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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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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1 章

觥籌交錯的宴會正式開始, 年輕的女巫和男孩們在宴會大廳裏匯集。

在場的女巫不光有當地的中部女巫,也有不少從北部應邀過來的適齡女巫。自從兩地聯系加深、北部高層允許中部女巫去北部做生意,許多中部女巫都傾向於讓自己的兒子之一跟北部的女巫聯姻。

在場的人無論來自北部還是中部, 都是經過嚴格篩選過的,每一個人的家庭實力都差不到哪去。

在場的年輕人也都知道這場宴會的意思。

許多女巫都圍在模樣上乘, 身材頂級的男人身邊獻殷勤。在家境相仿的情況下,女巫們會優先選擇外貌更好的男性。

私底下女巫們倒是會玩更好看的奴隸, 只是奴隸生出來的孩子上不得臺面, 沒有太大用處,也就只能玩玩而已。

關於奴隸的孩子上不得臺面這件事,還要從數年前說起。

那時第一批回到人間的女巫為了響應撒旦的號召,瘋狂與奴隸生孩子。到處都能看到大著肚子的男奴穿梭在田地裏,一手農具另一手扶著肚子。等到第二代小女巫們長大, 有關遺產分配問題的矛盾開始顯現。作為長女的她們, 可不會讓奴隸產下的非婚生孩子搶奪屬於她們的東西。

一同長大、關系密切、親眼見過撒旦的二代小女巫們隱忍不發,等到全部成年後正式吹響反擊的號角, 不光聯合起來將奴隸生的那些孩子鬥得毫無還手之力,還硬是將私生孩子的罪孽編進了巫魔教的教義裏, 搞得與末世前邪神上帝的某些教義似曾相識。

奴隸和奴隸生出的孩子, 不再是普通的道德問題。而是變成了:在原罪的基礎上,罪加一等、罪孽深重、罪無可恕的信仰問題。

信仰一旦出問題, 那許多女巫是真的敢拼命的。至於最開始的、在計較道德問題之前的、更加核心的、真正的、分配方式問題……已經被埋在了地裏,沒有人會去提。

提,就是信仰不夠虔誠,有問題。

質疑, 就是信仰歪曲,罪人該死。

哪怕當時整個中部所有人心裏都清楚, 這些跟道德信仰之類的完全沒有關系,徹頭徹尾是利益爭鬥導致的,也沒有人敢多說一句。畢竟中部的權力核心已經掌握在了二代女巫手裏。是非對錯的定義、主流話語權只會由這群女巫裁定。

至於未來……

不會有後人知道當初定下這些規定前的爭權奪利過程有多血腥,只會以為這是教義的規定,從來便如此。

都不用更久遠的未來。

現在二代女巫們就已經把老一輩女巫的風流韻事,洗成了上一代女巫響應撒旦大人的號召,多多生出人類以便共同抵抗煉獄。

倒不是因為她們個個都是大孝女。只不過是為了美化上一代的行為,從而讓自己能更加名正言順地統治。還可以成功為自己未來有可能,或者說必然會做出的相同行為提前洗地。

孕育私生孩子的男奴,是在有原罪的情況下不知悔改,罪加一等。生下的孩子也不光彩,無法繼承大統。孩子具體的境遇如何只能看當家家主的意思。或是被當家家主承認私生孩子的身份,獲得極其有限的繼承權,拼死拼活為家族辦事,但只是個年底拿分紅的勞苦員工。或是完全不被當家家主承認,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有家族血統的孩子,也只能頂著母不詳的名頭,撈不到一根銀絲。

而搞出了一大批私生孩子的女巫們……

就只是,在響應撒旦大人的號召而已。

無關痛癢,無可厚非,不值一提。

周希禮貌地屏退一眾圍在他身邊的女巫,躲到角落裏透氣。

試圖追求他的女巫數量不少。他知道女巫們喜歡他家境好,模樣好,人又守規矩,聽話還老實。不止一個追求他的女巫對他表達這類讚賞。

長輩們也時常誇他,說他是第三代孩子中,男孩子裏最優秀的典型。只有得到這種來自外界的讚譽時,她的母親才會表揚他幾句。

他從來沒敢告訴過任何人,他並不喜歡這類的讚譽。

他的心中藏著一團火焰。

只有他自己知悉。

不,不只是他自己。還有……

周希忍不住在眾多女巫和男人中,裝作不經意地尋找心上人的蹤跡。

年少時的一次慶典聚會上,他趁著大人們應酬、孩子們嬉戲打鬧的時機,悄悄溜到了莊園的馬廄裏。

他太羨慕能夠騎馬的妹妹了,妹妹還不如他大,卻在更小的時候由母親手把手教導騎術,如今已經能夠在草場農田裏肆意地騎行。他不止一次聽到母親表揚妹妹的學習能力強,比母親更有天賦,未來可期。

當他對母親提出也想要學騎馬時,卻遭到了母親的訓斥。母親厲聲質問他,他學會了騎馬是想要跑到哪去。他不明所以,慌亂地解釋,他哪也沒想去,都沒想出自家的莊園,能在莊園裏小跑兩圈就已經很滿意了。

可他母親完全不聽他的解釋。在外面時還好,在家裏完全把他當成空氣,整整一個月有餘。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他明明就只是想騎馬而已。想像妹妹說的那樣,感受一下馬背上的微風拂面,看一看馬背上的風景。

他甚至都沒癡心妄想,自己能像妹妹那樣得到母親的誇讚,被母親表揚騎術能力。他就僅僅只是……想要騎馬而已。

那一日,或許是長久的壓抑,又或是母親的冷漠將他逼到了極致。他就是瘋狂地想要騎到馬背上去。於是他躲過所有人的註意,讓自己貼身的奴隸叫走看守馬廄的奴隸,成功走進了馬廄裏。興奮與恐懼交織。在那一刻,他的心跳快到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他瞄準了最小的那匹馬,連滾帶翻想要爬到馬背上去。他正專心致志扒著馬想要往上爬卻好半天沒成功時,不知道哪裏傳來了一道聲音:

“你知道……那是剛剛三個月的小馬駒吧?”

“呀——”

周希驚慌失措之下摔了個屁股墩,幸好還沒上馬,高度並不算高,馬也沒因為她的喊聲受驚踩到她。

他沒受傷。

身體上……沒受傷。

羞怯的他忍不住對那人發起了脾氣:“為什麽你躲起來不出聲!這根本就不是英勇磊落的女巫會做出來的事!”

等那人走進,周希才發現還是個熟人。是他妹妹的好友巫女。盡管私下接觸不多,但在正式的場合也算是會互相點頭示意打招呼的關系。

“貌似……是我先來的吧。在聽到咚咚咚的蹦跳聲音前,我並不知道你進了馬廄裏。再說……如果不是有我在馬廄裏,剛剛看守馬廄的奴隸也不會被旁人成功叫走。叫人的那個是……你的奴隸吧。”

周希全部的註意力都被巫女的某句話牽住,氣得直跳腳,根本沒想到奴隸不奴隸:“我跳起來時怎麽會有咚咚咚的聲音!我又不是二百斤的胖子!”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的耳朵很靈敏,五感靈敏算是我的個人天賦能力。”

周希還真聽妹妹說過這件事,母親也提過巫女的能力在戰鬥中很有益。知道對方不是故意冒犯,周希沒再抓著不放。

“好吧,那……你能幫我保密嗎?如果被我母親知道了,我一定完蛋了。求求你。”

“可以。但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麽非要騎馬嗎?甚至不惜折磨未成年的小馬駒。”

周希臉一紅,扭捏地低聲解釋:“我又不知道它沒成年。我看它的體型已經不小了。就以為……從來都沒人教過我這些事。”

“原來如此。有些品種馬三個月身型就不小了。雖然身型大,但它牙還沒長齊。根本就禁不住人類的騎乘。你最好不要騎它了,不然會傷到它。”

周希若有所思地點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方是在教自己。大概是因為他剛剛說的那句——從來都沒有人教過他這些事。

“你怎麽沒去宴會?”

“來時發現我的馬有些躁動,我有些擔心。所以來這裏看看它。”

周希跟在巫女的身後,走到巫女的馬旁,近距離看著那條純黑色,毛色發亮的駿馬,周希沒忍住感嘆出聲。

“哇……這……實在是太……”

“很漂亮吧。這是當年撒旦大人親自賞賜給我們家的馬的後代。後代中只有這一匹是純黑色的,母親將它給了我。”

周希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之前的委屈壓抑,剛剛的大喜大悲,還有揮之不去的恐懼。種種情緒交織,讓他忍不住對正在溫柔地摸著馬匹的巫女傾訴心事。

他一邊說,一邊哭,失禮到完全不管對方願不願意聽。他哭著說出母親只教妹妹騎馬,不讓他騎馬的委屈。

謙遜有禮的巫女,一直等到他徹底說完,才開口問他:“或許……我可以帶著你在馬廄裏走幾圈。如果你願意。”

周希胡亂地抹著自己臉上的眼淚,轉悲為喜,連連點頭,“我願意!”光從歡快的語調就能聽出周希的欣喜。

巫女為他在馬廄中找了一匹溫順剛成年的馬。輔助他上馬後,堅定地站在他身側牽著馬,不厭煩地一圈一圈陪著他在馬廄裏溜達。

騎馬散步的過程中,巫女還告訴他,她的親舅舅就是死於騎馬。她舅舅學會了騎馬,有一次非鬧著要去其他地方,結果沒控制住馬,沖出了禁制,一頭紮進了煉獄怪物的堆裏。不會巫術的她舅舅註定無法在煉獄怪物的手中自保。煉獄怪物的動作太快,後趕過去的女巫們根本來不及救他。她舅舅死狀淒慘,被煉獄怪物分食得一幹二凈,女巫們只來得及奪回一截手臂。

當年的事情在上一輩中鬧得很大。出於保護的目的,並沒有告知下一代的男孩子,只告訴了下一代女巫,讓女巫們保護好自己家中的男子。巫女還說,或許他誤會了他的母親。他的母親是擔心失去他,害怕他像她舅舅一樣出事,所以對他冷臉,讓他長記性,別碰不該碰的、危險的東西。是為了他好,保護他,而不是對能夠自保的他妹妹偏心。

周希越聽這些不為人知的往事,手中的韁繩抓得越緊。他見過那些煉獄怪物,知道那些煉獄怪物的恐怖。他不得不承認他害怕了,害怕腦海中不斷演繹的畫面:他自己沒控制住馬,一頭沖進煉獄怪物堆裏,眼看著自己被怪物一口一口吃掉,卻無能為力。

在那一刻,他理解了他的母親。

如果是他,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做這樣危及生命的事。

他母親不是完全不愛他的,只是對他和對他的妹妹,是兩種不同的愛意表達方式。雖然他希望母親像愛妹妹一樣愛他,但是母親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愛他。盡管不是他想要的,但那依舊是愛意。

騎夠了馬,他也放下了心中的執念。

他其實並不需要騎馬,畢竟他又不用像妹妹一樣去奔波,去戰鬥。

他只是單純地想要母親愛自己。

下馬後,巫女溫柔地對他說:“答應我。永遠也不要再上馬了。好嗎。”

“嗯。我答應你!”

他想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日。

在仲夏夜的馬廄裏。

難以容忍的混雜氣味中,他遇到了他的此生唯一。

從此再也無法將目光從她的身上抽離。

-

“希希,希希,希希!”周希的好友匆忙趕到周希身邊,對他耳語:“巫女姐要跟艾維斯聯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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