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 滿意了嗎
關燈
小
中
大
102 滿意了嗎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
一批刺客沒有一個活口, 有些身上沒有刀傷，是怕被捉服毒自殺的, 而另一批卻遲遲查不到人。
李婉一口咬定只有刺客只有一隊人馬，宋祈安不知道跑掉的那批和李婉有沒有關系，但她知道自己應該問誰。
她在躺床上，慢慢坐起身，靠著床頭，徐忠也剛好送完李婉回來覆命。
“走了？”宋祈安明知故問道。
“回陛下，是……”宋祈安如今夜裏已經不再留人在寢宮裏守著了, 但今天特意叫他留下, 想來也是發現了什麽。
“朕如今這副模樣，那些人滿意了嗎，是她們想要的嗎？”宋祈安說著, 還因為說話時用力過猛, 咳了幾下。
“奴才不明白陛下在說什麽，只是陛下受傷, 是奴才們萬萬不願的。”徐忠立即匍匐在地道。
見徐忠還在裝傻, 宋祈安更是不緊不慢了起來，擡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道：“皇後豈是你們想動就能動的？朕這次姑且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若再有下次，朕是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你們的 。”
說完, 她又瞪了徐忠一眼。
夜晚的氣溫比白天時低上許多, 徐忠跪在地上，後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不敢擡頭去看床上的皇帝, 更不敢說出任何求饒的話。
哪怕這件事是他極力反對的, 但確實是他們做了。皇帝又不傻, 那麽多天，在行宮裏卻找不到半點線索，自然看得出來是誰在包庇。
“嗻……”不過是簡單地回答，卻仿佛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但如果這樣做便能讓皇帝以後更加小心些，那他不後悔。
——
農忙的季節已經過了，百姓和將士們日趕夜趕才將所有的田地播種好 。
行宮的事情並沒有影響到遠在邊疆的周晏，或者說是因為她對宮的事情本就不夠上心，哪怕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她也不甚在意。
如今沒有仗要打，也沒田要種，周晏便領著將士修建新的城墻。
以往的將士們是樂意的，畢竟天門關的流民大多數本就是他們的親人，如今也算一家人團聚，一起重新建造家園。
大軍二十多萬人馬，將來營帳也是要搭在新城區裏的，周晏沒有讓所有的人一起來幫忙，而是分批進行。
占著人數優勢，城墻也是很快就要建好。
趙靜看著天天在外面風吹日曬的周晏也是心疼的。
本來白皙的皮膚又漸漸變成了小麥色，好不容易要保養好的手掌又開始皸裂了起來。
趙靜讓周晏多用些藥，但周晏只是嘴上答應著，如果自己不看著她就會將答應的事情拋到腦後。
有時候她也在想，自己的姐姐是怎麽照顧這位王女，說服她，讓她乖乖聽話的？
完全不聽醫囑啊……
既然嘴上說著沒用，那趙靜只能身體力行，日日盯著她保養。
“唉，如果齊國那位公主看見主人變成了這樣，會不會嫌棄呢？”又一次給周晏上藥，趙靜不禁感嘆道。
“變成了這樣，和外面那些人又有什麽區別，如果主人有殿下一半的愛惜身體，啊不，哪怕有一丁點，也不至於這樣啊。”
趙靜在伊拉塔身邊口無遮攔慣了，因為趙素的原因，伊拉塔也從不在意。
回到周晏這裏後，她依舊改不掉這個壞習慣，當然，也可能是沒人提醒她的原因。
要知道周晏剛離開樓越時，整個人都是白白凈凈的，皮膚細膩，可別提保養得有多好了。
重新再見到她後，雖然狀態比當時略微差了些，但比起這時，也是極好的了。
她有時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問題，為什麽自己的姐姐在這的時候，周晏都沒有變成這樣。
如果哪一天她們回了樓越，她該要怎樣向女王交代啊……
趙靜不知道的是，在遇到宋意之前，哪怕是在趙素一直在周晏的身邊，周晏也是這副潦草的模樣。
趙靜的話刺激到了周晏的神經，本來還著急著去外面的周晏立馬靜了下來。
“你、你說什麽？”周晏忽然問道。
“什麽？”趙靜也被周晏的問題嚇了一跳，要知道，她往常在和周晏發牢騷時，周晏向來不會理她，頂多就應答兩下。
“就是剛才那句話。”周晏剛才的心思並不在這裏，只是聽到趙靜說了“公主”二字。
“主人如果有殿下……”趙靜重覆了一遍道。
“不對，再上一句。”周晏搖搖頭說。
“啊，是說主人如今這副模樣，齊國公主會嫌棄？”說完這句話，趙靜也頓住了，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沈默中。
聯想周晏之前幹的傻事，趙靜忽然明白自己這個主人到底在意什麽了。
周晏總覺得這句話很耳熟，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到了，當時趙素也說過，不過她不是很理解。
“我如今怎麽了嗎？”周晏小心翼翼地問道，她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這副模樣，所以周晏不是很能理解，趙素和趙靜為什麽都這麽說。
趙靜看著她，露出一副你在耍我嗎？的表情。當即找來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小鏡子亮給她看。
玻璃鏡比銅鏡看得清楚許多，周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伸手摸了摸和以往一樣的臉。
不過是黑了些，也沒什麽吧？
趙靜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周晏，從她的表情上就能知道，這家夥還沒有那什麽危機感。
“主人可還記得那公主是什麽模樣的？”趙靜放下鏡子問道。
周晏乖巧地點點頭，她當然記得，她怎麽會忘記宋意是什麽樣的呢？
不過這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主人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趙靜讓她拿著鏡子，然後湊到她的身邊，“是不是很不一樣？”
有了對比，差別一下子就顯現了出來。
趙靜名義上雖然和貼身宮女差不了多少，但跟在伊拉塔身邊時，伊拉塔可從來沒虧待過她，是以她也是被養得白白凈凈的。
周晏明明頂了張娃娃臉，看著人畜無害，膚色卻是深褐色的，增添了幾分野性。
但在看習慣了周晏以前模樣的趙靜眼裏，這兩項元素是非常的違和。
她現在巴不得將面粉拍在周晏的臉上，讓她變回原來的樣子。
“是黑了點，不過也還好”周晏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道。
周晏那滿不在乎地語氣氣得趙靜差點一口血吐了出來。
既然讓主人自己意識到問題所在，這個方法不行，那就另尋他法。
趙靜盯著周晏看了半晌，先是沈吟，又是嘆氣，惹得周晏懸的心也是不上不下的。
她還等著趙靜給自己答案，為什麽宋意會嫌棄自己……
“我問你，”趙靜終於開口，“公主第一次和主人親近是在什麽時候？”
這個問題對於周晏來說非常簡單：“在這裏，不過是內城。”她立即回答道。
雖然和宋意成親是在很久之前，但周晏記得清清楚楚，在這期間，宋意並沒有做出對她過於親近的舉動。
而第一次是在出征之後，當時他被王料陷害受了傷，趙素告訴她，當時宋意趕了過來，而且期間一直都是她親力親為照顧自己。
“當時發生了什麽事？”趙靜聞言也是眼前一亮。
“受了很重的傷……”
兩人幾乎是一問一答的模式，周晏認真地思索著，趙靜也一板一眼地給周晏分析，結果到了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宋意喜歡任勞任怨為百姓為齊國做貢獻不怕吃苦的人……
趙靜自己都沒敢把這個結論說出來。
她握著拳抵在嘴邊，輕咳了兩聲：“總之，公主喜歡白白凈凈的，無論是手上還是其他地方，都不能有太多明顯的傷痕的女人！”
趙靜說完還拍了一下桌子，似乎是在為自己這個無與倫比的結論鼓掌。
趙靜這麽胡亂地說著，一旁的周晏也是聽了就去，並且覺得她說得十分正確。
她開始反思自己這段時間來的行為，趙靜讓她擦藥，她擦了，雖然不多。
太陽過於熾熱時，她也沒有逞強著在外頭曬著，而是領著大家到一旁休息，緊急情況排除在外。
明明自己都那麽小心了，為什麽還是會被曬成這樣，還有自己的手……
“我應該怎麽做？”周晏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擡起頭看著趙靜問道。
聞言，趙靜瞬間露出了個得逞的笑容，心裏高呼自己的聰明才智：“接下來主人只要乖乖聽話，我保證能讓您變為齊國長公主最喜歡的那種！”
接下來的時間周晏都很聽話，趙靜讓她往東，她絕不往西。不能搬太過重的東西，不能長時間暴露在太陽底下，要時刻記得塗抹她給的藥水……趙靜給她制定著一條又一條規則。
“這樣就能變成公主喜歡的樣子嗎？”周晏看著手裏一長串的清單，不太確定地問道。
“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我有騙過主人嗎？難道我還會騙主人不成？”趙靜叫周晏時雖然一口一個主人，但語氣中卻沒有著對主人的尊重。
回想以前和趙靜待在一起的日子，說實話，趙靜確實沒少騙她。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王姐的一次生日，那好像是趙靜來到自己身邊的第三年。
趙靜因為嘴饞，騙自己去幫她偷了準備晚宴的東西來吃。
周晏記得清清楚楚，因為那天她被王姐罰了，當然趙靜也被趙素罰了，兩人一起跪在聖殿裏，趙靜不停地哭，自己還要安慰她。
“好，信你。”即便如此，周晏還是選擇相信她的。
——
連日的忙碌使得許裕籍抽不出身，宋意的威脅告訴她梁玉已經不安全了，可除了自己這裏，梁玉還能去哪兒？
許裕籍不知道，所以她決定裝傻充楞，將宋意的話當做耳旁風。
在寄回去的信裏，她並沒有提及梁玉的事情，而是說了自己不明白她的意思，還說宋卿就要多麻煩大姐照顧了。
經過這幾個月不懈的追查，許裕籍總算知道那些不見了的男丁都到了哪裏去了——在朝廷的資料中，一個早已停產的礦洞裏。
想知道那幕後黑手的身份很簡單，在幽州府，能有這種能力的只有一人，許裕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人定是王貴。
本著放長線釣大魚的想法，許裕籍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去向那些人救出，逮捕王貴。
而是放出信息，任由王貴將勢力撤出，隨後再姍姍來遲。
要說王貴能在這幽州府裏當那麽久的地頭蛇，欺上瞞下，只手遮天，其中沒有朝廷官員的幫助，許裕籍是不信的。
她的目標從來不是王貴，而是王貴身後的那些人。
等許裕籍趕到那個礦洞時，那裏那些百姓早已不成人樣。
衣不蔽體，瘦骨嶙峋，比外頭沒得吃，沒得喝的流民還要慘上許多。
礦洞在資料上寫著早已停產，但許裕籍到那時，只見一車又一車的礦物從裏面運出。
那些監工和流民似乎並沒有收到自己已經被拋棄的消息，依舊奮力地開采著。
監工看到府兵過來，也沒有絲毫慌張，而是把他們當做空氣，依舊揮動著手上的鞭子，催促那些人快些，整個礦場依舊不停地運作著。
“動手吧。”許裕籍沒敢多看裏面的場景，說完這句話，後便到外面等著了。
裏面的這幅場景讓她想起了以前被流放的日子。
淌著鮮血的手心，餿了的飯菜，朝廷似乎只是單純地想磋磨他們這些有罪的人，今天要將石頭從東邊搬到西邊，而明天又要你從西邊搬回東邊，直到皮肉一點點被磨掉，手掌逐漸沒有知覺。
艱苦的環境，以及永遠填不飽的肚子，他們的父親早已在路上被殺死，而母親來後也沒堅持多久。
她永遠不會忘記母親離開她的那晚，那漏著風的茅草屋中，她的母親蒼白著臉躺在地上，“許裕籍”膝蓋至小腿處血肉模糊，躺在另一側。
因為朝廷裏那些人的交代，生了病的母親，受了傷的弟弟都得不到治療。
大人都死光了，小孩子自然也得不到半分眼色，他們不用再去搬運石頭，相應地，也沒再吃上餿了的飯菜。
母親被丟進了亂葬崗，連件草席都沒裹——她們這些罪人不配。
許裕籍去亂葬崗將母親的屍體拖了出來，入土為安。
在那之後沒幾天，在許裕籍在母親的身邊，為自己和弟弟也挖了兩個坑後，父親的友人，他們的恩人出現了。
他將他們帶走，問她想不想覆仇，小小的許裕籍沒有絲毫的遲疑，用盡渾身力氣點了點頭。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他們走的也很匆忙，她好似有什麽東西落在了那裏，永遠留在了那個地方。
等礦場內的人集結完畢，才有人出來向許裕籍匯報。
那些人並沒有反抗的欲望，監工用鞭子抽他們，他們便奮力地挖礦，府兵用長槍指著他們，他們又乖乖出來。
眼裏滿是麻木。
倒是那些監工，發現來的人不對勁後試圖反抗過。
不過他們人數少，構不成什麽威脅，沒三兩下就被府兵打倒在地。
許裕籍還沒開口問是誰讓他們在這的，就已經有一個人先表忠心，說要殺要剮隨意，自己不會出賣主人。
許裕籍滿足了那人的願望，親自提著劍給他來了個痛快。她不需要問這些人，她知道那人是誰。
有一個年紀小一些的看見同伴被殺，嚇得開始求饒，說他願意作證，只求許裕籍不要殺他。
其他人看到他這副模樣，紛紛朝著他啐了一口唾沫，罵他是叛徒，白費主人對他那麽好。
許裕籍見狀，也是樂呵地笑了起來：“你們主人知道自己養了那麽多條忠心的狗嗎？”
這些人全部被拷了回去，最後只留了那個願意說的。
許裕籍倒是想知道王貴是怎麽把這些人養得那麽忠心的。
那人被押著看完了幾個同伴被虐殺的過程，兩條腿已經軟了，跪在地上，□□還流出了帶著尿騷味的液體。
許裕籍皺著眉看著他，頓時沒了要看戲的心情。
忍著強烈的惡心，將想要的信息套出來後許裕籍便讓人把他關了起來。
經過小時候的那件事，許裕籍自認為自己並不是很在意衛生問題的，但那天她是在外頭洗了澡，才回的府。
她照例地來看梁玉恢覆得如何，只見梁玉手裏拿著線，縫制著孩童的衣物。
看見她，還將東西拿起來展示給她看：“謹淑姐覺得怎麽樣？”她笑瞇瞇地問道，臉上依舊沒了剛到時的憂傷。
院子裏沒有其他人，梁玉在私下時還是喜歡管許裕籍叫作謹淑姐，就如同小時候那樣。
許裕籍不喜歡孩子，自然也對這些小孩子的東西沒什麽興趣，但看著梁玉一副期待的神情，她還是誇道：“很好看。”
許裕籍很擅長偽裝，她的眼睛是半瞇著的，唇角也微微勾起，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梁玉也被她騙得不輕。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梁玉也笑了出來，摸著肚子說那就好。
而這一幕恰好被外面聽墻角的宮人記在了心裏。
【作者有話說】
趙靜其實就是個不靠譜的哈哈哈哈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
一批刺客沒有一個活口, 有些身上沒有刀傷，是怕被捉服毒自殺的, 而另一批卻遲遲查不到人。
李婉一口咬定只有刺客只有一隊人馬，宋祈安不知道跑掉的那批和李婉有沒有關系，但她知道自己應該問誰。
她在躺床上，慢慢坐起身，靠著床頭，徐忠也剛好送完李婉回來覆命。
“走了？”宋祈安明知故問道。
“回陛下，是……”宋祈安如今夜裏已經不再留人在寢宮裏守著了, 但今天特意叫他留下, 想來也是發現了什麽。
“朕如今這副模樣，那些人滿意了嗎，是她們想要的嗎？”宋祈安說著, 還因為說話時用力過猛, 咳了幾下。
“奴才不明白陛下在說什麽，只是陛下受傷, 是奴才們萬萬不願的。”徐忠立即匍匐在地道。
見徐忠還在裝傻, 宋祈安更是不緊不慢了起來，擡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道：“皇後豈是你們想動就能動的？朕這次姑且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若再有下次，朕是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你們的 。”
說完, 她又瞪了徐忠一眼。
夜晚的氣溫比白天時低上許多, 徐忠跪在地上，後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不敢擡頭去看床上的皇帝, 更不敢說出任何求饒的話。
哪怕這件事是他極力反對的, 但確實是他們做了。皇帝又不傻, 那麽多天，在行宮裏卻找不到半點線索，自然看得出來是誰在包庇。
“嗻……”不過是簡單地回答，卻仿佛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但如果這樣做便能讓皇帝以後更加小心些，那他不後悔。
——
農忙的季節已經過了，百姓和將士們日趕夜趕才將所有的田地播種好 。
行宮的事情並沒有影響到遠在邊疆的周晏，或者說是因為她對宮的事情本就不夠上心，哪怕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她也不甚在意。
如今沒有仗要打，也沒田要種，周晏便領著將士修建新的城墻。
以往的將士們是樂意的，畢竟天門關的流民大多數本就是他們的親人，如今也算一家人團聚，一起重新建造家園。
大軍二十多萬人馬，將來營帳也是要搭在新城區裏的，周晏沒有讓所有的人一起來幫忙，而是分批進行。
占著人數優勢，城墻也是很快就要建好。
趙靜看著天天在外面風吹日曬的周晏也是心疼的。
本來白皙的皮膚又漸漸變成了小麥色，好不容易要保養好的手掌又開始皸裂了起來。
趙靜讓周晏多用些藥，但周晏只是嘴上答應著，如果自己不看著她就會將答應的事情拋到腦後。
有時候她也在想，自己的姐姐是怎麽照顧這位王女，說服她，讓她乖乖聽話的？
完全不聽醫囑啊……
既然嘴上說著沒用，那趙靜只能身體力行，日日盯著她保養。
“唉，如果齊國那位公主看見主人變成了這樣，會不會嫌棄呢？”又一次給周晏上藥，趙靜不禁感嘆道。
“變成了這樣，和外面那些人又有什麽區別，如果主人有殿下一半的愛惜身體，啊不，哪怕有一丁點，也不至於這樣啊。”
趙靜在伊拉塔身邊口無遮攔慣了，因為趙素的原因，伊拉塔也從不在意。
回到周晏這裏後，她依舊改不掉這個壞習慣，當然，也可能是沒人提醒她的原因。
要知道周晏剛離開樓越時，整個人都是白白凈凈的，皮膚細膩，可別提保養得有多好了。
重新再見到她後，雖然狀態比當時略微差了些，但比起這時，也是極好的了。
她有時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問題，為什麽自己的姐姐在這的時候，周晏都沒有變成這樣。
如果哪一天她們回了樓越，她該要怎樣向女王交代啊……
趙靜不知道的是，在遇到宋意之前，哪怕是在趙素一直在周晏的身邊，周晏也是這副潦草的模樣。
趙靜的話刺激到了周晏的神經，本來還著急著去外面的周晏立馬靜了下來。
“你、你說什麽？”周晏忽然問道。
“什麽？”趙靜也被周晏的問題嚇了一跳，要知道，她往常在和周晏發牢騷時，周晏向來不會理她，頂多就應答兩下。
“就是剛才那句話。”周晏剛才的心思並不在這裏，只是聽到趙靜說了“公主”二字。
“主人如果有殿下……”趙靜重覆了一遍道。
“不對，再上一句。”周晏搖搖頭說。
“啊，是說主人如今這副模樣，齊國公主會嫌棄？”說完這句話，趙靜也頓住了，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沈默中。
聯想周晏之前幹的傻事，趙靜忽然明白自己這個主人到底在意什麽了。
周晏總覺得這句話很耳熟，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到了，當時趙素也說過，不過她不是很理解。
“我如今怎麽了嗎？”周晏小心翼翼地問道，她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這副模樣，所以周晏不是很能理解，趙素和趙靜為什麽都這麽說。
趙靜看著她，露出一副你在耍我嗎？的表情。當即找來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小鏡子亮給她看。
玻璃鏡比銅鏡看得清楚許多，周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伸手摸了摸和以往一樣的臉。
不過是黑了些，也沒什麽吧？
趙靜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周晏，從她的表情上就能知道，這家夥還沒有那什麽危機感。
“主人可還記得那公主是什麽模樣的？”趙靜放下鏡子問道。
周晏乖巧地點點頭，她當然記得，她怎麽會忘記宋意是什麽樣的呢？
不過這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主人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趙靜讓她拿著鏡子，然後湊到她的身邊，“是不是很不一樣？”
有了對比，差別一下子就顯現了出來。
趙靜名義上雖然和貼身宮女差不了多少，但跟在伊拉塔身邊時，伊拉塔可從來沒虧待過她，是以她也是被養得白白凈凈的。
周晏明明頂了張娃娃臉，看著人畜無害，膚色卻是深褐色的，增添了幾分野性。
但在看習慣了周晏以前模樣的趙靜眼裏，這兩項元素是非常的違和。
她現在巴不得將面粉拍在周晏的臉上，讓她變回原來的樣子。
“是黑了點，不過也還好”周晏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道。
周晏那滿不在乎地語氣氣得趙靜差點一口血吐了出來。
既然讓主人自己意識到問題所在，這個方法不行，那就另尋他法。
趙靜盯著周晏看了半晌，先是沈吟，又是嘆氣，惹得周晏懸的心也是不上不下的。
她還等著趙靜給自己答案，為什麽宋意會嫌棄自己……
“我問你，”趙靜終於開口，“公主第一次和主人親近是在什麽時候？”
這個問題對於周晏來說非常簡單：“在這裏，不過是內城。”她立即回答道。
雖然和宋意成親是在很久之前，但周晏記得清清楚楚，在這期間，宋意並沒有做出對她過於親近的舉動。
而第一次是在出征之後，當時他被王料陷害受了傷，趙素告訴她，當時宋意趕了過來，而且期間一直都是她親力親為照顧自己。
“當時發生了什麽事？”趙靜聞言也是眼前一亮。
“受了很重的傷……”
兩人幾乎是一問一答的模式，周晏認真地思索著，趙靜也一板一眼地給周晏分析，結果到了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宋意喜歡任勞任怨為百姓為齊國做貢獻不怕吃苦的人……
趙靜自己都沒敢把這個結論說出來。
她握著拳抵在嘴邊，輕咳了兩聲：“總之，公主喜歡白白凈凈的，無論是手上還是其他地方，都不能有太多明顯的傷痕的女人！”
趙靜說完還拍了一下桌子，似乎是在為自己這個無與倫比的結論鼓掌。
趙靜這麽胡亂地說著，一旁的周晏也是聽了就去，並且覺得她說得十分正確。
她開始反思自己這段時間來的行為，趙靜讓她擦藥，她擦了，雖然不多。
太陽過於熾熱時，她也沒有逞強著在外頭曬著，而是領著大家到一旁休息，緊急情況排除在外。
明明自己都那麽小心了，為什麽還是會被曬成這樣，還有自己的手……
“我應該怎麽做？”周晏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擡起頭看著趙靜問道。
聞言，趙靜瞬間露出了個得逞的笑容，心裏高呼自己的聰明才智：“接下來主人只要乖乖聽話，我保證能讓您變為齊國長公主最喜歡的那種！”
接下來的時間周晏都很聽話，趙靜讓她往東，她絕不往西。不能搬太過重的東西，不能長時間暴露在太陽底下，要時刻記得塗抹她給的藥水……趙靜給她制定著一條又一條規則。
“這樣就能變成公主喜歡的樣子嗎？”周晏看著手裏一長串的清單，不太確定地問道。
“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我有騙過主人嗎？難道我還會騙主人不成？”趙靜叫周晏時雖然一口一個主人，但語氣中卻沒有著對主人的尊重。
回想以前和趙靜待在一起的日子，說實話，趙靜確實沒少騙她。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王姐的一次生日，那好像是趙靜來到自己身邊的第三年。
趙靜因為嘴饞，騙自己去幫她偷了準備晚宴的東西來吃。
周晏記得清清楚楚，因為那天她被王姐罰了，當然趙靜也被趙素罰了，兩人一起跪在聖殿裏，趙靜不停地哭，自己還要安慰她。
“好，信你。”即便如此，周晏還是選擇相信她的。
——
連日的忙碌使得許裕籍抽不出身，宋意的威脅告訴她梁玉已經不安全了，可除了自己這裏，梁玉還能去哪兒？
許裕籍不知道，所以她決定裝傻充楞，將宋意的話當做耳旁風。
在寄回去的信裏，她並沒有提及梁玉的事情，而是說了自己不明白她的意思，還說宋卿就要多麻煩大姐照顧了。
經過這幾個月不懈的追查，許裕籍總算知道那些不見了的男丁都到了哪裏去了——在朝廷的資料中，一個早已停產的礦洞裏。
想知道那幕後黑手的身份很簡單，在幽州府，能有這種能力的只有一人，許裕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人定是王貴。
本著放長線釣大魚的想法，許裕籍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去向那些人救出，逮捕王貴。
而是放出信息，任由王貴將勢力撤出，隨後再姍姍來遲。
要說王貴能在這幽州府裏當那麽久的地頭蛇，欺上瞞下，只手遮天，其中沒有朝廷官員的幫助，許裕籍是不信的。
她的目標從來不是王貴，而是王貴身後的那些人。
等許裕籍趕到那個礦洞時，那裏那些百姓早已不成人樣。
衣不蔽體，瘦骨嶙峋，比外頭沒得吃，沒得喝的流民還要慘上許多。
礦洞在資料上寫著早已停產，但許裕籍到那時，只見一車又一車的礦物從裏面運出。
那些監工和流民似乎並沒有收到自己已經被拋棄的消息，依舊奮力地開采著。
監工看到府兵過來，也沒有絲毫慌張，而是把他們當做空氣，依舊揮動著手上的鞭子，催促那些人快些，整個礦場依舊不停地運作著。
“動手吧。”許裕籍沒敢多看裏面的場景，說完這句話，後便到外面等著了。
裏面的這幅場景讓她想起了以前被流放的日子。
淌著鮮血的手心，餿了的飯菜，朝廷似乎只是單純地想磋磨他們這些有罪的人，今天要將石頭從東邊搬到西邊，而明天又要你從西邊搬回東邊，直到皮肉一點點被磨掉，手掌逐漸沒有知覺。
艱苦的環境，以及永遠填不飽的肚子，他們的父親早已在路上被殺死，而母親來後也沒堅持多久。
她永遠不會忘記母親離開她的那晚，那漏著風的茅草屋中，她的母親蒼白著臉躺在地上，“許裕籍”膝蓋至小腿處血肉模糊，躺在另一側。
因為朝廷裏那些人的交代，生了病的母親，受了傷的弟弟都得不到治療。
大人都死光了，小孩子自然也得不到半分眼色，他們不用再去搬運石頭，相應地，也沒再吃上餿了的飯菜。
母親被丟進了亂葬崗，連件草席都沒裹——她們這些罪人不配。
許裕籍去亂葬崗將母親的屍體拖了出來，入土為安。
在那之後沒幾天，在許裕籍在母親的身邊，為自己和弟弟也挖了兩個坑後，父親的友人，他們的恩人出現了。
他將他們帶走，問她想不想覆仇，小小的許裕籍沒有絲毫的遲疑，用盡渾身力氣點了點頭。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他們走的也很匆忙，她好似有什麽東西落在了那裏，永遠留在了那個地方。
等礦場內的人集結完畢，才有人出來向許裕籍匯報。
那些人並沒有反抗的欲望，監工用鞭子抽他們，他們便奮力地挖礦，府兵用長槍指著他們，他們又乖乖出來。
眼裏滿是麻木。
倒是那些監工，發現來的人不對勁後試圖反抗過。
不過他們人數少，構不成什麽威脅，沒三兩下就被府兵打倒在地。
許裕籍還沒開口問是誰讓他們在這的，就已經有一個人先表忠心，說要殺要剮隨意，自己不會出賣主人。
許裕籍滿足了那人的願望，親自提著劍給他來了個痛快。她不需要問這些人，她知道那人是誰。
有一個年紀小一些的看見同伴被殺，嚇得開始求饒，說他願意作證，只求許裕籍不要殺他。
其他人看到他這副模樣，紛紛朝著他啐了一口唾沫，罵他是叛徒，白費主人對他那麽好。
許裕籍見狀，也是樂呵地笑了起來：“你們主人知道自己養了那麽多條忠心的狗嗎？”
這些人全部被拷了回去，最後只留了那個願意說的。
許裕籍倒是想知道王貴是怎麽把這些人養得那麽忠心的。
那人被押著看完了幾個同伴被虐殺的過程，兩條腿已經軟了，跪在地上，□□還流出了帶著尿騷味的液體。
許裕籍皺著眉看著他，頓時沒了要看戲的心情。
忍著強烈的惡心，將想要的信息套出來後許裕籍便讓人把他關了起來。
經過小時候的那件事，許裕籍自認為自己並不是很在意衛生問題的，但那天她是在外頭洗了澡，才回的府。
她照例地來看梁玉恢覆得如何，只見梁玉手裏拿著線，縫制著孩童的衣物。
看見她，還將東西拿起來展示給她看：“謹淑姐覺得怎麽樣？”她笑瞇瞇地問道，臉上依舊沒了剛到時的憂傷。
院子裏沒有其他人，梁玉在私下時還是喜歡管許裕籍叫作謹淑姐，就如同小時候那樣。
許裕籍不喜歡孩子，自然也對這些小孩子的東西沒什麽興趣，但看著梁玉一副期待的神情，她還是誇道：“很好看。”
許裕籍很擅長偽裝，她的眼睛是半瞇著的，唇角也微微勾起，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梁玉也被她騙得不輕。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梁玉也笑了出來，摸著肚子說那就好。
而這一幕恰好被外面聽墻角的宮人記在了心裏。
【作者有話說】
趙靜其實就是個不靠譜的哈哈哈哈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