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夢她

關燈
夢她

“三郎……三郎,醒醒,醒醒三郎……”呼喚他的少女的臉好似被蒙上層薄紗,任憑他如果睜眼都看不真切。

漸漸地,隨著黃衣少女的一聲聲呼喚,他終於看清面前女子的面容,喚醒他的人正是柳姝青。

她輕搖婁執的肩,神色擔憂的看著他,柔聲中帶有些急促。

床前的人見他醒來,眉宇間的擔憂之色退去唇角勾起抹笑。

婁執起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不知怎麽回來的,此時居然已趟在自己房中,他意外地看向一旁坐著的柳姝青,問道:“我怎麽會在這 ,我是怎麽回來的?”

身前的少女聽他如此問,卻是如沒聽見一般,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微笑著看著他。婁執看得好奇,正要在次開口,床前坐著的少女卻忽然變得透明。

他看得一驚,伸手便要去拉床邊的人,誰料在觸碰到少女指間的一順,床前坐著的人立馬消失不見。

頃刻間,周圍也變了模樣,他趟著的香榻化為烏有,二人的臥房也變為深山老林……

“六娘……婳姌……”婁執慌了神,他環望四周,口中一遍遍的喚著柳姝青,企圖從中找到少女的身影,可尋了良久,卻是在未尋見她。

而此時穿著下屬衣裳喬裝打扮的婁域二人便守在一旁,二人聽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郎,一遍又一遍急促的喚著柳姝青。

忽然,婁域為其擦拭汗珠的手被一把擒住,床上的人雙眸緊閉,對著那只手一番摸索。

沒一會,似察覺這手長滿老繭,不是方才搖晃自己的那雙柔軟玉手,他刷地將手扔到一邊,且躲得遠遠的。

婁執此時已燒的睜不開眼,好容易微微掀起眼皮,雙眼朦朧看不清周圍的景象,只聽的周遭一片嘈雜。

恍惚間,便是連他也不知,自己方才是燒得生出了幻覺,還是在做了場夢。

察覺自己被嫌棄的婁域與一旁的遲渭銀相視一眼,隨及冷哼了一聲。遲渭銀只覺得好笑,小聲調侃道:“這是以為他心裏頭惦記著你這大哥?”

周圍沒人註意他們,只當二人與婁執是一個營的士兵,如今來此看視傷員罷了。

婁執的燒一直不退,二人對此很是擔心,於是給他餵了一粒退燒藥,他們在這照顧了一會,便打算離開。

二人起身欲離開,卻不料,床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遲渭銀見他睜開了眼睛,趕緊拉住準備離去的婁域。

二人蹲下身子 ,小聲喚道:“子都。”

他才醒過來,神情還有些恍惚,在加上此時腦袋疼得厲害,他楞楞地看著跟前蹲著的二人,並未開口言語。

二人等了半晌,他都不開口,婁域忽然面露急色。心中一驚,就在他暗想自己三弟莫不是燒壞了腦子時,少年沙啞著嗓子開口了。

“大哥。”

婁域與遲渭銀已在這耽擱了好長時間,他們都有各自的事要做,如今婁執心了,他們也陪不了多久。三人簡單地說了幾句話,遲渭銀給了他幾顆退燒藥,交代了些事便要離開。

婁執知他們還有諸多事要忙,便也不在留二人,只是,在二人行至帳簾前時,他忽然啞著聲叫住了正要出去的人。

二人聞聲回到他跟前,以為他還有什麽要說的,不料,床上趴著的少年卻是小聲交代道:“我的回信應當送到了,勞煩你們替我走一趟了。”

聽到他說的是這事,婁域白了他一眼。

“讓你有需要便知會一聲,你到是不客氣,將我與你大哥拿跑腿的使了。”遲渭銀嘴上雖這樣說,最後卻還是叫他好生休息,取信箋的事便交與他們了。

婁執忍痛,幹裂起皮的唇微微勾起抹弧度,他朝二人勉強擠出個微笑,似是為了讓他們安心,他盡量裝出一副沒事的模樣。

少年的臉依舊蒼白,他如今這模樣很是勉強,看得二人很是心疼。

他未醒時,婁域擔心得不得了,這會見他醒來,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這次婁域覺得自己差點會見不到婁執,同時,他心中對匈奴人的恨愈發深了。

軍中的將士們若非為了抵禦匈奴人的入侵,他們何苦背井離鄉,到這氣候惡劣的大漠駐守邊關,常年與之作戰。

有多少戰士因此犧牲,那些犧牲的人是大周的將士,亦是他人的兒子,與兄弟,是丈夫,是孩子的爹……

二人出了營帳便一直沈默著,他們一同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婁域看向身旁的遲渭銀,低聲道:“我原以為自己能一視同仁,可如今三郎受傷,我才發現我也是那自私之人。”

說到此,婁域一陣沈默,沒在往下說。

“我懂,待他傷好之後,我會將他調離這支隊伍。”遲渭銀擡手拍了拍婁域的肩,表示理解,他又何嘗不是如此想得呢。

他們二人也是從小士兵做起,一路走到了今日,自是知這其中的艱苦。婁執也算是遲渭銀看著長大的,他自然不希望婁執受傷。

第二日婁執已從高燒轉為低燒,到了晚間時,他幾乎退燒,軍醫檢查過後為其換了藥,便叫人將他從軍醫帳中轉移到養傷的普通營帳。

晚上婁域在來看他時,手中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

少年今夜氣色稍好,都能坐立了,他上身依舊沒穿衣裳,只在肩頭披了一件麻布外衫。

他看著婁域這次來給自己帶了這麽多東西,吃驚道:“怎給我帶這麽多東西?”說著,他將給自己送東西的婁域掃視了一番,那目光似是企圖從他身上找到些什麽。

婁域知他想找什麽,見此,當及從胸前掏出柳姝青寄來的回信遞與他,“想什麽呢,我上那去給你弄這些東西來?”

婁域指著自己帶來的東西繼續道:“這些都是六娘寄給你的。也不知可有少了什麽東西,你看看信中可有名冊,若是有你便自個核對一番。”

在聽到這些東西是柳姝青寄與自己時,他心中有些意外,不曾想她會寄東西給自己。

婁執也不知柳姝青給自己寄了什麽東西,他開始猜測那些包裹裏裝的會是什麽東西,如此想著,心中微不可查地多了絲暖意。

婁域看他這模樣,輕輕嘆了口氣,對他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

待婁域離開,一旁趟著的傷員這才好奇地湊過來與之交談:“小兄弟,方才來探望的是你大哥?”

他雖已退燒,可喉嚨卻還疼的厲害,實在不想說太多話,便朝著那人嗯了一聲,順帶著點了點頭 。

“我看昨日來探視你的是兩人,這麽說,你兩個哥哥都在軍中嘍?”問話的這人背著手,此人正是在他發燒時為其掀被子的士兵。

為了避免麻煩,婁執依舊點頭,默認了遲渭銀也是自己兄弟。

那士兵見此,接著說道:“雖不曉得你家中有多少兄弟,可你家居然有三個男丁參軍,你們莫不是為了那補貼家用的軍餉與糧餉?”

大周如今雖不能說是鼎盛,這國庫還算充盈,發放給士兵的軍餉與糧餉皆不算少,尤其是給死士的軍響與糧餉皆是比平常士兵的要多些 。

當然,除了那些有品介等級的武將,士兵戰死後朝廷發放的體恤金都是一樣的,這一點是不搞特殊的。

死士,便是軍隊中從普通士兵中篩選出來的,是不畏生死的精銳將士 ,此種士兵在大周稱其為死士。死士大多做著最危險的事,因此死士的軍餉與糧餉皆比普通士兵多些。

婁執聽此人這般問,依舊嗯了一聲,表示回答。他對此事不感到奇怪,因為他知有的將士參軍只是為了混口飽飯,也有的將士是為了那點軍餉來糊口。

不是每個人生來便富裕,能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

參軍的將士中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大志向,有著一腔熱血只想著保家衛國。軍中有的將士僅僅是為了那一點他認為少得可憐的軍餉而參軍。

即便是如此,他們所做的貢獻依舊是不可磨滅的。

有許多事他都不曾好好思索過,直到他自己親自參軍,上了戰場殺敵人,他才明白了這些……

“不知小兄弟家中有幾個兄弟?”那人似是打算刨根問底下去,將他的家世都挖出來。

婁執對此也不惱,他邊看著柳姝青寄過來的信邊回道:“三個,底下還有幾個妹妹 。”

軍中有些人閑著沒事便愛打探太人家世,這大概也算是一大樂趣,有得人能將另一人住在那個山頭那個村,家中幾口人有幾頭牲畜,便是連鄰裏也都打探得明明白白。

那人到也有分寸,似是怕他惱自己刨根問底,一連問了幾個問題,便也不在問了,到是自顧自的同他介紹起自己來。

柳姝青在信中說,給他寄了蜂蜜,肉幹,紅棗蜜餞,以及酸梅幹碾成的酸梅粉。這其中還有一大罐擦臉的潤膚膏,這是婁執沒能想到的,他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這潤膚膏也沒處抹。

看了信才知是寄與他防皮膚幹裂的,對此,婁執只覺得柳姝青想得周到,想她應當是在意自己的,他看著那潤膚膏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高興。

灰暗的燭光下少年微低著頭收拾那些東西,似是忘卻了後背的疼痛,他眼中帶著星星點點的光亮,唇角微微上揚,程一抹好看的弧度。

方才兄弟兩說得話他們都聽見了,有人看著婁執在那收拾東西,小聲感嘆起著,“哎,有妻子就是好啊!不管在哪,家中都有人惦記著。”

另一個傷員附和著,忽然笑著同那人說道:“等這次回去,我便去說親……”

說話的人擡起頭看著燭臺上竄動著火苗的蠟燭,眼中也跟著倒印著燭光。那是帳中唯一一盞蠟燭,這盞蠟燭也是為得他們起夜方便。

軍中的士兵皆睡得早,除了特殊時候,這個時間早都睡下了。

如今留在這的傷兵,都是短時間內上不了戰爭的,有些傷勢輕些的士兵,要到後勤幫忙。

他們傷勢過重的,便能留在營中養傷,至於是否能養好,便聽天由命了。軍中衛生與醫療條件差得很,因傷而高燒不退,或是傷口感染而亡的士兵有不少。

重傷的士兵第二日不需早起,自然就睡得沒那麽早,在者,身體上時時刻刻的疼痛,也折磨得他們睡不著覺。

因著軍中事務繁忙,一連過了幾日婁域與遲渭銀都未在來看婁執。直到婁域在來看望他時,已是許多天後。

這次婁域來得匆忙,婁執知近來戰事吃緊,大哥是擠出時間來看自己,於是與之沒說上幾句話他便一個勁的將人往外攆。

攆人時,他還不忘將自己寫好的信托與婁域。

對此,身穿士兵衣裳的婁域沒好氣的嚷道:“虧我與二郎心中一直惦記著你,你到好,這一天到晚心裏頭便只惦記著你家六娘,如今還嫌我嘮叨要趕我走。”

說到此 ,婁域猜他這次要寄回去的書信裏,應當對受傷一事只字未提,事實也確是如此,他覺得這沒有告訴柳姝青的必要,於是在信中說自己一切安好。

少年在聽了那句:心裏頭只惦記六娘的話後,耳根微紅,眼神變得飄忽,急著將其一口否認:“我不過寄封家書回去,哪有一到到晚惦記著她,你莫要亂說!”

“嘖,口是心非的家夥。”

婁域手中攥著信已行至帳口,聽婁執急著否認,他側頭看了眼身後掙紮著起身的少年,留下這麽一句話便出了營帳,他可沒功夫聽這毛頭小子在那口是心非。

婁執張了張嘴,欲開口反駁,不等他在說些什麽,婁域早已離開,只有那帳簾因被人大力掀開而輕微晃動著。

少年一只手撐在膝蓋上,眸光一沈,他低頭看著粗布床單陷入了沈思,真的是他口是心非嗎?

回想自己在高燒昏迷時夢到的人,以及在收到回信與零嘴時的喜悅,有時更是會擔心她是否還體弱,心情郁結,失眠……不知何時起,他於柳姝青的感情似乎變得有些微妙,那是他道不明的感情。

良久,他合上眼,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攏上緊閉的雙眸,不敢在細想深糾下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