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師生冤家路窄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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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師生冤家路窄二三事
文風館，是京城文人聚會最有名的場所，這裏常年有各種詩文聯誼，暢談文風，備受文人墨客的推崇，不僅聲譽高，門檻也高。背後的主人據傳是京城四大書院裏的其中幾位。其實也不是據說，除了方正流以外，其他三個書院院首經常在這裏會客，許多人都想成為他們的座上賓，為了在京城文圈裏出名。
穆辛九沒想到今天的客人是江停雲。
她原本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把牌子拿出來給門口的人看。對方只是看了一眼，確認牌子是真貨，就很快放她進去了。由此，她猜測孟紫娟之前幾次半夜離開書院很可能就是來了這裏。
她望著頭頂灑下白白冷光的月亮，嘲諷地想：女學生孤身一人半夜外出來這裏總不會是為了結交名流之士。
一路上穆辛九經過了不少人，這些人都沒有對她產生懷疑，甚至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仿佛是對她這個女學生的存在習以為常。
正在摸索間，背後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你是誰？”
一處雅間內，裝設古香古韻，器具精美別致。
坐在江停雲對面的一位中年男人，示意管事把東西呈上來。
一個錦盒緩緩打開，不出所料，這個中年男人看到了江停雲眼中一閃而逝的變化。他自得道：“江侍郎，這是我們主人家因緣巧合覓得的《覆籍古音》，今日邀您過來，是想將此物贈與有緣人。”
覆籍，乃西戰時期的大樂家，對古音的造詣之深，出神入化。他傳世的作品很多，卻有一本最古樸的《覆籍古音》未被抄送傳錄，傳言那是他的生前遺作。幾百年來，沒有人真正見過那本古籍。
江停雲裝作一副不解的樣子：“這麽珍貴的文物，主人家為何不自己收藏？”
中年男人道：“您是琴癡柳一空的徒弟，對古琴的造詣想必深不可測。我家主人向來是愛物惜才之人，認為只有把放在真正懂它的人手裏，才能發揮最大的價值。否則就是一堆廢紙。在我家主人看來，全京城之中，只有您才能成全它的價值。”
這對愛音之人來說，的確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誘惑。
江停雲伸出雙手，從盒子中小心翼翼取出那本古籍，看的如此全神貫註，以至於中年男人什麽時候離開的也沒察覺，他已經全然沈浸在幾百年前回響的古音裏。
門外被推進來一個人，有個艷俗的聲音提醒道：“今兒你就好好陪江仕郎說說話，機靈點，懂不懂？”
“懂了。”一個怯生生的嬌滴滴少女聲應道。
江停雲回神，望向門邊進來的人，睜大瞳孔的一瞬間，全然忘了反應，少女朝自己懷裏撲了進來，撲鼻而來的香氣令他搞不清狀態。
“江仕郎，我叫風吟。”穆辛九悄悄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往人耳朵邊蹭，小聲提醒道：“幫我個忙，演一場戲。”
江停雲神情微變，大掌撫上柔韌的腰肢，將人攬進身前幾分，虛情假意道：“你身上很香，是什麽味道？”
門外那雙一直在留意的眼睛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將門實實在在地掩上了。
穆辛九從他懷裏退出，把過度敞開的衣襟往上提了提，“謝了。”
江停雲已面無波瀾，對方的出現方式一次比一次驚悚，這次是打扮成那種煙花女子讓他配合難以啟齒之事。他忍了又忍，問道：“你又在搞什麽？”
穆辛九反問：“你又在這裏做什麽？”
江停雲：“文風館館主邀我前來的，我也不知對方是何意。”
穆辛九瞄了一眼案幾上的古籍，明白過來：“對方找你過來，又是送禮，又是送女人……”
“我並不認識他。”
“文風館背後的主人是餘思憫和聞渺他們幾個，這你應該聽說過吧？你是皇後的弟弟，出自江南士族，還是當朝太傅的女婿，擺明了是想拉攏你。”
江停雲其實心裏早已有了答案，穆辛九的一番分析令他有種被看穿的感覺，感到了些許被冒犯，面露不快道：“你還沒說明為何會以……這副樣子出現在這裏。”
“說了你會替我保密？”
“我替你保密的事情還少？”江停雲差點要把沒心沒肺罵出口。
“那倒也是。”
隨後，穆辛九將那日從孟紫娟身上發現的疑點以及如何追查到文風館的過程跟他說了一遍。
江停雲沈思片刻，眼望她：“你懷疑孟紫娟的死與文風館之間有關聯？”
穆辛九拿出那塊牌子，“這個是我從孟紫娟的遺物裏發現的東西。這裏管事的人看了這塊牌子後仿佛什麽都明白了。將我帶過來的女人明知道我是書院的學生，還把我打扮成這副樣子過來陪酒。這裏面在做什麽勾當你應該能猜到了吧。”
江停雲面色憤憤道：“這些女學生為何要這麽做？”
穆辛九沈吟道：“我想無非是利益交換，把自己當作性資源交出去，換取其他東西。你猜她們有多少人是自願做這種事？”
江停雲：“背後一定有人脅迫她們這麽做，否則就不會有人以死明志。”
穆辛九：“沒錯。”
兩人陷入了沈默，神情皆是凝重。
江停雲有些口幹舌燥，倒了一杯茶，穆辛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剛才忘了提醒你，別用力聞我身上的氣味，那個女人朝我身上噴的脂粉裏有催情藥的成分。”
“……你！”江停雲氣結。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二人對視一眼，深知要是從文風館出去還是得演一出戲。
於是摟著彼此出了門，這時穆辛九又回去把那本《覆籍古音》捎上了，按她的話說，演戲要演全套，必須讓別人以為江停雲是那種貪財好色之徒。
江停雲氣得肝肺疼，碰到這種學生是他的不幸。
夜色裏，兩人乘了馬車離開。
管事回到春風閣，將今晚招待江停雲的所見所聞敘述了一遍。還特意強調了一句：“江仕郎看起來十分的著急，火急火燎地拉著那個女學生離開的。”
餘思憫出了一顆白子，也不看那個管事，而是研究著面前的棋盤。
他對面的聞渺顯然對江停雲更感興趣：“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一旦擺出可口的誘餌，再怎麽清高的男人都會投降。”
餘思憫冷冷地盯著那個管事，問道：“東西拿走了嗎？”
管事回道：“拿走了。”
餘思憫這次放松了神情，又下出了一步棋子：“也不知道雲庭居的案子查的怎麽樣了？”
聞渺發出一聲不屑：“刑部和大理寺想出風頭就讓他們出去，這明擺著就是一起意外。宗遠兄命不好，偏偏睡夢中被火燒死了。”
餘思憫深信不疑地搖搖頭，舉目正視對方：“詩會那天他突然發瘋了似的亂叫，我聽到他說了一句名字。”
聞渺：“是不是你多疑了？”
餘思憫：“當晚飛花令上抽出來的兩個字是什麽，你還記得嗎？”
聞渺回憶道：“第一輪抽出來的是個‘柔’字，第二輪抽出來的是個……”
餘思憫接下去：“是音。”
聞渺大叫起來：“柔音！難道是那個……不會這麽巧吧……人都已經死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
餘思憫伸手，打住他後面要說出來的話：“那個叫沈玠的大理寺卿找到了藍濤行，你還覺得許宗遠的死跟那個女學生沒關聯嗎？”
“大理寺知道了，也就是說刑部也會知道，那長公主那裏……”
砰！
“閉嘴！”
餘思憫突然一掌拍在棋盤上，把幾顆棋子打亂了。
聞渺嚇得噤聲。
餘思憫厲聲警告道：“你最好祈禱許宗遠的死跟五年前那樁案子沒關聯，否則查到這邊來，老師和我也保不了你們！”
回想起許宗遠被活活燒死的慘狀。聞渺在崩潰的邊緣，抱住餘思憫的手臂不停懇求道：“思憫兄，你要幫幫我啊！萬一兇手真的是沖著藍柔音來的，下一個死的就是我，我不想像宗遠兄那樣死的這麽慘！”
餘思憫用力甩開袖子，居高臨下，厭惡地看著他：“孟紫娟家人那裏處理好了嗎？”
聞渺：“屍體已經火化，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餘思憫：“先讓孟耀祖離京，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說完，走出了燈火搖晃的春風閣。
“思憫兄！”
春風閣面對著一片湖，夜風吹來，將燭火吹得忽明忽暗。
聞渺呆傻地面對著門外猶如深淵般的湖水，一動也沒動，腳下的黑白棋子灑了一地，早已分不清誰贏誰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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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風館，是京城文人聚會最有名的場所，這裏常年有各種詩文聯誼，暢談文風，備受文人墨客的推崇，不僅聲譽高，門檻也高。背後的主人據傳是京城四大書院裏的其中幾位。其實也不是據說，除了方正流以外，其他三個書院院首經常在這裏會客，許多人都想成為他們的座上賓，為了在京城文圈裏出名。
穆辛九沒想到今天的客人是江停雲。
她原本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把牌子拿出來給門口的人看。對方只是看了一眼，確認牌子是真貨，就很快放她進去了。由此，她猜測孟紫娟之前幾次半夜離開書院很可能就是來了這裏。
她望著頭頂灑下白白冷光的月亮，嘲諷地想：女學生孤身一人半夜外出來這裏總不會是為了結交名流之士。
一路上穆辛九經過了不少人，這些人都沒有對她產生懷疑，甚至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仿佛是對她這個女學生的存在習以為常。
正在摸索間，背後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你是誰？”
一處雅間內，裝設古香古韻，器具精美別致。
坐在江停雲對面的一位中年男人，示意管事把東西呈上來。
一個錦盒緩緩打開，不出所料，這個中年男人看到了江停雲眼中一閃而逝的變化。他自得道：“江侍郎，這是我們主人家因緣巧合覓得的《覆籍古音》，今日邀您過來，是想將此物贈與有緣人。”
覆籍，乃西戰時期的大樂家，對古音的造詣之深，出神入化。他傳世的作品很多，卻有一本最古樸的《覆籍古音》未被抄送傳錄，傳言那是他的生前遺作。幾百年來，沒有人真正見過那本古籍。
江停雲裝作一副不解的樣子：“這麽珍貴的文物，主人家為何不自己收藏？”
中年男人道：“您是琴癡柳一空的徒弟，對古琴的造詣想必深不可測。我家主人向來是愛物惜才之人，認為只有把放在真正懂它的人手裏，才能發揮最大的價值。否則就是一堆廢紙。在我家主人看來，全京城之中，只有您才能成全它的價值。”
這對愛音之人來說，的確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誘惑。
江停雲伸出雙手，從盒子中小心翼翼取出那本古籍，看的如此全神貫註，以至於中年男人什麽時候離開的也沒察覺，他已經全然沈浸在幾百年前回響的古音裏。
門外被推進來一個人，有個艷俗的聲音提醒道：“今兒你就好好陪江仕郎說說話，機靈點，懂不懂？”
“懂了。”一個怯生生的嬌滴滴少女聲應道。
江停雲回神，望向門邊進來的人，睜大瞳孔的一瞬間，全然忘了反應，少女朝自己懷裏撲了進來，撲鼻而來的香氣令他搞不清狀態。
“江仕郎，我叫風吟。”穆辛九悄悄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往人耳朵邊蹭，小聲提醒道：“幫我個忙，演一場戲。”
江停雲神情微變，大掌撫上柔韌的腰肢，將人攬進身前幾分，虛情假意道：“你身上很香，是什麽味道？”
門外那雙一直在留意的眼睛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將門實實在在地掩上了。
穆辛九從他懷裏退出，把過度敞開的衣襟往上提了提，“謝了。”
江停雲已面無波瀾，對方的出現方式一次比一次驚悚，這次是打扮成那種煙花女子讓他配合難以啟齒之事。他忍了又忍，問道：“你又在搞什麽？”
穆辛九反問：“你又在這裏做什麽？”
江停雲：“文風館館主邀我前來的，我也不知對方是何意。”
穆辛九瞄了一眼案幾上的古籍，明白過來：“對方找你過來，又是送禮，又是送女人……”
“我並不認識他。”
“文風館背後的主人是餘思憫和聞渺他們幾個，這你應該聽說過吧？你是皇後的弟弟，出自江南士族，還是當朝太傅的女婿，擺明了是想拉攏你。”
江停雲其實心裏早已有了答案，穆辛九的一番分析令他有種被看穿的感覺，感到了些許被冒犯，面露不快道：“你還沒說明為何會以……這副樣子出現在這裏。”
“說了你會替我保密？”
“我替你保密的事情還少？”江停雲差點要把沒心沒肺罵出口。
“那倒也是。”
隨後，穆辛九將那日從孟紫娟身上發現的疑點以及如何追查到文風館的過程跟他說了一遍。
江停雲沈思片刻，眼望她：“你懷疑孟紫娟的死與文風館之間有關聯？”
穆辛九拿出那塊牌子，“這個是我從孟紫娟的遺物裏發現的東西。這裏管事的人看了這塊牌子後仿佛什麽都明白了。將我帶過來的女人明知道我是書院的學生，還把我打扮成這副樣子過來陪酒。這裏面在做什麽勾當你應該能猜到了吧。”
江停雲面色憤憤道：“這些女學生為何要這麽做？”
穆辛九沈吟道：“我想無非是利益交換，把自己當作性資源交出去，換取其他東西。你猜她們有多少人是自願做這種事？”
江停雲：“背後一定有人脅迫她們這麽做，否則就不會有人以死明志。”
穆辛九：“沒錯。”
兩人陷入了沈默，神情皆是凝重。
江停雲有些口幹舌燥，倒了一杯茶，穆辛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剛才忘了提醒你，別用力聞我身上的氣味，那個女人朝我身上噴的脂粉裏有催情藥的成分。”
“……你！”江停雲氣結。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二人對視一眼，深知要是從文風館出去還是得演一出戲。
於是摟著彼此出了門，這時穆辛九又回去把那本《覆籍古音》捎上了，按她的話說，演戲要演全套，必須讓別人以為江停雲是那種貪財好色之徒。
江停雲氣得肝肺疼，碰到這種學生是他的不幸。
夜色裏，兩人乘了馬車離開。
管事回到春風閣，將今晚招待江停雲的所見所聞敘述了一遍。還特意強調了一句：“江仕郎看起來十分的著急，火急火燎地拉著那個女學生離開的。”
餘思憫出了一顆白子，也不看那個管事，而是研究著面前的棋盤。
他對面的聞渺顯然對江停雲更感興趣：“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一旦擺出可口的誘餌，再怎麽清高的男人都會投降。”
餘思憫冷冷地盯著那個管事，問道：“東西拿走了嗎？”
管事回道：“拿走了。”
餘思憫這次放松了神情，又下出了一步棋子：“也不知道雲庭居的案子查的怎麽樣了？”
聞渺發出一聲不屑：“刑部和大理寺想出風頭就讓他們出去，這明擺著就是一起意外。宗遠兄命不好，偏偏睡夢中被火燒死了。”
餘思憫深信不疑地搖搖頭，舉目正視對方：“詩會那天他突然發瘋了似的亂叫，我聽到他說了一句名字。”
聞渺：“是不是你多疑了？”
餘思憫：“當晚飛花令上抽出來的兩個字是什麽，你還記得嗎？”
聞渺回憶道：“第一輪抽出來的是個‘柔’字，第二輪抽出來的是個……”
餘思憫接下去：“是音。”
聞渺大叫起來：“柔音！難道是那個……不會這麽巧吧……人都已經死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
餘思憫伸手，打住他後面要說出來的話：“那個叫沈玠的大理寺卿找到了藍濤行，你還覺得許宗遠的死跟那個女學生沒關聯嗎？”
“大理寺知道了，也就是說刑部也會知道，那長公主那裏……”
砰！
“閉嘴！”
餘思憫突然一掌拍在棋盤上，把幾顆棋子打亂了。
聞渺嚇得噤聲。
餘思憫厲聲警告道：“你最好祈禱許宗遠的死跟五年前那樁案子沒關聯，否則查到這邊來，老師和我也保不了你們！”
回想起許宗遠被活活燒死的慘狀。聞渺在崩潰的邊緣，抱住餘思憫的手臂不停懇求道：“思憫兄，你要幫幫我啊！萬一兇手真的是沖著藍柔音來的，下一個死的就是我，我不想像宗遠兄那樣死的這麽慘！”
餘思憫用力甩開袖子，居高臨下，厭惡地看著他：“孟紫娟家人那裏處理好了嗎？”
聞渺：“屍體已經火化，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餘思憫：“先讓孟耀祖離京，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說完，走出了燈火搖晃的春風閣。
“思憫兄！”
春風閣面對著一片湖，夜風吹來，將燭火吹得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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