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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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4 章
“沒有錢、沒有住處、沒有任何人願意提供幫助、連至親都不肯伸手一次, 在這種情況下，我還能去哪裏？”
無處可去。
放貸鋪子裏的戴婆婆在心中平靜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沒有人知道戴婆婆的真實姓名。戴婆婆是放貸店的員工，有些人就直接喊她戴婆婆。沒多久, 人們真的以為戴婆婆姓戴。戴婆婆也不在意。
面對這個歇斯底裏的男人，戴婆婆不知道他是誰的丈夫, 誰的父親。
是誰都跟她沒有關系。
“貸款是你當初自己做出的決定，你自己要承擔後果。你不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我也不是你的母親。”
蹲在放貸店鋪裏的男人哭聲低沈壓抑。他知道戴婆婆說的是對的, 可他除了戴婆婆不知道該找誰去。
他沒想到自己的妻子會那麽不留情，知道他背上貸款後，將他趕出家門，沒有片刻的猶豫。
他朋友跟他一起貸款，朋友的家裏有個女兒, 朋友的妻子願意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出面處理這件事。他沒孩子, 他妻子不願意。
可見沒有孩子，沒有女兒還是不行。
他妻子曾經不是這樣的。他一直無法接受自己學歷差、工作能力更差、薪資低、原生家庭條件更低, 拿不出一點優勢的事實。所以在末世前他就喜歡超前消費，哪怕拆東墻補西墻也想在朋友同事面前裝樣子。他在知道有人放貸後第一時間跑去貸款, 因為曾經他的妻子、同父異母姐姐和他年邁的老父親老母親幫他還過不止一次。只要他說是生意失敗為了家庭, 就總會有人給他兜底收拾爛攤子。他妻子曾經是個戀愛腦，只要給夠情緒價值, 嘴上使勁兒哄，一分錢不給她花，讓她做什麽她都願意。
如今他父母死在末世裏。姐姐不肯出手幫他，借口說養丈夫和兩個女兒已經拼盡了全力。妻子又性情大變, 怎麽哄都不行。他第一次獨自面對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才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承擔後果的能力。
他不知道妻子是不是有了外心, 想要趁著新世界換一個比他更年輕的伴侶。但他敢肯定他同父異母的姐姐是在找借口，存心不想幫他，根本不是像他姐姐說的無能為力。
他姐姐的親生母親盡管殘疾，但一直有女巫最低工資，生活水平不低。聽說最近還發現老太太制造符咒很有靈性，老太太的薪資待遇比他姐姐都高一倍不止。老太太又沒有伴侶，兩個孩子又都是女孩有補助。她們家這麽好的條件，養他姐夫和兩個女兒綽綽有餘。
光看他姐夫的和兩個孩子的吃穿用度，就知道人家關起門在偷偷過富裕好日子。只不過人家不願意搭理他這個窮困潦倒的親弟弟而已。
他知道，他知道他姐姐對他一直有氣。他們的父親在發現他姐姐母親患病後毫不猶豫離婚，迅速娶了他母親，生下了他這個兒子。他們的父親又總是以死相逼，逼著他姐姐也幫他籌錢，處理他的“生意失利”。可恨他也不該完全不顧親情啊，他可是姐姐的親弟弟！
“戴婆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老婆不管我，我姐姐不管我，我媽還在天啟時死了。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可不可以告訴我，如果到期沒還上錢，我會怎麽樣？”
戴婆婆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咂咂嘴如實告知：“我們老板說，我們北部遲早會與中部連通。你們大概會被賣到中部去吧。不用太擔心，沒準你到了中部能再傍上一個女巫呢。到時候你就能繼續過得像你前半生一樣，專門靠女人度日。”
戴婆婆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男人。
明明是個寄生蟲卻不自知，自命不凡地做著自己是天之驕子的白日夢，逼得周圍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她前夫就是這樣子。
她不願意想起那段漫長煎熬的過去，但眼前的男人讓她把早已沈澱在歲月長河的記憶都一同想起。
作為擁有兩個哥哥、家中幺女的她，本該幸福快樂一輩子，可一場失敗的婚姻讓她的人生跌入谷底。
長達二十幾年間，她一直將一切都怪在那場失敗的婚姻。直到不會游泳的女兒毅然決然走進平靜的河水裏。絕望的她後知後覺意識到有問題的可不止一次失敗的婚姻，一切的一切都有問題，包括她自己。
她父親是個暴躁的廢物，吃喝嫖賭五毒俱全，除了踏實工作賺錢什麽都願意。她母親是那個時代再平凡不過的逆來順受的女人，無時無刻忍著她父親的暴脾氣，被罵時連反駁一句都不會，老實操持著家裏內外，稍微得閑就要編席編筐編鞋補貼一大家子的開銷。
在那個時代女人皆是如此，她從未覺得有異。
她父親對她母親不好，但對她這個幺女還算寵溺。她母親從不讓她幹家裏的活，她父親也從未因此訓過她。
她媽媽經常說，女孩子幹活會把福氣幹沒，女人一輩子太苦，未來不知道會如何，但至少在家裏，在媽媽眼前多享幾天福，別像媽媽一樣，一苦苦就一輩子。
所以兒時，她媽媽常常讓她兩個哥哥跟媽媽一起編筐，從來沒讓她動過一根手指。哥哥惦記著她，時不時還留一點點賣竹筐竹席的錢，讓她買兩塊糖解饞吃。
是幸福的吧？如果時間能夠就此停滯。
兩個哥哥接連結婚，家裏只剩下她自己。自由戀愛的對象家人不滿意，家人挑來挑去把她挑成了那個時代的大齡剩女。最後礙於諸如“嫁不出去的老姑子”等閑言碎語，迫不得已將她嫁給她家人同樣沒看中的夫婿。
新婚、迅速懷孕、丈夫孕期出軌、丈夫全家立場一致，合力對抗她這個外來兒媳……被“寵”大的她，面對這突如其來、接二連三的一切……毫無還手之力。
她大著肚子回家哭訴，希望家人能幫她處理這些超出她應對能力的問題。可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她從來不知，原來從結婚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屬於自己的家庭。
或許，又或許，她從來就沒真正有過屬於自己的家庭。
父母哥嫂住在一起，她成了多餘。父親對她不再寵溺，讓她回到那個全是仇人的陌生領地。她母親想幫她卻毫無能力，沒有家庭話語權的她母親只能抱著她整日哭個不停。哥嫂生怕她把孩子生在家裏，回家占他們的東西，對她陰陽怪氣逼著她滾出去。
她還能怎麽辦呢。
意識到一切的時候，已經超過了引產的限期。她沒有退路，更沒有前路。在人生中的至暗時刻，就只剩下她自己。
她只能在她丈夫上門接她、說出那些有腦子的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的虛偽保證後；在她父親哥哥裝模作樣、不痛不癢地訓斥她丈夫後，跟她的丈夫回“家”
不然呢？即將臨盆的她又能去哪？總不能去死。
臨別前，她從她母親哭腫的眼睛裏，看到了許多東西。痛苦……無奈……認命……她最終還是沒如她母親所願，過上不同於她母親的好日子。
丈夫發現傷害她不用承擔任何後果後變本加厲，徹底暴露本性，吃喝玩樂不回家。她不管不理，蒙住耳朵，閉起眼睛，專心養自己的女兒。
對方一再試探她的底線，對她動手時，被慣大的她終於忍不下去，抄起了刀子要跟對方拼命。面對秒慫的男人，她意識到對方也就是個虛張聲勢的廢物東西。
她開始尋找一切能生財的機遇，做了許多種工作和小生意。她告訴自己，攢錢，攢錢，攢點家底，一定要離開這個腌臜地。
女兒慢慢長大，能夠自理，不用人看著，她偷偷攢下一些錢時，女兒成了對方挾制她的武器。
“離婚？你跟我提離婚？你連個穩定工作都沒有，還想要孩子？你沒房子沒工作，你以為孩子會判給你？”
多可笑，對方明明從來沒喜歡過這個孩子。對方發現生出來的是個無用的女兒後，連抱都沒抱過孩子一次。
她盯著女兒的睡顏看了整整一夜。無數種念頭在她的心中交織。幾年間壓抑的痛苦憤怒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她真的、真的、真的很想逃離這裏。可她舍不得孩子。她無法想象在這種好幾天都不會看孩子一眼的父親手裏，孩子會不會被養死。
認命。認命。她認命。
但她的孩子不行！她的女兒絕對不能像她一樣，重蹈覆轍，將她與她母親的苦難延續下去。
她拼命讓孩子讀書，讓孩子學習，把攢下的所有錢都用來給孩子報班報課，希望孩子能在這個新時代裏有不一樣的命運。
“你要好好學習。”
“你要離開這裏。”
“走得越遠越好，留在這裏永遠沒有出息。”
“為什麽你這麽貪玩，為什麽你不肯努力？老師說你很聰明，就是不認真，只要你肯好好學習一定可以。”
“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
“……”
她不知道女兒從何時起無法承受學業和家庭的雙重壓力。她只知道女兒走向那條河水時沒有絲毫的猶豫。
“你們別吵了！”
“過不了離婚不行嗎？”
“媽，你離婚吧，我求求你。”
“我真的不會啊，我沒有老師說的那麽聰明，我有個同學不學習都能考前幾名，但我使勁兒學了都做不明白學過無數次的變形題。”
“你是不是想把我逼死？”
“……”
女兒死後，她才記起女兒給過她提醒，提醒過她無數次。可她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以為那只是女兒在鬧脾氣。絲毫沒意識到，對女兒來說最有毒的是家庭環境。
她怪自己，怪丈夫，怪父母，怪哥哥，怪一切能怪的東西。她萬般後悔，可再怎麽後悔都換不回自己的孩子。
她的孩子，用自己的方式跳出了循環，沒有再讓苦難傳遞下去。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想過無數次。
日覆一日的思維反芻，讓她慢慢推導出了過程，距離正確答案越來越近。
這厄運絕不是從一次失敗的婚姻開始。
更早，更早，更早時就出了問題。
肆無忌憚又不用承擔後果的父親、努力工作養家又逆來順受的母親、父母“寵”出來的天真個性……沒有人意識到不妥的社會大環境。
至親的哥哥也會變，唯一不變的是母親無能為力時的哭泣。
她母親不擁有任何自己的東西。別說帶著孩子編筐編席的那點錢，養活她們兄妹幾個都費勁。就算能攢，她母親也沒有那種意識。
她也不擁有任何自己的東西。她父親的家庭財產都是兒子的，出嫁女別說想了，連看看都不行，哪怕不想不看都會被猜疑。
什麽都不曾擁有，又怎麽可能擁有容錯率這種奢侈品。一朝踏錯，就是從萬丈深淵一路翻滾下去，哪怕自己想停都無法停止。
她母親做錯了嗎？能力範圍內的保護是懦弱母親的愛女之心，她母親並不知道如何對抗世界，又怎麽能把她養成能適應真實世界的樣子。她母親已經盡力把她養出不同於她母親的強硬個性。
她做錯了嗎？發現自己一無所有的她，逐漸長出一身尖刺，拼盡全力讓女兒能適應這個真實的世界，別過得像她母親和她一樣。她已經盡力讓女兒擁有她不曾擁有過的路，一條能通往獨立自主的道路，能靠自己搏出一線生機。
她女兒做錯了嗎？女兒意識到了三代血親的命運，想帶著她掙脫逃離，卻沒看清想逃出沒有那麽容易，她權衡利弊下做出的是最適合女兒的路徑。又或許女兒知道，看清了，太累不想掙紮了，所以才選擇自盡，用女兒自己的方式結束她們代代相繼的厄運。
三代女人，誰沒做錯過任何事。
甚至一直都在進步。
可為什麽，為什麽，究竟為什麽我們會痛苦至此？
末世前有人勸她，說那是時代的局限性。說她的母親，她，她的女兒，沒生在最好的時代。如今女人也能擁有自己的財產，自己的房子。或許，或* 許。時代在發展，現在確實遠遠勝過曾經。可為什麽嫁女兒還是收彩禮，兒子娶妻還是給買房子。財富資源還是集體默認來由男人們去傳遞。
她意識到她自以為還算可以的父親，實際上屁都不是。對她所謂的好，無非是平日裏不訓斥，高興時哄兩句。真金白銀全都留給了兒子，連收留她一段時間都不願意。
她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普通女人，她改變不了整個時代，她的能力就只能做到順應時代，做出當下社會中對自己最有利的決定。
如今，時代仍然在發展。
那她不介意推波助瀾，盡自己的全部努力，讓這時代高質量發展的過程能夠紮實地向前推進。
戴婆婆壓下眼眶的濕意，意味深長地開口教育：“人的一生能靠的只有自己。希望你們能早點適應這個現實。”
適應這個，過去只對女人生效的現實。
還不夠，還不夠。這才哪到哪啊。靠媽靠姐靠妻的廢物垃圾還敢來到她的面前哭哭啼啼？她要親眼目睹她們三代苦難在男人身上重現那日！
-
“你說的是真的嗎？”
王嬌月媽媽死得早，就剩了個父親，她父親什麽都不是，就是個老實本分的老頭子，但架不住她有個好姑姑。
自古侄子靠舅舅，舅舅大似天，有什麽都不如有一個好舅舅。如今時代變了，有個好姑姑比什麽都好使。
王嬌月巫術能力不強，幾近於無，但架不住人家的姑姑是天堂地獄人間，數一數二的人物，魔派的高層——王秀敏。
王嬌月唯一的姑姑在天堂裏，她自己在人間。她巫術實力不強，又沒有其他女性親屬，獨木難支，無法在初期形成足夠大的勢力。所以她沒能擠進人間七大家族，成為人間的核心掌權者。但她絕對算得上北部高層交際圈的熱門人物。七大家族裏不少掌權女巫明知道她背地裏玩得花，但依舊想讓自己的兒子侄子跟王嬌月聯姻。畢竟王嬌月的姑姑……那是直通天廳！七大家族聯合起來都比不過去。
“真的！我還能騙你？”七大家族中某些家族中的邊緣成員，最喜歡跟王嬌月混在一起：“我新收的那個男寵，回邊緣區臭顯擺時看到的。好多借貸被發現的男人都被他們妻子趕出門了。現在就在大街上晃蕩，風餐露宿的，可憐得緊。我早就說了，那群邊界女巫沒憋什麽好屁。不就是想打人口販賣的主意嗎。這些男人也是夠蠢的了，也不想想天上哪有掉餡餅的好事。”
“人口……販賣啊……”
“可不是。他們簽的是賣身契，還不上錢，那他們就是邊界女巫們的所屬品了。要不是賣身契，人家邊界女巫能敢這麽廣撒網，無論誰來都敢放貸嗎。我就是好奇，她們邊界女巫哪來的那麽多的巫金。你說，她們背後會不會有其他勢力。應該有吧，就是不知道那股未知勢力究竟來自天堂還是地獄，歸屬哪個派系。”
王嬌月半點沒聽進去友人們後面那些話，她聽到人口販賣時，興奮的心跳都在加劇：“趙蕓蕓跟巫魔兩派，你們七家誰都不管？她們這可是公然販賣人口啊。”
“她們能管嗎。目前來回運送的物資不都是指著人家邊界女巫嘛。咱們這些家，哪有邊界女巫那麽強的戰鬥力。別說沒有，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有，讓你去冒險，你去？咱們一個比一個有家底，何苦冒險搏命呢。咱們這些家，攢下這麽厚的家底，不就是為了享受生命的嘛，犯得上自己冒死亡風險穿梭在怪物裏？她們那些女巫願意，就讓她們去，反正她們拼命掙回來的東西，也有咱們一份，無所謂的事。”
王嬌月調笑地問：“你們幾家不擔心大權旁落，被邊界女巫推翻統治？”
“怎麽不擔心！我表妹說，上面最近一直在研究跟邊界女巫加強聯姻。好像就這幾天了，要籌劃個什麽晚會。咱們這個圈層內凡是沒結姻的都要參與。強制參與。你這個不婚主義的也逃不過去。”
王嬌月不以為然：“去唄，反正人間沒有誰能做得了我的主。”
“這倒是。真羨慕你有個好姑姑。不像我，實力不夠，連找哪個男的，自己都做不了主。就*家那個貨色，看著都想吐。”
“哈哈哈，關了燈不都一個樣。”王嬌月大笑著調侃：“給他下點藥，趕緊搞出來一個孩子不就行了。反正你們倆的家族要的是聯姻血脈，你在外面偷偷玩，只要別鬧大了不就行了嗎。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有誰會管你。”
“你說得容易，高檔貨都被收走了，上哪玩去。”
王嬌月：……
-
午夜，北部邊緣區，一輛純黑色的RR停在巷子裏，宛如暗夜流星。這輛車在末世裏不夠張揚，但足夠奢侈。
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下，帶著墨鏡的女人薄唇微啟，軟聲問道：“你為什麽蹲在這裏哭泣？”
路邊的男人第一時間掃到了車內的星空頂，迅速低下頭，連正眼都不敢擡，只能從聲音中聽出對方似乎是位很年輕的女巫。
“我，我，我被家人從家裏趕出來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你的家人可真夠狠心，連我都聽說過北部邊緣地區的治安並不穩定。”
這話正中男人的內心。他沒想到一個陌生女人都能想到的事，自己的家人卻毫不在意。被理解的幸福感湧上男人心頭。
他不禁想到，對方有錢有勢，還這麽體貼，如果自己的妻子有對方一半好，那自己也不會走上絕路，做出錯事。
“你要跟我走嗎？”王嬌月摘下墨鏡，正視車外的男人，循循善誘：“不要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我對包養男人可沒什麽興趣，我更傾向於從一而終的愛情。我們全家都是撒旦大人最忠實的信徒。我為撒旦大人創建了撒達基教，我希望能盡我所能，幫助有困難的人。這也是撒旦大人的願景。難道不是嗎？現在北部的太多人，都忘了撒旦大人的初心。”
一說到撒旦，男人立刻卸下心防，擡頭看了回去，眼前的女人明明相貌平凡，卻怎麽看都透著一絲溫和的神性，就像女巫之神和撒旦大人一樣聖明。
“對！你說得太對了！撒旦大人，還有我記得當初女巫之神大人也一樣，她們都講求平等，講求不違背別人的意志。現在這些女巫們可倒好，一個個拿著雞毛當令箭，不就是看女巫之神大人耗盡力量陷入沈睡，撒旦大人也在天啟戰爭中受到重創，身體抱恙無法再管理人間嗎。”
王嬌月嘴角的笑容一僵，強壓下想把對方當場撕碎的暴虐情緒，哪怕心裏叫囂著對面這個男人就該是低她一等的垃圾，面上依舊維持著和善體面的樣子。
“是啊。所以我來了。我們撒達基教的主旨就是幫助你們，幫助受傷害的你們，幫助不被接受理解認同的你們。這無關於男女，只關乎於正義。”
……
RR穿梭在邊緣地帶，一趟又一趟，不厭其煩地拉著流浪的男人們。
邊緣地帶的更外側，原本的拓展區、新生成的安全區，已經建立起了新的領地。空曠的地界建起一個又一個大院子，最大的一眼望不到頭。
王嬌月在這片區域的領地很顯眼，圍墻最高的那個就是她的宅邸。三米高的院墻，誰都看不到裏面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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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錢、沒有住處、沒有任何人願意提供幫助、連至親都不肯伸手一次, 在這種情況下，我還能去哪裏？”
無處可去。
放貸鋪子裏的戴婆婆在心中平靜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沒有人知道戴婆婆的真實姓名。戴婆婆是放貸店的員工，有些人就直接喊她戴婆婆。沒多久, 人們真的以為戴婆婆姓戴。戴婆婆也不在意。
面對這個歇斯底裏的男人，戴婆婆不知道他是誰的丈夫, 誰的父親。
是誰都跟她沒有關系。
“貸款是你當初自己做出的決定，你自己要承擔後果。你不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我也不是你的母親。”
蹲在放貸店鋪裏的男人哭聲低沈壓抑。他知道戴婆婆說的是對的, 可他除了戴婆婆不知道該找誰去。
他沒想到自己的妻子會那麽不留情，知道他背上貸款後，將他趕出家門，沒有片刻的猶豫。
他朋友跟他一起貸款，朋友的家裏有個女兒, 朋友的妻子願意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出面處理這件事。他沒孩子, 他妻子不願意。
可見沒有孩子，沒有女兒還是不行。
他妻子曾經不是這樣的。他一直無法接受自己學歷差、工作能力更差、薪資低、原生家庭條件更低, 拿不出一點優勢的事實。所以在末世前他就喜歡超前消費，哪怕拆東墻補西墻也想在朋友同事面前裝樣子。他在知道有人放貸後第一時間跑去貸款, 因為曾經他的妻子、同父異母姐姐和他年邁的老父親老母親幫他還過不止一次。只要他說是生意失敗為了家庭, 就總會有人給他兜底收拾爛攤子。他妻子曾經是個戀愛腦，只要給夠情緒價值, 嘴上使勁兒哄，一分錢不給她花，讓她做什麽她都願意。
如今他父母死在末世裏。姐姐不肯出手幫他，借口說養丈夫和兩個女兒已經拼盡了全力。妻子又性情大變, 怎麽哄都不行。他第一次獨自面對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才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承擔後果的能力。
他不知道妻子是不是有了外心, 想要趁著新世界換一個比他更年輕的伴侶。但他敢肯定他同父異母的姐姐是在找借口，存心不想幫他，根本不是像他姐姐說的無能為力。
他姐姐的親生母親盡管殘疾，但一直有女巫最低工資，生活水平不低。聽說最近還發現老太太制造符咒很有靈性，老太太的薪資待遇比他姐姐都高一倍不止。老太太又沒有伴侶，兩個孩子又都是女孩有補助。她們家這麽好的條件，養他姐夫和兩個女兒綽綽有餘。
光看他姐夫的和兩個孩子的吃穿用度，就知道人家關起門在偷偷過富裕好日子。只不過人家不願意搭理他這個窮困潦倒的親弟弟而已。
他知道，他知道他姐姐對他一直有氣。他們的父親在發現他姐姐母親患病後毫不猶豫離婚，迅速娶了他母親，生下了他這個兒子。他們的父親又總是以死相逼，逼著他姐姐也幫他籌錢，處理他的“生意失利”。可恨他也不該完全不顧親情啊，他可是姐姐的親弟弟！
“戴婆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老婆不管我，我姐姐不管我，我媽還在天啟時死了。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可不可以告訴我，如果到期沒還上錢，我會怎麽樣？”
戴婆婆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咂咂嘴如實告知：“我們老板說，我們北部遲早會與中部連通。你們大概會被賣到中部去吧。不用太擔心，沒準你到了中部能再傍上一個女巫呢。到時候你就能繼續過得像你前半生一樣，專門靠女人度日。”
戴婆婆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男人。
明明是個寄生蟲卻不自知，自命不凡地做著自己是天之驕子的白日夢，逼得周圍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她前夫就是這樣子。
她不願意想起那段漫長煎熬的過去，但眼前的男人讓她把早已沈澱在歲月長河的記憶都一同想起。
作為擁有兩個哥哥、家中幺女的她，本該幸福快樂一輩子，可一場失敗的婚姻讓她的人生跌入谷底。
長達二十幾年間，她一直將一切都怪在那場失敗的婚姻。直到不會游泳的女兒毅然決然走進平靜的河水裏。絕望的她後知後覺意識到有問題的可不止一次失敗的婚姻，一切的一切都有問題，包括她自己。
她父親是個暴躁的廢物，吃喝嫖賭五毒俱全，除了踏實工作賺錢什麽都願意。她母親是那個時代再平凡不過的逆來順受的女人，無時無刻忍著她父親的暴脾氣，被罵時連反駁一句都不會，老實操持著家裏內外，稍微得閑就要編席編筐編鞋補貼一大家子的開銷。
在那個時代女人皆是如此，她從未覺得有異。
她父親對她母親不好，但對她這個幺女還算寵溺。她母親從不讓她幹家裏的活，她父親也從未因此訓過她。
她媽媽經常說，女孩子幹活會把福氣幹沒，女人一輩子太苦，未來不知道會如何，但至少在家裏，在媽媽眼前多享幾天福，別像媽媽一樣，一苦苦就一輩子。
所以兒時，她媽媽常常讓她兩個哥哥跟媽媽一起編筐，從來沒讓她動過一根手指。哥哥惦記著她，時不時還留一點點賣竹筐竹席的錢，讓她買兩塊糖解饞吃。
是幸福的吧？如果時間能夠就此停滯。
兩個哥哥接連結婚，家裏只剩下她自己。自由戀愛的對象家人不滿意，家人挑來挑去把她挑成了那個時代的大齡剩女。最後礙於諸如“嫁不出去的老姑子”等閑言碎語，迫不得已將她嫁給她家人同樣沒看中的夫婿。
新婚、迅速懷孕、丈夫孕期出軌、丈夫全家立場一致，合力對抗她這個外來兒媳……被“寵”大的她，面對這突如其來、接二連三的一切……毫無還手之力。
她大著肚子回家哭訴，希望家人能幫她處理這些超出她應對能力的問題。可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她從來不知，原來從結婚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屬於自己的家庭。
或許，又或許，她從來就沒真正有過屬於自己的家庭。
父母哥嫂住在一起，她成了多餘。父親對她不再寵溺，讓她回到那個全是仇人的陌生領地。她母親想幫她卻毫無能力，沒有家庭話語權的她母親只能抱著她整日哭個不停。哥嫂生怕她把孩子生在家裏，回家占他們的東西，對她陰陽怪氣逼著她滾出去。
她還能怎麽辦呢。
意識到一切的時候，已經超過了引產的限期。她沒有退路，更沒有前路。在人生中的至暗時刻，就只剩下她自己。
她只能在她丈夫上門接她、說出那些有腦子的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的虛偽保證後；在她父親哥哥裝模作樣、不痛不癢地訓斥她丈夫後，跟她的丈夫回“家”
不然呢？即將臨盆的她又能去哪？總不能去死。
臨別前，她從她母親哭腫的眼睛裏，看到了許多東西。痛苦……無奈……認命……她最終還是沒如她母親所願，過上不同於她母親的好日子。
丈夫發現傷害她不用承擔任何後果後變本加厲，徹底暴露本性，吃喝玩樂不回家。她不管不理，蒙住耳朵，閉起眼睛，專心養自己的女兒。
對方一再試探她的底線，對她動手時，被慣大的她終於忍不下去，抄起了刀子要跟對方拼命。面對秒慫的男人，她意識到對方也就是個虛張聲勢的廢物東西。
她開始尋找一切能生財的機遇，做了許多種工作和小生意。她告訴自己，攢錢，攢錢，攢點家底，一定要離開這個腌臜地。
女兒慢慢長大，能夠自理，不用人看著，她偷偷攢下一些錢時，女兒成了對方挾制她的武器。
“離婚？你跟我提離婚？你連個穩定工作都沒有，還想要孩子？你沒房子沒工作，你以為孩子會判給你？”
多可笑，對方明明從來沒喜歡過這個孩子。對方發現生出來的是個無用的女兒後，連抱都沒抱過孩子一次。
她盯著女兒的睡顏看了整整一夜。無數種念頭在她的心中交織。幾年間壓抑的痛苦憤怒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她真的、真的、真的很想逃離這裏。可她舍不得孩子。她無法想象在這種好幾天都不會看孩子一眼的父親手裏，孩子會不會被養死。
認命。認命。她認命。
但她的孩子不行！她的女兒絕對不能像她一樣，重蹈覆轍，將她與她母親的苦難延續下去。
她拼命讓孩子讀書，讓孩子學習，把攢下的所有錢都用來給孩子報班報課，希望孩子能在這個新時代裏有不一樣的命運。
“你要好好學習。”
“你要離開這裏。”
“走得越遠越好，留在這裏永遠沒有出息。”
“為什麽你這麽貪玩，為什麽你不肯努力？老師說你很聰明，就是不認真，只要你肯好好學習一定可以。”
“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
“……”
她不知道女兒從何時起無法承受學業和家庭的雙重壓力。她只知道女兒走向那條河水時沒有絲毫的猶豫。
“你們別吵了！”
“過不了離婚不行嗎？”
“媽，你離婚吧，我求求你。”
“我真的不會啊，我沒有老師說的那麽聰明，我有個同學不學習都能考前幾名，但我使勁兒學了都做不明白學過無數次的變形題。”
“你是不是想把我逼死？”
“……”
女兒死後，她才記起女兒給過她提醒，提醒過她無數次。可她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以為那只是女兒在鬧脾氣。絲毫沒意識到，對女兒來說最有毒的是家庭環境。
她怪自己，怪丈夫，怪父母，怪哥哥，怪一切能怪的東西。她萬般後悔，可再怎麽後悔都換不回自己的孩子。
她的孩子，用自己的方式跳出了循環，沒有再讓苦難傳遞下去。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想過無數次。
日覆一日的思維反芻，讓她慢慢推導出了過程，距離正確答案越來越近。
這厄運絕不是從一次失敗的婚姻開始。
更早，更早，更早時就出了問題。
肆無忌憚又不用承擔後果的父親、努力工作養家又逆來順受的母親、父母“寵”出來的天真個性……沒有人意識到不妥的社會大環境。
至親的哥哥也會變，唯一不變的是母親無能為力時的哭泣。
她母親不擁有任何自己的東西。別說帶著孩子編筐編席的那點錢，養活她們兄妹幾個都費勁。就算能攢，她母親也沒有那種意識。
她也不擁有任何自己的東西。她父親的家庭財產都是兒子的，出嫁女別說想了，連看看都不行，哪怕不想不看都會被猜疑。
什麽都不曾擁有，又怎麽可能擁有容錯率這種奢侈品。一朝踏錯，就是從萬丈深淵一路翻滾下去，哪怕自己想停都無法停止。
她母親做錯了嗎？能力範圍內的保護是懦弱母親的愛女之心，她母親並不知道如何對抗世界，又怎麽能把她養成能適應真實世界的樣子。她母親已經盡力把她養出不同於她母親的強硬個性。
她做錯了嗎？發現自己一無所有的她，逐漸長出一身尖刺，拼盡全力讓女兒能適應這個真實的世界，別過得像她母親和她一樣。她已經盡力讓女兒擁有她不曾擁有過的路，一條能通往獨立自主的道路，能靠自己搏出一線生機。
她女兒做錯了嗎？女兒意識到了三代血親的命運，想帶著她掙脫逃離，卻沒看清想逃出沒有那麽容易，她權衡利弊下做出的是最適合女兒的路徑。又或許女兒知道，看清了，太累不想掙紮了，所以才選擇自盡，用女兒自己的方式結束她們代代相繼的厄運。
三代女人，誰沒做錯過任何事。
甚至一直都在進步。
可為什麽，為什麽，究竟為什麽我們會痛苦至此？
末世前有人勸她，說那是時代的局限性。說她的母親，她，她的女兒，沒生在最好的時代。如今女人也能擁有自己的財產，自己的房子。或許，或* 許。時代在發展，現在確實遠遠勝過曾經。可為什麽嫁女兒還是收彩禮，兒子娶妻還是給買房子。財富資源還是集體默認來由男人們去傳遞。
她意識到她自以為還算可以的父親，實際上屁都不是。對她所謂的好，無非是平日裏不訓斥，高興時哄兩句。真金白銀全都留給了兒子，連收留她一段時間都不願意。
她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普通女人，她改變不了整個時代，她的能力就只能做到順應時代，做出當下社會中對自己最有利的決定。
如今，時代仍然在發展。
那她不介意推波助瀾，盡自己的全部努力，讓這時代高質量發展的過程能夠紮實地向前推進。
戴婆婆壓下眼眶的濕意，意味深長地開口教育：“人的一生能靠的只有自己。希望你們能早點適應這個現實。”
適應這個，過去只對女人生效的現實。
還不夠，還不夠。這才哪到哪啊。靠媽靠姐靠妻的廢物垃圾還敢來到她的面前哭哭啼啼？她要親眼目睹她們三代苦難在男人身上重現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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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真的嗎？”
王嬌月媽媽死得早，就剩了個父親，她父親什麽都不是，就是個老實本分的老頭子，但架不住她有個好姑姑。
自古侄子靠舅舅，舅舅大似天，有什麽都不如有一個好舅舅。如今時代變了，有個好姑姑比什麽都好使。
王嬌月巫術能力不強，幾近於無，但架不住人家的姑姑是天堂地獄人間，數一數二的人物，魔派的高層——王秀敏。
王嬌月唯一的姑姑在天堂裏，她自己在人間。她巫術實力不強，又沒有其他女性親屬，獨木難支，無法在初期形成足夠大的勢力。所以她沒能擠進人間七大家族，成為人間的核心掌權者。但她絕對算得上北部高層交際圈的熱門人物。七大家族裏不少掌權女巫明知道她背地裏玩得花，但依舊想讓自己的兒子侄子跟王嬌月聯姻。畢竟王嬌月的姑姑……那是直通天廳！七大家族聯合起來都比不過去。
“真的！我還能騙你？”七大家族中某些家族中的邊緣成員，最喜歡跟王嬌月混在一起：“我新收的那個男寵，回邊緣區臭顯擺時看到的。好多借貸被發現的男人都被他們妻子趕出門了。現在就在大街上晃蕩，風餐露宿的，可憐得緊。我早就說了，那群邊界女巫沒憋什麽好屁。不就是想打人口販賣的主意嗎。這些男人也是夠蠢的了，也不想想天上哪有掉餡餅的好事。”
“人口……販賣啊……”
“可不是。他們簽的是賣身契，還不上錢，那他們就是邊界女巫們的所屬品了。要不是賣身契，人家邊界女巫能敢這麽廣撒網，無論誰來都敢放貸嗎。我就是好奇，她們邊界女巫哪來的那麽多的巫金。你說，她們背後會不會有其他勢力。應該有吧，就是不知道那股未知勢力究竟來自天堂還是地獄，歸屬哪個派系。”
王嬌月半點沒聽進去友人們後面那些話，她聽到人口販賣時，興奮的心跳都在加劇：“趙蕓蕓跟巫魔兩派，你們七家誰都不管？她們這可是公然販賣人口啊。”
“她們能管嗎。目前來回運送的物資不都是指著人家邊界女巫嘛。咱們這些家，哪有邊界女巫那麽強的戰鬥力。別說沒有，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有，讓你去冒險，你去？咱們一個比一個有家底，何苦冒險搏命呢。咱們這些家，攢下這麽厚的家底，不就是為了享受生命的嘛，犯得上自己冒死亡風險穿梭在怪物裏？她們那些女巫願意，就讓她們去，反正她們拼命掙回來的東西，也有咱們一份，無所謂的事。”
王嬌月調笑地問：“你們幾家不擔心大權旁落，被邊界女巫推翻統治？”
“怎麽不擔心！我表妹說，上面最近一直在研究跟邊界女巫加強聯姻。好像就這幾天了，要籌劃個什麽晚會。咱們這個圈層內凡是沒結姻的都要參與。強制參與。你這個不婚主義的也逃不過去。”
王嬌月不以為然：“去唄，反正人間沒有誰能做得了我的主。”
“這倒是。真羨慕你有個好姑姑。不像我，實力不夠，連找哪個男的，自己都做不了主。就*家那個貨色，看著都想吐。”
“哈哈哈，關了燈不都一個樣。”王嬌月大笑著調侃：“給他下點藥，趕緊搞出來一個孩子不就行了。反正你們倆的家族要的是聯姻血脈，你在外面偷偷玩，只要別鬧大了不就行了嗎。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有誰會管你。”
“你說得容易，高檔貨都被收走了，上哪玩去。”
王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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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北部邊緣區，一輛純黑色的RR停在巷子裏，宛如暗夜流星。這輛車在末世裏不夠張揚，但足夠奢侈。
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下，帶著墨鏡的女人薄唇微啟，軟聲問道：“你為什麽蹲在這裏哭泣？”
路邊的男人第一時間掃到了車內的星空頂，迅速低下頭，連正眼都不敢擡，只能從聲音中聽出對方似乎是位很年輕的女巫。
“我，我，我被家人從家裏趕出來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你的家人可真夠狠心，連我都聽說過北部邊緣地區的治安並不穩定。”
這話正中男人的內心。他沒想到一個陌生女人都能想到的事，自己的家人卻毫不在意。被理解的幸福感湧上男人心頭。
他不禁想到，對方有錢有勢，還這麽體貼，如果自己的妻子有對方一半好，那自己也不會走上絕路，做出錯事。
“你要跟我走嗎？”王嬌月摘下墨鏡，正視車外的男人，循循善誘：“不要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我對包養男人可沒什麽興趣，我更傾向於從一而終的愛情。我們全家都是撒旦大人最忠實的信徒。我為撒旦大人創建了撒達基教，我希望能盡我所能，幫助有困難的人。這也是撒旦大人的願景。難道不是嗎？現在北部的太多人，都忘了撒旦大人的初心。”
一說到撒旦，男人立刻卸下心防，擡頭看了回去，眼前的女人明明相貌平凡，卻怎麽看都透著一絲溫和的神性，就像女巫之神和撒旦大人一樣聖明。
“對！你說得太對了！撒旦大人，還有我記得當初女巫之神大人也一樣，她們都講求平等，講求不違背別人的意志。現在這些女巫們可倒好，一個個拿著雞毛當令箭，不就是看女巫之神大人耗盡力量陷入沈睡，撒旦大人也在天啟戰爭中受到重創，身體抱恙無法再管理人間嗎。”
王嬌月嘴角的笑容一僵，強壓下想把對方當場撕碎的暴虐情緒，哪怕心裏叫囂著對面這個男人就該是低她一等的垃圾，面上依舊維持著和善體面的樣子。
“是啊。所以我來了。我們撒達基教的主旨就是幫助你們，幫助受傷害的你們，幫助不被接受理解認同的你們。這無關於男女，只關乎於正義。”
……
RR穿梭在邊緣地帶，一趟又一趟，不厭其煩地拉著流浪的男人們。
邊緣地帶的更外側，原本的拓展區、新生成的安全區，已經建立起了新的領地。空曠的地界建起一個又一個大院子，最大的一眼望不到頭。
王嬌月在這片區域的領地很顯眼，圍墻最高的那個就是她的宅邸。三米高的院墻，誰都看不到裏面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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