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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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8 章
“你比上次見面時更虛弱了。遮掩世界規則, 幹預人類科技進程，不那麽容易吧。”
空曠的巖石山洞裏，一道夾帶著死亡氣息的聲音憑空出現, 帶著令人不愉的回響。
上帝沒回頭就知道他身後的是誰。
自他誕生起，這道難以擺脫的氣息如影隨形。他越強大對這道氣息的感知力越強, 一度能感知到自己瀕死時的畫面。為了避免自己的死亡，他做了太多太多的事, 把自己搞得越來越虛弱。可他越虛弱對這道氣息的感知力同樣越強, 只是無法再預測出自己瀕死時的畫面。
死亡，死亡在這裏。
死亡是他最厭惡的存在。
如果有生就有死，那生得再強再久，又有什麽意義。
不甘心。
不甘心到影響他創世，致使人類靈魂深處都藏有這種過分糾結生死意義的情緒。
“會收回來的。我再虛弱也有遠超它們的壽命。只要我不死。”
“你是在對我說, 還是在對你自己。你應該知道吧, 唐靈。”
“她？她不行。我親眼見過我的死亡，是路西法帶領人類將我殺死。我早已親手斬斷這個可能性。莉莉絲的小女兒唐靈, 只不過是一個拙劣稚嫩的模仿者而已。”
“希望你在那一天到來之時，也能這般鎮定。”
“你什麽意思？！”
上帝上前一步, 註意力沒有半分落在死掉的小天使身上, 全部的心神都只被死亡的話牽引。
“我的死亡方式是變化了嗎？”
“跟唐靈有關系？”
“是什麽？”
“……”
“我在問你！！！”
歇斯底裏的上帝，沒得到任何回應。死亡一如既往, 不肯透漏與上帝之死相關的任何訊息。
“不，我不會錯的。我是在我最強大的時刻預見我自己的死亡。就算一切都是變化的，那我的預測一定也將變化涵蓋了進去。”
“即使虛弱至此，你卻一如既往, 依舊那麽自信。”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唐靈做了交易。你是在試圖擾亂我的意志。真可惜, 我替你可惜。你要知道，若不是你跟她做交易，我在收回所有力量後真的會把解脫帶給你。但你跟她勾結，你永遠沒辦法死，因為她不會贏。蠢到抵押自己靈魂的女巫，怎麽可能勝利。”
死亡默然無語，長久的沈默，久到上帝失去耐心，最後輕飄飄地撂下一句，“隨你。”
哄孩子般的語氣，無怒也無喜。
與上帝的長篇大論形成鮮明的對比。
就這麽一句，讓上帝瞬間破防：“滾出我的地盤！如果你不想再被封印一次！”
上帝感知到死亡臨走時幾不可查的情緒，依舊像是在對待不懂事的孩子。死亡看待他與他造物之間的爭鬥，就像是在看待一群孩童在玩愚蠢的鬥雞游戲。
他已經老到不記得自己多大年紀。可在死亡面前，也只有在死亡面前，他會有無法擺脫的挫敗感。他是萬物之父，創造出那麽多的生靈。可死亡的存在時時刻刻佐證他的幼稚，提醒他哪怕擁有無盡的力量，也只有一個結局——
死。沈寂在無邊的黑暗裏。
大天使的順服，小天使的追捧，人類的崇拜，至高無上的權力終歸會消失。
死亡的存在顯得一切都沒有意義。
只有永恒不變的死亡本身能夠心平氣和，置身事外看待所有事。每每想到這兒，都讓他氣憤不已。
他從來沒想過要給死亡所謂的解脫。
生而為死亡，可比生來就註定會死的他好多了。死亡不珍惜，妄圖去死。他不一樣。正在全力避免死亡的他，怎麽可能為了死亡這個他本來就厭惡的東西停止殺戮回收能量，讓死亡去死。他尚未得償所願，死亡怎麽行。更何況哪怕強大如他，依舊無法預測死亡死後，新誕生的死亡會是什麽樣子。
他也不可能容忍死亡在世間游蕩，讓他所有兒子看到死亡對待他的樣子！那他將毫無權威性可言，他的兒子們一定會一次又一次，不斷試圖挑戰他的權威性！
給死亡一個虛假的口頭承諾，在完成計劃收回全部能量後再應對死亡也來得及。像唐靈那樣將自己抵押出去給死亡……
他永遠不會做出這種事。
“你來。”
上帝又呼喚一只小天使。
聽到小天使驚喜訝異地反問，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心。
死亡方式千變萬化，不到最後一刻，連死亡本身也無法確定。他最強大時窺探到的死亡畫面未必不如死亡本身知道的版本可信。
他不會死！因為路西法帶領人類的路已經被他親手堵死。
“父親，我可以進去嗎，父親。”
“當然。我找的就是你。”
---
“父親！讓我進去！父親！”
薩麥爾在得知上帝滯留在人間後，立刻沖去人間，不斷砸著上帝設下的禁制。
“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事，父親！”
“你是沒有辦法面對我嗎，父親。”
“是我協助了你創世！父親！”
世間只有一個造物主。
但對於創世這樣龐大繁雜的工作來說，沒有助手不現實。因為世間物種多到數都數不清，想要做好平衡十分艱辛，創造出供孱弱的人類生存的環境更不容易。
於是上帝找到薩麥爾協助創世。
上帝負責把控大方向，實操的是薩麥爾，他們像是甩手掌櫃博導和拼命做數據的牛馬。
結果……
世人只知道上帝，完全不知道薩麥爾創世的功績。
薩麥爾並不在意那些虛名，直到……
世間最完美的造物出現——莉莉絲。
世界上的第一個女人，完美到沒有任何瑕疵。
如果非給莉莉絲定義詞，他會用平衡平均。
所有的天賦個性全部平均分配，沒有一丁點多，沒有一丁點少。要是忽略莉莉絲是個人類，沒有天使強大的力量和體魄，那莉莉絲絕對是遠勝過他那個最完美弟弟路西法的更完美造物。
莉莉絲是迄今為止，最完美的成果。
完美到他從一開始就認為亞當配不上莉莉絲。完美到莉莉絲必然會看不上亞當，想要占據主導位置。完美到莉莉絲不同於其他天使，能看到他的付出，尋求他的保護，認可他的價值。
誰會不喜歡莉莉絲，連他的大多數兄弟都無法自控被莉莉絲所吸引。
他比任何一只天使都清楚上帝在莉莉絲身上投註了多少東西。
哪怕是只繼承了莉莉絲眾多特質中的其中一種、繼承了魅力最多、並且將這種魅力發揚光大的女巫也遠遠不如莉莉絲具有吸引力。
繼承了性感魅惑特質的女巫在他眼裏不堪，繼承了溫柔賢惠特質的女巫在他眼裏無趣，繼承了傲慢貪婪特質的女巫在他眼裏俗氣……
二代女巫們個□□望各有各的偏向，完全破壞了初代完美莉莉絲的平衡性。
無論是哪個女巫，都不如集齊了所有不同氣質，融合得恰到好處的莉莉絲。
在他看來，最完美的女人就該如莉莉絲，千面百態融於一體。
“一件事。我只要求過這一件事。父親！在我為你付出那麽多之後，在我不惜耗費自己的力量幫你創世後。我就只要求你給我莉莉絲。為什麽這麽一個簡單的要求你都不同意。”
上帝打了個響指，將山洞裏兩只天使的殘軀清理幹凈。
“退下，薩麥爾。背叛你的是莉莉絲。”
“如果當年你答應我放過莉莉絲，她根本就不會背叛我，轉而去尋求那麽多兄弟們的庇護。是你不願意放過莉莉絲。是你！”
他想要莉莉絲的魅惑力只展現給他自己，而不是到處釋放魅力，睡遍他每一個兄弟！他的兄弟們對莉莉絲只有欲望，不像他一樣是真的欣賞莉莉絲，欣賞這世間最最完美，別無僅有的莉莉絲。
“莉莉絲不像她某些殘缺的女兒。她體內有愛情！她最先來找我，尋求我的庇護。她也是愛我的。為什麽在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之後，你都不肯成全我，父親！”
上帝：……
“我當然是為了你。難道你忘了莉莉絲擁有世間所有的屬性？具有貪婪和淫.亂的莉莉絲永遠不可能只滿足於你一個伴侶。我是你的父親，不想你受傷，你卻辜負我的一番苦心，胡鬧成這個樣子。關了你那麽多年，難道你還沒清醒？”
“不！貪婪和淫.亂只是莉莉絲眾多屬性中的一小部分。她不像那些女巫。當年若是你同意，那莉莉絲早就是我的妻子！”
薩麥爾一邊砸禁制，一邊振振有辭。
上帝一邊修覆禁制，一邊呼喚天使。
“加百列！在你搞砸一切後，連被你放出來的薩麥爾都看不住嗎，竟敢讓他一再打擾我！”
死亡說的是對的。
他很虛弱。
起初沈迷在創造裏的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創造的代價如此之大。後來力量開始衰弱，他才意識到創造的真正代價。如果早知道，他根本就不會創造出那麽多強大的天使。
死亡告訴他，這是規律。
他誕生，他創造，他死亡。
這是上帝之死。
他死後，他所創造出的世界，會按照他設定的規律運行。或許會略有偏差，無論更好還是更差，總之會運行著。直到徹底運行不下去，最終消失。
死亡會在無盡的黑暗裏，等待下一個“上帝”誕生降臨。
怎麽可能甘心。
憑什麽死亡能夠永生不滅，他卻要歸於沈寂。
他死後他所創造的世界要交給那些由他創造出的遠遠不如他的天使，他忙活一場結果就是他在為天使們創世？
不甘心。
所以他才下了那麽大一盤棋，用少少的力量創造出孱弱信仰他的人類，然後將大天使、小天使、人類、女巫、天啟四騎士包括死亡都串在了一起。
他要他的造物反哺他，他要自己永生不死，就算無法做到真正意義上的不死不滅，也要盡一切可能延續。
他成功了。
最初借著第一次天啟戰爭吸收了不少戰死犧牲的天使能量，極大補充了自己的能量，之後他屈尊紆貴籠絡人類信徒獲取信仰之力。
盡管不知好歹的人類信徒總是不聽話，氣得他一場大洪水幾乎* 把人類滅了個幹凈。但消氣後他又搞出一個聽話溫馴的親兒子，替他收集人類的信仰之力。巔峰時期，絕大多數人類都信仰他的兒子，那些信仰之力自然只會歸他所有。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進行，直到人類再一次管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和探索欲。
早在人類建造通天塔時他就意識到了人類的野心。他用語言的分裂隔離人類，防止人類團結合作，暫緩了人類的威脅性。可由於科技的發展，人類又開始鏈接在一起。
科技越發展，他的信徒越少，他能收到的信仰之力越來越稀薄。男人女人全都開始不聽話，不再把他當成唯一應該遵從的意志。
他需要不間斷耗費能量壓制人類的科技發展，讓人類始終難以突破科學壁壘，避免人類以驚人的速度探知到世界的真正規則，創造出或許會讓他都難以抵抗的東西。
幸好他早早安排了天啟。
原本以為天啟後能將所有能量盡數收回體內。
結果……
該迎接他的大天使們傷得傷，叛變的叛變。不該出來的墮天使們一個個活蹦亂跳，實力還有所增長。大批死掉的天使能量全便宜了女巫和墮天使。
末世降臨，他不再需要再消耗大量能量，幹預人類的科研實驗。可原本該收回來的龐大能量，半點沒收回自己身體裏！
他還沒來得及開始清理路西法和唐靈等篡奪、偷取他能量的蛀蟲，自家這個本該被關在天堂裏的、只會憤怒的廢物先跳出來跟他較勁。
加百列聽到父親的呼喚，立刻帶著大批天使趕到上帝的駐紮地。
“父親。”
追隨加百列的小天使們單膝跪地，跟隨加百列聚攏在上帝的禁制外。小天使們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但父親覺得它們錯了，那它們一定錯了。
“薩麥爾，回天堂去。”
加百列趕到上帝所在地後，開口就是遵循上帝的命令，試圖將薩麥爾驅離。
“我不！天啟已經結束了。不是馬上就要收尾了嗎？我就是要問問父親，他到底為什麽這麽對我，這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薩麥爾拂開加百列，控訴他們的父親上帝，“當年的一戰，我們死了那麽多的兄弟。就因為父親他說天使不能與人類女人在一起。”
加百列：“那是因為天使與人類會生下禁忌的拿非利人！天堂為了消滅拿非利人，保護人類，犧牲了多少天使，你不清楚嗎？”
“可父親派天使去人間前根本沒有說過這些事！沒有任何明確警示。錯已鑄成才跳出來說不行，既沒有保護人類也沒有保護天使！規矩，規矩，規矩，所有的規矩不過是他隨口說的一句！創世初期，那麽多奇形怪狀的生物，差拿非利人這一種嗎？憑什麽兄弟們已經跟人類生出來的孩子不合規矩該死。他這不是硬逼著兄弟們反抗嗎！但凡他提前說一句不行，許多兄弟們壓根不會做，天堂也不會分裂！”
加百列：“父親他自有安排。你難道認為你的智慧能超過父親？”
“我這不是正問呢嗎！我就是要問問他的大智慧到底怎麽個高明法。再說你加百列還有臉說我呢？你不也沒做到事事都按照父親的安排嗎。要不你怎麽把我放出來了。無非是你認為你自己的那些安排好過父親的安排。”
加百列：“胡說！我是看到天啟計劃被那個唐靈搞得起了變化，與父親最初的計劃偏離，這才想辦法補救。你如何能與我相提並論。”
“有什麽區別嗎？你怎麽知道父親最開始的安排不是這樣的。歸根結底，你這也是不相信父親。”
加百列：“你！”
薩麥爾繼續砸著上帝設下的禁制，大有上帝不出來他不走的架勢。
加百列招呼一眾小天使將薩麥爾圍住。盡管她不認為現在內鬥有益於天堂。
父親降臨前，地獄的實力勝過他們太多。哪怕戰爭騎士和煉獄生物們接連出現，也沒有片刻減緩地獄的攻勢。要不是父親出現，地獄那群東西全都礙於父親的威儀逃回地獄，那現在天堂已經淪陷了。
但這是父親的要求。
父親明確提出不許薩麥爾打擾他。
她只能遵循父親的意志。
父親已經降臨，她倒是不再擔心天堂會趨於劣勢。
在她看來，父親應該是在給路西法最後的機會，等著路西法認錯。父親偏愛路西法，整個天堂眾所周知。
所有對父親偏心的不滿都被加百列化作力量。上帝禁制外圍，大小天使們戰得昏天黑地。
“你來。”
上帝為數不多的信徒們聽到了來自上帝的聖音，信徒跟著聲音，頂著暴雪在無邊的黑暗裏朝聲音的來源處探尋。
正在與加百列一起圍攻薩麥爾的某只小天使收到了上帝的單獨命令，讓它去保護人類信徒，將人類信徒帶到禁制裏。
薩麥爾將一只正在攻擊他的小天使打飛卻沒有殺死。他強烈憤怒的源頭只有上帝和莉莉絲還有人類，而不是小天使。
看到陸續走進禁制的人類，他厲聲質問：“看！難道你不想問嗎！為什麽父親不許天使與人類在一起卻又創造出人類，為什麽父親明明不滿人類，數次將人類屠戮殆盡，卻又對人類偏心。”
加百列看著在小天使的護送下陸續走入禁制的人類也想問為什麽。但她不能。她是僅次於米迦勒的大天使，不能公開質疑父親的決議。
還不等加百列說什麽，略有些欠揍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當然是因為人類有利用價值。真可憐啊。我一直以為我是最不受父親喜愛的天使，沒想到……”
加百列和薩麥爾一同看向聲音來源處，是瑪門，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身旁還跟著許多墮天使和女巫。
“沒想到……嘿嘿嘿，咱們誰比誰都沒好到哪去。這麽多年，我還是頭一次這麽舒心。”
“被老頭子利用還能這麽高興，看你那德行。”貝利爾翻著白眼依舊難掩令人驚艷的美貌，“能不能有點出息。”
“就你有出息。老爹他制造你就是想造個逗趣的漂亮鸚鵡。發現你沒用立刻做出個頂用的米迦勒，你比我又能強到哪去。”
“可顯著你倆了是吧，也不看看現在到哪了。”唐棠雙臂撥開兩只大天使，站在他們兩個中間，制止他們倆的爭執，“別鬧，少給我家唐靈添亂。”
加百列看到突然到來的墮天使和女巫們，往後退了一步，撞到身後的禁制。她感應了一下，發現身後的禁制沒有半分動靜。父親似乎並沒有放她進去的意思。以現在天堂的規模來說，父親不出手，她們根本就打不過地獄。
“別擔心，我們沒想對你動手。”瑞金娜在一眾女巫中個性相對溫柔，更擅長溝通，“我們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上帝。”
盡管還沒想通父親為什麽不出面，加百列依舊掏出自己的武器，做好與女巫和墮天使拼命的準備：“與父親為敵，就是與我為敵！”
瑞金娜溫聲細語，耐心解釋：“在我們趕來之前，你和薩麥爾正要搏命。我們大可以等你們打成一死一傷再出面，但我們沒有。相信我，現在的我們比上帝更不希望你死……”
“什麽？”加百列完全沒有辦法接受女巫口中的事實，“我不相信。這一定又是狡猾的唐靈編造出來的謊言！”
別說加百列不相信了，就是一旁的薩麥爾也不信。薩麥爾知道自家老爹脾氣不好，不能容忍造物違背他的命令。但女巫說自家老爹三次天啟只為收回能量？他真的不信。
瑞金娜：“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們來就是要提醒你們。無論如何，別死。比起你們成為上帝的能量，我們更希望你們能活下去。”
聽到這話，加百列和薩麥爾對視一眼，兩只天使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迷茫。
“父……”
加百列剛要開口問，就聽到父親的斥責。
“你相信莉莉絲的女兒、女巫們的話？我對你太失望了，加百列。你自作主張對付人類，自作主張操控小天使，自作主張將薩麥爾放出來。是你搞砸了天啟。清理好你的爛攤子，別對我說這就是你的能力。”
父親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讓加百列怔在原地。之前隱約察覺到的那些不合理之處全都不知道被扔到了哪裏。服從。服從父親的所有命令，這早就刻在她的靈魂榮光裏。
地獄的一眾墮天使和女巫看到加百列毫不猶豫舉起聖劍朝他們砸過來，並不意外地列好隊形，準備反擊。他們知道被重度毒害的兩個大天使米迦勒和加百列未必會信。要活捉，在探出上帝實力之前，不能再為上帝送補品。
本就憎恨上帝的薩麥爾比加百列強，沒無腦加入天堂地獄的混戰，呆站在旁邊回憶過去。
如果女巫說的是真的，那很多事倒是可以解釋了，比如為什麽父親非要創造人類。創造孱弱的人類，可比創造天使省時省力。參與過創世的他，比其他天使更清楚上帝為了讓人類繁衍生息，做了多少特殊的設置。不費太大能量，就能讓人類不斷產出後代提供信仰之力，還能讓天使們內訌開戰大批大批死去……
“父親！你不將莉莉絲給我，根本就不是你說的，因為莉莉絲不適合我，是不是？”
薩麥爾反應過來後，不要命般沖撞著禁制。
上帝設置的禁制周圍毫無平靜可言。
一邊的加百列帶著小天使跟地獄部分墮天使和女巫對戰，另一邊的薩麥爾瘋狂“砸門”，叫囂著讓裏面的父親別躲在裏面不出聲。
亂轟轟的樣子跟‘聖潔的上帝所在地’沒有半毛錢關系。
“盲猜你爹正在後悔當初為了讓造物繁衍，創造出愛情這種東西。我要是你爹被薩麥爾這麽鬧，都能活活氣死。”唐靈擡肘捅了捅身邊的路西法，“我看這架勢……死亡沒準說的真的是真的啊！你爹不行了吧？不然怎麽都鬧得跟菜市場一樣了，他都不出來制止。”
唐靈與路西法距離禁制不遠不近，既不會被那邊的加百列和薩麥爾發現，又能在上帝出現後隨時沖上去。
“確實不像他。”
…
剛剛死亡突然出現在地獄，把正在備戰準備出去的墮天使和女巫們都嚇了一跳。
死亡說上帝很虛弱，地獄沒有必要恐懼，不要失去信心。
死亡一般不會這麽熱絡。嚴格來講是從來不曾這麽主動過。這次是感知自己從未離死這麽近過，機不可失。所以才主動去查看上帝的情況，又主動跑到地獄給唐靈報信。
唐靈見地獄同夥們都不敢動了，立刻把報信的死亡拉到一邊，“我說您老是怎麽進來的？”
“沒有什麽能限制我，因為死亡如影隨形。之前所謂四騎士的封印，上帝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還是在我同意被封印的前提下。”
唐靈簡直無語：“……行吧。我們倒是沒失去信心，不過您老要是繼續在這兒待著，那就不一定了。”
死亡也知道世間生靈對死亡的本能恐懼，正要離開地獄，卻被路西法叫住。
“能不能換個交換條件，抹去唐靈的死亡印記？”
突如其來沒頭沒腦的一句，讓在場所有墮天使和女巫，連帶死亡一起看向路西法。
唐靈見氣氛尬住立刻打圓場，“都這個時候了，沒必要，先解決上帝再研究別的。”
唐靈試圖拉走死亡，死亡卻沒挪開半步，定定看著路西法好半天後，意味不明地吐出來一句：“如果我是你，我會先顧好自己。”
路西法不以為然地聳肩：“顧什麽？無非是戰死，被囚禁的每一秒，我都在期待那個時刻的來臨。”
“有趣，你和唐靈真有趣。一個死亡方式多到數不清，一個無論如何都只有一種死亡方式。或許這就是……”
唐靈賠笑的臉僵了一下，迅速調整出更輕松的語氣，打斷死亡：“您老快收了神通吧。別在這個時候死死死的，還能不能給我們小輩點信心了。”
送走死亡，地獄立刻組隊趕到人間。
…
“我總覺得沒這麽容易。”唐靈環視四周暗無天日的人間，“你爹出場就搞遮天蔽日這一套大的，到底是實力太強無所畏懼，還是在虛張聲勢。”
“不清楚。”
“你自己親爹你都一問三不知，你……算了，不利於團結的話，我不說。”
“你不好奇嗎？”
“好奇什麽？”
“死亡說的，我們兩個的死法。”
“死還好奇死法？你可真有閑心。”
“不。死法無數種很常見，但死法只有一種的，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只有一種？被你爹殺死？還是別細想了，路大。越想越鬧心，反正不是你就是我。咱們倆總有一個要被你爹弄死。”
-
亂戰中的加百列越打越覺得不對。
地獄的攻勢和之前明顯不一樣。出動這麽多墮天使和女巫還有惡魔，並不是要仗著力量差異將天使一網打盡，而是在試圖活捉。哪怕活捉更困難，地獄會有更大的傷亡損失。
自知不敵的加百列立刻呼叫在天堂值守的米迦勒。
“米迦勒！快過來！”
沒想到得到的是米迦勒的拒絕。
“父親沒讓我過去。”
“你在說什麽？我和父親已經被地獄包圍了！”
“父親沒讓我去。所以我不能去。”
“可……”
“或許這是父親對你的懲罰，因為你多次自作主張做父親沒交代的事。父親開口前，我不會參與。若父親開口，我會第一時間去協助你。”
懲……罰？
她錯了嗎？唐靈幹預天啟進程，誤導人類，早就跟最初的計劃不同了。她試圖扭轉回來，讓父親的計劃能更好地執行。
這是錯誤，需要被懲處？
“停！”
加百列使出全力揮劍震開周圍所有壓制她的墮天使和女巫。
“父親，我錯在了哪裏？告訴我，我從不畏死！如果我的罪行足以致死。那您幹脆抹去我的生命！為什麽您任由這些墮落的存在羞辱我？我罪不至此！”
唐棠：“你有病是不是？都說了你爹巴不得你們死，這樣他能吸收能量。他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出來制止。想要好處又不想壞了名聲，可不就得硬憋著屁。”
“放肆！”
一聲巨響從禁制中傳來，吼得禁制外每一只生物都捂上了耳朵。
“我給你們生命。你們就任由他們侮辱你們的父親？”
前一句是訓斥出言挑釁的女巫，後一句是訓斥停止反攻的天使。
可哪怕說了這麽多，上帝依舊沒有解開禁制。
唐靈伸手拍打路西法的胳膊：
“難不成你爹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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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上次見面時更虛弱了。遮掩世界規則, 幹預人類科技進程，不那麽容易吧。”
空曠的巖石山洞裏，一道夾帶著死亡氣息的聲音憑空出現, 帶著令人不愉的回響。
上帝沒回頭就知道他身後的是誰。
自他誕生起，這道難以擺脫的氣息如影隨形。他越強大對這道氣息的感知力越強, 一度能感知到自己瀕死時的畫面。為了避免自己的死亡，他做了太多太多的事, 把自己搞得越來越虛弱。可他越虛弱對這道氣息的感知力同樣越強, 只是無法再預測出自己瀕死時的畫面。
死亡，死亡在這裏。
死亡是他最厭惡的存在。
如果有生就有死，那生得再強再久，又有什麽意義。
不甘心。
不甘心到影響他創世，致使人類靈魂深處都藏有這種過分糾結生死意義的情緒。
“會收回來的。我再虛弱也有遠超它們的壽命。只要我不死。”
“你是在對我說, 還是在對你自己。你應該知道吧, 唐靈。”
“她？她不行。我親眼見過我的死亡，是路西法帶領人類將我殺死。我早已親手斬斷這個可能性。莉莉絲的小女兒唐靈, 只不過是一個拙劣稚嫩的模仿者而已。”
“希望你在那一天到來之時，也能這般鎮定。”
“你什麽意思？！”
上帝上前一步, 註意力沒有半分落在死掉的小天使身上, 全部的心神都只被死亡的話牽引。
“我的死亡方式是變化了嗎？”
“跟唐靈有關系？”
“是什麽？”
“……”
“我在問你！！！”
歇斯底裏的上帝，沒得到任何回應。死亡一如既往, 不肯透漏與上帝之死相關的任何訊息。
“不，我不會錯的。我是在我最強大的時刻預見我自己的死亡。就算一切都是變化的，那我的預測一定也將變化涵蓋了進去。”
“即使虛弱至此，你卻一如既往, 依舊那麽自信。”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唐靈做了交易。你是在試圖擾亂我的意志。真可惜, 我替你可惜。你要知道，若不是你跟她做交易，我在收回所有力量後真的會把解脫帶給你。但你跟她勾結，你永遠沒辦法死，因為她不會贏。蠢到抵押自己靈魂的女巫，怎麽可能勝利。”
死亡默然無語，長久的沈默，久到上帝失去耐心，最後輕飄飄地撂下一句，“隨你。”
哄孩子般的語氣，無怒也無喜。
與上帝的長篇大論形成鮮明的對比。
就這麽一句，讓上帝瞬間破防：“滾出我的地盤！如果你不想再被封印一次！”
上帝感知到死亡臨走時幾不可查的情緒，依舊像是在對待不懂事的孩子。死亡看待他與他造物之間的爭鬥，就像是在看待一群孩童在玩愚蠢的鬥雞游戲。
他已經老到不記得自己多大年紀。可在死亡面前，也只有在死亡面前，他會有無法擺脫的挫敗感。他是萬物之父，創造出那麽多的生靈。可死亡的存在時時刻刻佐證他的幼稚，提醒他哪怕擁有無盡的力量，也只有一個結局——
死。沈寂在無邊的黑暗裏。
大天使的順服，小天使的追捧，人類的崇拜，至高無上的權力終歸會消失。
死亡的存在顯得一切都沒有意義。
只有永恒不變的死亡本身能夠心平氣和，置身事外看待所有事。每每想到這兒，都讓他氣憤不已。
他從來沒想過要給死亡所謂的解脫。
生而為死亡，可比生來就註定會死的他好多了。死亡不珍惜，妄圖去死。他不一樣。正在全力避免死亡的他，怎麽可能為了死亡這個他本來就厭惡的東西停止殺戮回收能量，讓死亡去死。他尚未得償所願，死亡怎麽行。更何況哪怕強大如他，依舊無法預測死亡死後，新誕生的死亡會是什麽樣子。
他也不可能容忍死亡在世間游蕩，讓他所有兒子看到死亡對待他的樣子！那他將毫無權威性可言，他的兒子們一定會一次又一次，不斷試圖挑戰他的權威性！
給死亡一個虛假的口頭承諾，在完成計劃收回全部能量後再應對死亡也來得及。像唐靈那樣將自己抵押出去給死亡……
他永遠不會做出這種事。
“你來。”
上帝又呼喚一只小天使。
聽到小天使驚喜訝異地反問，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心。
死亡方式千變萬化，不到最後一刻，連死亡本身也無法確定。他最強大時窺探到的死亡畫面未必不如死亡本身知道的版本可信。
他不會死！因為路西法帶領人類的路已經被他親手堵死。
“父親，我可以進去嗎，父親。”
“當然。我找的就是你。”
---
“父親！讓我進去！父親！”
薩麥爾在得知上帝滯留在人間後，立刻沖去人間，不斷砸著上帝設下的禁制。
“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事，父親！”
“你是沒有辦法面對我嗎，父親。”
“是我協助了你創世！父親！”
世間只有一個造物主。
但對於創世這樣龐大繁雜的工作來說，沒有助手不現實。因為世間物種多到數都數不清，想要做好平衡十分艱辛，創造出供孱弱的人類生存的環境更不容易。
於是上帝找到薩麥爾協助創世。
上帝負責把控大方向，實操的是薩麥爾，他們像是甩手掌櫃博導和拼命做數據的牛馬。
結果……
世人只知道上帝，完全不知道薩麥爾創世的功績。
薩麥爾並不在意那些虛名，直到……
世間最完美的造物出現——莉莉絲。
世界上的第一個女人，完美到沒有任何瑕疵。
如果非給莉莉絲定義詞，他會用平衡平均。
所有的天賦個性全部平均分配，沒有一丁點多，沒有一丁點少。要是忽略莉莉絲是個人類，沒有天使強大的力量和體魄，那莉莉絲絕對是遠勝過他那個最完美弟弟路西法的更完美造物。
莉莉絲是迄今為止，最完美的成果。
完美到他從一開始就認為亞當配不上莉莉絲。完美到莉莉絲必然會看不上亞當，想要占據主導位置。完美到莉莉絲不同於其他天使，能看到他的付出，尋求他的保護，認可他的價值。
誰會不喜歡莉莉絲，連他的大多數兄弟都無法自控被莉莉絲所吸引。
他比任何一只天使都清楚上帝在莉莉絲身上投註了多少東西。
哪怕是只繼承了莉莉絲眾多特質中的其中一種、繼承了魅力最多、並且將這種魅力發揚光大的女巫也遠遠不如莉莉絲具有吸引力。
繼承了性感魅惑特質的女巫在他眼裏不堪，繼承了溫柔賢惠特質的女巫在他眼裏無趣，繼承了傲慢貪婪特質的女巫在他眼裏俗氣……
二代女巫們個□□望各有各的偏向，完全破壞了初代完美莉莉絲的平衡性。
無論是哪個女巫，都不如集齊了所有不同氣質，融合得恰到好處的莉莉絲。
在他看來，最完美的女人就該如莉莉絲，千面百態融於一體。
“一件事。我只要求過這一件事。父親！在我為你付出那麽多之後，在我不惜耗費自己的力量幫你創世後。我就只要求你給我莉莉絲。為什麽這麽一個簡單的要求你都不同意。”
上帝打了個響指，將山洞裏兩只天使的殘軀清理幹凈。
“退下，薩麥爾。背叛你的是莉莉絲。”
“如果當年你答應我放過莉莉絲，她根本就不會背叛我，轉而去尋求那麽多兄弟們的庇護。是你不願意放過莉莉絲。是你！”
他想要莉莉絲的魅惑力只展現給他自己，而不是到處釋放魅力，睡遍他每一個兄弟！他的兄弟們對莉莉絲只有欲望，不像他一樣是真的欣賞莉莉絲，欣賞這世間最最完美，別無僅有的莉莉絲。
“莉莉絲不像她某些殘缺的女兒。她體內有愛情！她最先來找我，尋求我的庇護。她也是愛我的。為什麽在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之後，你都不肯成全我，父親！”
上帝：……
“我當然是為了你。難道你忘了莉莉絲擁有世間所有的屬性？具有貪婪和淫.亂的莉莉絲永遠不可能只滿足於你一個伴侶。我是你的父親，不想你受傷，你卻辜負我的一番苦心，胡鬧成這個樣子。關了你那麽多年，難道你還沒清醒？”
“不！貪婪和淫.亂只是莉莉絲眾多屬性中的一小部分。她不像那些女巫。當年若是你同意，那莉莉絲早就是我的妻子！”
薩麥爾一邊砸禁制，一邊振振有辭。
上帝一邊修覆禁制，一邊呼喚天使。
“加百列！在你搞砸一切後，連被你放出來的薩麥爾都看不住嗎，竟敢讓他一再打擾我！”
死亡說的是對的。
他很虛弱。
起初沈迷在創造裏的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創造的代價如此之大。後來力量開始衰弱，他才意識到創造的真正代價。如果早知道，他根本就不會創造出那麽多強大的天使。
死亡告訴他，這是規律。
他誕生，他創造，他死亡。
這是上帝之死。
他死後，他所創造出的世界，會按照他設定的規律運行。或許會略有偏差，無論更好還是更差，總之會運行著。直到徹底運行不下去，最終消失。
死亡會在無盡的黑暗裏，等待下一個“上帝”誕生降臨。
怎麽可能甘心。
憑什麽死亡能夠永生不滅，他卻要歸於沈寂。
他死後他所創造的世界要交給那些由他創造出的遠遠不如他的天使，他忙活一場結果就是他在為天使們創世？
不甘心。
所以他才下了那麽大一盤棋，用少少的力量創造出孱弱信仰他的人類，然後將大天使、小天使、人類、女巫、天啟四騎士包括死亡都串在了一起。
他要他的造物反哺他，他要自己永生不死，就算無法做到真正意義上的不死不滅，也要盡一切可能延續。
他成功了。
最初借著第一次天啟戰爭吸收了不少戰死犧牲的天使能量，極大補充了自己的能量，之後他屈尊紆貴籠絡人類信徒獲取信仰之力。
盡管不知好歹的人類信徒總是不聽話，氣得他一場大洪水幾乎* 把人類滅了個幹凈。但消氣後他又搞出一個聽話溫馴的親兒子，替他收集人類的信仰之力。巔峰時期，絕大多數人類都信仰他的兒子，那些信仰之力自然只會歸他所有。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進行，直到人類再一次管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和探索欲。
早在人類建造通天塔時他就意識到了人類的野心。他用語言的分裂隔離人類，防止人類團結合作，暫緩了人類的威脅性。可由於科技的發展，人類又開始鏈接在一起。
科技越發展，他的信徒越少，他能收到的信仰之力越來越稀薄。男人女人全都開始不聽話，不再把他當成唯一應該遵從的意志。
他需要不間斷耗費能量壓制人類的科技發展，讓人類始終難以突破科學壁壘，避免人類以驚人的速度探知到世界的真正規則，創造出或許會讓他都難以抵抗的東西。
幸好他早早安排了天啟。
原本以為天啟後能將所有能量盡數收回體內。
結果……
該迎接他的大天使們傷得傷，叛變的叛變。不該出來的墮天使們一個個活蹦亂跳，實力還有所增長。大批死掉的天使能量全便宜了女巫和墮天使。
末世降臨，他不再需要再消耗大量能量，幹預人類的科研實驗。可原本該收回來的龐大能量，半點沒收回自己身體裏！
他還沒來得及開始清理路西法和唐靈等篡奪、偷取他能量的蛀蟲，自家這個本該被關在天堂裏的、只會憤怒的廢物先跳出來跟他較勁。
加百列聽到父親的呼喚，立刻帶著大批天使趕到上帝的駐紮地。
“父親。”
追隨加百列的小天使們單膝跪地，跟隨加百列聚攏在上帝的禁制外。小天使們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但父親覺得它們錯了，那它們一定錯了。
“薩麥爾，回天堂去。”
加百列趕到上帝所在地後，開口就是遵循上帝的命令，試圖將薩麥爾驅離。
“我不！天啟已經結束了。不是馬上就要收尾了嗎？我就是要問問父親，他到底為什麽這麽對我，這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薩麥爾拂開加百列，控訴他們的父親上帝，“當年的一戰，我們死了那麽多的兄弟。就因為父親他說天使不能與人類女人在一起。”
加百列：“那是因為天使與人類會生下禁忌的拿非利人！天堂為了消滅拿非利人，保護人類，犧牲了多少天使，你不清楚嗎？”
“可父親派天使去人間前根本沒有說過這些事！沒有任何明確警示。錯已鑄成才跳出來說不行，既沒有保護人類也沒有保護天使！規矩，規矩，規矩，所有的規矩不過是他隨口說的一句！創世初期，那麽多奇形怪狀的生物，差拿非利人這一種嗎？憑什麽兄弟們已經跟人類生出來的孩子不合規矩該死。他這不是硬逼著兄弟們反抗嗎！但凡他提前說一句不行，許多兄弟們壓根不會做，天堂也不會分裂！”
加百列：“父親他自有安排。你難道認為你的智慧能超過父親？”
“我這不是正問呢嗎！我就是要問問他的大智慧到底怎麽個高明法。再說你加百列還有臉說我呢？你不也沒做到事事都按照父親的安排嗎。要不你怎麽把我放出來了。無非是你認為你自己的那些安排好過父親的安排。”
加百列：“胡說！我是看到天啟計劃被那個唐靈搞得起了變化，與父親最初的計劃偏離，這才想辦法補救。你如何能與我相提並論。”
“有什麽區別嗎？你怎麽知道父親最開始的安排不是這樣的。歸根結底，你這也是不相信父親。”
加百列：“你！”
薩麥爾繼續砸著上帝設下的禁制，大有上帝不出來他不走的架勢。
加百列招呼一眾小天使將薩麥爾圍住。盡管她不認為現在內鬥有益於天堂。
父親降臨前，地獄的實力勝過他們太多。哪怕戰爭騎士和煉獄生物們接連出現，也沒有片刻減緩地獄的攻勢。要不是父親出現，地獄那群東西全都礙於父親的威儀逃回地獄，那現在天堂已經淪陷了。
但這是父親的要求。
父親明確提出不許薩麥爾打擾他。
她只能遵循父親的意志。
父親已經降臨，她倒是不再擔心天堂會趨於劣勢。
在她看來，父親應該是在給路西法最後的機會，等著路西法認錯。父親偏愛路西法，整個天堂眾所周知。
所有對父親偏心的不滿都被加百列化作力量。上帝禁制外圍，大小天使們戰得昏天黑地。
“你來。”
上帝為數不多的信徒們聽到了來自上帝的聖音，信徒跟著聲音，頂著暴雪在無邊的黑暗裏朝聲音的來源處探尋。
正在與加百列一起圍攻薩麥爾的某只小天使收到了上帝的單獨命令，讓它去保護人類信徒，將人類信徒帶到禁制裏。
薩麥爾將一只正在攻擊他的小天使打飛卻沒有殺死。他強烈憤怒的源頭只有上帝和莉莉絲還有人類，而不是小天使。
看到陸續走進禁制的人類，他厲聲質問：“看！難道你不想問嗎！為什麽父親不許天使與人類在一起卻又創造出人類，為什麽父親明明不滿人類，數次將人類屠戮殆盡，卻又對人類偏心。”
加百列看著在小天使的護送下陸續走入禁制的人類也想問為什麽。但她不能。她是僅次於米迦勒的大天使，不能公開質疑父親的決議。
還不等加百列說什麽，略有些欠揍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當然是因為人類有利用價值。真可憐啊。我一直以為我是最不受父親喜愛的天使，沒想到……”
加百列和薩麥爾一同看向聲音來源處，是瑪門，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身旁還跟著許多墮天使和女巫。
“沒想到……嘿嘿嘿，咱們誰比誰都沒好到哪去。這麽多年，我還是頭一次這麽舒心。”
“被老頭子利用還能這麽高興，看你那德行。”貝利爾翻著白眼依舊難掩令人驚艷的美貌，“能不能有點出息。”
“就你有出息。老爹他制造你就是想造個逗趣的漂亮鸚鵡。發現你沒用立刻做出個頂用的米迦勒，你比我又能強到哪去。”
“可顯著你倆了是吧，也不看看現在到哪了。”唐棠雙臂撥開兩只大天使，站在他們兩個中間，制止他們倆的爭執，“別鬧，少給我家唐靈添亂。”
加百列看到突然到來的墮天使和女巫們，往後退了一步，撞到身後的禁制。她感應了一下，發現身後的禁制沒有半分動靜。父親似乎並沒有放她進去的意思。以現在天堂的規模來說，父親不出手，她們根本就打不過地獄。
“別擔心，我們沒想對你動手。”瑞金娜在一眾女巫中個性相對溫柔，更擅長溝通，“我們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上帝。”
盡管還沒想通父親為什麽不出面，加百列依舊掏出自己的武器，做好與女巫和墮天使拼命的準備：“與父親為敵，就是與我為敵！”
瑞金娜溫聲細語，耐心解釋：“在我們趕來之前，你和薩麥爾正要搏命。我們大可以等你們打成一死一傷再出面，但我們沒有。相信我，現在的我們比上帝更不希望你死……”
“什麽？”加百列完全沒有辦法接受女巫口中的事實，“我不相信。這一定又是狡猾的唐靈編造出來的謊言！”
別說加百列不相信了，就是一旁的薩麥爾也不信。薩麥爾知道自家老爹脾氣不好，不能容忍造物違背他的命令。但女巫說自家老爹三次天啟只為收回能量？他真的不信。
瑞金娜：“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們來就是要提醒你們。無論如何，別死。比起你們成為上帝的能量，我們更希望你們能活下去。”
聽到這話，加百列和薩麥爾對視一眼，兩只天使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迷茫。
“父……”
加百列剛要開口問，就聽到父親的斥責。
“你相信莉莉絲的女兒、女巫們的話？我對你太失望了，加百列。你自作主張對付人類，自作主張操控小天使，自作主張將薩麥爾放出來。是你搞砸了天啟。清理好你的爛攤子，別對我說這就是你的能力。”
父親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讓加百列怔在原地。之前隱約察覺到的那些不合理之處全都不知道被扔到了哪裏。服從。服從父親的所有命令，這早就刻在她的靈魂榮光裏。
地獄的一眾墮天使和女巫看到加百列毫不猶豫舉起聖劍朝他們砸過來，並不意外地列好隊形，準備反擊。他們知道被重度毒害的兩個大天使米迦勒和加百列未必會信。要活捉，在探出上帝實力之前，不能再為上帝送補品。
本就憎恨上帝的薩麥爾比加百列強，沒無腦加入天堂地獄的混戰，呆站在旁邊回憶過去。
如果女巫說的是真的，那很多事倒是可以解釋了，比如為什麽父親非要創造人類。創造孱弱的人類，可比創造天使省時省力。參與過創世的他，比其他天使更清楚上帝為了讓人類繁衍生息，做了多少特殊的設置。不費太大能量，就能讓人類不斷產出後代提供信仰之力，還能讓天使們內訌開戰大批大批死去……
“父親！你不將莉莉絲給我，根本就不是你說的，因為莉莉絲不適合我，是不是？”
薩麥爾反應過來後，不要命般沖撞著禁制。
上帝設置的禁制周圍毫無平靜可言。
一邊的加百列帶著小天使跟地獄部分墮天使和女巫對戰，另一邊的薩麥爾瘋狂“砸門”，叫囂著讓裏面的父親別躲在裏面不出聲。
亂轟轟的樣子跟‘聖潔的上帝所在地’沒有半毛錢關系。
“盲猜你爹正在後悔當初為了讓造物繁衍，創造出愛情這種東西。我要是你爹被薩麥爾這麽鬧，都能活活氣死。”唐靈擡肘捅了捅身邊的路西法，“我看這架勢……死亡沒準說的真的是真的啊！你爹不行了吧？不然怎麽都鬧得跟菜市場一樣了，他都不出來制止。”
唐靈與路西法距離禁制不遠不近，既不會被那邊的加百列和薩麥爾發現，又能在上帝出現後隨時沖上去。
“確實不像他。”
…
剛剛死亡突然出現在地獄，把正在備戰準備出去的墮天使和女巫們都嚇了一跳。
死亡說上帝很虛弱，地獄沒有必要恐懼，不要失去信心。
死亡一般不會這麽熱絡。嚴格來講是從來不曾這麽主動過。這次是感知自己從未離死這麽近過，機不可失。所以才主動去查看上帝的情況，又主動跑到地獄給唐靈報信。
唐靈見地獄同夥們都不敢動了，立刻把報信的死亡拉到一邊，“我說您老是怎麽進來的？”
“沒有什麽能限制我，因為死亡如影隨形。之前所謂四騎士的封印，上帝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還是在我同意被封印的前提下。”
唐靈簡直無語：“……行吧。我們倒是沒失去信心，不過您老要是繼續在這兒待著，那就不一定了。”
死亡也知道世間生靈對死亡的本能恐懼，正要離開地獄，卻被路西法叫住。
“能不能換個交換條件，抹去唐靈的死亡印記？”
突如其來沒頭沒腦的一句，讓在場所有墮天使和女巫，連帶死亡一起看向路西法。
唐靈見氣氛尬住立刻打圓場，“都這個時候了，沒必要，先解決上帝再研究別的。”
唐靈試圖拉走死亡，死亡卻沒挪開半步，定定看著路西法好半天後，意味不明地吐出來一句：“如果我是你，我會先顧好自己。”
路西法不以為然地聳肩：“顧什麽？無非是戰死，被囚禁的每一秒，我都在期待那個時刻的來臨。”
“有趣，你和唐靈真有趣。一個死亡方式多到數不清，一個無論如何都只有一種死亡方式。或許這就是……”
唐靈賠笑的臉僵了一下，迅速調整出更輕松的語氣，打斷死亡：“您老快收了神通吧。別在這個時候死死死的，還能不能給我們小輩點信心了。”
送走死亡，地獄立刻組隊趕到人間。
…
“我總覺得沒這麽容易。”唐靈環視四周暗無天日的人間，“你爹出場就搞遮天蔽日這一套大的，到底是實力太強無所畏懼，還是在虛張聲勢。”
“不清楚。”
“你自己親爹你都一問三不知，你……算了，不利於團結的話，我不說。”
“你不好奇嗎？”
“好奇什麽？”
“死亡說的，我們兩個的死法。”
“死還好奇死法？你可真有閑心。”
“不。死法無數種很常見，但死法只有一種的，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只有一種？被你爹殺死？還是別細想了，路大。越想越鬧心，反正不是你就是我。咱們倆總有一個要被你爹弄死。”
-
亂戰中的加百列越打越覺得不對。
地獄的攻勢和之前明顯不一樣。出動這麽多墮天使和女巫還有惡魔，並不是要仗著力量差異將天使一網打盡，而是在試圖活捉。哪怕活捉更困難，地獄會有更大的傷亡損失。
自知不敵的加百列立刻呼叫在天堂值守的米迦勒。
“米迦勒！快過來！”
沒想到得到的是米迦勒的拒絕。
“父親沒讓我過去。”
“你在說什麽？我和父親已經被地獄包圍了！”
“父親沒讓我去。所以我不能去。”
“可……”
“或許這是父親對你的懲罰，因為你多次自作主張做父親沒交代的事。父親開口前，我不會參與。若父親開口，我會第一時間去協助你。”
懲……罰？
她錯了嗎？唐靈幹預天啟進程，誤導人類，早就跟最初的計劃不同了。她試圖扭轉回來，讓父親的計劃能更好地執行。
這是錯誤，需要被懲處？
“停！”
加百列使出全力揮劍震開周圍所有壓制她的墮天使和女巫。
“父親，我錯在了哪裏？告訴我，我從不畏死！如果我的罪行足以致死。那您幹脆抹去我的生命！為什麽您任由這些墮落的存在羞辱我？我罪不至此！”
唐棠：“你有病是不是？都說了你爹巴不得你們死，這樣他能吸收能量。他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出來制止。想要好處又不想壞了名聲，可不就得硬憋著屁。”
“放肆！”
一聲巨響從禁制中傳來，吼得禁制外每一只生物都捂上了耳朵。
“我給你們生命。你們就任由他們侮辱你們的父親？”
前一句是訓斥出言挑釁的女巫，後一句是訓斥停止反攻的天使。
可哪怕說了這麽多，上帝依舊沒有解開禁制。
唐靈伸手拍打路西法的胳膊：
“難不成你爹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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