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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寒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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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寒鴉

公主府夜燃千燈, 找尋著丟失的龍蛋。

連內院的樹林也閃爍著燈光,淮樞寧挑出的人馬上樹翻土,一寸土都不放過。

樓蘭坐在床內,臉上的覆布未摘, 垂著頭不知所措。

淮樞寧留了羽弗冬在此陪他, 實則就是要護著他, 別被搜尋龍蛋的人看到。

“藥廬找過了。”每次有人靠近, 羽弗冬就會這麽說,把他們給打發走。

淮樞寧去排查今日進府看病的人了,她問出有人將妖也放進來瞧病,只是那幾只妖還沒等到, 聽見公主回來, 害怕被發現, 偷偷又溜了出去。

一直等到後半夜,還未接到龍蛋找回的消息。

樓蘭咬著手, 眼神閃爍。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但他不知能不能說。說出來, 他一定會死, 悵煙他們的計劃也要落空了。可是不說,萬一真的是他們拿走了龍蛋呢?

樓蘭手指撫上眼前的薄紗, 微微嘆了口氣。

怪他, 看起病來, 完全顧不上周圍,擋了眼更是視物朦朧。

當時他一心為人瞧病, 人多後, 他摘了筐子放在了腳邊,以為那麽多人看著, 龍蛋肯定不會丟。

結果,他連龍蛋什麽時候溜出去的都不知情。

現在想來,它自己溜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那周圍全是人,若是看到一枚蛋滾出筐子,一定會驚呼。

它是被人帶走的。

樓蘭擡起頭,欲言又止。

羽弗冬也恰巧正在打量他,見他如此反應,知他在自責,意外又不算太意外的出聲安慰:“再等等,淮樞寧說這也不是龍蛋第一次跑了。”

“若是跑……”想了想,樓蘭還是決定提個醒,“我把它裝在筐中,筐子倒,又有那麽顯眼的蛋滾出來,一定會有人發覺……”

他沒再多說。

羽弗冬眼瞳稍稍動了下,又按下高興,對他說:“淮樞寧也是這麽說的,所以,應該是有人起了偷盜之心,偷走了。”

淮樞寧讓他留下時就交待過,龍蛋被人拿走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樓蘭也這麽說,那他和偷龍蛋的人就不是一夥兒的。

“我怕……”樓蘭聲音弱了下去,“會和從前一樣,龍蛋是被那些人偷去的。”

“你是說魔?”羽弗冬震驚。並不是震驚這句話,而是震驚,樓蘭會這麽說。

樓蘭輕輕點了頭。

羽弗冬又仔細打量了樓蘭,確信他是一只真正的魔。

但說來奇怪,樓蘭也只有看著像魔,待久了,就會將他當人看……是人,還不是妖。

羽弗冬替淮樞寧高興。

樓蘭不僅說出了龍蛋是被盜走的猜測,還能說出更進一步的猜測。

“對不起。”樓蘭道歉,“我應該把他護好……當時,是個抱孩子的姑娘求我看一看她的孩子,我便把筐子摘了……我以為放在那裏,不會有事。這裏畢竟是公主府……”

他喃喃著。

羽弗冬更高興了。

看這個樣子,樓蘭是真的無辜。

只是,等天亮要還找不到龍蛋,就不得不報給二皇子。到那時,樓蘭必然會被帶走調查,以他現在的樣子……

羽弗冬皺眉。

他剛剛到藥廬看了一圈,知道那層蛇皮還得等些時候才能披上。

說來說去,也還是這只魔膽大,敢遮了樣子就到人前去瞧病。也就是那群雜役沒見過真魔,又被他行醫救人的舉措鎮住,不然,他早就被丟進詔獄受審了。

大善人,從沒見過這種魔,也不怪淮樞寧對他特別。

羽弗冬好奇道:“尹樓蘭……真的是你殺了曲銜?”

樓蘭怔了一下,奇怪道:“我怎能殺了他,他……不是戰死在魔域,還得了封賞嗎?”

“他之所以會死,是因為沒辦法開全陣了。”羽弗冬捏著流蘇耳墜揉搓著,盯著樓蘭觀察,“曲家是有先祖術法繼承,但他從桃花見回來後,就再也喚不出先祖絕殺陣,以油枯燈盡之姿,拼到了最後。”

羽弗冬道:“你既然沒死,那就是說,他祭了先祖術法也沒能鎮殺你……”

樓蘭閉目,道:“兩敗俱傷。”

“那你這些年,在哪養傷?”羽弗冬又問,“魔域我們都清了,應該沒有漏掉的地方。”

樓蘭不語。

“莫非,是那些通魔的人族藏了你?”羽弗冬又道,“你身份特殊,之前有尹宗夏,尹宗夏被殺後,尹府你藏不了……也是世家大族嗎?又不會離繁都太遠……羌餘的白家?”

白家是西南三州的商賈,稱得上富甲一方,家主最喜妖魔,私下豢養了若幹魔姬,後來,魔姬們被調來的妖將鶴姜治斬殺後,那家主同子孫們哭天搶地,說一定要報此仇。

而像白家這樣,把魔當家人養的人族,並不少。

羽弗冬在回京之前,就一直在南邊搜尋著被藏起的魔,一些魔被當成了家人,他殺了魔就會被人罵,仿佛他在做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也有魔力衰微的魔,會被妖商圈禁在花街柳巷供人取樂,殺了就是斷人財路,仍然被罵。

魔們對死,似乎都不太在乎。

他曾聽到瀕死的魔說:“魔火終會覆燃,我們也會再見面,到那時,我將生吞活剝了你。”

羽弗冬觀察著樓蘭的反應。

但他一直閉著眼睛,靜坐在那裏,像一尊玉石鑄的雕像。

“魔火覆燃……”羽弗冬又問,“是指紫冥淵的魔火覆燃嗎?”

樓蘭緩緩睜開眼。

他摘下那層薄紗,紫色的眼眸看向羽弗冬,這一眼,千愁萬緒。

“……是整片天地。”

“什麽時候覆燃?”羽弗冬走近了。

“……”樓蘭一陣沈默。

羽弗冬追問到底:“是一定會覆燃的嗎?”

他也只是問,並沒想過樓蘭能回答。

但沈默過後,樓蘭輕輕搖了搖頭。

羽弗冬的心狂跳起來,“尹樓蘭知道答案!”這樣的念頭蹦出來,讓他抑制不住的激動。

樓蘭知道答案,至少,他知道覆燃的關鍵。

“這種覆燃,和什麽有關?”羽弗冬蹲了下來,像個求學若渴的老頭,眼巴巴盯著樓蘭。

淮樞寧讓自己來照顧樓蘭,就是為了這個吧。

不知為何,尹樓蘭對旁人,比對淮樞寧要坦誠些。可能二人陷*入感情之中,又因立場,有些事無法說出口。

樓蘭再次搖了搖頭。

“不知道?”羽弗冬一楞,但很快反應過來,“還是不能說。”

答案顯而易見。

樓蘭驚了一瞬,那種後知後覺的慌張稍縱即逝,但羽弗冬看到了。

原來,是不能說。

那就和淮樞寧推測的大差不差,魔火覆燃的關鍵,就在眼前這只魔身上。

魔域的魔王子,由人與魔創造出的特殊存在。

以及,魔族的“國師”。

他身上一定有魔火覆燃的秘密。

忽然,一個念頭鉆出來,羽弗冬被自己的想法驚的張開了口。

覆燃。

覆生——

難道眼前這只魔,就是覆燃的產物?他,覆生了?

曲銜當年篤定自己殺了尹樓蘭,有關細節,他雖未吐露,但若只是重傷,曲銜不會豁出命來為自己拼身後名。

尹樓蘭一定是死了,當著曲銜的面消散了。

羽弗冬壓下興奮,盤算著等淮樞寧回來,就立刻告訴她。他應該是從猜測中,窺見了真相一隅。

不過,現在的情形也並不樂觀。

若是天亮前還未找回龍蛋,就不得不告知二皇子,等二皇子介入,樓蘭必然會被帶走接受審問。

羽弗冬非常清楚,淮樞寧叫他來照看樓蘭,就是想保下這只魔。

只要樓蘭不做出傷天害理之事,只要事態能夠挽回,淮樞寧就一定會保著他。知她心意,也能接受她如此行事的,基本上,就只有他羽弗冬了。

羽弗冬煩躁地撓了撓頭,將那流蘇都搓炸毛了。

天眼見著就要亮了,怎麽還沒消息。

樓蘭的事,二皇子大概是不知情的。

羽弗冬幫著淮樞寧藏了許多有關魔王子的線索,二皇子拿到的,都是些連不成線的只言片語,而在這些只言片語的誤導下,將魔王子更正為了衛綺柳。

最終,呈報給龍主的卷宗上,二皇子的推論為,那加吞龍蛋,與般若公主衛辛兒孕育出了魔王子,而魔王子又吞噬了母親,化為新一代的魔主,衛綺柳。

若是讓二皇子發現了樓蘭,三審過後,他也得進去……羽弗冬喉結動了動,心中默念,五皇子你可快些回來吧。

念頭剛動,淮樞寧一身露水味兒無聲無息出現在床邊。兩手空空,就這麽看著樓蘭。

羽弗冬問:“找到了?”

淮樞寧遞來個眼神,微微撇頭,眉一挑,羽弗冬閉上嘴退了出去,並替她關上了門。

淮樞寧開口:“你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樓蘭慢慢擡頭,她面無表情,漆黑的雙眸中卻蘊著一簇火似的金芒,刺眼得很。

“……沒找到他嗎?”樓蘭心中悶痛,手指緊絞著床沿,“對不起……是我沒看好他……”

“不是這句。”淮樞寧道,“告訴我,他們的據點在哪。”

心猛地一停,樓蘭恍惚了一陣,明白過來。

渾身冰涼,寒意凝上頭皮。

和他擔心的一致,應該是悵煙他們得知龍主誕下五皇子,怕五皇子破殼影響了計劃,混入公主府偷走了龍蛋。

樓蘭無聲與她對峙許久,最後,他深嘆了口氣,啞聲道:“寒鴉巷。”

淮樞寧卻沒動,仍然盯著他看。

“……沒有別處了,我只知道這個。我……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淮樞寧吸了口氣,擡起手,最終,輕輕放在他發頂。

“樓蘭,好傻。”

“寅時不到,他就自己滾回來了。”淮樞寧說,“夜露寒重,龍蛋所過之處都留下了痕跡。它從寒鴉巷回來,等我們找過去時,已人去樓空。”

樓蘭松了口氣:“他……沒事吧?”

他還關心龍蛋。

淮樞寧眼神柔軟了剎那,接著她蹙起眉,笑得有些無奈:“我只是詐一詐你,沒想到,你還真說了……所以,寒鴉巷的那些人,是派你來,到床上取我性命嗎?”

樓蘭沒有回答。

龍魂從她脊背後騰出,纏鎖住樓蘭。

樓蘭似想掙紮,不過終究是放棄了。

淮樞寧合上床幔,走出房間。

羽弗冬等在外面,見她出來時神色冷肅,不敢多問,只沈默著跟在身後。

淮樞寧亦不多言,拐進重兵包圍的院落,直下地牢。

地牢之中,關押著今夜被抓獲的寒鴉巷人族魔黨。為首的吊縛在中央,正是悵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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