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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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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90

歸墟海魔氣濃重, 雲挽睡不安穩,迷蒙之間,她只覺得一只微涼的手輕輕解開了她的衣衫。

她先是驚了一下, 但察覺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後, 她最終並未躲閃,粗糙的指腹很快就觸上了她腹部的傷疤,又似是有些愛憐地輕輕摩挲著。

那是她將自己的靈根分離而出時留下的傷痕。

“疼嗎?”青年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輕飄飄的, 令人聽不太出情緒。

此時傷口已經完全愈合, 她自是不疼的, 可雲挽卻突然覺得有些委屈。

她忍不住埋怨他:“師兄都不心疼我, 我來找你,你還兇我。”

“我不是......想兇你, ”他的聲音很低, 顯得格外溫柔,“只是歸墟海很危險, 也很臟......我希望你能趕緊離開,才迫不得已說了那些違心的話。”

他的胳膊攬住了她的肩, 將她摟入了懷中:“我怎麽可能不心疼你?你是我在這世間最在乎的人, 我不想看著你為了我受到任何傷害。”

這般的話語, 柔軟中又仿佛深情, 雲挽一時沈浸其中,她不禁往他頸窩裏鉆了鉆, 輕聲問他:“師兄會愛我嗎?會與我回去嗎?會願意當我的道侶嗎?”

“雲挽,”他似是輕嘆了口氣, “你不明白嗎?我一直愛你......”

一直......愛她?

雲挽有些茫然,她卻又覺得, 他所說的愛,似乎並不是她想要的。

昏昏沈沈間,他像是又與她說了些什麽,她卻再也聽不清晰。

再醒來時,窗外已蒙蒙亮,那股濃稠流淌的魔氣也稀薄了許多,雲挽偏過頭去,就見沈鶴之正背對著她,站在窗邊。

她坐起身,正欲說什麽,沈鶴之卻率先開口了:“昨晚我就在想,這些話我該怎麽與你說,你才聽得進去。”

他說著,便轉過來看向了她,眼神認真。

“什麽?”雲挽才睡醒,尚還有些懵懂。

窗邊的人走上前幾步,慢慢坐在了她身旁,他問她:“你知道我為何要叛逃嗎?”

這時,雲挽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她看著沈鶴之,輕聲道:“是為了有蘇濯靈。”

“是,”沈鶴之沒有否認,“我離開太虛劍川,正是為了可以肆無忌憚地做我想做的事,而我想做的,就是能在距離她最近之處守著她,即使她不愛我,即使她背叛我,即使她狡猾又虛偽,可我還是舍不得恨她,更舍不得殺她,甚至舍不得見她受半點傷害委屈。”

他的目光幾乎透著某種炙熱,是一種深情到幾乎卑微的情緒:“我如今已不是什麽太虛劍川的沈劍君,不管我為她做什麽,都不會牽連到旁人。就算被她傷害,也是我心甘情願,所有因果也只由我一人來背。”

他的語氣是那樣堅定,堅定到足以打破一切美夢,雲挽看著沈鶴之,不禁生出了一份陌生的驚悸感,連指尖都隱隱傳來了麻痛感。

“外界那些關於我的傳聞,你應當都聽說了吧。”

“我以為......那都是誇張的說法。”

“都是真的,”沈鶴之笑了笑,“因為我想要的只有她,為了她,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我若活著,便要用我的餘生,盡我所能去愛她;我若死了,就以我的性命封印天魔。”

“總之,不管是什麽,我的選擇都不會是你,永遠不會是你......你明白嗎?”

並非是冷漠疏離的態度,他的語氣甚至極為溫柔,可這些話,卻是自雲挽再遇見他後,聽到的最傷人的話。

她才意識到,沈鶴之將她帶回來,並非是決定接受她,而是在斟酌如何與她說明這些。

她也終於明白,即使到了此時,沈鶴之仍舊放不下淩蘇蘇,他愛她愛到甚至可以放棄一切底線,可以不在乎自身安危,可以忍受旁人的恥笑、丟棄所有尊嚴。

“雲挽,回去吧,”他道,“若你還念著從前那份情誼,就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昨日與你說了許多違心之言,但我說不想見到你,卻是認真的。”

沈鶴之垂下視線,自嘲般地笑了一下:“畢竟我這副拋卻了尊嚴的模樣,並不願被你看見......”

雲挽好半晌都未能接言,一個人的心,到底要多堅硬,才能承受住這番話。

她原以為,她距離得償所願只差一步了,卻沒想到最後等來的,竟是這樣直白的拒絕。

這一刻,似是比想象中的還要難熬,卻也比想象中的更加釋懷。

“你之前說要去搶親.....”

“騙你的,是為了趕你走才那樣說,”沈鶴之道,“我從未想過去搶親,我愛她,所以祝福她,只要她開心便好。”

原來這才是他心中所想......

“雲挽,我待你好,是因將你當作師妹,當作親人,你願意追隨我而來,我已很感激,你不需要覺得虧欠我,更不需要將你的愛情給我。”

“我不是你的良人,不管是誰,都比我這個深愛著別人的人更好,我也不可能一邊心中深愛著旁人,一邊享受貪戀你的肉.體,那樣齷齪的行徑,我做不出來。”

“我......明白了,”雲挽沈默了許久,終是慢慢道,“師兄,謝謝你與我說這些,我今日便會離開,我會回到太虛宮,從今往後不會再糾纏你了。”

至此,沈鶴之好似終於松了口氣。

他從一旁拿起那件疊得整齊的黑袍,放在了雲挽身旁:“回昆侖墟的出口就在泯仙鎮外的東郊,我就不送你了。”

雲挽低下頭,攥緊了黑袍,好半晌才將其披在了身上。

沈鶴之已站至了屋門口,像是迫不及待想將她送走。

“師兄,”雲挽仰頭看著他,忍不住問道,“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沈鶴之抿了下唇,最終搖頭:“不要再來歸墟海了,我亦不會再回望仙道,你的未來,有更多的事可以做,而非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那副溫柔的語氣,卻像鈍刀子,一點點地在她心間割。

“好。”雲挽竟笑著點了點頭。

那就別再見了。

她站起身,向外走去,只是在從他身旁經過時,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再次看向了他。

“師兄......我還有一個請求,”她猶豫了一下,方才道,“你可以親我一下嗎?”

沈鶴之似是怔了怔,她昨晚也說過這樣的話,卻與此時是完全不同的心緒。

這一瞬,他幾乎真的動搖了,但他的目光只在她的唇上停留了片刻,就迅速移開了,最終只是堅定地搖頭。

“我知道了。”雲挽像是早料到了他回拒絕她,所以並沒有太失望。

今日一別,便是此生不覆再見,她原該說些更好聽的話作為道別詞的,但是此時此刻,她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覺喉嚨裏像堵了一塊棉花。

“師兄,”她低聲道,“願你往後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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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也是。”

再多的話,便真的說不出口了,雲挽終是轉過身去,邁出了屋門。

她的身影在遠去,沈鶴之垂著視線,沒有去看,直至腳步聲即將消失,他終於忍不住最後望了一眼,卻也只望見了一抹稍縱即逝的背影,他的心臟突然就像是空出了一塊,生出了一種難耐的失落。

她走了,是他親自把她趕走的。

無霜劍又發出了陣陣嗡鳴聲。

“別鬧,”他伸手將劍按住,神情有些止不住的落寞,“我跟她是不可能的......”

剛剛與她說的那些話,其實並非全部是真的,他說了謊,但也算不得全是虛言,只是稍稍改動了一些細節。

比如說,他會來歸墟海,不是為了守著有蘇濯靈。

那時他遭有蘇濯靈背叛,被挖出琉璃骨,他原以為自己會被煉情劍反噬,卻沒想到雲挽竟將自己的靈根分離給他,又向他表明了心跡。

那時他渾渾噩噩從太虛劍川逃出,心中幾乎沒怎麽想有蘇濯靈之事,反而陷在了不知該如何面對雲挽的自責之中。

與她的過往總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他從前不知她的心思,如今知曉了,便只覺痛苦崩潰。

等他終是冷靜下來時,他已不敢再回宗門,可不回去,他又能去哪呢?也是因此,他才來到了歸墟海。

他其實也的確是為有蘇濯靈而來,卻並非是為了與她再續前緣。

他是來殺她的,他想和她同歸於盡,這才在自己身上種下了凈塵咒印。

他的煉情劍是為她而修,只要她死在他手上,他自也會被功法反噬到為她殉情。

到時他以血肉之軀祭陣,以他的修為,完全可以將厄骨和整座碧落殿都封印起來,至少五十年內,天魔都不會重新問世,而歸墟海也不會對昆侖發難。

只是,最後的情況卻實在出乎他的預料,他的確闖入了碧落殿,卻沒辦法對有蘇濯靈下手。

他不僅無法殺她,甚至傷不了她分毫,還被她一刀刺入了心臟,險些死在她手上。

他在她面前,又何止是沒有尊嚴?只是將劍對準她,他的心都止不住的疼痛,心如刀絞也不過如此。

他不得不承認,他還愛她,即使她做了那麽多傷害他的事;即使她與他站在完全不同的陣營;即使她惡毒又狡猾,但他還是深愛著她,愛到無法自控,愛到連對她拔劍都無法做到。

這樣的他,又怎麽可能接受雲挽的感情?哪怕只是試試也不可以。

如果他心中並無所愛,如果他還是從前那個太虛劍川的沈劍君,那麽她愛他,他便可以接受回應她。

就像他所說的,他其實一直愛她,只是這個愛到底是情人的愛,還是親人的愛,又有何妨呢?只要她高興,他願意給她一切她想要的。

但現在的他,早已跌落深淵,滿身泥濘,心底甚至還裝著另一個人,他又怎麽能違心地去享受她炙熱而純凈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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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那樣作踐她......

心緒劇烈的起伏著,手腕上那道沈寂已久的魔紋竟又被觸動了,帶來劇烈的灼疼,令他的眼前都浮現了血色。

沈鶴之慢慢捂住了心臟,痛苦地蹙眉,劍氣逐漸變得淩亂,從他周身溢出,又圍繞著他不停亂竄著,無霜劍發出一陣陣的悲鳴,仿佛正忍受著更為炙熱的痛苦。

這個瞬間,沈鶴之幾乎想將那還未完全走遠之人追回來。

只要緊緊抱著她,他的痛苦便可被撫慰,可是他不能,他也不配......

......

雲挽披著黑袍,從泯仙鎮一路向外而去,並未引起任何人的關註。

只是當人聲與喧囂遠去之後,她終是忍不住哭出了聲,但哭著哭著,她又輕輕笑了起來。

她一時感傷難過,一時又輕松釋懷,這個結果好似並未出乎預料,也在她能夠承受的範圍內。

她已嘗試著去爭取他了,雖未能得償所願,但至少未來的她不會再後悔了。

即使日後的某一天,她聽到了他的死訊,她也能平靜地接受了。

四處的魔氣愈發稀薄,她又回到了昨日那片枯樹林中,只要再往前些,便能看到回昆侖的出口了。

也是在這時,周圍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雲挽心中一驚,她手掌向腰間一摸,止戈劍就被拔了出來,與此同時,一大群魔修不知從何處冒出來,蜂擁著將她包圍。

這夥人很多,一個個嚴肅規整,不似昨日那幾名魔修那般散漫,且每個人的修為都不低。

雲挽心中很快就有了判斷,他們是專門為她而來,甚至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不待她再細細琢磨,最前面幾人就向她沖了過來。

劍影閃過,刃芒四射,迅速便有幾人倒在了血泊中,但雲挽的心還是慢慢沈了下去。

他們人太多了,且此處乃是魔域,她周身靈氣消耗之後,根本無法立即恢覆,若是無法立即脫身,她必定會在最後因靈氣枯竭而落敗。

這正是昆侖各派掌門長老不敢輕易來歸墟海的原因,一旦落單後被魔修圍攻,只要他們人足夠多,即使修為上有差距也可被彌補。

雲挽盡量將劍招壓到最低,每一劍都精準地斬殺一名敵人的同時,她也一步步地向那處回昆侖墟的入口移動,但經脈丹田之中的靈氣還是消耗得飛快,她的臉色也逐漸變得蒼白。

雲挽的呼吸愈發局促,在又一次斬殺一名敵人後,她沈聲問道:“是誰派你們來殺我的?”

能一次性調動如此多的魔修,想來背後之人在歸墟海也該有個響亮的名號。

在她看來,整個歸墟海,最想要她性命的,應當是戮心,可惜戮心在不久前死在了越無疾手中,還被他搶走了碧落殿,那麽指揮這群人來攔截她的,就必不會是戮心。

她出自太虛劍川,如今雖尚只是一名弟子,但她的父親卻是上任掌教,若有人因此來尋仇,倒也能夠理解。

見她突然問話,那些攻擊她的魔修停了下來,雲挽終於有了喘息的時間。

她迅速調整內息,心中也努力想著該如何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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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想要我死,那也該讓我死個明白吧,”她道,“至少讓我知道,是誰想要我的性命,待我死後,也好有個索命的對象。”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魔修卻一臉戒備地看著她道:“我家主上並不打算取姑娘性命。”

雲挽心中一動,可也是在這時,一道戾風突然從側旁襲來,那群魔修竟趁此時機偷襲她。

她駭然閃躲,卻根本來不及,因那襲來的並不是攻擊,而是一團遮天蔽日的白霧。

那是......毒粉!

雲挽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更為蒼白,那似是某種會讓人神志不清的毒,只稍沾了些,她的意識已隱隱有些昏沈。

她恍惚間,突然意識到,今日打鬥到此,她竟始終沒有受傷。

她猛地看向了手腕上的銀鈴手鏈,瞬間明白了過來。

那背後之人,是知曉纏魂扣的存在,他們是害怕驚動了沈鶴之,這才不敢讓她受傷。

如此了解她,又打算如何處置她呢?

她今日,會死嗎......

這個念頭讓雲挽覺得有些難過。

來歸墟海是她自己的選擇,所以無論會遇見什麽,她都不會後悔,可若是她今日死了,那些在乎她的人,又該怎麽辦呢?

小師叔是否會後悔當初沒阻止她?他或許還會懊惱於沒有跟著她一同來。

師兄那麽急迫地想讓她回昆侖,便是害怕她會在此遇險,卻不想最後臨門一腳,她也再回不去了.......

雲挽緊咬著唇,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在她跌下去之前,一片熟悉的寒氣卻將她籠住,她微微瞪大了眼睛,隨後便被一雙胳膊抱起,但也是這一刻,她意識到了不對。

那並非是熟悉的氣息,更不是熟悉的懷抱,她咬牙擡眸看去,就看見了那個人的臉。

“......越無疾。”她的嘴唇在顫抖,好半天才擠出這三個字來。

這時,圍在四周的魔修也齊齊跪下,大聲道:“恭喜主上喜得美人!”

很顯然,越無疾便是那個背後指使他們之人。

他此時心情不錯,竟輕笑了起來:“祝姑娘還真是比我想象得要溫順乖巧,我這般將你抱起,你竟也不躲......難不成以為我是沈鶴之?”

雲挽這才想起了之前聽到的那些傳聞,他們說沈鶴之曾去過碧落殿一次,卻並不是去找有蘇濯靈討要說法的,甚至還被她當胸捅了一刀,自甘將修為分給了她的情郎。

她原以為那些說法皆是假的,卻在不久前得了沈鶴之親自的承認。

“祝姑娘,你說若是你那位師兄,知道我用他的修為,把你給抓回去了,他會不會被氣瘋呢?”

“你想......做什麽?”她越發昏沈,卻還是強撐著一口氣,不願妥協。

“你放心吧,我不會傷你性命,更舍不得讓旁人欺負你,你這身精純的修為,可不能白白浪費了。”

“更何況沈鶴之的纏魂扣在你身上,我本也殺不掉你,”他望向雲挽的目光,帶著一種纏綿悱惻又暧昧繾綣的惡意,“我不過是想讓你做我的女人,當我的爐鼎。”

“也不知祝言昂在地下,能不能想到,他的女兒竟有一天會落到我手中,甚至連一身修為,都成了供給我的養料。”

雲挽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不是和有蘇濯靈......”

他的手指壓上了她的唇:“阿靈的名字可不是你能隨便提的,你也不配與她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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