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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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2 章
娜賽爾來到這裏找教皇之前, 唐靈意味深長地問她：“你猜猜誰最害怕上帝顯靈。”
她想了半天，回道：“我們？我們這些想要反抗上帝的人？”
“錯了。咱們這些反叛者不論心裏害不害怕上帝，都已經做好了上帝早晚會出現的準備。最害怕上帝的是以上帝之名扯大旗的神職人員。他們在利用宗教信仰斂財爭權奪利時, 可沒想過真有一天要面對上帝。”
宗教早就成了斂財奪權的手段，一眾神職人員們“好”兒子隨了“好”爹, 利用上帝的PUA模式去PUA普通信徒，讓信徒們捐獻大筆金錢, 最後揣進自己的腰包裏。
更別說利用宗教形成的各個不同的政治團體了。他們用有利於自己的方式解讀聖經, 又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不惜發動戰爭，最後還有給自己扣上信仰虔誠的帽子。
在這個過程中，這些“虔誠”的神職人員可半點沒有想過他們的上帝，沒問上帝這些行為上帝他老人家同不同意。
娜賽爾看著眼前這個對她不停叩拜的老教皇，明白了唐靈的意思。
她已經聽唐靈說過了, 這個老伊萬怕死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地獄做了交易。現在老伊萬以為彌賽亞降臨, 又想改變主意投向上帝的陣營投誠，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 不過很有利用價值。
娜賽爾現在已經有了經驗，迅速調整自己的情緒, 按照原計劃行事：“伊萬。我要你公開對全世界的信徒們演講, 告訴信徒們，我已經降臨於世。”
伊萬剛想點頭, 就想起來了那個邪惡的撒旦女巫。
“彌，彌撒亞……我，我，那個撒旦, 她會殺了我的。我的靈魂還在她的手裏。”
娜賽爾還不等說什麽呢，旁邊的信徒一下子就急了。
“你！你犯了那麽大的罪行, 彌賽亞給你贖罪的機會，你竟然還敢拒絕？你這個不知感恩、自私自利、與惡魔勾結的垃圾。你應該下地獄！”
伊萬連連搖頭對面前的彌賽亞和信徒解釋：“那個撒旦女巫真的邪惡到了極致，她偽裝成天使，還擾亂教廷。她手段極其殘忍，我，我下地獄一定會受到最極致的折磨……”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信徒在一旁接話：“我覺得你現在就應該下地獄受折磨贖罪！”
娜賽爾將左手輕輕擡起，一張讓伊萬無比眼熟的契約出現在娜賽爾的掌心之上，契約的右下角還有他的親筆簽名。
“你說的是這個嗎？我是彌撒亞。地獄撒旦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只要你真心悔過，我就可以赦免你的罪行。”
伊萬伸手就想取自己的契約，卻被契約燙得一縮手，嘶了一聲，細細一看，手指上迅速被燙出了一圈大泡。
他習慣性地想要保障，就像跟撒旦女巫簽契約時一樣。但是立刻想起來了眼前的是神明，不是惡魔。神明可不搞簽約保障這一套。
“我，我一定向信徒們傳達，您已經降臨的消息。如果，如果那個撒旦女巫再來找我……我，我，我就再也無法追隨您了，更無法為您辦事。”
娜賽爾對眼前的老男人厭煩到了極點，不明白這麽一個貪生怕死的老男人為什麽能被那麽多人追隨，盲目崇拜他人的人是不是都被屎糊住了腦袋眼睛。
她閉上眼，對著伊萬的額頭一點。
伊萬的額頭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光點，很快消失不見。
“這是神的印記。當撒旦出現看到這個印記，她就會明白她無法加害於你。至於你與撒旦簽訂契約後靈魂被她留下的印記，我已經替你抹去。”
伊萬聽聞大喜，連連叩首，不斷對彌賽亞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再三發誓自己再也不會背叛神的意志。
一旁虔誠的信徒看到這一幕當場懵了，他張著嘴眼神在老教皇和彌賽亞身上來回轉動，卻不敢說一句。
對神的虔誠讓他無法開口質疑神明，可他的理智又在瘋狂叫囂，想知道這到底究竟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一個跟地獄做過交易的垃圾教皇有資格得到神的授印，獲得神的保護，能夠抵抗惡魔撒旦的侵害。
他自認為自己比這個教皇虔誠一萬倍，從小到大一直虔誠地祈禱，從不曾做過任何逾矩的事情，更加從來沒質疑過神明，哪怕自己經歷過許多不好的遭遇。
於情於理，得到神明授印、獲得神明保護都該是自己，而不是這個完全不稱職，還背叛過神明的教皇！
娜賽爾餘光掃了一眼迷茫的信徒，暗想唐靈的推算太過準確，讓她不服都不行。
“你知錯就好。改邪歸正是世間最難得的事。比恪守教規更不容易。”
娜賽爾對老教皇說完，掃到一旁虔誠信徒明顯快要裂開的表情，差點當場笑出聲來。
覺得迷惑？
迷惑就對了。
她之前比這個信徒還要迷惑，完全沒明白這話究竟是什麽邏輯。
“改邪歸正”比“堅守正義”還要難？這豈不是說違背上帝的信徒比那些堅守上帝規矩的信徒更值得被優先拯救？也就是說，想要被上帝拯救，得先去違背上帝的規矩？
那一刻她才明白唐靈為什麽要把教皇拉進這出戲裏。要想讓虔誠無比的信徒們違背上帝的規矩，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主意。
虔誠的信徒支吾了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完全沒有了之前斥責教皇時那股氣勢。他只覺得不公平，打心眼裏覺得不公平。
娜賽爾看著身側這個原本滿心滿眼都是虔誠兩個字的信徒，在看到不如自己的人得到優於自己的待遇後，眼中出現了不甘心不滿意的表情，她明白了唐靈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毀掉一套現.行.體.制或理念最好的辦法不是先搞對立批判，列舉對方一二三四五……項的缺陷劣勢。而是融入其中，將對方內部原本可以想辦法改變解決的問題先擴大化，再加以扭曲，最後再高舉正確大旗宣揚自己的合理性，批判對方落後惡劣不該存於人世。人類是最隨性又執著的生物，最忌諱的就是不公平。或許是起源於當年該隱和亞伯對於上帝給予的差別待遇的爭議。總之一旦不公平的種子埋進人類的心裏……那麽或許只有上帝知道人類會做出什麽事。”
她想她現在懂得了她們國家被搞成那副樣子的原因……之一。
娜賽爾的任務完成後，立刻催動唐靈給她設置的咒術，離開了現場，回到女巫聚集地。
還不等站穩身形，她立刻對著跟鐘影議事的唐靈說：“唐靈！你那麽聰明，你一定知道解決辦法對不對。”
唐靈擡頭看了匆匆走來的娜賽爾一眼，讀著她的想法，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知道。世間沒有任何一個團體內部是毫無破綻爭議的。獨自一個人時自己腦袋裏的想法都會跟自己打架，更何況三人以上形成的集體了。人數越多矛盾越大，這完全是無解的議題。”
娜賽爾的表情很認真，仿佛這件事對她重要無比：“沒有任何辦法能去改變這一點嗎？讓團體變得穩定，摒除內部爭議。”
“emmm……高度極.權的統治。我知道這是個會讓無數人嗤之以鼻的答案，但很遺憾，這是事實。不過，就算是高度極.權的統治也只能在一定期限內起到效果，因為這畢竟不是在解決問題，只是在壓制，效果好壞取決於團體內成員的容忍度值。等到某一天再也壓不住了……崩轟，又一次政權交替之時。”
鐘影知道唐靈的計劃，同樣聽明白了娜賽爾想問的是什麽事。於是在一旁接話：“但也有些人類團體確實在危難的時候團結無比，做出了相當亮眼的成績。”
“是啊。你也說了，在危難的時候。有共同強大的外敵，侵害了所有人的利益，不反抗就要被虐死，這個情況下團結符合絕大多數人的利益。但當外敵消失後呢？取得勝利的各個階層團體因為分贓不均再次爭鬥在一起，只不過換了個更加隱秘的方式。堅守信念的向來是萬中無一。若是那個能帶領、壓制團體的領袖消失，團體內部沖突甚至會加劇到完全無法控制。最終鬥勝的那群，會重覆我前面那句……崩轟……崩轟……崩轟……一個擬音詞，就足以描述你們人類幾千年的全部歷史。我說無解的議題是因為這些都是人性造就的。人性無法改變，這才是無解的議題。”
娜賽爾立刻追問：“善良的人掌權，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就能改變這一切了吧！”
“善良……嗎？善良，善良對於一千種人有一千零一種定義。人類發明的形容詞，普通沒有任何價值，全看怎麽去定義。
傷害了父母妻兒家人的感情，舍家為業改變了你們民族處境。這種人是善良還是邪惡？為了保護一家老小的安危，不惜背叛你們整個民族。這種人是善良還是邪惡？對於你來說，前者是善良，後者是邪惡。對於他的家人來說，前者是邪惡，後者是善良。
殺過人的人還能稱得上是善良嗎？以大多數人標準來看都是不能。殺的要是你們民族敵人呢？答案就要變了吧。但站在被殺之人家人的角度來看，殺人者還能算善良嗎？善良……呵，全看誰去評，以什麽標準去評。
只有影視小說裏的角色才能用片面的善惡兩個字去做出準確定義，現實世界裏的人普遍是善惡交織。面對不同人或團體時、面對傷害或幫助過自己的人時，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樣子。絕對善良的人，只存在於你這種年幼單純孩子的理想裏。
說實話，孩子。在方方面面、任何人眼裏、任何角度都絕對善良的人，是絕對坐不到那個位置的。只有這個，我能確定。”
娜賽爾脫力坐在地上有些失神，總覺得年幼的自己三觀受到了沖擊。
她對唐靈並不像鐘影那樣，對唐靈滿心感激，所以總是忍不住有很多疑慮：“你組建的團體* ，穩定嗎？你怎麽知道你不會步人類後塵呢，唐靈。”
“當然不穩定了。就像我說的，永遠不存在穩定的團體。我能想到一堆瓦解咱們這個團體的方式，但是只要對手想不出來不就行了嗎。不要對掌.權.者報有什麽奇怪的幻想濾鏡，聖明的偉人屈指可數，剩下的稱之為‘人類工程項目’的程序員更為準確。修修補補……反正比對手強那麽一點就行。就能在不被對方攻擊瓦解的同時反攻回去。嗯，從這個角度來看，脆弱的人類在一群會拉屎放屁摳鼻子，粗心犯錯不嚴謹的人類統治下，至今還沒滅絕，也是有點子運氣。”
鐘影聽到這話也開起了玩笑：“天使跟墮天使不也一樣嗎。在近距離了解之前，我真的想不到高高在上、權利在握的天使裏還有那麽蠢的東西。”
“這倒也是。不過他們可比人類皮實。說到底還是上帝不夠嚴謹，搞出了這麽多的隨機性。”
娜賽爾完全沒有鐘影那樣輕松的心情。她依舊嚴肅認真地追問唐靈：“你贏了之後會做到吧。你正在往這方面努力，想要創造出一個平等的世界，與過去不同的世界。”
“平等嗎……”唐靈念著這個詞，嘴角輕輕勾起。她和鐘影默契地對視一眼，對娜賽爾給出了她的回應：“我們有這麽大的劣勢的情況下，也難為你對我有這般信心。我無法給出你準確的答案，我只能說，我盡力。”
娜賽爾得到滿意的答案，心滿意足地去找自己的弟弟妹妹。唐靈把她家人安置得很好，她弟弟妹妹從來沒過過現在這樣的好日子，每一天都很開心。
鐘影看著娜賽爾的背影，想到了曾經自己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不過，唐靈給出的回答與剛才的完全不一致。
她能理解年幼的娜賽爾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不過現在的她更認同當初唐靈給自己的那個更為真心實意的回答：
“平等？你腦子裏在想什麽東西。但凡咱們有了優勢，真正的彌撒亞被他上帝老爹派遣，跳出來搞第三版與人類的約定，喊著真正平等的口號，告訴人類放棄抵抗當場就能被赦免……那還會有誰跟著咱們對抗上帝。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我隨著實力地位的提升，把關鍵人手全換成了女人。平等可不會讓追隨我的人在關鍵時刻跟著我拼命。利益共同體才是最牢固的關系。我們要的就是勝利後的特權待遇。
只有人類女性才會在被男人說是在搞特.權後啞口無言，羞愧的不行。男人搞特.權幾千年也沒見他們反思自己。越會這麽說的男人越恨不得擁有特.權的是自己，只不過他們太無能在男人堆裏得不到特.權，所以才跑到女人堆裏挑刺。他們要是有機會得到特權，可不會管誰會怎麽評，當場就得一蹦三尺。
我究竟是偽裝得多好啊，才會讓你對我有這種奇怪的認知。”
鐘影想到當初唐靈老大的最後一句，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麽呢，鐘影。”
“我是想到你的演技，不給你個小金人實在說不過去。”
——
教皇伊萬直到彌賽亞離開許久後，還在戰戰兢兢。
一旁的信徒或許是因為心有怨氣比他反應更快，在彌賽亞離開後的第一時間，立刻唾棄教皇伊萬。
“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彌賽亞對你的救贖，配不上彌賽亞賜予你的神印！”
伊萬回過神來撫摸自己的眉心。
神印！
神印的含量任何一個信徒都明白。
啟示錄末日篇裏寫得分明：唯獨要傷害額頭上沒有神印的。
也就是說，他被彌賽亞選中，成了可以免除末日後刑罰的聖徒之一？
想到這裏，伊萬從地上爬了起來，挺直腰板恢覆了身為教皇的抖擻架勢，反過來教育起了面前這個虔誠的信徒。
“你不該妄議神的決定。彌賽亞選中我一定有原因。我們只是普通的人類，無法看透神決策的高明，所以我們只需要嚴格遵守神的旨意。”
虔誠的信徒氣得差點當場暴斃，他指著老教皇伊萬的手指都在不停顫抖。他是真的想不通神究竟在想什麽，才會把這等榮耀給這個垃圾。
他被氣得直喘粗氣，可是沒有一丁點辦法，只能看著這個惡心的教皇大搖大擺離開這裏，撥通手機，說要面向全世界人類傳達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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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賽爾來到這裏找教皇之前, 唐靈意味深長地問她：“你猜猜誰最害怕上帝顯靈。”
她想了半天，回道：“我們？我們這些想要反抗上帝的人？”
“錯了。咱們這些反叛者不論心裏害不害怕上帝，都已經做好了上帝早晚會出現的準備。最害怕上帝的是以上帝之名扯大旗的神職人員。他們在利用宗教信仰斂財爭權奪利時, 可沒想過真有一天要面對上帝。”
宗教早就成了斂財奪權的手段，一眾神職人員們“好”兒子隨了“好”爹, 利用上帝的PUA模式去PUA普通信徒，讓信徒們捐獻大筆金錢, 最後揣進自己的腰包裏。
更別說利用宗教形成的各個不同的政治團體了。他們用有利於自己的方式解讀聖經, 又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不惜發動戰爭，最後還有給自己扣上信仰虔誠的帽子。
在這個過程中，這些“虔誠”的神職人員可半點沒有想過他們的上帝，沒問上帝這些行為上帝他老人家同不同意。
娜賽爾看著眼前這個對她不停叩拜的老教皇，明白了唐靈的意思。
她已經聽唐靈說過了, 這個老伊萬怕死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地獄做了交易。現在老伊萬以為彌賽亞降臨, 又想改變主意投向上帝的陣營投誠，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 不過很有利用價值。
娜賽爾現在已經有了經驗，迅速調整自己的情緒, 按照原計劃行事：“伊萬。我要你公開對全世界的信徒們演講, 告訴信徒們，我已經降臨於世。”
伊萬剛想點頭, 就想起來了那個邪惡的撒旦女巫。
“彌，彌撒亞……我，我，那個撒旦, 她會殺了我的。我的靈魂還在她的手裏。”
娜賽爾還不等說什麽呢，旁邊的信徒一下子就急了。
“你！你犯了那麽大的罪行, 彌賽亞給你贖罪的機會，你竟然還敢拒絕？你這個不知感恩、自私自利、與惡魔勾結的垃圾。你應該下地獄！”
伊萬連連搖頭對面前的彌賽亞和信徒解釋：“那個撒旦女巫真的邪惡到了極致，她偽裝成天使，還擾亂教廷。她手段極其殘忍，我，我下地獄一定會受到最極致的折磨……”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信徒在一旁接話：“我覺得你現在就應該下地獄受折磨贖罪！”
娜賽爾將左手輕輕擡起，一張讓伊萬無比眼熟的契約出現在娜賽爾的掌心之上，契約的右下角還有他的親筆簽名。
“你說的是這個嗎？我是彌撒亞。地獄撒旦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只要你真心悔過，我就可以赦免你的罪行。”
伊萬伸手就想取自己的契約，卻被契約燙得一縮手，嘶了一聲，細細一看，手指上迅速被燙出了一圈大泡。
他習慣性地想要保障，就像跟撒旦女巫簽契約時一樣。但是立刻想起來了眼前的是神明，不是惡魔。神明可不搞簽約保障這一套。
“我，我一定向信徒們傳達，您已經降臨的消息。如果，如果那個撒旦女巫再來找我……我，我，我就再也無法追隨您了，更無法為您辦事。”
娜賽爾對眼前的老男人厭煩到了極點，不明白這麽一個貪生怕死的老男人為什麽能被那麽多人追隨，盲目崇拜他人的人是不是都被屎糊住了腦袋眼睛。
她閉上眼，對著伊萬的額頭一點。
伊萬的額頭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光點，很快消失不見。
“這是神的印記。當撒旦出現看到這個印記，她就會明白她無法加害於你。至於你與撒旦簽訂契約後靈魂被她留下的印記，我已經替你抹去。”
伊萬聽聞大喜，連連叩首，不斷對彌賽亞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再三發誓自己再也不會背叛神的意志。
一旁虔誠的信徒看到這一幕當場懵了，他張著嘴眼神在老教皇和彌賽亞身上來回轉動，卻不敢說一句。
對神的虔誠讓他無法開口質疑神明，可他的理智又在瘋狂叫囂，想知道這到底究竟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一個跟地獄做過交易的垃圾教皇有資格得到神的授印，獲得神的保護，能夠抵抗惡魔撒旦的侵害。
他自認為自己比這個教皇虔誠一萬倍，從小到大一直虔誠地祈禱，從不曾做過任何逾矩的事情，更加從來沒質疑過神明，哪怕自己經歷過許多不好的遭遇。
於情於理，得到神明授印、獲得神明保護都該是自己，而不是這個完全不稱職，還背叛過神明的教皇！
娜賽爾餘光掃了一眼迷茫的信徒，暗想唐靈的推算太過準確，讓她不服都不行。
“你知錯就好。改邪歸正是世間最難得的事。比恪守教規更不容易。”
娜賽爾對老教皇說完，掃到一旁虔誠信徒明顯快要裂開的表情，差點當場笑出聲來。
覺得迷惑？
迷惑就對了。
她之前比這個信徒還要迷惑，完全沒明白這話究竟是什麽邏輯。
“改邪歸正”比“堅守正義”還要難？這豈不是說違背上帝的信徒比那些堅守上帝規矩的信徒更值得被優先拯救？也就是說，想要被上帝拯救，得先去違背上帝的規矩？
那一刻她才明白唐靈為什麽要把教皇拉進這出戲裏。要想讓虔誠無比的信徒們違背上帝的規矩，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主意。
虔誠的信徒支吾了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完全沒有了之前斥責教皇時那股氣勢。他只覺得不公平，打心眼裏覺得不公平。
娜賽爾看著身側這個原本滿心滿眼都是虔誠兩個字的信徒，在看到不如自己的人得到優於自己的待遇後，眼中出現了不甘心不滿意的表情，她明白了唐靈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毀掉一套現.行.體.制或理念最好的辦法不是先搞對立批判，列舉對方一二三四五……項的缺陷劣勢。而是融入其中，將對方內部原本可以想辦法改變解決的問題先擴大化，再加以扭曲，最後再高舉正確大旗宣揚自己的合理性，批判對方落後惡劣不該存於人世。人類是最隨性又執著的生物，最忌諱的就是不公平。或許是起源於當年該隱和亞伯對於上帝給予的差別待遇的爭議。總之一旦不公平的種子埋進人類的心裏……那麽或許只有上帝知道人類會做出什麽事。”
她想她現在懂得了她們國家被搞成那副樣子的原因……之一。
娜賽爾的任務完成後，立刻催動唐靈給她設置的咒術，離開了現場，回到女巫聚集地。
還不等站穩身形，她立刻對著跟鐘影議事的唐靈說：“唐靈！你那麽聰明，你一定知道解決辦法對不對。”
唐靈擡頭看了匆匆走來的娜賽爾一眼，讀著她的想法，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知道。世間沒有任何一個團體內部是毫無破綻爭議的。獨自一個人時自己腦袋裏的想法都會跟自己打架，更何況三人以上形成的集體了。人數越多矛盾越大，這完全是無解的議題。”
娜賽爾的表情很認真，仿佛這件事對她重要無比：“沒有任何辦法能去改變這一點嗎？讓團體變得穩定，摒除內部爭議。”
“emmm……高度極.權的統治。我知道這是個會讓無數人嗤之以鼻的答案，但很遺憾，這是事實。不過，就算是高度極.權的統治也只能在一定期限內起到效果，因為這畢竟不是在解決問題，只是在壓制，效果好壞取決於團體內成員的容忍度值。等到某一天再也壓不住了……崩轟，又一次政權交替之時。”
鐘影知道唐靈的計劃，同樣聽明白了娜賽爾想問的是什麽事。於是在一旁接話：“但也有些人類團體確實在危難的時候團結無比，做出了相當亮眼的成績。”
“是啊。你也說了，在危難的時候。有共同強大的外敵，侵害了所有人的利益，不反抗就要被虐死，這個情況下團結符合絕大多數人的利益。但當外敵消失後呢？取得勝利的各個階層團體因為分贓不均再次爭鬥在一起，只不過換了個更加隱秘的方式。堅守信念的向來是萬中無一。若是那個能帶領、壓制團體的領袖消失，團體內部沖突甚至會加劇到完全無法控制。最終鬥勝的那群，會重覆我前面那句……崩轟……崩轟……崩轟……一個擬音詞，就足以描述你們人類幾千年的全部歷史。我說無解的議題是因為這些都是人性造就的。人性無法改變，這才是無解的議題。”
娜賽爾立刻追問：“善良的人掌權，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就能改變這一切了吧！”
“善良……嗎？善良，善良對於一千種人有一千零一種定義。人類發明的形容詞，普通沒有任何價值，全看怎麽去定義。
傷害了父母妻兒家人的感情，舍家為業改變了你們民族處境。這種人是善良還是邪惡？為了保護一家老小的安危，不惜背叛你們整個民族。這種人是善良還是邪惡？對於你來說，前者是善良，後者是邪惡。對於他的家人來說，前者是邪惡，後者是善良。
殺過人的人還能稱得上是善良嗎？以大多數人標準來看都是不能。殺的要是你們民族敵人呢？答案就要變了吧。但站在被殺之人家人的角度來看，殺人者還能算善良嗎？善良……呵，全看誰去評，以什麽標準去評。
只有影視小說裏的角色才能用片面的善惡兩個字去做出準確定義，現實世界裏的人普遍是善惡交織。面對不同人或團體時、面對傷害或幫助過自己的人時，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樣子。絕對善良的人，只存在於你這種年幼單純孩子的理想裏。
說實話，孩子。在方方面面、任何人眼裏、任何角度都絕對善良的人，是絕對坐不到那個位置的。只有這個，我能確定。”
娜賽爾脫力坐在地上有些失神，總覺得年幼的自己三觀受到了沖擊。
她對唐靈並不像鐘影那樣，對唐靈滿心感激，所以總是忍不住有很多疑慮：“你組建的團體* ，穩定嗎？你怎麽知道你不會步人類後塵呢，唐靈。”
“當然不穩定了。就像我說的，永遠不存在穩定的團體。我能想到一堆瓦解咱們這個團體的方式，但是只要對手想不出來不就行了嗎。不要對掌.權.者報有什麽奇怪的幻想濾鏡，聖明的偉人屈指可數，剩下的稱之為‘人類工程項目’的程序員更為準確。修修補補……反正比對手強那麽一點就行。就能在不被對方攻擊瓦解的同時反攻回去。嗯，從這個角度來看，脆弱的人類在一群會拉屎放屁摳鼻子，粗心犯錯不嚴謹的人類統治下，至今還沒滅絕，也是有點子運氣。”
鐘影聽到這話也開起了玩笑：“天使跟墮天使不也一樣嗎。在近距離了解之前，我真的想不到高高在上、權利在握的天使裏還有那麽蠢的東西。”
“這倒也是。不過他們可比人類皮實。說到底還是上帝不夠嚴謹，搞出了這麽多的隨機性。”
娜賽爾完全沒有鐘影那樣輕松的心情。她依舊嚴肅認真地追問唐靈：“你贏了之後會做到吧。你正在往這方面努力，想要創造出一個平等的世界，與過去不同的世界。”
“平等嗎……”唐靈念著這個詞，嘴角輕輕勾起。她和鐘影默契地對視一眼，對娜賽爾給出了她的回應：“我們有這麽大的劣勢的情況下，也難為你對我有這般信心。我無法給出你準確的答案，我只能說，我盡力。”
娜賽爾得到滿意的答案，心滿意足地去找自己的弟弟妹妹。唐靈把她家人安置得很好，她弟弟妹妹從來沒過過現在這樣的好日子，每一天都很開心。
鐘影看著娜賽爾的背影，想到了曾經自己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不過，唐靈給出的回答與剛才的完全不一致。
她能理解年幼的娜賽爾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不過現在的她更認同當初唐靈給自己的那個更為真心實意的回答：
“平等？你腦子裏在想什麽東西。但凡咱們有了優勢，真正的彌撒亞被他上帝老爹派遣，跳出來搞第三版與人類的約定，喊著真正平等的口號，告訴人類放棄抵抗當場就能被赦免……那還會有誰跟著咱們對抗上帝。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我隨著實力地位的提升，把關鍵人手全換成了女人。平等可不會讓追隨我的人在關鍵時刻跟著我拼命。利益共同體才是最牢固的關系。我們要的就是勝利後的特權待遇。
只有人類女性才會在被男人說是在搞特.權後啞口無言，羞愧的不行。男人搞特.權幾千年也沒見他們反思自己。越會這麽說的男人越恨不得擁有特.權的是自己，只不過他們太無能在男人堆裏得不到特.權，所以才跑到女人堆裏挑刺。他們要是有機會得到特權，可不會管誰會怎麽評，當場就得一蹦三尺。
我究竟是偽裝得多好啊，才會讓你對我有這種奇怪的認知。”
鐘影想到當初唐靈老大的最後一句，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麽呢，鐘影。”
“我是想到你的演技，不給你個小金人實在說不過去。”
——
教皇伊萬直到彌賽亞離開許久後，還在戰戰兢兢。
一旁的信徒或許是因為心有怨氣比他反應更快，在彌賽亞離開後的第一時間，立刻唾棄教皇伊萬。
“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彌賽亞對你的救贖，配不上彌賽亞賜予你的神印！”
伊萬回過神來撫摸自己的眉心。
神印！
神印的含量任何一個信徒都明白。
啟示錄末日篇裏寫得分明：唯獨要傷害額頭上沒有神印的。
也就是說，他被彌賽亞選中，成了可以免除末日後刑罰的聖徒之一？
想到這裏，伊萬從地上爬了起來，挺直腰板恢覆了身為教皇的抖擻架勢，反過來教育起了面前這個虔誠的信徒。
“你不該妄議神的決定。彌賽亞選中我一定有原因。我們只是普通的人類，無法看透神決策的高明，所以我們只需要嚴格遵守神的旨意。”
虔誠的信徒氣得差點當場暴斃，他指著老教皇伊萬的手指都在不停顫抖。他是真的想不通神究竟在想什麽，才會把這等榮耀給這個垃圾。
他被氣得直喘粗氣，可是沒有一丁點辦法，只能看著這個惡心的教皇大搖大擺離開這裏，撥通手機，說要面向全世界人類傳達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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