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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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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衣

婁執抿著唇,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便那麽毫不掩飾地直勾勾地望著她出神,柳姝青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 ,疑聲問:“在想什麽?”

那聲音輕如尾羽,又略帶些沙啞,便那麽飄進了婁執耳中。

“在想。”他頓了片刻,清緩聲中略帶低啞,尾音略沈道:“在想往後該如何喚你。”婁執想知道她的真名。

柳姝青楞了片刻,在聽明白他是何意,心跳慢了半拍,心中頓時湧上絲異樣的情緒,還有往日種種過往也都一齊湧了上來。

三個名字,來回在腦中交替出現,以及,那些不好的回憶。

她內向有些掙紮,思索片刻,似是下定決心,神色中多了幾分決定。“家中排行第三,名喚。”說到名字,她頓了頓,“柳姝青。”

婁執眼中閃過絲意外,一時未料想到她也排行老三。

他輕聲呢喃了一遍,正要問其姝青是哪兩個字。柳姝青看向一邊,苦澀一笑:“這三個字是我硬生生湊在一塊的,其實,真名叫柳送楠,送楠送男,旁人喚了十五年……”

她的兩位姐姐也曾叫送楠,後來皆被送人,家中在有了她時,她便成了第三個送楠。

她不曾見過兩位姐姐,卻知兩位姐姐被送人一事,周圍人沒對她隱瞞此事,因而她從小便厭惡自己的名字。

婁執不語,看著她說起過去,面上是那樣平靜,可那雙眼始終濕潤,好似帶著絲若有若無的憂傷。

他心中越發不是滋味,送楠意為送男,又怎會聽不出這其中含意。

旁人每每如此喚她,她都在心中默念姝青二字,後來成了柳六娘,原以為不會在有人喚起這名字,如今卻尤他在度喚起……

“可否在喚一聲?”柳姝青望著他,目光閃爍,隱隱帶著絲期盼。

“柳姝青,姝青。”

姝青二字一點都不生硬,既是她自己取的 ,那便是極好的。

婁執連喚兩聲,聲音溫緩如三月春風,叫她有一瞬的失神。

“姝青二字,如何寫?”婁執伸出手攤開掌心,示意將其寫在手心。

柳姝青擡眸望向他,有片刻錯愕,猶豫一番,拉過他的右手用食指輕輕比劃起來。那手指無意碰到虎口 ,婁執因常年提刀握劍,虎口處起了繭子,摸著又厚又糙,她下意識摩挲了一下。

察覺她的動作,婁執表情微僵,心中有些微妙。

柳姝青輕咳一聲,以此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婁執不語,看著那纖細修長的手指劃過掌心,一筆一劃寫著,動作很是輕柔。他細細感知著,只覺手心一陣發癢,指頭不受控制地顫了顫。

為他上藥那回,也如這般癢,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二人之間,似有什麽變得不同了。

在她是柳婳姌時,婁執覺得她的經歷很不好,他昔日所心疼的,是他人的過往,而非柳姝青。

她頂著柳宋楠這個名字活了十五年,後又替了柳家六娘的身份三年。

或許,在他喚其六娘時,她曾無數次在心中默念姝青二字,婁執垂眸,胸口悶悶的。

她的過去,有太多是他不知的,可不急於這一時,只要柳姝青願講,他會慢慢知曉那些過往。

柳姝青寫完,看了眼那手心的老繭,緩緩松開了他的手。他手心收緊,捏成了一團,只覺她指腹柔軟的觸感與餘溫還停留在掌心……

婁執將藥碗端下樓,回來後問起了打算,讓柳姝青一人回去是不可能的,他不放心,便只能讓其留下與他一同回去。

“原是為尋柳婳姌來此,如今似乎沒必要了,現有何打算,還要尋她嗎?”

她辛苦奔波幾個月終於來到此處,臨了被告知回不回去 ,一切都白折騰了。

柳姝青點點頭,心中忽閃過一個念頭,看著婁執眼下青烏一片,卻沒在多言。

見她無事,婁執囑咐了幾句,收拾東西又要出去了。

昨夜她暈過去,婁執原以為她會早些醒過來,不想等了許久也不見轉醒,那個時辰又尋不到大夫。

他在床邊守了一夜,一邊擔心一邊接受她來自另一個時空一事,等天泛起魚肚白,才喚跑堂的為其尋大夫來。

好在只是有些血虛,加之受刺激所致的暈厥,吃幾副藥,休養幾日便可。

柳姝青來到窗前,眼見婁執出了客棧,不由得想起他方才端著藥碗離開時的場景。

男人行至門前,忽然頓住步子,背對著她只微微偏頭,留下一句話:“以前是柳姝青,往後也只會是柳姝青,你便是你。”……

她的心莫名變得慌亂,似乎隱隱有些欣喜,她撫上額頭揉了片刻,不在去想此事,又觀察了一番周圍,看著外頭的人群,心中的想法愈發強烈起來。

柳姝青閉了閉眼,在睜開時,看著昨夜跌進的那積水塘,因懸於上空烈日,此時蒸發得只留有一小灘,她輕嘆一息,合上了窗戶,回到榻前收拾東西準備出去。

行至門前,卻覺著哪裏怪怪的。她低頭一瞧,似乎不太對勁,一只手緩緩探到胸前,她呼吸一滯,霎時瞪大了眼,她的衣裳換了,不僅衣裳換了,還未穿抹胸與褻褲!

她感覺折番回去,邊從行囊中找著衣裳,邊暗罵自己大意。

一人出去不太安全,便找出了特意準備的衣裳換上。婁執與她平日穿的衣裳料子與顏色太過華麗,出門在外,又是特殊時期,打扮得太過惹眼,不太好。

這初時心中不好受,醒時便未察覺衣裳被換了。可那深更半夜,能為她換衣物的,除了婁執便沒有旁人了。

一時間柳姝青表情變得有些微妙,雙頰慢慢染上抹紅暈。

雖說以婁執的為人,他是不會看些什麽,可二人如今的關系,如此親密的事還是叫她難以接受,她情願著濕衣睡一宿,如今又非冬日,也不怕受涼。

只是,脫都脫了,他未何不將抹胸與褻褲一並換上,莫不是不會系帶,那穿褻褲總會吧?

婁執初次脫姑娘家的衣裳,是不怎麽會穿,又因記著她入眠素來不穿抹胸,而二人同睡這些時日,他一直以為柳姝青還保留著這習慣,便沒為其換上了。

至於那褻褲,脫下時已為她換上下裙,到是什麽都瞧不見,碰不著,若為其穿上,免不了會觸其肌膚。

柳姝青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羞赧,有意不去想起此事,每每忘卻沒一會,腦中便又會蹦出此事,叫她很是別扭。

“娘子,娘子?”

見她望著一旁的攤販楞神,一旁的年輕婦人湊近了些,連喚了幾聲。

柳姝青回過神來,面上略帶歉意,接著聽那婦人說話。

“陸宅離此處有些遠,娘子若是步行,約莫一炷香的功夫。”

婦人將其上下打量一番,瞧她一身細皮嫩肉,那帷帽之下的容顏更是比旁的人好看幾分。

她一身緗色衫衣和駝色破裙幹幹凈凈,一個補丁都沒有,看著像是新衣裳,與富貴人家相比,這衣裳料子雖說不上好,卻也不算太差。

見她打聽陸家,沒準是陸家的遠戚也說定,且如今這時候,還能收拾打扮成這般,想來是個家境殷實的,大抵是被嬌養著的長大,沒幹過重活走不快的。

如此一想,那婦人便為其估摸了腳程。

婦人說話間,目光隨意一瞟,瞥見不遠處排起長隊的地方。

她仔細觀望一番,隨即伸手指著那處道:“娘子看那,在那施粥的,便是陸家人,你若怕尋不著陸宅,不若直接去那,讓他們帶你去陸家……。”

她瞬著婦人所指的方向望去,便見遠處有支攤施粥的人,一聽那是陸家人,她面上總算露出了微笑。

陸家仆人會在此施粥,如此大事,必然是得了主子吩咐,這麽說來,柳芳枝一家三口已從汴京回來了。

還好,此處劇情似乎沒變,她松了口氣,同婦人道了聲謝便往陸家的方向去了。

“我家娘子同郎君一早便出去了。”門前的司閽見她打扮的普普通通,卻自稱是汴京來的與柳芳枝是舊識,心中雖有些不信。

如今常州不安生,看穿著她也不似富貴人家的姑娘,她一尋常人家的姑娘,大老遠從汴京跑著,又自稱是柳芳枝舊識,難免讓人覺著奇怪。

聽聞柳芳枝不在,柳姝青眉頭微皺,追問道:“可知他們去了何處?”

司閽搖搖頭,“主子的事起是我等能過問的,興許去了名下鋪子,又或是談生意去了。”他想了想,又道:“至於何時回來,這不好說,有時天色太晚了,主子們便在外頭歇下了……”

她竟來得不是時候,只好過幾日在來了。得了回覆,她也沒在門前逗留太久,托他們為其轉告自己來尋過柳芳枝一事。

柳芳枝與陸彥之不愧是男女主,雖只是商人,可這住的宅子比柳家都氣派,且地段極好。

一想到不久後,此處極有可能會換主人,她站在遠處觀望片刻,嘆了一息,憂心忡忡地離開了此處。

《折枝雀》中,柳芳枝與陸彥之被迫分離,便是在這時因趙元成暗中作祟,陸家的假藥吃病了不少人。

柳姝青本不想摻和男女主的事,柳芳枝他們是主角,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有金手指。他們無論如何,最終都將化險為夷。

可她不同,她只是個普通人,兒時躲過送人的命運,兩年前又躲過做外室一事,已是極好的運氣。

若幫了他們,搞不好會在次惹上趙元成這個麻煩。可如今一想到會有人因趙元成的一己私欲而遭殃,她便說服不了自己當不曉得此事。

她不會善心泛濫,卻也不想變得太自私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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