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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庭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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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庭抗禮

宴席與內殿不過幾步的距離,卻堆滿了士兵,緊張的氛圍充斥著此方走巷。

一把殺氣騰騰的大刀就這般破開殿門,胥蟄幾步跨進,一身甲胄乒乒乓乓的作響。

樂正窈覺察他來,起身冷對。“大司馬這是作甚?”

胥蟄見之也未跪,反問道:“公主何故如此提防?兩方士兵對峙,恐令賊子覺察內部失和,見縫插針!”

“好一個亂臣賊子,你莫以為本宮不知你打的什麽算盤!你是不怕天下的口誅筆伐,不怕勤王救駕後胥家滿門被屠!”

胥蟄笑道:“公主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如何對待的天下百姓?若非司徒經營,你們怕早就被流民踏破了皇宮,被鐵鍬趕出了皇城。救駕?莫說澠王遠在邊疆,寧王就在豐和,其它宗親也無消息。最近的軍隊皆由我調用,公主難道要憑這不過百的衛兵與我抗衡?”

樂正窈克制住自己想咬指甲的沖動,偏偏任郎不在此處,也不知道該作何打算,“你想要什麽?皇位?可皇後之子怕是難堪大任,若是不從,你豈不是要殺了本宮?”

胥蟄回轉道,“公主,若是寧妃之子繼位,寧妃寧王幹預公主怕與其疏遠,若是皇後之子……”

樂正窈斜睨他一眼,嗤笑道,“胥家和樂正家,本宮怕還是拎得清的,子昭血脈純正,又無缺憾。大司馬,本宮還不至於能被如此愚弄!”

胥蟄不欲與她辯駁,擡腳就往裏沖,“陛下在何處?”

胥蟄一掀開床幃,先看見樂正冶青白色的臉,呼吸輕微地像個死人。再看到風令跪在一邊紮針,頓時大驚。

“你!你!你還活著!”

風令咧著嘴笑道,“看見我還活著,你很震驚?是啊,我還活著,好久不見了,姐夫?”

風令跪坐起來,步步緊逼,“胥司馬如此震驚,是震驚於我沒死在風家大難?還是震驚於我沒死在牢獄裏?還是說震驚於我在長公主手下活到現在?沒被司徒殺了?”

胥蟄大駭,被他一句句質問逼退半步。然後猛然驚醒般,將長刀一揮,架在他的脖子上。“沒關系,你可以今天死。”

風令嗤笑一聲,“殺了我,你也會死,陛下只有我才能吊著他的命。不過能把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狗東西帶下去,倒也不錯!”

胥蟄逼著他的脖子不斷迫進,終於停在風令的脖子上出現血線時。他握著大刀的手無法控制的顫抖。

誰讓他活下來的?誰有那個能力讓他活下來?這個朝局難道不是一直在他的掌控中嗎?

不能再等了!

胥蟄後退幾步,伸手抓住樂正窈,咬牙道:“公主這是不答應?若公主肯答應,交出玉璽,臣可保公主尊位永續。若是不肯,公主怕是不能離開此處了。”

樂正窈哪裏會肯,不屑道,“就算你將這裏翻了,也找不出來玉璽來,連這些東西都沒準備好,胥司馬是怎麽敢毒害陛下的?”

胥蟄怪異道,“陛下不是為寧妃所害?”

樂正窈甩開他的鉗制,覺察到他臉色,蹙著眉,嘴卻笑得咧開道:“哈哈哈哈哈,不過是吐了一場血,竟詐出來你這麽個豺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樂正窈邊笑邊走進屋裏,“你說說,不過一個玉璽,哪裏夠呢,不若……加上其他東西吧……玉璽,玉璽在哪裏呢……”

胥蟄跟在她身後,眼見她抱起樂正冶,輕輕吻了他的發鬢,搖著晃著,像是在哄一個幼童。

樂正窈順拔下頭上的發釵,藏在袖中,動作輕柔地抵上樂正冶的脖子,擡眼看到胥蟄,咧著嘴笑道,“不若司馬試試?看你失去皇帝,憑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怪胎,能在豐和據守幾日?”

“陛下和太子已死,大皇子名正言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胥大司馬,寧妃早跑啦,榛將軍對你家的小娃娃怕是綽綽有餘吧!再說,殿上可坐著一個民心所向的寧王呢?”

胥蟄瞳孔猛地一縮,擡腳伸手就想上去奪,卻被風令一掌打到手肘,將他整個手臂掀開。

風令天生氣力過人,這他倒是知道,只是當時在牢裏,他親自招呼過廢掉他的筋脈,這又是怎麽回事?

若是不能拿到玉璽,就沒有任命詔書,他在這裏耗著也是平添變數,若再是耽擱下去,倒不如……

“風令,風家滿門之仇,你倒是安心當得男寵面首之流,若你退開,我可許你報仇雪恨,平冤昭雪。”

風令冷笑一聲,“你若有心,自刎謝罪於姐姐碑前,我便信了你!”

胥蟄臉色鐵青,手上的大刀施力一敲,就把青磚敲碎了一片下來,“公主當真不交?”

樂正窈用發釵刺破樂正冶的皮膚,表明自己的立場。

胥蟄被逼至絕處,卻平白發笑了起來。提起刀來道:“其實,也不是非要陛下任命的。想來以往也有幼主臨危受命的事,如今不過皇室微敗,也是無可奈何。”

“陛下纏綿病榻自恐時日無多,任命我這個護國司馬擁護幼主繼位。公主覺得這樣可好?”

樂正窈死死地盯著胥蟄,沒想到他居然敢如此膽大。此人是在恐嚇她,還是真的想這樣做?真是難纏,若是任郎在此,定然不會叫她如此受制於人。

胥蟄一揮手,殿外兩軍已然廝殺,此起彼伏的金聲鉆進樂正窈的耳朵裏,刺得她頭皮發麻。

還是說,順了他的意?可誰能保證他得到玉璽後,不會動其他心思?若他真打算這樣做,胥蟄不會讓她活下來的。

外面的私兵很快被消耗殆盡,剩餘的士兵齊刷刷地沖進來候著。

風令見狀,額角的青筋直突突,若是硬上,想必也無太多勝算。狠狠地咬一口,口腔裏迸出血,教他清醒些。

風令定了神,趁其不備上前搶過樂正窈的釵子,將其狠狠一摔。那釵子順從的斷開,炸開一片白霧。

那顆粒懸在空氣裏,被吐納,被擾亂,被吸附。白霧不是逃離的迷煙,是喚醒兇獸的誘餌,他將是翻盤的希望,也是眾人的絕望。

待到煙霧散去,胥蟄舞著大刀萬分戒備,其他士兵也嚴陣以待,卻發現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揮揮手,樂正窈和風令都被鉗制住,幾刀下去,風令身上便多了幾個血窟窿,掙紮的力氣一下子就小了。

“煙霧有毒,胥將軍若是不趕緊尋太醫,怕是沒命做護國大將軍了。”

胥蟄先是不信,見樂正窈突然煞白的臉後便信了半分,手上的力氣也漸漸散失,便全然信了。吩咐他信任的副將去尋太醫後便退守殿外,避開那久久未散的毒霧。

思及樂正窈剛才的話,果然還得是把寧王料理了才能安心,便果斷前往宴席。

宴席上。

樂正牧甩著身上的流蘇,百無聊賴地看文武老臣和胥家大郎理論,說來說去也無非“亂臣賊子”“剛愎自用”那幾句話。

其他的人隱隱約約地向任無涯圍攏,似是在等任無涯發話。任無涯用小刀剔下肉,送進盤子裏,也不吃,只是那樣剔著。

胥蟄沖進殿來,痛心疾首道:“來人!寧王意圖謀反,公然給陛下下毒。將寧王押下去,聽候發落!”

樂正牧滿臉震驚,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我?我!你是說我?你有什麽證據嗎?”

胥蟄哼了一聲,“陛下親自指認。”

任無涯站起來擦了擦刀尖問道,“胥司馬這麽著急定皇族的罪,想必是得了陛下詔書?不知可否一觀?”

胥蟄捏了捏刀,回道,“陛下龍體不適,乃是口諭。”

任無涯點點頭,又問到,“既然沒有詔書,想必也無信物了。不知長公主怎麽樣了,剛剛走得急,也沒來得及安撫她?”

胥蟄正眼瞧他一眼:“長公主殿下悲痛過度,已然昏迷,現下亦在休息。”

見任無涯還想再開口,胥蟄打斷道:“陛下自覺身體困頓,特令我在陛下昏迷期間監國,眾卿可有異議?”

一石激起千層浪,林家首先站出來提出異議,林家三子不日將啟程前往銅門城。眾人皆以為他會按下不動。

林家三子問道:“既是帝王托付,不知將軍可有玉璽為證?可有信物?若是空口白牙便可監國,豈不是平白惹人笑話!”

胥蟄瞥了一眼胥大,胥大一槍就刺中林三大腿,“你一介白身,豈可隨意上前質問當朝命官?”

林三悶哼一聲,忍住沒跪,咬牙道,“餘既將為父母官,豈可不對百姓不對陛下負責,若是隨意讓不軌之人監國,我朝安有寧日!”

胥大又是一刺,林三腹腔就又多了一個大洞,一口血濺在搶上,惡狠狠道:“若我身死,其魂必化作厲鬼,教你們這賊子死在自己的刀刃下!”

說罷掙紮著上前想與之拼命。任無涯連忙上前攔住,“林三公子,銅門城百姓還在等你,莫要在此處白白斷送性命。”

林三慘然一笑:“謝過司徒賞識,只是小子有自己堅持,恐要辜負司徒所托了。”

最後推開任無涯,沖上殿去想撲倒胥蟄。胥蟄揮刀一劈,林三的頭顱咚咚咚地滾下臺階。

死不瞑目。

“諸位大人,本官時常覺得少年人裏人才輩出,卻也不曾也有如此血性之輩。如此忠烈之人還只是個娃娃罷了,諸位大人難道不會覺得自己面上掛不住嗎?”

一位年紀漸長的老大人義憤填膺道,“陛下荒唐不假,可若臣子也荒唐,那才是最大的荒唐!讓一個娃娃沖鋒陷陣,你們也好意思!”

那老大人揚起頭,挺起胸脯道:“若一個娃娃的命不夠,那就再加老臣一條命,看能不能激起你們這些朽木爛泥的血性!”

說罷沖上臺去,最後被一槍捅穿心臟,滾落下來,喃喃道“臣之赤膽,可昭天地!”

一人身死,激起眾人不平,兩人身死,激起眾人之憤。眼見著又有人想要沖上去拼命,任無涯一揮刀,咚的一聲將刀嵌在案上,打斷了這場獻祭似的犧牲。

胥蟄摸不清任無涯到底站在哪邊,但如今朝臣失控,若是要壓,必然血流成河。

任無涯拍了拍手,“諸位莫急,正巧我這裏也有一份詔書。”說罷從刀柄中抽出一個極細的鐵筒,按彈開後倒出來一頁紙。

隨手遞給身邊的一個文臣示意他念出來。

那文臣看到紙上加蓋的璽印和簽字做不得假,可那內容卻越看越心驚,抖著手不敢念出來,只得傳給下一個人。

下一個人接手一看,也是被驚得說不出來話,“這這這……”

連著被傳了好些人才被一個人打破僵局。

“封寧王為攝政王!請寧王監國!這,這怎麽可能?”

樂正牧又是一個震驚,嚇得直接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盯著任無涯,“我?我啊?”

任無涯也沒避開,直接拱手道:“還請攝政王殿下主持大局!”

任無涯身邊一大片人也烏泱泱地拱手道:“恭請攝政王殿下主持大局!”

胥蟄被這一幕氣得目眥欲裂,雙目脹紅,“面首之流,豈敢妄議朝政!”

任無涯冷眼回他,“欺世盜名之徒,爾敢覬覦至尊之位!”

胥蟄氣得揮著大刀下殿,“你一個連官位都是從女人裙擺下得來的人,是哪裏來的密函?莫不是偷偷偽造!”

周邊的大臣倒吸一口涼氣,默默遠離戰場。

胥蟄嗤笑道:“也是,畢竟你師從面首,你自然也只懂得做個面首,這密函莫不是你勾得長公主簽的?”

胥蟄奪過那頁紙,看到上面寫著若皇帝遇見突發情況而不能理事,需得請寧王監國,並封其為攝政王,輔佐幼帝。

胥蟄兩下將那紙撕碎,丟在任無涯腳邊。

任無涯是再也輕快不起來了,面色陰沈得讓人難以直視。兩個人之間的火藥味呈指數倍上漲。

直到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鳥叫,才打破這場局面。

任無涯跨過那團碎紙,高聲道:“還請攝政王殿下主持大局,該如何發落這膽敢謀逆的賊子?”

樂正牧被一邊的大臣扶起來,腿軟得都不能好好走上去,只得被架上去和胥大並排站著,旁邊就是樂正冶宴席上坐的位置。

樂正牧的腿又是一軟,開合著嘴說不出來話,顫顫巍巍地問旁邊的大臣道,“我可以拒絕嗎?”

旁邊那個大臣恨鐵不成鋼地撇過頭,不搭理他的蠢話。

胥蟄眼見事情不成,將大刀一敲,“所有禍亂朝綱的人,一律殺無赦!”

於是殿下士兵紛紛拔刀逼近,胥大也提槍就舞,想要殺了樂正牧。

樂正牧連忙往旁邊一滾,連滾帶爬地躲在案下,避開槍尖。任無涯也靈活地躲避著所有意圖近身的武器或者是人。

大殿上霎時亂做一團。林家其他人忙著痛心他們剛剛失去的孩子,胥家忙著殺人,何家謝家作壁上觀,其他有臨陣倒戈的,有以死相搏的。

殿外突然嘈雜了起來,不消片刻便響起整齊劃一的金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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