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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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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118

仍是湖邊的涼亭, 雲挽站在沈鶴之身旁,安靜地望著那朵懸停在水面的癡情蓮,一時有些沈默。

在陽炎洞時, 她便已經知曉赤狐族的神樹在她身上, 她雖不明白為什麽,卻也料到了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她原本想在有蘇氏找上門前向沈鶴之打探一番的,但近些時日這位沈劍君始終未露面, 她就以為太虛劍川是在刻意回避, 不願插手此事。

她也試著問過妙安, 可惜妙安了解的也不多。

雲挽便想著, 幹脆到時候直接問問有蘇氏的那群狐妖好了, 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倒也沒必要畏畏縮縮。

只是沒想到, 沈鶴之今日竟主動為此事來找她了, 也就是說他並未打算完全置之不理。

直至此時,雲挽才突然意識到, 這幾日她其實有些不安。

不管她對自己的劍術多自信,她如今也始終是孤身在外, 人生地不熟, 若當真要直面赤狐族的惡意, 她其實根本沒把握能全身而退。

“你不是說, 只要我來太虛劍川,我隨時都能見到沈劍君嗎?”雲挽偏頭看向身旁的青年, 語氣止不住地有些刻薄,“所以不僅隱瞞了身份, 連那時說的話都是在騙我?”

沈鶴之便也看向了她,目中卻帶著些許詫異, 他疑惑問她:“你想見我?”

“這很值得驚訝嗎?”雲挽莫名覺得惱怒,“你難不成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滿嘴謊言?我早說過了,我來蜀月洲本就是為了你。”

“我......”

沈鶴之的確很驚訝,他那張冷峻的面容上也露出了罕見的困惑之色,一雙眼眸也變得格外幽深。

“我不知道你想見我......”他低低說了一句,眉眼間似有著股化不開的愁緒,又像是某種強壓著的炙熱。

雲挽不禁沈默了下來,她突然就在想,她是不是有些太咄咄逼人了,人家本來也不欠她的,跟她也認識不久。

思索間,青年卻朝她伸出了手。

五指張開,一枚白玉簪正躺在他掌心。

“這是......傳音石?”雲挽一眼辨認了出來。

她將玉簪拿起後,就聽沈鶴之道:“往後可用此物尋我,隨時隨地都行。”

雲挽疑惑地摩挲著指間的玉簪,心底竟又生出了那種異樣的情緒。

青年未將視線移開,那一瞬不瞬的目光,令她突覺慌亂。

雲挽趕緊岔開話題:“沈劍君今日是想與我說什麽?”

片刻的沈吟後,他也收起了那副神情:“我之前問過你家中之事。”

雲挽點了點頭,沈鶴之就問她:“你對昆侖三宮的另外兩個門派了解嗎?”

雲挽又搖了搖頭,掖星洲向來消息閉塞,昆侖三宮,她向來只是有所耳聞。

面前的青年似是輕嘆了口氣:“星機宮的掌門姓謝,名為謝綺眉,是一位卦師;藥仙宮的掌門則姓拂,名為扶向柔,是一位大夫。”

他此言一出,雲挽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

她不是傻子,怎會不明白?

沈鶴之“嗯”了一聲:“我已向那二位掌門打聽過了,你的確是被他們養大的。”

雲挽的嘴唇動了動,好半晌才問出了一句“為什麽”。

她心底冒出了太多的疑惑,可每個疑惑都指向了這句“為什麽”。

“先說你的身世吧,沈鶴之倒好似並無隱瞞之意,“謝掌門和拂掌門喜愛雲游四方,你便是被他二人在路上撿來的孩子,父母不詳,也或許早就死了。”

“撿到你時,拂掌門便發現,你患有先天心疾,心臟缺失,本該早夭,但不知為何,你竟機緣巧合地得到了赤狐聖女的心,又靠著赤狐族神樹的靈力保住了一條命。”

“謝掌門和拂掌門覺得新奇,便幹脆收養了你,決定觀察一番,看看與神樹相輔相成的你,最後會變成何種模樣。”

“他們將你養在掖星洲也是怕你被赤狐族發現,或是因神樹之力引來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雲挽微有些吃驚地看著沈鶴之,她對她的身世一直好奇,也始終在嘗試著調查追尋,卻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這般輕易地知道了一切。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沈鶴之的每一句話都很合理,合理到讓雲挽覺得,這般最終的真相,不該如此隨意地被她尋到。

像是心頭的重石終於落下,又仿佛是苦尋的目標徹底消失,她不可避免地有些迷茫。

“至於你手中的這把劍,”青年垂眸向她看來,“它原是我亡妻的本命劍,葬在我妻子的墳墓中,是那二位掌門主動來尋我,向我討要去的。”

雲挽的手不自覺收緊了幾分,她就知道她那把劍是瞞不過沈劍君的眼睛的,可是她不明白。

“既是你亡妻的劍,你又為何願意給我?”

“沒什麽我願不願意的,”沈鶴之道,“是劍認了你。”

原來是這樣......

雲挽聽得楞怔,又隱約有種大夢初醒的恍然感。

那青年又接著道:“有蘇氏家主已遞來了拜帖,明日他們就會抵達太虛劍川。”

“我需要將他們的神樹還回去嗎?”雲挽有些緊繃。

沈鶴之搖頭:“不用。”

雲挽一時猶豫了起來,她不確定她是否可將心中所想與這位沈劍君說,雖然他看起來好似和謝姨扶叔很熟,但她與他畢竟才認識不久,他也不一定願意插手她的事。

“赤狐族似乎很看重神樹,”雲挽最終還是道,“我若不歸還,他們恐怕不會放過我。”

沈鶴之卻繼續搖頭:“他們不敢來找你麻煩。”

“為什麽?”

雲挽不解地仰頭,青年便轉過頭來,深深地望著她。

不知從哪吹來的風,拂起了他鬢角的發絲,令那雙烏黑的眼眸都變得朦朧。

“因為有我在,他們不敢越過我對你出手。”

他說得輕描淡寫,又帶著似有若無的鄭重。

“也因為……我會護著你。”

很輕的聲音,卻讓雲挽猛地攥緊了五指。

這種感覺很怪異,怪異又陌生,像從指尖一寸寸地悸動,又逐漸泛上心頭,酥癢難耐,也酸澀柔軟。

那張臨在眼前面容好似愈發輪廓清晰,也愈發綺麗俊朗。

這其實不是第一次有人對雲挽說會護著她,從前的燕少慈也說過很多次。

可燕少慈連她都打不過,他每每說要護著她時,她都一笑置之。

但這話從這位沈劍君嘴中說出,她便知曉他是真的能說到做到。

在陽炎洞時,他並未展現出全部的實力,就已讓她初窺端倪。

甚至於此時她站在他身旁,她都能隱隱感覺到自他身上散發而出的冰寒之氣。

他的劍意應當是極為霸道的,所以如今即使他刻意內斂,那份鋒利仍能被清晰察覺。

雲挽下意識想問為什麽,但她又覺得其實沒有問的必要。

一個男人說要護著你,大概率是出於愛慕、欣賞,甚至是隱隱的占有,就像燕少慈對她那般。

但這位沈劍君,與她家中長輩相識,又是她手中之劍上一任主人的夫君,他有著這般實力,想護著她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總歸不會是她以為的那個原因。

“我一路前往蜀月洲,聽到了許多與沈劍君有關的傳聞,”雲挽道,“我那時還以為,傳聞劍術第一的沈劍君不過徒有虛名,才想著要親自挑戰一番,探探底細。”

“是嗎?”沈鶴之有些不置可否,“那真的見到我後,你有失望嗎?”

失望……好像是有一些的,但她也說不清為什麽。

“其實我說我是為你而來蜀月洲,是因為有人與我說,你對我而言,是有著切骨之怨,殺身之恨的仇人……我信了,又沒有全信,這才跑來想驗證一番。”

“切骨之怨,殺身之恨……”沈鶴之嘴唇輕動,他竟重覆了一遍,眼神也變得異樣。

雲挽沖他笑了笑:“我想我應是已經驗證清楚了,沈劍君曾救我於危難,如今又願於赤狐族面前維護我,還與我家中長輩是舊友,定不會是所謂的仇人。”

面前的青年卻久久地沈默著,好半晌才突然問道:“萬一是呢?”

雲挽搖頭:“我自幼因著那顆心,習得赤狐族的狐衍之術,對旁人的情感格外敏銳,我能感覺得出來,沈劍君對我並無惡意。”

“他人對我投之以誠,我自當以禮相待,又怎能再生懷疑,更何況……”

她眸中笑意愈濃:“我一直是一個相信直覺的人,我相信沈劍君不會再騙我。”

沈鶴之沒有接言,他緊盯著她,像是有些楞怔,又像是恍惚失神。

雲挽竟從他眼中讀出了一種很莫名的失魂落魄。

但也只是一瞬,那些情緒就全部消失了。

他很突兀地問她:“你的未婚夫,你喜歡他嗎?”

話題太過跳躍,雲挽未能立即反應過來,隨後她又不明白他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是因為他與謝姨扶叔相識,所以才作為長輩問詢嗎?

雲挽突然覺得別扭,心底又像憋了一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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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燕少慈,她也說不清是不是喜歡,她只是覺得他二人自幼相伴,日後結為夫妻她亦不覺得排斥。

可沈鶴之既然這般問了,她便幹脆道:“我們二人一同長大,他便如我哥哥一般,我自是喜歡他的,否則怎會想要與他結為道侶呢?”

“哥哥……”青年重覆了一遍這個稱呼,有些意味不明。

雲挽便看著他,問道:“沈劍君會祝福我們嗎?”

他沒有立即接話,那雙漆黑的眼眸中仿佛郁結著濃郁的哀傷。

“你……希望我怎麽祝福?”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雲挽突然就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面前這冷俊如霜雪的青年,正在用近乎於低聲下氣的口吻卑微地祈求她。

她的話很過分嗎?

雲挽心底湧出一股陌生的酸澀,她又覺得很是無趣,便道:“那就來喝杯喜酒吧……”

他又沈默了,她原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他卻在最終低低地應了聲“好”。

……

沈鶴之離開了,臨走前又特意囑咐她,若有任何事都可通過那枚白玉簪與他聯絡。

夕陽燒了漫天,將湖面都映得赤紅。

雲挽仍坐在涼亭中,撐著下巴,慢慢把玩著手中之物——那枚來自沈鶴之的白玉簪。

玉簪之上印刻著精致翠竹紋,一看便是人為雕鑿而出的。

雲挽覺得新奇,倒是想不到,這位性情有些古怪的沈劍君,竟還有這等雅興,會專門將傳音石雕成發簪,倒像是什麽哄姑娘的把戲。

不過想到他有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兒,又好似能夠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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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挽將發簪翻過來,就發現上面竟刻了一行小字。

她細細看去,一行字映入眼簾: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捏著發簪的手猛顫了一下,她險些將那根發簪丟出去。

但隨後她又發現,那些字跡並非臨時刻上去的,反而好似刻了很久,久到字跡都被磨得有些發亮。

也就是說,這句話並非是專門寫給她的。

或許他用傳音石刻了許多發簪,一時忘記了這一支上有字跡,這才誤贈給了她。

想明白這點後,雲挽隱隱松了口氣,又不知為何有些失落。

她將發簪收起,想著等到下次見面她該還給他的,免得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出神間,一雙胳膊突然從身後伸來,摟住了她的腰,將她擁入懷中。

雲挽被圈在少年的臂膀間微微楞正。

他的下巴擱在她肩上,那個懷抱也緊得出奇,緊到讓她不自覺蹙眉,但她卻並未推開他。

“雲挽,”他像是有些委屈,“你們都說什麽了,怎的也不讓我聽,看你們單獨相處,我真擔心他會對你做什麽。”

提及沈鶴之時,燕少慈的語氣中是壓不住的敵意和警戒,雲挽恍惚間便又想起了那張俊朗的面容。

沈默良久,她輕聲道:“他是謝姨和扶叔的朋友,不會傷害我的……”

……

飛泠澗的竹樓頂,青年立於微風中,身披赤橘晚霞,垂眸望著下方那兩道緊緊糾纏的身影。

沈鶴之沒有離開,就如很多年前那般,他躲著她,卻又忍不住偷偷關註她,連位置都未曾有變化。

只是那時,他是躲在這裏偷偷看她練劍。

而這時,他則是站在此處,親眼看著她與旁人親密無間。

不變的,是他始終需強壓著心底的愛意,而那份痛楚也愈演愈烈,成為了一道永遠不會愈合的傷疤。

又或許他真的該離開了,該逃避眼前的一切,可他卻自我折磨般的,不願將視線挪開分毫。

他想念她,想念了很多年,仿佛從愛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始終在這份求而不得中苦苦掙紮。

他想看著她,即使會令他傷痕累累,但只要看著她安好,他便不會再陷入那無邊的血色夢魘,既快樂,又疼痛。

風聲將少男少女的交談聲吹至耳邊。

“也沒說什麽,”少女帶著輕松的笑,“我就是邀請沈劍君日後來參加我二人的結契宴,希望他也能來喝杯喜酒祝福我們?”

“他答應了嗎?”少年不確定地問道。

“自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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