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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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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113

陽炎洞內非常大, 其內溶洞隧道多不勝數,水流湍急交錯,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洞室, 若想將裏面的每一條路都摸清, 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的。

因此太虛劍川的弟子與沈鶴之匯合後,便幹脆停了下來,開始判斷起了接下來要走的方向, 而眾人也總算有了休息的時間。

避火珠被沈鶴之接了過去, 他的修為更為深厚, 又修得一身寒氣, 在他的操控下, 四周溫度都降低了許多。

雲挽靠坐在一旁,安靜地打量著面前這群人, 她總覺得, 自沈鶴之出現後,氛圍就變得有些奇怪。

祝妙安和其他太虛劍川弟子, 都將沈鶴之稱作“祝師兄”,但他們對他的態度卻實在不像是在面對哪個師兄, 恭敬中又帶著一絲惶恐和緊張, 小心裏又充滿了以他馬首是瞻的信服。

原本祝妙安才是他們的領頭人, 但現在就連祝妙安都對他言聽計從, 一副事事以沈鶴之的意見為先的模樣。

雲挽覺得,就算他們是兄妹, 就算這個兄長的修為和實力的確更上一層樓,但也不至於這般吧。

而且“祝師兄”這個稱呼也好像燙嘴似的, 每次有人喊出來,都帶著一種顫巍巍的不安, 仿佛沈鶴之會就此把他們吞了似的。

雲挽就又想,難不成這個祝道友平日裏在宗門裏脾氣很差,不好相處嗎?

她又忍不住開始觀察起了他。

“這個方向的地火濃度更高,”青年道,“赤狐族人本就不懼地火,我們要找之人,必是會往地火最核心之處走。”

他手指一點,便向懸在空中的避火珠打出了一道靈光,籠罩著眾人的赤色光壁就出現了明顯的顏色變化,有的地方更濃郁,有的地方卻很淺淡。

“地火能熔斷靈氣,也會降低我們的感知力,若只憑直覺走,很可能會被混淆知覺,但我們只要借助避火珠,擇選出令避火靈光更強烈的方向,便不會出錯。”

所有人都聽得全神貫註、不住點頭,青年轉而又對祝妙安道:“還是由你操縱避火珠帶路,我來斷後,若情況不對,我會出言提醒。”

雲挽就發現,這個人與旁人說話時,臉上的確沒什麽太多的神情,那副冷冽若冰霜的模樣,給人了一種很強的距離感,也唯有面對妙安時,他的眉眼才柔和幾分。

說起來,他對她的態度倒是溫柔得過分,想來是因她舍命救了妙安,雲挽不禁感慨,他們這對兄妹的關系還真是好。

她自幼沒有兄弟姐妹,這種感情不免讓她有些陌生,隨後她又想到了燕少慈,她想,她與燕少慈是從小一同長大的,也能算半個兄妹了吧......

胡思亂想間,她的視線仍未從沈鶴之身上離開,因有面紗遮蓋,她便看得肆無忌憚,而恰在這時,青年竟突然偏頭看了她一眼,仍是很精準的一眼,仿佛是透過面紗望見了她的眼睛。

雲挽幾乎下意識就收緊了拳頭,但沈鶴之也已經很快地轉開了註意。

“再休息一下吧,”他對眾人道,“等會兒我們就一路趕往核心,不要再停了,此處地火濃重,待得越久,對我們的損耗就越大。”

於是大家就都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盤腿坐下,開始努力地恢覆自身狀態,雲挽也同樣閉上了眼睛,她餘毒未清,本就有些虛弱,此時更要好好休整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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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鶴之忍不住再次看向了雲挽,如今四周其實很不安全,他心底卻生出一種許久未有過的滿足,像是那些空洞終於被填滿了,他需要極力忍耐著,才能克制住不在此時靠近她。

她沒有從前的記憶,他不能嚇到她,更何況眼下的情況也不合適。

沈鶴之收回了視線,他站起身來,行至角落,又取出了一枚傳音石。

謝玉舟的聲音很快就火急火燎地傳了過來:“妙安年紀也不小了,她能照顧好自己,你跟著跑去陽炎洞做什麽?那裏面都是水?你身上那麽多情人咒留下的傷疤,不怕疼死嗎?”

沈鶴之卻沒回答,而是反問了他一句:“你猜我遇到誰了?”

“遇到誰?”謝玉舟不明白,“我們倆都認識的人,還能跑到陽炎洞去,謝綺眉和扶向柔那兩個老東西這會兒都在自己宗門忙活呢......聽你語氣你好像心情不錯。”

“總不能是雲挽吧......”

他說完後,自己都不相信地笑了起來,但笑了好半天,見沈鶴之遲遲不答話,他又突然停了下來。

“不會吧?你真遇見雲挽了?”

沈鶴之這次終於“嗯”了一聲,他就聽到謝玉舟那邊出現了瓶瓶罐罐被猛地撞倒的聲音。

“怎麽回事?你是遇到她的轉世了嗎?你怎麽認出她的?不是說人轉世之後就連容貌都會發生變化嗎?是有蘇濯靈找到她的嗎?她現在是個什麽狀態?你確定那真是她嗎?”

謝玉舟憋著一口氣,竟一連串問出了一堆問題,帶著欣喜,也帶著懷疑。

“不是轉世,”沈鶴之的語氣很肯定,“她的容貌沒有發生變化,名字也沒變,就連丟失已久的止戈劍都在她手中,甚至她的修為也都還在,並且我發現,有蘇濯靈的心也在她身上......”

“什麽!”謝玉舟大為吃驚,“你看出是怎麽回事了嗎?”

“大概猜出來了,”沈鶴之道,“她如今是在用化名示人,她說她姓謝,我已經問過了,她家中正好有姓謝的長輩。”

“嘶!”謝玉舟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別跟我說,她還有個姓扶的長輩。”

“是,”沈鶴之給了肯定的答案,“我問過她了,她自幼跟這兩位長輩生活在掖星洲,並未見過她的生身父母,甚至連這兩位長輩的全名都不知曉,她對自己的身世亦不甚了解。”

“居然真是這倆人動的手腳,”謝玉舟已經忍不住叫起來了,“他們搞這種小動作居然也不說一聲,所以妙安三歲那年,雲挽的身體和本命劍就是被他倆給偷走的?”

“應該是了,”沈鶴之的語氣也有些覆雜,“除開他二人,也的確很難有旁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飛泠澗了......你聯系一下他們吧,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從陽炎洞出去之後,雲挽會跟我回太虛劍川,她如今沒有過去的記憶,我還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麽辦。”

謝玉舟的呼吸聲有些重,顯然還沒能完全緩過神來,但他還是應了下來,他想了想,又提醒道:“那個有蘇濯靈,你們還是再給帶回來,別把她給放走了,雲挽現在這個狀態,也不知道和他們赤狐族有沒有關系。”

“我明白。”

放下傳音石後,沈鶴之一轉身,就發現了一道註視著他的目光,祝妙安此時正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沈鶴之的手指收縮了一下,隱約覺得有些不妙。

“爹......”少女欲言又止,又像是難以置信,“你之前在傳音石中提醒我,讓我們不要暴露你的身份,這點我能夠理解,畢竟你一直都是這副不喜歡和外人接觸的德行,挽挽還對你感興趣,一門心思想見你......”

由於不久前和雲挽生死與共的經歷,妙安已經很親切地用“挽挽”來稱呼她了。

“但是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麽嗎?”祝妙安看著沈鶴之,是無比悲慟的眼神,“像一只正在開屏的孔雀,我從來沒見過你這個樣子,跟中邪了似的!”

沈鶴之:“......”

妙安壓低了聲音,語氣裏卻帶著強烈的不讚同:“其實今日之事,我從前早考慮過了,娘死得早,爹你正常的時候,看著還挺正常的,很是有忽悠小姑娘的潛質,搞不好哪天就跑去給我找個後娘回來。”

“你畢竟是我爹,你想娶續弦,想向前看,想從此走出過去的陰影,我也沒道理阻攔,可是......”

“你打誰的註意不好!”妙安瞪著眼睛,“挽挽是我認識的朋友,還險些為了救我喪命,你竟想讓她當我的後娘?!”

沈鶴之徹底沈默了,他看著妙安,很是頭疼。

這還是他的女兒第一次用這般嫌棄的語氣與他說話,他一時竟有些難以接受。

“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難不成還有什麽合理的解釋?”妙安凝視著他,“論起輩分,挽挽該叫你一聲前輩了,你竟裝起我的兄長來和她套近乎!”

“你是我兄長嗎?爹,你難道是想讓我從今以後都叫你兄長嗎?”

沈鶴之更加頭疼起來,他原本想等出去之後,再與妙安細細說明的,畢竟他自己這會兒還沒緩過勁來,但是他這個女兒自小就在他身邊長大,又過於聰穎敏銳,他還真很難瞞住她。

“其實......”沈鶴之的嘴唇囁嚅了一下,竟難得產生了一種窘迫又緊張的情緒,“其實她就是你娘。”

“你說什麽!?”祝妙安差點沒壓住嗓門。

她第一反應是沈鶴之在騙她,但是她爹根本不是會糊弄人的性格,而且他如今這些反常的舉動,這也的確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我娘不是早在我出生時就死了嗎?爹,你真的確定嗎?這不會是什麽專門針對你的騙局吧?”

沈鶴之嘆了口氣:“我很確定。”

“你不是一直不明白我為何會同意赤狐族將質子送來我們太虛劍川嗎?”他道,“我原本想親手殺死有蘇濯靈,但赤狐家主卻以她的性命做交易,說是願意幫忙尋回雲挽的轉世,也願意使用狐衍之術助她憶起前世之事。”

妙安很吃驚,尋找已故之人的轉世,再令其回憶起從前其實屬於一種非常禁忌的手段,因為人一旦轉世,便相當於變成另一個人了,若強行讓他記起過往,就幾乎等同於抹殺他新生的意識,是極為狠毒的行為。

但她也知曉她爹有多在乎她娘,所以他會有這般想法,她也不覺得奇怪。

只是......

“爹,轉世便是轉世,是真正的另一段新生,而且你不覺得現在的娘過得很開心嗎?你若強行讓她記起前世,變成從前那個娘,她真的會高興嗎?”

這話就像兜頭一盆涼水,將沈鶴之那顆欣喜而炙熱的心澆得冰涼,又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緊,疼痛難忍。

現在的雲挽其實不是轉世,但她同樣沒有過去的記憶,就像妙安說的那樣,她如今很快樂,他看得出來,她沒有了從前的煩惱,也不似以前那般過得小心翼翼,若真讓她想起過往,她真的會高興嗎?還是會覺得痛苦?

他是親手傷害過她的罪人,她......會恨他嗎?

許久之後,沈鶴之才低低說了一句:“很多事我尚未弄明白,還需再調查一番,你先不要與她透露,等出去了再從長計議。”

妙安點了點頭,神色間卻還是多了份憂心,她雖對娘沒有任何印象,但她一直知道她爹有多在乎她娘,也總聽沈鶴之和謝玉舟講起雲挽從前的事,若娘當真能回來,她也會很開心,可她又擔心死去多年的娘突然在此時出現,並不是為了來與他們團聚。

她再看向雲挽時,眼神變得很是不同,那是一種壓不住的覆雜和愁思,她終於明白了她們為何會一見如故,也明白了雲挽為何會舍身救她,原來她竟是她素未蒙面的母親。

......

雲挽再睜眼時,體內已靈氣充盈,隊伍也開始繼續前進。

仍是由妙安打頭,斷後工作卻交給了沈鶴之,至於雲挽,她同樣在隊伍的末尾,走在沈鶴之前面。

她發現有了沈鶴之的加入後,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變快了,其他人也沒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沈鶴之走在她身後,她就總覺得他的目光時不時會落在她身上,當然,也可能是她的錯覺。

沈鶴之沒再如之前那般與她搭話,兩人都沈默著,但雲挽的註意卻會時不時就移到他身上,克制不住地關註著他。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溫度越來越高,而道路竟也突然寬敞起來,巖漿流淌在石峰之間,像最濃墨重彩的勾勒,不時便會有火焰從旁噴吐。

終於,路的盡頭出現了白茫茫的洞口,他們還未靠近,就隱隱聽到了其內傳來的爭吵聲,妙安也隨之停下了腳步。

充斥著地火的洞穴,令眾人的感知都鈍化了,如此距離下,便聽不清那些人在爭吵什麽。

“應當是那群赤狐先我們一步找到了綁走赤狐聖女的賊人。”妙安做著判斷,其他人也點頭表示了讚同。

她想了想,又道:“我們先用隱匿符遮掩氣息,然後偷偷靠近看看到底怎麽回事,再借機出手。”

於是眾人皆掏出符箓拍在了身上。

當他們終於靠近洞口時,一處巨大的洞室也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洞室上方開著大大小小的天井,折射出濕潤的光線,下方則是一處巨大的潭水,潭水的中心開著一朵蓮花狀的火焰,那火焰炙熱燃燒著,它的根部則深紮在水中,那便是地火最核心的火種了。

而在這樣的環境中,正有兩方人呈劍拔弩張之勢。

站在岸邊身著橘紅衣衫的一隊人,應就是前來救援的赤狐族人了。

蓮花火焰旁,則懸坐著一名中年婦人,她身後拖著六條長長的狐尾,且其上布著傷痕,看起來狼狽不堪,但她的神情卻相當的猙獰,甚至有些歇斯底裏。

她手中拽了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綁著一個人,那個人恰被吊在了地火的火焰之上,一旦繩子放下,她便會整個掉入其中。

此人看起來極為狼狽,身上有多處焦黑的燒傷,只隱約能看出是一名女子。

“滕夫人,不要做這種蠢事,你若傷了濯靈小姐的性命,家主不會放過你的。”開口說話的乃是赤狐族的為首之人,他便是赤狐族的二當家。

那被懸綁之人,竟就是傳聞中的赤狐聖女,有蘇濯靈!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被稱為“滕夫人”的婦人大笑了起來,笑得瘋狂又憤怒:“我放了她,又有誰能放過我可憐的女兒!”

“二當家,我滕夫人在赤狐族生活多年,向來遵守族中規矩,若非被逼到這一步,你當我會做出這等事來?”

她瞪著眼睛,目光中卻含著絕望的淚:“我的女兒言言被魔物咬傷,需得青狐神丘的福澤才能保住一條命,我便去求家主,希望他能讓我見上聖女一面,誰知家主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說什麽如今聖女被太虛劍川扣押,即使是他也很難得到通融。”

“我是迫不得已才跑去太虛劍川劫人的,可我這劫回來的又是什麽?!”

她看向了那被懸掛在半空的女子,眼神中滿是憤恨:“好一個赤狐聖女,好一個家主的女兒,她的皮毛連地火的炙烤都抵擋不住!”

“從前便聽聞聖女丟了什麽東西,需聯合全族之力尋找,卻不想,這丟失之物竟是神女的心臟,和那棵生長在她心臟中的神樹!”

婦人悲憤地大笑起來:“如此重大之事,家主卻為一己之私隱瞞不說,若非我突然發現,是不是要等到赤狐族面臨滅族之難時,我們才有資格知道!”

她此言,令那些跟在二當家身後的赤狐族人也露出了吃驚之色,這般秘聞,他們自也是不知曉的。

“滕夫人,”二當家蹙眉,“神樹丟失,茲事體大,家主封鎖消息,也是為了避免恐慌。”

“避免恐慌?”滕夫人好似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她指著被她綁走空中的女子,大聲斥道,“我們的聖女到底有多糊塗,其他人難道不知嗎?就算她擁有最難得的血脈又如何?她根本未將整個赤狐族的存亡放在心上?”

“從前便有人向家主提過,這般的聖女應當盡早斬殺,好令聖女換代,令神樹擇選其他族人寄居,可家主卻硬要保下他這個女兒!如今她將神樹都弄丟失了!我的女兒也馬上要死了!”

她的怒斥聲幾乎帶著某種淒厲。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各位同袍!”她又對那二當家身後的其他赤狐族人道,“今日你們若真將我剿殺,你們以為家主會放過你們嗎?聖女已不是聖女之事,他又怎會放任你們外傳?”

她這番話,便令那些赤狐族人露出了猶疑不安之色。

“休要聽她胡言!”二當家“哼”了一聲,“家主修為高深,定能重新尋回神樹,傷害濯靈小姐之人,也必會受到懲罰。”

躲在一旁觀戰的太虛劍川眾人皆有些面面相覷,他們實在沒想到,這次任務竟能讓他們聽到這樣的秘辛。

滕夫人再次癲狂地大笑,她慢慢將手中的繩子松開幾寸,那被捆綁住的聖女便進入了地火炙烤的範圍,炎熱的疼痛令她全身驚顫,可她的嘴被封條貼著,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一雙眼睛卻緊張而焦急地瞪著一個方向。

雲挽註意到這個細節後,她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而後她就猛地直起了身體。

她發現在洞室的角落,在無人註意之處,正有一口棺材懸在水面上,而棺材中同樣躺了一個五花大綁、全身被燒得焦黑、幾乎辨不清五官之人,但雲挽還是一眼認出了那個人。

那是燕少慈!

並且那口棺材此時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沈著,用不了多久,棺材中的人就會隨之一起沈入水中。

那些水是被地火的火種燒熱了陽炎水,滾燙灼人,可無視護體靈氣,生生將人煮個爛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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