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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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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

第二日起來時見雪停了 ,婁執便想去接柳姝青,一有想法當即便告假騎著馬出門了。

那雪都到了馬膝,行動起來很是緩慢,還未行至半道又飄起了雪。他看了看天依舊不死心地往前行,待行至半道時雪漸漸大起來,那帽檐上已落了好些雪。

行至山間小路時他駐足望了遠處片刻,沈著臉調轉馬頭往回行去。

並非婁執改了主意,而是山路難行加之上雪越下越大,碰上大雪封山他根本進不了山,這下徹底阻斷了他接人的念頭。

待回到城中時他與馬身上都積了好些雪 ,阿珂見他回來,遠遠地站著夠著脖子瞧向他身後,等他都進屋了阿珂才反應過來柳姝青她們未回來,她看了看天而後端著東西走開了。

傍晚時雪停了,一直到夜裏都未在下,婁執還未來得及高興便傳來成王回京的消息。

聽說早在半年前成王便請求回來可一直為答應,如今聖上不知為何突然允了他的請求,這大家各有各的說法,具體為何暫且還不知。

婁執一算日子才知趙元成回來時是柳姝青離開那日,一想他的為人,婁執對他此番回來一事有些不安。

夜裏他攥著手中平安符看了一會,最終戴回脖子上放到衣中 ,用鑰匙打開了書櫃中的小匣子,拿起裏頭的東西看了許久 ,最終放下東西提筆在紙上寫起來。

她那般在意名字,婁執又怎能讓其在百年之後只留下柳氏和婁三之妻的稱呼……

因著成王,他提心吊膽好些日,在柳姝青被困於山中的第七日,成王反了。大雪天加之山中封閉,柳姝青無從得知外頭的消息,只操心著何時才能回城一事。

夜深時唯有晏姀屋中還亮著光,在這大雪天顯得尤為顯眼。

屋內時不時有聲音響起,過了片刻,晏姀垂下眼瞼,對著她無聲地搖了搖頭,隨即用筆寫道:也沒有特別害怕與人交流,可就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便是你在外頭待著不與我面對面,可只要曉得你就在外頭我還是說不出話。

即便是在柳姝青面前,她依舊開不了口。

“慢慢來,總會好的。”

“時辰也不早了,先歇下吧,日後在試試。”柳姝青看那未幹的墨跡思索片刻,依舊如前些日那樣寬慰了幾句,而後穿上襖子準備離開。

晏姀點點頭將她送於門口,看著她撐傘走入風雪漸漸遠去這才放心合上房門,而後從書架上尋出往日看的書。

一連幾日風雪都未停,這雪下得比往年還大,走在雪中眼前白茫茫一片幾乎看不清前方。柳姝打了個冷顫,撐傘走出好遠時才回過頭去瞧身後,看著身後的光亮,她在風雪中等了片刻開始往回走。

柳姝青立於屋外聽著那細如蚊蠅的聲音,隱隱覺得晏姀若邁過心中那道坎便能正常說話了,她望著屋中光亮想了片刻悄悄離開了此處。

她回了屋熄燈趟下,想著小憩一會在起來算賬。要想來年開起繡坊得提前做準備,繡坊要做大,招得女工不能少……

過了冬百味齋的主廚便要走了,那還得招新廚子,此事到不用她親力親為,只是考慮到做工賺錢的女子少,因而這回她打算招廚娘。

如今幾間鋪子生意都還行,這手頭也寬裕。除去柳家和婁家給的每月賺到得也不少,那些存下的銀子還能在開一兩間鋪子。

她趟在榻間手中攥著書想著,不過片刻便合上眼皮,漸漸睡熟入夢。

大雪越下越大,最後連下一月將汴京掩埋,柳姝青回去時便只見被一片皚皚白雪覆蓋的土地。她難以置信,流著淚去刨雪,竟從從裏頭刨出許多早已凍僵的人,裏頭有紅柚羅十錦她們 。

最後挖出個被凍得筆直如冰錐的婁執,那手中緊緊攥著紅色布塊,仔細一瞧那是她前些日給的平安符。

在見到婁執時柳姝青猛地睜開了眼,她頭痛欲裂起身左右翻看,摸到枕邊時發現濕了大片,這漸漸明白過來方才那都是夢。

她擡手拭去眼角的淚松了口氣 ,撐著手坐了好一會才趟下。

近些日本便有些心緒不寧,那不安感今日尤為強烈。從午後起,頭也隱隱作痛這會愈發難受。她翻了個身擡手揉揉眉心,將能想到的人與事都擔憂了一遍,實在不知這不安感從何而來。

有此一夢後便有些不敢入睡了,硬撐著大半夜才漸漸合上眼皮。

自醉酒發燒那次她在未有過頭疼腦熱,此次也未凍著,卻是在半夜裏開始發起熱來。第二日直接燒得起不來,連著病了兩日還不見好轉。

綠藥端著藥進來,一開門寒氣便隨風入屋內,柳姝青雖在發熱卻還是被冷得一哆嗦,她把放於外頭的手縮回被中,待綠藥將藥放於桌上將門合上時她又掀了被子。

她接過藥喝了一口藥汁,似是想起什麽,忽然擡起頭望著綠藥有氣無力地問:“雪還未停嗎?”

“沒呢。”綠藥搖搖頭,想了想又馬上道:“到是比前些日小了許多,估計這兩日能晴開的,三娘莫要想太多,眼下該好好養病才是。”

這大雪連下這麽些日已不得了,若在不停該出大事了,不僅會凍死更多人,還會壓垮許多房屋。

柳姝青未在說話,她一擡藥碗幾口喝掉了藥汁。

如綠藥所言不過半日雪便停了,到第二日時天晴開來大家開始忙著掃雪。

她便這麽一連病了幾日,在夜間昏昏沈沈期間晏姀來過幾回,只迷迷糊糊記得有那麽一兩回,晏姀碰了碰她,見她沒反應竟開始說起話來。

許是覺著她睡著了什麽也不會知曉,晏姀試探性地說了句話,發現能出聲時不免有些激動,又試探著說了幾句話,之後便漸漸大了膽子在她耳邊絮叨起來。

那時候她腦子昏叨叨的加之一合眼便老入夢,一時也不知是真是假,便那麽躺著聽晏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我想去汴京以外的地方看看,想像楊慎之那樣……我其實還想教書的,若是女子也可考功名也可教書,我能正常說話該多好,哪怕做個閨塾師也是好的。”

“可惜,可惜啊!我不能正常言語,我成婚了,嫁得太學博士之子……往後該做的似乎便只有生養子嗣一事。”

晏姀望著竄動燃燒的火苗自個兒小聲說著,話語間滿是遺憾與不甘。“以前不可能實現,如今更不可能了。”

因生在富人家,所以她有書可念能學琴棋書畫,衣食無憂,可因是女子便只能去府中私塾,不能如男子那般去書院。想要如男子一般參加科舉更是不可能,要做教書先生又談何容易?

她始終被困住了,因而怒楊慎之不上進,有科舉之資格卻不努力。卻也羨慕他能四處游歷,也無多少人對他指點說閑話。

這麽些年她不能正常說話,也沒個能同自己聊天之人。到底憋久了心裏有些難受,如今趁著柳姝青睡著了才敢說出心中所想。

因著這番話柳姝青心尖一顫,眼皮子動了一下不免有些意外。她藏在被中的手悄悄動了動,用指甲掐了一下虎口,察覺明顯的痛感才確定不是在做夢。

原來晏姀竟是想教書的嗎?或許能幫其實現這個願望……她始終禁閉雙目,在心中暗暗思慮著此事 。

雖說是晚上,可晏姀到底怕綠藥夜間來看柳姝青,見她翻了個身似是要醒了,晏姀閉上嘴不在言語。似是曉得她都聽到了,趕緊逃似地離開此處,連那手套也忘記帶走了。

怕她難堪,柳姝青始終未掙眼,便這麽趟著又漸漸睡了過去。

半夜她在次從夢中驚醒,起身擡手摸了摸額間,她長呼一口氣  ,一時只覺著胸口悶得喘不上氣兒。

這些日做了許多噩夢,一直以為夢到自己所有親近之人死前是最可怕的夢。直到方才夢見所有人,包括所親近之人都反對她做生意,反對她開繡坊招女工,反對她辦書院叫女子識字……把她禁在一方庭院,要她以夫為天。

她漸漸變得麻木,終日與人爭風吃醋,只曉得打扮討丈夫歡心。生了一堆孩子 ,有了兒子,身體因生育有了損傷,被孩子磨得不成人樣,後來成了惡婆婆,有了孫女,時常面目可憎地將女子早晚都要嫁人掛嘴邊 ……

最後她在那小小的庭院麻木地過完一生,她的丈夫青史留名,她則被冠以妒婦之稱,後世之人提起她皆稱她為柳氏……

若當初認命妥協,這似乎便是她的一生。

這比親近之人都離她而去可怕太多,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變得麻木不仁。她頭疼得厲害,合上眼擡揉了揉眉心,盡管曉得做生意和辦書院的事很是艱難,卻是對做這些事愈發堅定了。

不說讓她們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總該能寫會算,為往後多一些選擇。有太多女子不識字沒養活自己的能力,只一輩子圍著丈夫轉辛苦操勞一生……

如此渾渾噩噩過了幾日,她身體漸漸好起來,開始下床走動。不在下雪了,那攔在路面上的樹也被附近村民拖走,厚雪被清掉。

那些飛禽走獸大多都在冬眠,山中天寒地凍也沒了去福祿寺的香客和走動的村民,使得此處很是寂靜。

“你聽。”柳姝青同晏姀一塊走著,在來到廊下時她忽然頓下步子拉住晏姀:“外頭似有孩童哭鬧聲。”她不太確定

二人聽了片,刻確定真有孩童哭聲不禁將目光移向聲音傳來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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