，背地裏讓人家說他們家裏有個沒骨頭吃軟飯的兒子，也不會少二兩肉。
總之蘇家兄妹三人個個不走尋常路，沒一個給他們長過臉，二老早已經習慣了。
回娘家（8）
這是傅征途第一次進蘇桃桃的房間。
怎麽說呢，也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蘇桃桃在他眼裏是個非常獨立且有主見的女同志，沒想到她的房間卻這麽……孩子氣？
“你喜歡這些東西？”傅征途拿起一個小兔子玩偶。
繼而想到塵塵那個小老虎布偶，估摸著是也是心靈手巧的岳母親手做的吧。
說實話，蘇桃桃也是第一次來這個房間，滿屋子少女心滿滿的小玩意一個都不是她的，不過也只能捏鼻子認下了。
她碰了碰窗邊的小風鈴，看著床上整整齊齊擺放著的一排排纖塵不染的小布偶笑道：
“我媽以為我喜歡，每年都會用碎布頭做一兩個，長年累月下來就這麽多了。”
傅征途點了點頭，上頭兩個哥哥，最小的掌上明珠總是受寵的。
傅征途把小布偶放回去。
“放在床上礙地方，收到櫃子裏去吧。”
塵塵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進來的，看著一床的小布偶“哇哇哇”個不停：“小老虎的好朋友惹！麻麻，你的床是動物園嗎？”
蘇桃桃：“……”別說，老虎大象獅子兔子河馬烏龜……應有盡有，蘇媽大概是把她認識的動物都縫了一遍，還真是個縫了個動物園出來。
手工也從一開始的生疏粗糙到後面的熟練別致，到塵塵手上那只小老虎已經栩栩如生了。
一針一線都包蘊含著一個偉大母親對孩子的愛。
“蘇桃桃”算是在沐浴在愛裏長大的孩子，起碼上輩子沒什麽父母緣的蘇桃桃就很是羨慕。
“塵塵喜歡的話，我們走的時候都帶走好不好？”蘇桃桃說。
塵塵眨巴眼：“可以嘛？”
蘇桃桃隨手拿了一個捏了捏：“這些都是姥姥給媽媽做的，我們不經常回來，帶回去總好過放在這裏積灰。”
塵塵當然不會拒絕，帶回去他就可以開動物園啦，不知道要得羨慕壞多少小朋友。
“嗯嗯嗯，冬冬和胖胖見了肯定也很羨慕。”
蘇桃桃揉揉孩子的腦袋，沒再說什麽。
趕了一天一夜的車，到底是累了，沐浴換上新的衣服，全家人便開始補眠。
蘇爸和蘇媽自然不會閑著，他們差不多又該去準備晚餐了。
這年頭的筒子樓並沒有獨立的廚房，只有一個公用的大廚房，到了飯點，家家戶戶都集中在那裏做飯燒菜。
“喲，中午吃了雞，晚上也吃這麽好呢，你們女婿不是個鄉下泥腿子，之前你們不是對他哪哪都不滿意， 不讓他登門嗎？”
“對呀，對呀，難道是一登門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不介意他們拖家帶口來打秋風了對吧？”
“你們可別亂說，我聽看門的王大爺說蘇家姑爺高大英俊，儀表堂堂，比城裏人還像城裏人，哪裏是什麽泥腿子？”
“那桃桃好福氣啊，當年一聲不吭嫁給了鄉下泥腿子，又幾年不回來，我還以為她男人見不得光呢……”
“夠了！”蘇媽正摘著老菜幫，聽這些越說越離譜，手裏的菜幫子重重扔回水裏，厲聲道：
“你們鍋裏的大米，碗裏的青菜，哪一樣不是人家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種的？一口一個泥腿子，有本事別吃人家種的東西啊，喝露珠吃西北風去啊？”
一貫溫和的蘇媽忽然爆發，大家楞住了。
蘇爸也冷冷地掃了一圈：“ 嘴上沒個把，做人還是積點口德吧。”
這話他們聽聽也就算了，傳到傅征途耳朵裏像什麽樣，他們還要不要做人了？
眾人面面相覷，這兩口子平日裏最為和善，經常調侃他們兒子吃軟飯都沒生過氣，怎麽說兩句女婿還生氣了？
蘇爸是廠裏最老資格的技工，靠著一身過硬的本事拿著全廠最高工資，手裏捏著技術，帶出了不少徒弟，誰都得尊稱他一聲蘇師傅。
剛剛說話的這些人家裏的男人想走技術崗，都必須經過蘇爸的考察，他不同意的，基本沒戲。
其實她們也沒惡意，就是吃飽撐著沒事幹，習慣了誰家裏那點事都拿出來說一說。
誰聽了都當茶餘飯後的笑話來聽，很少動真格生氣。
“對不起蘇師傅，我們沒別的意思，就是隨口說說而已。”
“對對，我們嘴上沒門胡說八道，真不是那個意思。”
“對不起啊 ，我們用完了，先走一步，你們慢慢做，多給女婿做點好吃的啊……”
……
霎時間，公共廚房裏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蘇東漢夫妻倆。
“都怪你！當初讓我到鄉下去看一眼桃桃，一早知道征途是什麽人，用得著被人這樣編排嗎？”蘇媽說起來就生氣。
當初要不是蘇東漢攔著，她早就去鄉下看閨女了。
後來不是不想去，年末大孫子就出生了，雖說不是他們帶，但要幫忙的時候也不少，總有這樣那樣的事絆手絆腳走不開。
老二倒總是想去看看，可他不是正式工，要走開那麽久也不容易，又經常被派出去各地出差，有一次出差在青蓮縣附近，順道買了車票都出了岔子去不成。
後來蘇桃桃就已經隨著傅征途去了基地，直到現在才回來。
其實蘇東漢在青蓮縣也有“線眼”幫忙盯著，即便蘇桃桃不寫信回來，定時也會有人給他們報平安。
就是雙方還有怨氣，都不肯低頭。
即便現在結果是好的，傅征途也是個很不錯的女婿，就是被人這樣編排總歸意難平。
大兒子被人編排成吃軟飯她都沒那麽生氣。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孩子難得回來，咱們趕緊給他們做點好吃的，眼不見為凈吧。”
蘇媽自然也知道，不然還能怎麽樣？領著傅征途到各家各戶去，讓他們看看什麽是好女婿麽？
蘇媽越想越覺得還是得想個法子，讓大家知道傅征途是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女婿才行。
回娘家（9）
翌日是周末，二老都不用上班，也是家庭日。
每周的周末，不出意外的話，大兒子蘇文浩都會帶著妻兒回家看望二老。
大多數時候是在家裏做飯吃，有時候蘇大嫂嫌筒子樓太擁擠，就帶著大家出去下館子。
蘇大嫂確實是家裏千嬌萬寵長大的姑娘，性格上有些缺陷，但人也算不上壞。
蘇爸蘇媽知道他們今天會回來，所以蘇桃桃回來探親的事就沒有提前跟他們打招呼。
以至於蘇文浩帶著妻兒回來，高大英俊的傅征途來開門的時候，他一度以為自己走錯門，看了好幾次門牌號。
直到蘇媽走過來給他介紹，還沒有反應過來。
“大哥，大嫂。”傅征途恭恭敬敬打招呼，還沖他懷裏的孩子，友好地點了下頭。
蘇文浩驚呆了，跟傅征途大眼瞪小眼。
蘇媽清了清嗓子，給了蘇文浩一肘子：“楞著做什麽，裝門神呢，征途叫你們呢。”
“哦哦哦……妹夫好妹夫好……”
……
蘇大哥回來得早，蘇桃桃還在睡懶覺。
傅遠航幫蘇爸摘菜，蘇爸特別喜歡這個又乖巧又安靜的孩子，尤其是知道他自從出生就沒有見過父親之後，對他更是多了幾分憐惜。
蘇文浩抱著兒子，塵塵小朋友和二舅舅在下棋，正殺得難分難解。
蘇文浩再一次驚住，問蘇文瀚：“你們在做什麽？”
蘇文瀚已經被塵塵逼上死路，抓耳撓腮煩著呢，揮揮手沒理他。
塵塵氣定神閑，彎起大眼睛昂起小腦袋看蘇文瀚：“大舅舅，我和二舅舅在下棋呢，他快要輸啦。”
然後塵塵沖他懷裏的孩子揮了揮爪子：“哥哥好哦。”
塵塵不是自來熟的孩子，相反，他還有點認生，不大理會一般的陌生人。
但是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媽媽的親人，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的親戚。
別人說他跟爸爸長得很像的時候，他自己從來不覺得。
但是他從外公外婆、大舅舅二舅舅，甚至小表哥身上都能看到一二分蘇桃桃的影子，他覺得很神奇，也是頭一次對“血緣關系”有了直觀的理解。
“你你你，你是塵塵？”蘇文浩舌頭都捋不直了。
在見到塵塵之前，蘇文浩敢不要臉地說一句，他就沒見過比他兒子更好看的孩子！他哪次帶著孩子出去別人不得誇一句“喲，你家孩子很好看”？
他看看塵塵，又看看自己兒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輸了輸了。
等等，塵塵多大來著？比他兒子還小吧？滿三歲沒有？居然能把蘇文瀚殺個片甲不留？？
蘇文瀚別的不好說，但凡跟吃喝玩樂沾邊的他都樣樣精通，全家人加起來下棋都下不過他，他居然輸了？？
要是換了別人，蘇文浩會以為他可能讓著小朋友，但是蘇文瀚是誰啊？他管你三歲還是三百歲，字典裏就沒有尊老愛幼這件事，把人“剝光豬”，哭唧唧跟他求饒最好！
可是——
“我輸了，塵塵真厲害！”蘇文瀚輸得心服口服，他已經很久沒試過這麽棋逢敵手，這一局下得不可謂不暢快。
他也沒覺得輸給自己三歲的外甥有什麽不對，還煞有其事地沖塵塵抱拳：“甘拜下風啊。”
塵塵瞇瞇眼，給他回禮：“承讓承認！”
蘇文瀚：“……！！！”
震撼，無比的震撼！
這一臉諂媚，跟餓三天忽然看見肉包子似的傻缺，還是自家那個鼻子朝天不可一世的滾刀肉弟弟嗎？
他不該說“下棋？我不敢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但確實都不是我的對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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