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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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7 章
無人小巷裏的姐弟幾人由恐懼帶來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哪怕是在常年炙熱少雨的城市裏，依舊打起了擺子。
“姐……”
“快走！我們先換個地方說！”
埃尼斯的聲音發顫，顯然恐懼已經達到了承受能力範圍的極限。
娜賽爾立刻打斷了他, 鎮定地再次檢查懷中的妹妹沒有問題後，迅速帶著弟弟妹妹離開原地。
直到姐弟幾人來到他們的秘密基地, 這才腿發軟，癱坐在地上休息。
年齡最小、只有七歲的塔哈妮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雖然一開始她們的對話她並沒有仔細聽, 但哪裏有人會憑空消失呢。
“姐, 那個女人……”
娜賽爾聽到妹妹開* 口，立刻想起了年幼的塔哈妮有可能帶來的隱患。
她將懷中最小的妹妹遞給弟弟，雙手緊緊抓著塔哈妮的雙肩，死死盯著塔哈妮的眼睛，從未有的嚴肅。
“塔哈妮, 你要牢記！絕對, 絕對不能跟任何人說你今天看到的事情，不然我們四個全都會死！會被他們殺死！”
塔哈妮被嚇得不斷點頭, 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再說一句。
姐弟二人沈默了許久, 埃尼斯沒忍住開口問道：“姐, 她還會來找我們嗎？如果你不答應她，她會怎麽對我們啊？”
盡管那個來自地獄的存在說就算不答應也不會怎麽樣, 甚至不會把她施加的法力收回去，可他還是無法放心，總覺得自己姐姐要是真的不答應她，她絕對不會有什麽好脾氣, 會狠狠地處理他們。
娜賽爾正在檢查弟弟懷中的妹妹。
妹妹身體外面看沒有任何問題，高熱也褪去了, 此時正睡得香甜，她盡管不舍依舊將只有三歲的妹妹喊醒。
“薩法。醒醒。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小薩法從睡夢中被叫醒，用臟兮兮的小手揉著自己的眼睛。
旁邊的哥哥姐姐們完全沒有制止她的動作，沒有將她的小臟手拿下去。
對於他們來說，並不講究什麽幹不幹凈，衛不衛生，能活著有口飯吃就行。
小薩法打了個打哈欠，眼帶濕意含糊著說著：“娜賽爾姐姐……我餓了。”
拿著食物的塔哈妮立刻將手裏的袋子拎起來，興奮地對妹妹說：“這裏！薩法！這裏有食物，剛剛別人給的！”
姐弟倆看到小薩法沒事，稍微松了一口氣，不過聽到食物，再次提起了心。
“姐，這個，這些食物是那個女人給買的，能吃嗎？”
“我覺得最好不要碰，埃尼斯。”
塔哈妮一聽姐姐這麽說有些著急，不光是妹妹餓，她也很餓，現在精神不再緊繃後，那股饑餓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姐，那個女人買完直接送到了我的手裏。雖然……我其實不覺得她是壞的。她對我跟別人對我不一樣。我能感覺到的！”
常年在街頭流浪的孩子，最為擅長的就是感知大人們的情緒。
大人們稍微一點情緒上的變化，都會決定他們能飽餐一頓還是被呵斥，或是要打他們幾下出氣。
塔哈妮擔心自己被殺，是擔心她要是把這件匪夷所思的事說出去會被偏執的信徒們殺掉，而不是被那個女人殺死。
“她不需要幫我買食物的，姐姐。”
塔哈妮不認為那個能夠憑空消失的女人，會大費周章只為了把她們殺死。
食物的香氣太過讓人難以自制，娜賽爾剛開始只是太過謹慎，現在也反應了過來。
那個女人希望自己加入她的陣營，那絕對不可能把她們先毒死。
不管以後怎麽樣，現在眼前這一份食物肯定是沒有問題。
娜賽爾拿出食物每樣掰了一小塊，自己先挨個嘗了些。盡管饑餓難耐，她依舊克制自己沒有吃太多。盡管這份食物的分量很大，足夠她們姐弟四人好好飽餐一次。
“半個小時後，我要是沒事，那我們就可以吃。聽話，你們再忍一忍。”
等待的過程中，姐弟幾人都沒有說話，各自在想著完全不同的事情。
娜賽爾想到了很多，想到了父親母親、死掉的妹妹弟弟、想到了戰亂、想到了神明。
她是家裏最大的孩子，與父母的相處時間最久，她知道父親有多麽虔誠。
如果那個女人真的來自天堂的反方向地獄，那更加證明了天堂存在的真實性。
天堂是存在的。
天使是存在的。
可他們去了哪裏？
為什麽要讓她虔誠的父母死去？
為什麽天使不出現幫助自己？
埃尼斯則是在擔心自己的姐姐。那個不知道是什麽存在的女人，實在是太過詭異。
那個女人說自己不是惡魔，級別沒有那麽低，那她就是比惡魔更加恐怖的存在。
姐姐怎麽辦？如果那個女人強迫自己的姐姐加入地獄，那他能阻止嗎？該怎麽阻止？
塔哈妮並沒有那麽擔心。她近距離接觸過那個女人，總覺得那個女人沒有惡意，她好奇的是那個女人想讓姐姐做的事。
彌賽亞啊……
哪怕她只是個孩子，也知道彌賽亞是什麽，代表著什麽意思。
彌賽亞會是女人嗎？
會有人相信？？？
姐弟四人中，只有三歲的小薩法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沒想。
她圓滾滾的大眼睛直直盯著裝著食物的袋子，留著口水，漆黑的小手一直往嘴裏送，也沒有人制止。
盡管只有三歲，還饞得餓得要命，她也知道哥哥姐姐們說不行，那就是不行。
唐靈知道這幾個孩子必定會忐忑不安好一陣子。她沒有著急，這種事上趕子不是買賣。總得當事人心甘情願，日後才不會出什麽亂子。
她出現在另一條街道，依舊是游客閑逛的樣子。
街上流浪的小孩子特別多，小孩子們看到她只有一個人，還很好說話的樣子，立刻將她團團圍起。
這次唐靈沒有驅趕他們或者著急離開，而是柔聲安撫：“不要著急，你們是餓了嗎？我去給你們買食物去！”
小孩們聽到唐靈會說他們的語言，先是一怔，隨後更高興了，七嘴八舌地開始問唐靈很多問題。
唐靈表現出了前所有未有的耐心。
街邊的好幾個店鋪都接到了唐靈的訂單，她訂購的食物數量巨大，就連店主都忍不住好奇。
“你是……藍國來的？”
“對。我來這邊工作。”
“我見過很多藍國來的人給這些孩子買食物，不過買這麽多的還是頭一次。”
“我們公司的業務就是這個。我為藍國的私人慈善公司工作。這次來，並不是旅行。”
店主一聽這話，立刻就要給唐靈免單，還不斷誇唐靈，說藍國來的人都太好心，為他們國家的重建提供了很多的幫助，他們很感激。
兩人推拒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被唐靈以當地人賺錢不容易，以及她用的是公款的名義婉拒。
唐靈雖然來這裏時間不長，不過她可以同時聽到很遠範圍內人們的話語和心聲，她確實發現了當地人特有的熱情。
這裏的人雖然貧困，但絕大多數人都很善良，有樂於分享的精神。
除了部分生存條件過於艱苦的孤兒們，大多成年人都保有曾經富裕國度國民們的尊嚴和骨氣。
但凡有辦法，他們都不會對街頭流浪的孩子們置之不理、驅趕呵斥。他們只能在有孩子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盡可能去幫一幫。
再多的，他們也無能為力。
物質貧瘠到極限，溫飽生存都是問題的情況下，大多數人依舊能夠保持這個樣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唐靈接過食物，給店主推薦自己的社交賬號。
店裏的人這才意識到，原來眼前的人看起來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年輕女孩子，實際上是個有那麽多粉絲量的名人，還在他們不算太了解的遙遠國度有那麽多粉絲支持，在他們這邊網上的粉絲數量也一直在瘋狂增長。
唐靈離開後，相連幾家店的人都在討論這件事，翻看著唐靈的視頻以及視頻的評論區。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她還是個大公司的負責人，妥妥的富豪有錢人，很多藍國人都在評論區討論她準備要搞什麽項目。
唐靈並沒有走遠，而是在馬路對面的樹下圍墻欄桿處，給孩子們分發食物，一邊發，一邊詢問孩子們的名字。
孩子們看到唐靈這麽好說話，對她不再恐懼，一個接一個喊著唐靈，問唐靈自己叫什麽名字，檢查唐靈有沒有記住。
孩子們發現這個叫唐的大姐姐，不光說他們的語言很流利，記憶力更是超群，不管跟她說什麽，她一次就能記住。
得到食物的孩子們大多沒有直接吃下去，他們準備拿回家跟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們一起分食，實在是太餓的孩子也只是咬一口墊墊肚子。
看著這些懂事的孩子們，唐靈在心中暗暗嘆氣。
或許人類就是這麽奇妙，充滿希望的是人類，帶來毀滅的也都是人類。
少數邪惡的人掌握話語權，統治眾多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們瀕臨絕境時又總會有個別善良的人勇敢站出來，帶著更多人一起推翻統治。
就這麽……周而覆始。
可惜。
眼前這一張張笑臉，在不久的將來，一個都保不住。
如果她不提前布局，把戰爭發起的節奏掌握到自己手裏，而是選則拼盡全力去阻止戰爭。
那麽等到戰爭騎士出現，或者天堂的天使出來引發戰爭，到時候只會讓她們陷入更大的劣勢。
人類最近因為生活條件驟降，總是抱怨已經承受不了宏大敘事了。
一講宏大敘事，往往就意味著個人的犧牲奉獻，意味著普通人新一輪痛苦經歷的來襲。
意味著每個人都要犧牲自己的利益、壓制自己的情緒、折磨自己的精神……為了未來更加宏大遙遠的構圖，為了更加重要的東西。
但那些東西對普通人來說，過於虛無縹緲，讓他們完全無法感知，無法給自己鼓勁畫餅讓自己堅持下去。
憑什麽犧牲自己利益的總是普通人？
難道普通人完全不重要嗎？
這種痛苦又真的值嗎？
她能回答這些問題。
從決策層的角度，去回答這些問題。
盡管她最在乎的是自己，甚至可以說只在乎自己。可她從來沒有覺得普通人不重要。每個獨立靈魂都不同，每個不同的靈魂都有存在的意義。
可她覺得重要沒有意義。
她覺得有意義更沒有意義！
敵人不這麽想。世界也不是真空無菌的環境。不同階級立場、不同利益群體的人只想把剩下的其他人推進痛苦絕望的深淵裏。手段高明到有些被害者甚至沒有意識，站在加害者的陣營裏吶喊，自認為明智清醒。
而她只是、只能兩權相害取其輕。
普通人覺得是在傷害自己的利益，實際上她這個決策者已經盡可能地在把傷害減到最輕。
讓人們眼下犧牲一部分利益、承擔風險、忍受著覺得難以忍受的精神壓力，但至少能保住命！至少能讓靈魂不會被動地成為天堂的消耗品。
至少……不至於子孫後代都成為了底層奴隸卻無法覺察感知。自豪歡呼、享受著短期滿足帶來的快樂，天真地以為自己真的過上了不同以往的好日子。
就這麽，一代代渾渾噩噩過下去。
未來無論是拼盡全力去努力奮鬥，亦或是□□燒引起註意都無法帶來任何改變，只會引起反感，被評為低能的族群，被認為她們這種人就配得上這樣的苦難，活該有這樣的遭遇。
像是被關進了透明玻璃房子裏，看似一切都跟周圍一致，十分公平，可就是屢屢碰壁。
完全意識不到一切背後的成因，意識不到有些階層看似透明的大門永遠隱晦地不會對她們開啟。意識不到在敵人環繞的情況下，放棄了追求更長遠的利益、不願承受延遲滿足帶來的痛苦時，就已經掉進了深淵裏。
痛苦艱難的路，卻也是唯一的路。
剩下的都是美好的夢幻泡影。
雲中仙境般的生活，只是理想化的夢境，一口氣就能被吹散了去。
造夢者可以打造出無數條金碧輝煌、鉆石鑲嵌的美夢之路，實際上是否會一腳踏空全看對方的心情。
真相信了只要加入某個陣營就能得到自由平等、過天堂般好日子的口號，那這輩子註定只能當上不自知的奴隸。
自由平等要靠自己去爭取而不是被給予。
只要敵對勢力尚存，一日沒被己方打倒，就一日不可能擁有這種東西。
無法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無懼前方是懸崖峭壁還是碎石淤泥，那就是在把一切的一切都交到了別人的手裏。
連她唐靈都尚且沒能擁有自由平等這種奢侈的東西，還在艱難地帶著更多人在努力。
至於值不值……
她也無法確定。
有些人不在乎未來當奴隸的痛苦，只想享受眼前的輕松愜意。
有些人寧可眼下再苦再難也要咬牙撐下去，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世世代代只能一味服從，再也無法真正翻身的境地。
無非是個人的選擇不同而已。
再好的掌權者也無法理解被支配的底層普通人的痛苦，再好的底層受支配者也無法體諒掌權者抉擇時的難處。
無非是不同階層都在做自己眼界範圍內最好的選擇。
不同階級兩者選擇的差異鴻溝和矛盾，沒比她跟路西法的觀念差異小多少，根本無法理解融合在一起。
而她也是一樣的，在做出符合自己階級利益，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她天性如此，並不是世人期待的那種神明。
對此，她也覺得可惜。
“時間還早，你們快把食物帶走吧，免得一會兒涼了。晚上想吃什麽？可以來找我。我會在這裏等著你們。”
街頭的小孩們緊緊攥著手中的食物袋子，擔心被奪走。又緊張又欣喜的情況下，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話。
這個大姐姐是什麽意思？
晚上還要供他們飯吃？
小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著，問出口的全是同一個問題：“你晚上還過來嗎？”
“當然了。我不光晚上會過來，明天後天大後天，我會一直過來的！”
唐靈的手被一個小女孩拉住，小女孩擡頭滿是憧憬地看向她：“你是要一直住在這裏了嗎？不走了嗎？不像那些姐姐一樣離開這裏嗎？”
看著這樣濕漉漉的眼神，她很難像毫無心理負擔地欺騙路西法一樣欺騙這個小女孩。
她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輕輕摩挲著小女孩不符合年齡、過於粗糙的小臉蛋說：“我會一直陪著你。只要你願意。”
街頭孩子們的消息傳得很快，剛剛到了傍晚時分，中午的位置就有很多小孩子聚集在了一起等著唐靈，遠比中午時數量更多。
因為沒有約定具體的時間，孩子們怕與唐靈錯過，所以早早地來到這裏，像是無法確定餵食的人類什麽時候出現，所以總是提前來到熟悉地點的流浪貓一樣，身上臟兮兮但眼神明亮，可憐巴巴地等著填飽肚子。
孩子們三三兩兩或靠在圍欄上，或蹲坐在地，既期待憧憬又忐忑不安，四下張望試圖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你們說她會來嗎？”
“不知道，她們總是出現又離開，像是一場美妙的夢境。”
“能出現就很好了啊，總比從來沒來過要好多了，只要多來幾個，我就不會餓肚子了。”
一個小女孩搖了搖頭，卻也沒再說什麽，她剛剛不是那個意思。
她也知道出現總比不出現好，可她就是忍不住渴求更多的東西。
愛與關心。
街頭的小孩子們有些是有父母兄弟姐妹的。只不過父母那點微薄的薪資很難養活全部家人。於是他們只能出門做點什麽，賣東西或在街頭晃蕩乞食，減輕家裏的負擔。
也有像她一樣，沒有家人或是家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沒有一個孩子不渴望愛與關心。
希望被看到，希望被關註，希望被好好對待，像其他有家人的孩子們一樣，感受到同樣的愛意。
對於大部分孩子來說，有些善心游客們的關愛不過是一次幸運美好的經歷，但對極少部分敏感的孩子來說，每一次美好過後的分離都像是將好不容易剛長出來的心臟再次從胸膛剝離。
她走到一旁，正暗自傷心時發現自己的雙肩被人用手溫柔地壓住，力道不重不輕，讓她很安心。
回頭一看，是那個叫唐的姐姐，正一臉笑意地望著自己。
“你們怎麽來得這麽早？晚上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嗎？”
“唐！”
“唐，是你！你來了！”
“你真的來了！你沒有騙我們！”
唐靈剛一現身就被小孩子們團團圍住，孩子們歡快地對著她表達謝意，說著各自想吃的東西。
不論孩子們說什麽，她都一一應允。
她知道消息已經傳到了娜賽爾姐弟幾人那裏，此時娜賽爾就在角落裏遠遠地觀察她，看她怎麽對待這些孩子。
唐靈由著她們姐弟觀察，全當不知道，一直在穩步做著自己的事。
不過兩三天，孩子們全都洗幹凈換上了新衣，每個孩子的家庭情況都進行了登記。
張娣也被她調到這裏，在當地聯絡地方負責人，以SD公司海外慈善資助的名義，買地蓋房子建學校。
附近的商鋪很多商人都在討論這些事，討論蓋房子建學校的過程中會創造出多少工作崗位，討論這個項目有多大的投資。
聽到風聲的小孩子們這才知道，唐真的沒有騙她們，唐好像真的會長時間留在這裏。
只有知道真相的娜賽爾一頭霧水，想不通這個來自地獄的女人，到底想要做什麽事。
“姐，咱們觀察好幾天了，那個女人怎麽看都不像是……”
弟弟埃尼斯沒敢說出那個詞，怕把那個女人招來，不過對那個女人早就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徹骨恐懼。
最近街頭巷尾孩子們討論最多的就是唐。這個女人以最短的時間取得了所有孩子們的好感。
唐和唐的員工們對待她們街頭的孩子特別溫柔耐心，不止是給餐飯那樣簡單，而是對她們悉心照料，還答應她們會給她們一個容身之所，讓她們不用再在街頭流浪。
跟他關系最好的幾個孩子，已經為唐靈馬首是瞻，像個小尾巴一樣，恨不得能隨時跟著唐靈。
“如果她真的那麽邪惡，為什麽要做這麽麻煩的事？”
娜賽爾的警惕心十分強，完全不像普通孩子那樣好哄，她義正言辭地警告自己的弟弟：“她肯做這樣麻煩的事，一定所圖不小！我們應該備加小心。”
“我也知道。但是。你想想，她可是，可是……她真的沒有必要在這裏哄孩子。”
娜賽爾也想不通，可是那個女人並沒有給她解釋太多的事，只是說要把她捧成彌賽亞，然後就消失了。
偽裝彌賽亞……
哪怕她不相信上帝，更不虔誠，但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孩子，都知道這是多麽大的罪行！
為什麽？為什麽是她呢？
娜賽爾看著旁邊最小的妹妹薩沙。
自從上次薩沙被那個女人治療後，身體都強壯了不少，能吃能睡，比以前健康多了。
當年她們家出事的時候，妹妹還小，只有一歲出頭。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大人都沒飯吃，她們根本找不到奶粉之類的東西，只能餵她各種食物的糊糊，導致妹妹身體一直不好，三天兩頭生病。
現在妹妹被那個女人治好了，連嬰兒時期沒養好造成身體底子差的毛病都治好了，不管怎麽說，哪怕是拒絕她都應該去一次。
更何況，她想問清楚。
地獄……彌賽亞……
這些事，沒有人在知道後會不好奇。
娜賽爾特意選在了人最多的中午，想著那麽多人在，這個魔鬼不會對她做什麽事。
她遠遠地就看到了唐靈被一群孩子們團團圍起，每個孩子都爭搶著跟唐靈說話，似乎是十分依賴唐靈。
娜賽爾預料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唐靈看到她出現後並沒有迫不及待跟她說話，而是看著她輕輕笑了笑，對她頷首示意，然後繼續哄孩子，聽那些小孩子們毫無意義、完全不重要的日常分享。
為什麽？
她已經出現了，這個來自地獄的女人為什麽還要偽裝，做這樣的事？
娜賽爾越發地忍不住自己對唐靈的好奇。
娜賽爾一直在旁邊安靜地等，默默地觀察，聽著周圍孩子們‘唐唐唐’的呼喚聲。
唐靈的溫柔太具有迷惑性。
如果不是這個女人親口承認來自地獄，她親眼見到這個女人原地消失，縱使是她一定也會對唐靈放下戒心，忍不住靠近。
為什麽唐靈只對她說出真相，讓她知道真實的唐靈。
她一直等到唐靈給每個孩子買好東西、答應一些孩子會去她們家中做客、安撫好每一個孩子、孩子們帶著食物歸家後，這才走到唐靈的身邊開口。
“我……你……”
“你妹妹怎麽樣了。我看她太小了，比一般同齡孩子小一圈，我帶你去給她買點奶粉吧。”
娜賽爾本想脫口而出的質問全都哽在了喉嚨裏，本就難以開口的話題，更加難以開口了。
唐靈帶著她直奔附近的小商場，她只能跟著去。
說是小商場，實際上比正常國家的超市好不到哪裏去，不過裏面的東西還算齊全，該有的日常用品都有。
唐靈自顧自地看著奶粉上面的文字，詢問商家，挑選合適年齡的奶粉，還順便買了個卡通圖案的可愛奶瓶。
“熱水是個問題。我的員工張娣在另一個街區租了個地方，設置了個臨時辦公點。你們這些消息靈通的孩子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吧。需要熱水就去那裏找她，告訴她是我讓你去的。”
娜賽爾接過唐靈遞來的食品袋，困惑極了。
她親眼看到唐靈買東西，一直跟在身邊，並不是懷疑這些沒開封的東西有問題。
她是想不通為什麽。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了。
“你為什麽要找到我？為什麽要對我說那些話？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娜賽爾最後還是沒忍住，倒豆子般說出了自己的所有疑慮。
“這個……是個很長的故事，要從創世紀開始說起……”
娜賽爾跟唐靈坐在無人的廢棄房子裏，直到日頭快要落山才聽完了這個真的很長的故事。
“這，這，我怎麽能信你呢。”
無論是天啟……還是被天使追殺幾千年的女巫，亦或是大天使拉斐爾是個禿子……
一切的一切，她都完全無法置信。
“不信沒有關系，我可以帶你的家人進地獄參觀。人間馬上就要亂起來了，你的弟弟妹妹們可以安穩生活在地獄。這算是……我給你的福利。”
娜賽爾長籲了一口氣，胸口的沈悶沒有半點緩解，反倒越發堵心。
“彌賽亞……既然天堂地獄開戰，天啟已經開始了，上帝就要出現了，那我偽裝成彌賽亞一定會死得很慘的，這是多麽大的罪行啊！”
“沒錯。你說得對。”
唐靈的回答幹脆利落又誠實，讓娜賽爾更堵心了。
“你這麽說了，誰還會答應你啊！”
“你。我相信你，更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娜賽爾，你知道如果我跟這裏其他人說這些事他們會怎麽樣嗎？他們會立刻虔誠禱告，希望自己能在死後被覆活。而你，你已經在考慮偽裝成彌賽亞的風險了。你說那是罪行，但你的內心不承認那是罪行，只不過是因為周圍其他人會覺得這是罪行罷了。你勝過他們太多了，孩子。”
娜賽爾並不覺得自己有唐靈說的那樣好，她並不勇敢，她一直在考慮的都是自己的小命。
“你之前說……我肯定上了上帝的黑名單天啟後不會被覆活，這是真的嗎？”
“他比你預想中的還要小心眼得多。我能肯定你不會被覆活，不是因為你不信上帝，或者說他壞話之類的。他無法忍受的是——反叛的特質。一切的反叛和質疑於他來說都是挑釁。你罵他一句，他心情好或許都會原諒你，但是你一旦試圖挑戰他的權威性，那可是拔了它的逆鱗。”
娜賽爾一聽唐靈這麽說，直接慌了，連忙解釋：“我沒有啊。我沒有挑釁他！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主動挑釁的意思。但是……或許女巫和上帝的個別兒子給他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陰影。他一丁丁點點都無法忍受人類擁有反抗與質疑的精神，再少都不行。順服的羔羊才能讓他滿意。而你，一個純血人類女孩子，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女孩子卻具有女巫的反叛特質。他絕對不會覆活你。除非你變得發自內心臣服崇拜他。不能是偽裝，而是真心實意，那樣你或許還會得到超過普通人待遇的獎勵。”
娜賽爾徹底聽明白了，心中忍不住習慣性忿忿不平。
可她馬上意識到這算是對上帝的挑釁，立刻想要控制自己，讓自己心緒平靜，可越是控制越忍不住生氣。
具有反叛特質的人怎麽可能真心順服，內心與靈魂的改變可沒有那麽容易。
唐靈聽著娜賽爾的心聲，越聽越覺得好笑：“反正人總要死的，不是嗎。不知道這些事情的人也是渾渾噩噩過一輩子直到死去。你就當不知道有天啟後覆活的大餅，想罵就盡情罵去。覺得不公平不甘心就去反抗，想要什麽就主動去爭取。你過去一直都是這樣做的，怎麽到了對抗上帝這件事上，就不敢了呢。說到底上帝他只不過是一個力量強大、但專.制無能、又冥頑不靈的父親。”
娜賽爾說不好自己是什麽心情，唐靈的話讓她忍不住亂了思緒。覺得不公平就去反抗，想要什麽就去爭取。這太契合她真實的內心。
她的母親在十四歲就嫁給了她的父親，生了六個孩子。直到戰爭來臨，母親死亡時年齡還未到三十。
在母親去世之前，她一直以為她也會是這個樣子，跟周圍所有人一樣早早地結婚生子，可是突發的災難打破了她既定循環的命運。
由於父母雙亡，她十四歲時承擔起了照顧三個弟妹的重任，其中一個妹妹還是繈褓中的孩子。
附近很多鄰居都很可憐她，憐憫她悲慘的遭遇。
鄰居們可憐她的點在於——這個地區很多同齡十四歲的女孩子早已嫁作人妻，過上了有保障的生活，她卻不得不養育弟妹，無法婚育。
她並不這麽想。
跟一個陌生男人一起生活這件事，讓她本能地感覺恐懼。
尤其是那年事故後，遇到了外來的志願者後，她更不這麽想了。
“你太小了，娜賽爾。在我們那裏，十四歲的年紀只是個什麽都不懂，無憂無慮的孩子。”
“不是孩子！我媽媽十四歲時已經生下我了。我已經是個大人了！”
娜賽爾當時並不想讓那個好心的姐姐看輕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讓對方把自己當成大人，所以驕傲地說著自己母親的事。她想表現出自己是個成熟穩重大人，能承擔起家庭重擔，能夠照顧弟弟妹妹們。
可那個志願者姐姐卻眼眶瞬間紅了，想要說什麽最後只是嘆了口氣，帶著哭腔心疼地將她抱在了懷裏。
“我該怎麽幫你啊，娜賽爾，我該怎麽幫你。”
“你們能給我們提供食物和水源我們已經很感激了。我知道戰事還未結束，這些東西有多麽珍貴。”
“我說的不是這個，娜賽爾。不是這個。”
當年的娜賽爾並不明白那個溫柔大姐姐志願者言語中的未盡之意。
後來的日子裏……她才知道原來在世界上很多地方，女人普遍到了二十多歲還在上學還算是個孩子。母親那個年紀就結婚生育甚至違反當地的法律。
她更理解了那個志願者姐姐的無奈之處。那個姐姐知道無法救她，更無法改變整個大環境，所以把所有話咽了回去。或許是擔心她在知道一切後會更加痛苦，會更加厭惡自己的生活，痛恨自己的這些遭遇，又無法改變自身所處的環境。
“我會死得很慘吧。會被折磨。如果我做了這件事。”
娜賽爾動搖了。
不過依舊恐懼，說話時帶著顫音，聲音發虛。
畢竟她只有十六歲，還是在這樣虔誠的國度出生長大，所以難免會恐懼，再勇敢也依舊會恐懼。
唐靈笑了，笑得很輕松。
“娜賽爾，對我多少有點信心啊。再說了，有我這個反叛的女巫頭子·地獄撒旦在你面前擋著呢，受折磨也輪不到你。”
“就算我真的敗了，我也會第一時間摧毀你的靈魂，讓你不會落到敵人的手裏。當然了，若是你想要選擇保留自己靈魂，寧願受折磨也不想死，我也不會非讓你的靈魂消散於世。選擇權在你。”
“我大部分的員工們都明白成敗在此一舉，她們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完全不在乎失敗後靈魂散落於世。”
“她們說死於同我一起進行的抗爭之中，才是世界上真正最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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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小巷裏的姐弟幾人由恐懼帶來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哪怕是在常年炙熱少雨的城市裏，依舊打起了擺子。
“姐……”
“快走！我們先換個地方說！”
埃尼斯的聲音發顫，顯然恐懼已經達到了承受能力範圍的極限。
娜賽爾立刻打斷了他, 鎮定地再次檢查懷中的妹妹沒有問題後，迅速帶著弟弟妹妹離開原地。
直到姐弟幾人來到他們的秘密基地, 這才腿發軟，癱坐在地上休息。
年齡最小、只有七歲的塔哈妮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雖然一開始她們的對話她並沒有仔細聽, 但哪裏有人會憑空消失呢。
“姐, 那個女人……”
娜賽爾聽到妹妹開* 口，立刻想起了年幼的塔哈妮有可能帶來的隱患。
她將懷中最小的妹妹遞給弟弟，雙手緊緊抓著塔哈妮的雙肩，死死盯著塔哈妮的眼睛，從未有的嚴肅。
“塔哈妮, 你要牢記！絕對, 絕對不能跟任何人說你今天看到的事情，不然我們四個全都會死！會被他們殺死！”
塔哈妮被嚇得不斷點頭, 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再說一句。
姐弟二人沈默了許久, 埃尼斯沒忍住開口問道：“姐, 她還會來找我們嗎？如果你不答應她，她會怎麽對我們啊？”
盡管那個來自地獄的存在說就算不答應也不會怎麽樣, 甚至不會把她施加的法力收回去，可他還是無法放心，總覺得自己姐姐要是真的不答應她，她絕對不會有什麽好脾氣, 會狠狠地處理他們。
娜賽爾正在檢查弟弟懷中的妹妹。
妹妹身體外面看沒有任何問題，高熱也褪去了, 此時正睡得香甜，她盡管不舍依舊將只有三歲的妹妹喊醒。
“薩法。醒醒。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小薩法從睡夢中被叫醒，用臟兮兮的小手揉著自己的眼睛。
旁邊的哥哥姐姐們完全沒有制止她的動作，沒有將她的小臟手拿下去。
對於他們來說，並不講究什麽幹不幹凈，衛不衛生，能活著有口飯吃就行。
小薩法打了個打哈欠，眼帶濕意含糊著說著：“娜賽爾姐姐……我餓了。”
拿著食物的塔哈妮立刻將手裏的袋子拎起來，興奮地對妹妹說：“這裏！薩法！這裏有食物，剛剛別人給的！”
姐弟倆看到小薩法沒事，稍微松了一口氣，不過聽到食物，再次提起了心。
“姐，這個，這些食物是那個女人給買的，能吃嗎？”
“我覺得最好不要碰，埃尼斯。”
塔哈妮一聽姐姐這麽說有些著急，不光是妹妹餓，她也很餓，現在精神不再緊繃後，那股饑餓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姐，那個女人買完直接送到了我的手裏。雖然……我其實不覺得她是壞的。她對我跟別人對我不一樣。我能感覺到的！”
常年在街頭流浪的孩子，最為擅長的就是感知大人們的情緒。
大人們稍微一點情緒上的變化，都會決定他們能飽餐一頓還是被呵斥，或是要打他們幾下出氣。
塔哈妮擔心自己被殺，是擔心她要是把這件匪夷所思的事說出去會被偏執的信徒們殺掉，而不是被那個女人殺死。
“她不需要幫我買食物的，姐姐。”
塔哈妮不認為那個能夠憑空消失的女人，會大費周章只為了把她們殺死。
食物的香氣太過讓人難以自制，娜賽爾剛開始只是太過謹慎，現在也反應了過來。
那個女人希望自己加入她的陣營，那絕對不可能把她們先毒死。
不管以後怎麽樣，現在眼前這一份食物肯定是沒有問題。
娜賽爾拿出食物每樣掰了一小塊，自己先挨個嘗了些。盡管饑餓難耐，她依舊克制自己沒有吃太多。盡管這份食物的分量很大，足夠她們姐弟四人好好飽餐一次。
“半個小時後，我要是沒事，那我們就可以吃。聽話，你們再忍一忍。”
等待的過程中，姐弟幾人都沒有說話，各自在想著完全不同的事情。
娜賽爾想到了很多，想到了父親母親、死掉的妹妹弟弟、想到了戰亂、想到了神明。
她是家裏最大的孩子，與父母的相處時間最久，她知道父親有多麽虔誠。
如果那個女人真的來自天堂的反方向地獄，那更加證明了天堂存在的真實性。
天堂是存在的。
天使是存在的。
可他們去了哪裏？
為什麽要讓她虔誠的父母死去？
為什麽天使不出現幫助自己？
埃尼斯則是在擔心自己的姐姐。那個不知道是什麽存在的女人，實在是太過詭異。
那個女人說自己不是惡魔，級別沒有那麽低，那她就是比惡魔更加恐怖的存在。
姐姐怎麽辦？如果那個女人強迫自己的姐姐加入地獄，那他能阻止嗎？該怎麽阻止？
塔哈妮並沒有那麽擔心。她近距離接觸過那個女人，總覺得那個女人沒有惡意，她好奇的是那個女人想讓姐姐做的事。
彌賽亞啊……
哪怕她只是個孩子，也知道彌賽亞是什麽，代表著什麽意思。
彌賽亞會是女人嗎？
會有人相信？？？
姐弟四人中，只有三歲的小薩法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沒想。
她圓滾滾的大眼睛直直盯著裝著食物的袋子，留著口水，漆黑的小手一直往嘴裏送，也沒有人制止。
盡管只有三歲，還饞得餓得要命，她也知道哥哥姐姐們說不行，那就是不行。
唐靈知道這幾個孩子必定會忐忑不安好一陣子。她沒有著急，這種事上趕子不是買賣。總得當事人心甘情願，日後才不會出什麽亂子。
她出現在另一條街道，依舊是游客閑逛的樣子。
街上流浪的小孩子特別多，小孩子們看到她只有一個人，還很好說話的樣子，立刻將她團團圍起。
這次唐靈沒有驅趕他們或者著急離開，而是柔聲安撫：“不要著急，你們是餓了嗎？我去給你們買食物去！”
小孩們聽到唐靈會說他們的語言，先是一怔，隨後更高興了，七嘴八舌地開始問唐靈很多問題。
唐靈表現出了前所有未有的耐心。
街邊的好幾個店鋪都接到了唐靈的訂單，她訂購的食物數量巨大，就連店主都忍不住好奇。
“你是……藍國來的？”
“對。我來這邊工作。”
“我見過很多藍國來的人給這些孩子買食物，不過買這麽多的還是頭一次。”
“我們公司的業務就是這個。我為藍國的私人慈善公司工作。這次來，並不是旅行。”
店主一聽這話，立刻就要給唐靈免單，還不斷誇唐靈，說藍國來的人都太好心，為他們國家的重建提供了很多的幫助，他們很感激。
兩人推拒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被唐靈以當地人賺錢不容易，以及她用的是公款的名義婉拒。
唐靈雖然來這裏時間不長，不過她可以同時聽到很遠範圍內人們的話語和心聲，她確實發現了當地人特有的熱情。
這裏的人雖然貧困，但絕大多數人都很善良，有樂於分享的精神。
除了部分生存條件過於艱苦的孤兒們，大多成年人都保有曾經富裕國度國民們的尊嚴和骨氣。
但凡有辦法，他們都不會對街頭流浪的孩子們置之不理、驅趕呵斥。他們只能在有孩子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盡可能去幫一幫。
再多的，他們也無能為力。
物質貧瘠到極限，溫飽生存都是問題的情況下，大多數人依舊能夠保持這個樣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唐靈接過食物，給店主推薦自己的社交賬號。
店裏的人這才意識到，原來眼前的人看起來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年輕女孩子，實際上是個有那麽多粉絲量的名人，還在他們不算太了解的遙遠國度有那麽多粉絲支持，在他們這邊網上的粉絲數量也一直在瘋狂增長。
唐靈離開後，相連幾家店的人都在討論這件事，翻看著唐靈的視頻以及視頻的評論區。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她還是個大公司的負責人，妥妥的富豪有錢人，很多藍國人都在評論區討論她準備要搞什麽項目。
唐靈並沒有走遠，而是在馬路對面的樹下圍墻欄桿處，給孩子們分發食物，一邊發，一邊詢問孩子們的名字。
孩子們看到唐靈這麽好說話，對她不再恐懼，一個接一個喊著唐靈，問唐靈自己叫什麽名字，檢查唐靈有沒有記住。
孩子們發現這個叫唐的大姐姐，不光說他們的語言很流利，記憶力更是超群，不管跟她說什麽，她一次就能記住。
得到食物的孩子們大多沒有直接吃下去，他們準備拿回家跟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們一起分食，實在是太餓的孩子也只是咬一口墊墊肚子。
看著這些懂事的孩子們，唐靈在心中暗暗嘆氣。
或許人類就是這麽奇妙，充滿希望的是人類，帶來毀滅的也都是人類。
少數邪惡的人掌握話語權，統治眾多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們瀕臨絕境時又總會有個別善良的人勇敢站出來，帶著更多人一起推翻統治。
就這麽……周而覆始。
可惜。
眼前這一張張笑臉，在不久的將來，一個都保不住。
如果她不提前布局，把戰爭發起的節奏掌握到自己手裏，而是選則拼盡全力去阻止戰爭。
那麽等到戰爭騎士出現，或者天堂的天使出來引發戰爭，到時候只會讓她們陷入更大的劣勢。
人類最近因為生活條件驟降，總是抱怨已經承受不了宏大敘事了。
一講宏大敘事，往往就意味著個人的犧牲奉獻，意味著普通人新一輪痛苦經歷的來襲。
意味著每個人都要犧牲自己的利益、壓制自己的情緒、折磨自己的精神……為了未來更加宏大遙遠的構圖，為了更加重要的東西。
但那些東西對普通人來說，過於虛無縹緲，讓他們完全無法感知，無法給自己鼓勁畫餅讓自己堅持下去。
憑什麽犧牲自己利益的總是普通人？
難道普通人完全不重要嗎？
這種痛苦又真的值嗎？
她能回答這些問題。
從決策層的角度，去回答這些問題。
盡管她最在乎的是自己，甚至可以說只在乎自己。可她從來沒有覺得普通人不重要。每個獨立靈魂都不同，每個不同的靈魂都有存在的意義。
可她覺得重要沒有意義。
她覺得有意義更沒有意義！
敵人不這麽想。世界也不是真空無菌的環境。不同階級立場、不同利益群體的人只想把剩下的其他人推進痛苦絕望的深淵裏。手段高明到有些被害者甚至沒有意識，站在加害者的陣營裏吶喊，自認為明智清醒。
而她只是、只能兩權相害取其輕。
普通人覺得是在傷害自己的利益，實際上她這個決策者已經盡可能地在把傷害減到最輕。
讓人們眼下犧牲一部分利益、承擔風險、忍受著覺得難以忍受的精神壓力，但至少能保住命！至少能讓靈魂不會被動地成為天堂的消耗品。
至少……不至於子孫後代都成為了底層奴隸卻無法覺察感知。自豪歡呼、享受著短期滿足帶來的快樂，天真地以為自己真的過上了不同以往的好日子。
就這麽，一代代渾渾噩噩過下去。
未來無論是拼盡全力去努力奮鬥，亦或是□□燒引起註意都無法帶來任何改變，只會引起反感，被評為低能的族群，被認為她們這種人就配得上這樣的苦難，活該有這樣的遭遇。
像是被關進了透明玻璃房子裏，看似一切都跟周圍一致，十分公平，可就是屢屢碰壁。
完全意識不到一切背後的成因，意識不到有些階層看似透明的大門永遠隱晦地不會對她們開啟。意識不到在敵人環繞的情況下，放棄了追求更長遠的利益、不願承受延遲滿足帶來的痛苦時，就已經掉進了深淵裏。
痛苦艱難的路，卻也是唯一的路。
剩下的都是美好的夢幻泡影。
雲中仙境般的生活，只是理想化的夢境，一口氣就能被吹散了去。
造夢者可以打造出無數條金碧輝煌、鉆石鑲嵌的美夢之路，實際上是否會一腳踏空全看對方的心情。
真相信了只要加入某個陣營就能得到自由平等、過天堂般好日子的口號，那這輩子註定只能當上不自知的奴隸。
自由平等要靠自己去爭取而不是被給予。
只要敵對勢力尚存，一日沒被己方打倒，就一日不可能擁有這種東西。
無法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無懼前方是懸崖峭壁還是碎石淤泥，那就是在把一切的一切都交到了別人的手裏。
連她唐靈都尚且沒能擁有自由平等這種奢侈的東西，還在艱難地帶著更多人在努力。
至於值不值……
她也無法確定。
有些人不在乎未來當奴隸的痛苦，只想享受眼前的輕松愜意。
有些人寧可眼下再苦再難也要咬牙撐下去，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世世代代只能一味服從，再也無法真正翻身的境地。
無非是個人的選擇不同而已。
再好的掌權者也無法理解被支配的底層普通人的痛苦，再好的底層受支配者也無法體諒掌權者抉擇時的難處。
無非是不同階層都在做自己眼界範圍內最好的選擇。
不同階級兩者選擇的差異鴻溝和矛盾，沒比她跟路西法的觀念差異小多少，根本無法理解融合在一起。
而她也是一樣的，在做出符合自己階級利益，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她天性如此，並不是世人期待的那種神明。
對此，她也覺得可惜。
“時間還早，你們快把食物帶走吧，免得一會兒涼了。晚上想吃什麽？可以來找我。我會在這裏等著你們。”
街頭的小孩們緊緊攥著手中的食物袋子，擔心被奪走。又緊張又欣喜的情況下，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話。
這個大姐姐是什麽意思？
晚上還要供他們飯吃？
小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著，問出口的全是同一個問題：“你晚上還過來嗎？”
“當然了。我不光晚上會過來，明天後天大後天，我會一直過來的！”
唐靈的手被一個小女孩拉住，小女孩擡頭滿是憧憬地看向她：“你是要一直住在這裏了嗎？不走了嗎？不像那些姐姐一樣離開這裏嗎？”
看著這樣濕漉漉的眼神，她很難像毫無心理負擔地欺騙路西法一樣欺騙這個小女孩。
她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輕輕摩挲著小女孩不符合年齡、過於粗糙的小臉蛋說：“我會一直陪著你。只要你願意。”
街頭孩子們的消息傳得很快，剛剛到了傍晚時分，中午的位置就有很多小孩子聚集在了一起等著唐靈，遠比中午時數量更多。
因為沒有約定具體的時間，孩子們怕與唐靈錯過，所以早早地來到這裏，像是無法確定餵食的人類什麽時候出現，所以總是提前來到熟悉地點的流浪貓一樣，身上臟兮兮但眼神明亮，可憐巴巴地等著填飽肚子。
孩子們三三兩兩或靠在圍欄上，或蹲坐在地，既期待憧憬又忐忑不安，四下張望試圖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你們說她會來嗎？”
“不知道，她們總是出現又離開，像是一場美妙的夢境。”
“能出現就很好了啊，總比從來沒來過要好多了，只要多來幾個，我就不會餓肚子了。”
一個小女孩搖了搖頭，卻也沒再說什麽，她剛剛不是那個意思。
她也知道出現總比不出現好，可她就是忍不住渴求更多的東西。
愛與關心。
街頭的小孩子們有些是有父母兄弟姐妹的。只不過父母那點微薄的薪資很難養活全部家人。於是他們只能出門做點什麽，賣東西或在街頭晃蕩乞食，減輕家裏的負擔。
也有像她一樣，沒有家人或是家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沒有一個孩子不渴望愛與關心。
希望被看到，希望被關註，希望被好好對待，像其他有家人的孩子們一樣，感受到同樣的愛意。
對於大部分孩子來說，有些善心游客們的關愛不過是一次幸運美好的經歷，但對極少部分敏感的孩子來說，每一次美好過後的分離都像是將好不容易剛長出來的心臟再次從胸膛剝離。
她走到一旁，正暗自傷心時發現自己的雙肩被人用手溫柔地壓住，力道不重不輕，讓她很安心。
回頭一看，是那個叫唐的姐姐，正一臉笑意地望著自己。
“你們怎麽來得這麽早？晚上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嗎？”
“唐！”
“唐，是你！你來了！”
“你真的來了！你沒有騙我們！”
唐靈剛一現身就被小孩子們團團圍住，孩子們歡快地對著她表達謝意，說著各自想吃的東西。
不論孩子們說什麽，她都一一應允。
她知道消息已經傳到了娜賽爾姐弟幾人那裏，此時娜賽爾就在角落裏遠遠地觀察她，看她怎麽對待這些孩子。
唐靈由著她們姐弟觀察，全當不知道，一直在穩步做著自己的事。
不過兩三天，孩子們全都洗幹凈換上了新衣，每個孩子的家庭情況都進行了登記。
張娣也被她調到這裏，在當地聯絡地方負責人，以SD公司海外慈善資助的名義，買地蓋房子建學校。
附近的商鋪很多商人都在討論這些事，討論蓋房子建學校的過程中會創造出多少工作崗位，討論這個項目有多大的投資。
聽到風聲的小孩子們這才知道，唐真的沒有騙她們，唐好像真的會長時間留在這裏。
只有知道真相的娜賽爾一頭霧水，想不通這個來自地獄的女人，到底想要做什麽事。
“姐，咱們觀察好幾天了，那個女人怎麽看都不像是……”
弟弟埃尼斯沒敢說出那個詞，怕把那個女人招來，不過對那個女人早就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徹骨恐懼。
最近街頭巷尾孩子們討論最多的就是唐。這個女人以最短的時間取得了所有孩子們的好感。
唐和唐的員工們對待她們街頭的孩子特別溫柔耐心，不止是給餐飯那樣簡單，而是對她們悉心照料，還答應她們會給她們一個容身之所，讓她們不用再在街頭流浪。
跟他關系最好的幾個孩子，已經為唐靈馬首是瞻，像個小尾巴一樣，恨不得能隨時跟著唐靈。
“如果她真的那麽邪惡，為什麽要做這麽麻煩的事？”
娜賽爾的警惕心十分強，完全不像普通孩子那樣好哄，她義正言辭地警告自己的弟弟：“她肯做這樣麻煩的事，一定所圖不小！我們應該備加小心。”
“我也知道。但是。你想想，她可是，可是……她真的沒有必要在這裏哄孩子。”
娜賽爾也想不通，可是那個女人並沒有給她解釋太多的事，只是說要把她捧成彌賽亞，然後就消失了。
偽裝彌賽亞……
哪怕她不相信上帝，更不虔誠，但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孩子，都知道這是多麽大的罪行！
為什麽？為什麽是她呢？
娜賽爾看著旁邊最小的妹妹薩沙。
自從上次薩沙被那個女人治療後，身體都強壯了不少，能吃能睡，比以前健康多了。
當年她們家出事的時候，妹妹還小，只有一歲出頭。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大人都沒飯吃，她們根本找不到奶粉之類的東西，只能餵她各種食物的糊糊，導致妹妹身體一直不好，三天兩頭生病。
現在妹妹被那個女人治好了，連嬰兒時期沒養好造成身體底子差的毛病都治好了，不管怎麽說，哪怕是拒絕她都應該去一次。
更何況，她想問清楚。
地獄……彌賽亞……
這些事，沒有人在知道後會不好奇。
娜賽爾特意選在了人最多的中午，想著那麽多人在，這個魔鬼不會對她做什麽事。
她遠遠地就看到了唐靈被一群孩子們團團圍起，每個孩子都爭搶著跟唐靈說話，似乎是十分依賴唐靈。
娜賽爾預料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唐靈看到她出現後並沒有迫不及待跟她說話，而是看著她輕輕笑了笑，對她頷首示意，然後繼續哄孩子，聽那些小孩子們毫無意義、完全不重要的日常分享。
為什麽？
她已經出現了，這個來自地獄的女人為什麽還要偽裝，做這樣的事？
娜賽爾越發地忍不住自己對唐靈的好奇。
娜賽爾一直在旁邊安靜地等，默默地觀察，聽著周圍孩子們‘唐唐唐’的呼喚聲。
唐靈的溫柔太具有迷惑性。
如果不是這個女人親口承認來自地獄，她親眼見到這個女人原地消失，縱使是她一定也會對唐靈放下戒心，忍不住靠近。
為什麽唐靈只對她說出真相，讓她知道真實的唐靈。
她一直等到唐靈給每個孩子買好東西、答應一些孩子會去她們家中做客、安撫好每一個孩子、孩子們帶著食物歸家後，這才走到唐靈的身邊開口。
“我……你……”
“你妹妹怎麽樣了。我看她太小了，比一般同齡孩子小一圈，我帶你去給她買點奶粉吧。”
娜賽爾本想脫口而出的質問全都哽在了喉嚨裏，本就難以開口的話題，更加難以開口了。
唐靈帶著她直奔附近的小商場，她只能跟著去。
說是小商場，實際上比正常國家的超市好不到哪裏去，不過裏面的東西還算齊全，該有的日常用品都有。
唐靈自顧自地看著奶粉上面的文字，詢問商家，挑選合適年齡的奶粉，還順便買了個卡通圖案的可愛奶瓶。
“熱水是個問題。我的員工張娣在另一個街區租了個地方，設置了個臨時辦公點。你們這些消息靈通的孩子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吧。需要熱水就去那裏找她，告訴她是我讓你去的。”
娜賽爾接過唐靈遞來的食品袋，困惑極了。
她親眼看到唐靈買東西，一直跟在身邊，並不是懷疑這些沒開封的東西有問題。
她是想不通為什麽。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了。
“你為什麽要找到我？為什麽要對我說那些話？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娜賽爾最後還是沒忍住，倒豆子般說出了自己的所有疑慮。
“這個……是個很長的故事，要從創世紀開始說起……”
娜賽爾跟唐靈坐在無人的廢棄房子裏，直到日頭快要落山才聽完了這個真的很長的故事。
“這，這，我怎麽能信你呢。”
無論是天啟……還是被天使追殺幾千年的女巫，亦或是大天使拉斐爾是個禿子……
一切的一切，她都完全無法置信。
“不信沒有關系，我可以帶你的家人進地獄參觀。人間馬上就要亂起來了，你的弟弟妹妹們可以安穩生活在地獄。這算是……我給你的福利。”
娜賽爾長籲了一口氣，胸口的沈悶沒有半點緩解，反倒越發堵心。
“彌賽亞……既然天堂地獄開戰，天啟已經開始了，上帝就要出現了，那我偽裝成彌賽亞一定會死得很慘的，這是多麽大的罪行啊！”
“沒錯。你說得對。”
唐靈的回答幹脆利落又誠實，讓娜賽爾更堵心了。
“你這麽說了，誰還會答應你啊！”
“你。我相信你，更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娜賽爾，你知道如果我跟這裏其他人說這些事他們會怎麽樣嗎？他們會立刻虔誠禱告，希望自己能在死後被覆活。而你，你已經在考慮偽裝成彌賽亞的風險了。你說那是罪行，但你的內心不承認那是罪行，只不過是因為周圍其他人會覺得這是罪行罷了。你勝過他們太多了，孩子。”
娜賽爾並不覺得自己有唐靈說的那樣好，她並不勇敢，她一直在考慮的都是自己的小命。
“你之前說……我肯定上了上帝的黑名單天啟後不會被覆活，這是真的嗎？”
“他比你預想中的還要小心眼得多。我能肯定你不會被覆活，不是因為你不信上帝，或者說他壞話之類的。他無法忍受的是——反叛的特質。一切的反叛和質疑於他來說都是挑釁。你罵他一句，他心情好或許都會原諒你，但是你一旦試圖挑戰他的權威性，那可是拔了它的逆鱗。”
娜賽爾一聽唐靈這麽說，直接慌了，連忙解釋：“我沒有啊。我沒有挑釁他！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主動挑釁的意思。但是……或許女巫和上帝的個別兒子給他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陰影。他一丁丁點點都無法忍受人類擁有反抗與質疑的精神，再少都不行。順服的羔羊才能讓他滿意。而你，一個純血人類女孩子，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女孩子卻具有女巫的反叛特質。他絕對不會覆活你。除非你變得發自內心臣服崇拜他。不能是偽裝，而是真心實意，那樣你或許還會得到超過普通人待遇的獎勵。”
娜賽爾徹底聽明白了，心中忍不住習慣性忿忿不平。
可她馬上意識到這算是對上帝的挑釁，立刻想要控制自己，讓自己心緒平靜，可越是控制越忍不住生氣。
具有反叛特質的人怎麽可能真心順服，內心與靈魂的改變可沒有那麽容易。
唐靈聽著娜賽爾的心聲，越聽越覺得好笑：“反正人總要死的，不是嗎。不知道這些事情的人也是渾渾噩噩過一輩子直到死去。你就當不知道有天啟後覆活的大餅，想罵就盡情罵去。覺得不公平不甘心就去反抗，想要什麽就主動去爭取。你過去一直都是這樣做的，怎麽到了對抗上帝這件事上，就不敢了呢。說到底上帝他只不過是一個力量強大、但專.制無能、又冥頑不靈的父親。”
娜賽爾說不好自己是什麽心情，唐靈的話讓她忍不住亂了思緒。覺得不公平就去反抗，想要什麽就去爭取。這太契合她真實的內心。
她的母親在十四歲就嫁給了她的父親，生了六個孩子。直到戰爭來臨，母親死亡時年齡還未到三十。
在母親去世之前，她一直以為她也會是這個樣子，跟周圍所有人一樣早早地結婚生子，可是突發的災難打破了她既定循環的命運。
由於父母雙亡，她十四歲時承擔起了照顧三個弟妹的重任，其中一個妹妹還是繈褓中的孩子。
附近很多鄰居都很可憐她，憐憫她悲慘的遭遇。
鄰居們可憐她的點在於——這個地區很多同齡十四歲的女孩子早已嫁作人妻，過上了有保障的生活，她卻不得不養育弟妹，無法婚育。
她並不這麽想。
跟一個陌生男人一起生活這件事，讓她本能地感覺恐懼。
尤其是那年事故後，遇到了外來的志願者後，她更不這麽想了。
“你太小了，娜賽爾。在我們那裏，十四歲的年紀只是個什麽都不懂，無憂無慮的孩子。”
“不是孩子！我媽媽十四歲時已經生下我了。我已經是個大人了！”
娜賽爾當時並不想讓那個好心的姐姐看輕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讓對方把自己當成大人，所以驕傲地說著自己母親的事。她想表現出自己是個成熟穩重大人，能承擔起家庭重擔，能夠照顧弟弟妹妹們。
可那個志願者姐姐卻眼眶瞬間紅了，想要說什麽最後只是嘆了口氣，帶著哭腔心疼地將她抱在了懷裏。
“我該怎麽幫你啊，娜賽爾，我該怎麽幫你。”
“你們能給我們提供食物和水源我們已經很感激了。我知道戰事還未結束，這些東西有多麽珍貴。”
“我說的不是這個，娜賽爾。不是這個。”
當年的娜賽爾並不明白那個溫柔大姐姐志願者言語中的未盡之意。
後來的日子裏……她才知道原來在世界上很多地方，女人普遍到了二十多歲還在上學還算是個孩子。母親那個年紀就結婚生育甚至違反當地的法律。
她更理解了那個志願者姐姐的無奈之處。那個姐姐知道無法救她，更無法改變整個大環境，所以把所有話咽了回去。或許是擔心她在知道一切後會更加痛苦，會更加厭惡自己的生活，痛恨自己的這些遭遇，又無法改變自身所處的環境。
“我會死得很慘吧。會被折磨。如果我做了這件事。”
娜賽爾動搖了。
不過依舊恐懼，說話時帶著顫音，聲音發虛。
畢竟她只有十六歲，還是在這樣虔誠的國度出生長大，所以難免會恐懼，再勇敢也依舊會恐懼。
唐靈笑了，笑得很輕松。
“娜賽爾，對我多少有點信心啊。再說了，有我這個反叛的女巫頭子·地獄撒旦在你面前擋著呢，受折磨也輪不到你。”
“就算我真的敗了，我也會第一時間摧毀你的靈魂，讓你不會落到敵人的手裏。當然了，若是你想要選擇保留自己靈魂，寧願受折磨也不想死，我也不會非讓你的靈魂消散於世。選擇權在你。”
“我大部分的員工們都明白成敗在此一舉，她們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完全不在乎失敗後靈魂散落於世。”
“她們說死於同我一起進行的抗爭之中，才是世界上真正最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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