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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俗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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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俗艷

淮樞寧滾著躺上床, 腦袋一轉,看著他問:“習慣點著燈睡還是吹燈睡?”

樓蘭的表情變呆了。

這種完全失了主意,平靜又木呆呆的美人面,還是第一次見。

淮樞寧狠狠欣賞了一番。

活色生香這個詞, 應是帶著紅粉紫的色彩, 揉動成一條蛇煙樣子, 不停曼妙流轉著的。

而這樣的詞, 形容樓蘭,還嫌不足。

樓蘭的美,靜動各不同。身為尹樓蘭時,還知接點地氣, 披了身黯淡的偽裝, 如今蛇皮被撕, 魔身暴露,又嘗透了情事, 他美得玲瓏剔透光彩奪目, 又比單純的魔物多一份難言的恬淡, 似身上的每一寸, 都是活的,又是嫻靜優雅的。

“……什麽?”他弄不清淮樞寧的意思, 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圍的燈, 輕聲再問。

“說你平時睡覺, 是要有光照著呢,還是黑燈瞎火的?”

樓蘭想多了, 他拿不定主意, 淮樞寧這是想如何耍花樣睡,他想昨夜那種睡法便是燃著燈, 清清楚楚讓他瞧見。那種睡法太過疲累,今日若再來他決計撐不過。

於是,他試著選了熄燈。

早已躺下的淮樞寧從被子裏伸出胳膊來,手指搓了個響,揚風滅了燈。

床上鋪上了夜的紫藍色,她翻了個身,沖他眨巴著眼睛。

“怎不睡?”她問。

樓蘭呆坐了好一會兒,才確定她這個睡,真的是指睡覺,而不是睡他。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合理中,又透著不合理。

直到他沾到枕頭的那一刻,他還在思考著,淮樞寧會不會一個翻身把他按在床上狠狠揉進去。

她的手伸了過來。

樓蘭閉上了眼,那雙手出乎意料,又在合情合理的,最後落在了他的頭頂,順著撫下來,撫到發梢,她像牽著尾巴,手指繞上他的頭發,輕聲道:“睡吧。”

這不是游戲,也不是她的戲弄。

這是真的,淮樞寧就躺在他身側,像平常夫妻,入夜歇息,抵足安眠。

樓蘭僵躺著,仍然睡不著。

“冷嗎?”淮樞寧在耳旁問,接著,手被拿起,熱暖的掌心貼上,“你怎麽總也暖不熱?”

她發出疑問的同時,也抻開被子圈住了他。

“我暖和吧?”她聲音帶笑。

呆了好久,樓蘭輕聲細語回她:“……會疼。”

“什麽?”淮樞寧把耳朵貼近了,“哪裏疼?”

靠近她,身體裏的魔火,會瑟縮著疼痛。他能感應到她是克魔火的存在,所以一旦她的氣息蓋過來,體內的冰寒就蔓延開,魔火懨懨不旺,令他渾身冷疼。

“沒什麽。”

但她每次真的靠近了,又會帶來溫暖。他越是冷,就越想貼近她,想融進去,尤其是那顆心,就像等來了初春回暖,跳得鮮活有力。

淮樞寧摟上了他的腰,將身體又靠近了些,把額頭貼上他的耳垂,悶悶笑了起來。

不久之後,她睡著了。

樓蘭在藍紫色的夜色中獨自驚訝,她真的沒有進一步的企圖,於是,他也逐漸有了睡意。

一旦卸下防備,濃重的困倦就欺上眼皮,很快,他在淮樞寧源源不斷輸送來的暖和氣息中,沈沈睡了過去。

這夜無夢,罕見地讓他安穩的睡夠了一回。

第二天是被陽光喚醒的。

過於明亮清透的陽光從大開的門窗洩進來,全都湧在了床被上。樓蘭剛醒,就被迫瞇起了雙眼。

他那雙夜裏瞧是深紫色的嫵媚雙眸,在清光的照耀下,變成了明透的淺,像上品的玉在白凈的溪流中反覆重刷後,透出的盈盈淡紫。

淮樞寧站在窗邊,咬著一根朱紅的發帶編繞著發辮,三下五除二纏綁好,向身後一撩,回頭看去。

層層疊疊的彩色床被中央,樓蘭敞著柔軟的織錦薄衫,就像綻放的繁花之中,脫出的一只純白花精。

此刻這妖精似的魔物,正微瞇著眼睛看著她,臉上還留著幾分初醒時的懵懂。

淮樞寧其實做過傻事。

當年沒能在潭底打撈到他後,淮樞寧回京尋了幾個頗有名氣的畫師,從她的描述中畫尹樓蘭。

有兩個畫師,畫技的確高超,也因真的見過魔,他們抓魔的精髓,也相當得心應手。

尹樓蘭是畫出來了,可她看過,雖覺像,卻不滿。

因為框在畫中的美人,並不及真實的他美艷。

後來,六業與她說,魔火只要活著,就是晃動的,永恒不息。而尹樓蘭就像魔火,紫色的,永恒不息地動著,這樣的樣貌,唯有活著,唯有真實地動起來時,才漂亮。

她深感有理。

此時此刻,望著床上剛起身的樓蘭,她暗暗感慨,他還活著,讓他活著,再好不過了。

淮樞寧抓起案上的紙筆遞了過去。

“要什麽,寫上。”

樓蘭不解,垂眸看了會兒紙,又擡眸看向她。這一低一擡,清光與他的眸光同流轉,令淮樞寧心亂了幾拍,不自覺揚起笑來。

“我是說,你要什麽藥材,都寫上。蛇皮一張,還有呢?最好完備些,這次可不能讓你草草偽裝了,一只蛇瞳見人。”

樓蘭訝然,接過紙後,終是忍不住問她:“你……會讓我出去?”

“不然呢?你不會以為,我要把你困在這間屋裏,囚一輩子吧?”淮樞寧好笑道。

樓蘭不語。

實話說,他甚至以為淮樞寧會把他囚在這張床上,直到他死。

“你不怕我勾結餘黨,裏應外合,劫走那些魔偶嗎?”

“你會嗎?”淮樞寧笑完,滿不在乎道,“如果你有此計劃,那我還挺想看你能做到何種程度。”

“我是想,”她屈起手指,敲了敲空白紙面,“與其讓你琢磨著怎麽在床上殺我,不如帶你出去,讓你親眼看看華京人妖共治的盛景,徹底死心。”

筆懸停了許久,樓蘭淺嘆口氣,落筆寫下了所需的藥材。

“還想要什麽,一並寫了。”淮樞寧說,“多多提,也多吹些枕邊風。”

她一直期待著樓蘭能如他的相貌一般,真正妖魅起來,繞著她抵死纏綿,哄得她神魂顛倒。

她實在太想看這樣的樓蘭了。

可惜,這家夥教養太好。他應該是尹宗夏養出來的吧……那個半妖好以端方穩重示人,教出這樣的樓蘭,倒也合理。

只是,她有個危險的想法,她甚至在想象,如果尹樓蘭是般若公主親自教養大的,那會是何種作派?

應該不必自己遞紙筆,而是昨晚在她沾到枕頭時,就會纏上來,一邊獻媚一邊罵她,最後哄她騙她,要她剝一張蛇皮給他用吧。

哈,指不定,那樣的樓蘭,還會要她剝自己的龍皮給他。

——自己一定有病,她竟然真的想看這樣的樓蘭。

樓蘭蹙眉深思了好久,才又斟酌著添了幾樣日常用的物件。

寫完後,他將紙筆還給淮樞寧,臉上還帶著些羞澀與抱歉。淮樞寧還未有反應,他先別開臉,臉頰泛了粉。

淮樞寧又覺得,這樣的樓蘭,或許比她想的那個妖魅版的更有意思。

“我出門了。”清單收進袖中,淮樞寧笑道,“我吩咐過,沒有人會到這邊來,你要待著悶了,就到林子裏走走……註意防風。”

話說完,一陣風起,便不見了蹤影。

樓蘭慢吞吞挪到床邊尋酒。

又是一陣風,淮樞寧倏地站在他身前,扶著他的後頸,狠狠啃咬他的舌尖。

突如其來的痛吻匆匆結束,她扔下句“這下舒服了”飄然離府。

樓蘭慢慢抹了嘴角的血,拉上掉落的半邊衣衫,晃到桌前拿起酒壺,仰頭朝喉嚨裏倒。

酒刺痛著舌尖,與血一同入喉。他悶聲咳了幾下,捂著心臟,能感覺到從骨縫裏慢慢沁出的毒液。

眼前昏晃了片刻,又回歸清晰,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淮樞寧拿著清單親自找齊了藥材,又笑瞇瞇到翰林院,叫來那個蛇妖官員初陽,問他要蛇皮。

“要化形三十年以上,蛻完整的。”她伸手,理直氣壯。

初陽自己比較馬虎,蛻皮從不追求完整無瑕,他不知淮樞寧要蛇皮有何用,本想糊弄過去,卻聽淮樞寧提起了那個染布坊。

初陽慌了。

蛇妖淫勁重,總想著那種事。可現在,上頭有二皇子和律法壓著,不敢像從前那般找人茍合,於是,華京的蛇妖們便約定俗成的都到一處去,暗暗找同類相互交尾,解決那股欲勁。

這地方上不了臺面,還游走在律法邊緣,說出去還會丟了官聲官譽。

初陽臉頃刻紅了,雙手合十連連求饒,戰戰兢兢道:“我一定幫殿下尋來,明日,明日就送到公主府,此事……萬、萬不能讓二皇子知道。”

被二皇子知道後,這地方就要無了。

他可是還想再去呢,若不是這些天忙,他早就去了。前不久染坊來了個新妖,說是從繁都剛遷到華京的。雖然是個男的,但姿容絕世。

初陽並不好男風,去染坊也都是等女妖,但他也想了,若是去幾次,那位絕色還未找到伴的話,他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長成那樣的,已經無所謂是男是女了。什麽標準喜好,變,都可以變。

“求求了!”初陽幾乎要跪下行大禮叩頭了。

他還沒問那個絕色叫什麽呢,所以,染坊可不敢被二皇子發現了。

淮樞寧笑著應了。

清單上的東西都置辦好後,淮樞寧去了九重宮,也就是人族口中的皇家宮院。

儲君與二皇子,還都住在禁宮裏,儲君居東宮,二皇子也居東宮。

不過平日散了朝,二皇子會到三公院,也就是九重宮的西北角處理刑法司之事。

淮樞寧規規矩矩走著進去,沒有飛檐走壁,沒有搞突然襲擊。

這種規矩十分罕見,三公院的官員們見了,都覺反常。

於是,淮樞寧剛邁進三公院的門,官員們就識相地清場掩門,讓她有事沖二皇子去,千萬不要傷及他們這些無辜。

二皇子一身墨綠官服,端坐在山似的案宗後,鎖眉寫著什麽。他的相貌更像述懷君,個頭不高,兩團濃眉,端著一張盛世太平的闊臉,瞧著就辦事可靠。

淮樞寧敲了敲桌子,二皇子頭也不擡,只沈聲道:“又要添什麽亂。”

淮樞寧回:“我想把所有與魔有關的卷宗,都借走。”

“借哪去?”

“我家。”

二皇子瞪了她一眼,道:“糊墻嗎?”

“有用。”淮樞寧說。

二皇子呵了一聲,端起旁邊的茶抿了一口,道:“不準。華耀之律第二十三卷有規定,三公院內所有已歸檔的卷宗,都不得離開三法閣。”

“什麽時候定的?”

“興寧三年。”二皇子道。

“……”淮樞寧說,“我收了個……蛇妖。”

二皇子終於擡眼,但並不意外。

淮樞寧說:“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但我想查點事。他應該和那些助魔人有關,*指不定還能幫你牽出通魔的那群人臣。”

二皇子依舊:“二十三卷有規定——”

“行行行,我自己來這兒看,這總行了吧?”

二皇子點頭道:“可,但每次都要走流程,要三法閣的審法官員敲章,看的什麽,也要經過官員的檢查……”

“知道了!”淮樞寧揉了揉額角,“長姐到底是怎麽能忍得了你呢。”

二皇子嗤聲,冷著臉又抿了口茶,撂下一句:“以為都跟你似的,喜好俗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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