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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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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雷雨絲毫沒有要變小的意思,一行人行至腳在山腰處的一間宮殿時,便停下來躲雨。

這座宮殿被遺棄了很久,積了厚厚一層灰,墻面也脫落的一片斑駁,加上外面瓢潑的雨,讓人感覺十分壓抑。

油燈還勉強能用,雖然光影晦暗,但總歸聊勝於無。

王業美貢獻出了他此生最為誇張的演技。

他把音量拔到最高,把瞳孔瞪到最大,發出了土撥鼠的尖叫:“什麽???璞一被雷劈死了!!!”

回應他的是沈默和……更深的沈默。

王業美尖銳的聲音在死一般的沈寂了蕩來蕩去。

呃……戲好像有點過了……

否則,這些人的臉色怎麽會更加難看了呢?

王業美不禁害怕,忍不住朝九道背後躲了躲。

疏風冷著一張臉,忽然抽劍而出,用劍尖抵住了九道的喉嚨。

……把王業美嚇了一跳。

疏風:“長老為什麽要攻擊我們?”

“攻擊?”九道無辜道:“我分明在保護你們。”

這樣的回答,沒有令疏風收劍,反而使劍尖前進了一寸,眼看就要碰上九道的肌膚。

王業美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這是……在幹什麽?

難道說,疏風也要發揮他們夜焱宮卸磨殺驢的優良傳統了嗎?

王業美不禁擔憂——為疏風擔憂。

畢竟,他抵在九道喉頭的那把紅劍,根本不可能對九道造成任何傷害好嗎!

疏風沒有因為“打不過”而怯場半分,聲音依舊冷得可怕:“長老在阻止我們抓捕璞一。”

是肯定,不是疑問。

九道移開疏風的劍,語調微揚:“欲加之罪?”

王業美忍不住出聲:“可是,璞一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這不出聲還好,一出聲,人們又把註意力放到他身上了。

周晉:“說起來,王少俠為什麽會在焱山?”

“我、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就跑焱山上去了。”王業美幹別的不行,胡謅的本事卻不小,他面不改色道:“我本來和師父在一起喝酒,沒喝幾杯,頭就有點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人就在山崖上了。”

王業美企圖蒙混過關,眾人卻不會輕易放過他。

“不愧是長老選中的徒弟,王少俠天賦異稟,睡一覺竟能睡到夜幽山崖上去!”

說話的是暗衛首領侯丁。左護法顧維和右護法杜遠夢緊隨其後道:“侯首領說笑了,無論天賦如何異稟,都不可能從琉陽殿夢游到夜幽山。”

“就是!王少俠,宮主年少好打發,我們這幾個老的可不是吃素的,你若敢蒙騙我夜焱宮,我定要將你——”

“將你如何?”九道接過話茬,“你要將我徒兒如何?說來聽聽。”

九道眼色森然,杜遠夢咽了口吐沫,哪裏還敢說話?

……不是,這話聽著怎麽這麽不對味?

什麽叫“宮主年少好打發,我們幾個老的不是吃醋的”?

暗戳戳的埋汰誰呢?

來夜焱宮的路上,九道曾對自己大概講過,疏風的宮主之位是周晉拼命保下的,以暗衛首領侯丁為首的奪權派並不服氣,尤其是最近倆年,很有卷土重來之勢。

王業美扭頭去看疏風,卻見疏風神色自若,並沒有被冒犯到的惱怒。

看來,年少的宮主早已習慣了旁人對權利的覬覦。

疏風眸子裏的冷意還沒褪去,他回望著王業美,像是無聲的質問。

但王業美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了,他擺出一張慌亂委屈的臉,縮在九道身後,拉住九道的袖角,囁嚅道:“……人家、人家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人家真的就是睡了一覺嘛!師父,他們好嚇人,徒兒好怕怕……”

嘖嘖嘖……婊裏婊氣的感覺還挺爽?

九道反握住王業美的手,“阿美不用怕,有為師在,誰都不能把你怎麽樣。”

王業美面上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心裏暗暗比了個讚——大佬就是定心丸!

九道旁若無人,關心道:“阿美在崖下時,說碰到了怪物,什麽樣的怪物?”

說到怪獸,王業美的後脊梁溝裏不禁冒起冷汗。

扭頭的一瞬間,不管是看到了什麽人或者什麽獸,王業美都不至於驚叫出聲——他本來是打算此間事了,就偷偷溜走,找尋那個孩子的。

……但他看到了一只狼頭。

王業美瑟縮了一下,說:“那、那是一匹狼……不!不是狼!它的四肢是人的胳膊——但它就是狼,那就是狼的腦袋、狼的身體,但狼怎麽會長人的胳膊?那肯定不是狼……可如果不是狼,怎麽會有狼頭?那肯定是狼……”

王業美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後就發現了,這裏雖然沒有山崩地裂的自然現象,自然界裏但卻有種類繁多、奇形怪狀的動物。

初來乍到時,還被一條長毛獠牙蛇唬了一大跳。

可——

不管怎麽奇形怪狀,軀體是一只狼,四肢卻是人的胳膊,長成這樣都是違背了生物的基本構成原理好吧!

這特麽不是武俠世界麽,怎麽整得比我們修仙的還玄幻?

王業美一會兒“是”,一會兒又“不是”,顛來倒去的說不清條理,眾人皆是一頭霧水。

唯有侯丁、顧維和杜曉夢在聽聞此言後,臉色忽然就很難看。

侯丁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王少俠怕不是喝過頭,出現幻覺了吧?”

左護法顧維趕忙附和:“沒錯,世上這麽會有你說的那種東西,簡直是無稽之談!”

右護法杜遠夢也道:“什麽狼人虎人的,王少俠還是盡快說清你是怎麽去的夜幽山吧!”

“我沒騙你們,我真的看見了!真的,那個東西靠著我的背,還拍了我的肩膀——”

王業美邊說邊指向自己的肩膀,然後在衣服上發現了一根狼毛。

……雨水居然沒有沖掉它。

侯丁眼眸緊縮,但仍保持住了笑容,並安慰王業美:“王少俠別慌。焱山內枝繁葉茂,有狼不奇怪,王少俠喝醉了酒,又受了驚嚇,出現幻覺,看花眼了也說不準。”

……欸,你們怎麽都不信呢?

“我真沒花眼,”王業美繼續說道,“而且,那只手還特別的漂亮。”

雖然只是驚惶一眼,但那只手留給自己的第一印象,就只有“漂亮”二字。

而且,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侯丁等人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怪物”的話題,追問王業美為什麽會出現在夜幽山。

王業美咬定他就是睡了一覺,其餘的什麽也不知道。

九道站在王業美身邊,一直沒說話,向來慵懶的眼角此時鋒利如鉤,仿佛是在說:“裝傻也好,硬剛也罷,我的徒弟,為所欲為。”

場面僵持了下來。

“那個,”人群中有人舉起手,笑嘻嘻道:“我能不能說句話?”

說話的正是極劍宗宗主蕭渡。

他朝疏風、侯丁等人彎腰做了一個揖,道:“宮主、各位主事,我是極劍宗的宗主蕭渡,今夜恰巧在附近辦事,看到夜焱宮殿藍色煙花信號後,立刻就趕了過來。”

侯丁似是難承其禮,慌忙扶起蕭渡,一臉堆笑道:“蕭宗主不顧安危,仗義相助,真是少年英姿,無可比擬。”

王業美覺得眼前這一幕異常怪異,堂堂夜焱宮的暗衛首領,對著某座小山頭上的小門派裏的小宗主溜須怕馬,而夜焱宮的宮主,卻仿佛喪失了對話的功能,只冷著一張臉,不知在想什麽。

蕭渡與侯丁客套了幾句話後,說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蕭事情大概聽清楚了。王業美是我派弟子,他若犯了錯,我身為宗主,必得嚴懲!”

……他剛說完“嚴懲”二字,九道就向他投去了“關愛”的眼神。

蕭渡話音一轉:“但,各位領事怕是誤會我宗中子弟了,你們看——”

蕭渡指著王業美的衣服說:“王業美的肩膀及腳踝處都有被狼咬拽過的痕跡,想來是山上的狼趁著雷雨溜進宮內,把醉酒的王業美叼到了懸崖上——估計,是要拿他當儲備糧。王業美被雨一澆,醒了酒,極度驚嚇之下的一聲大喊,又嚇跑了那狼。”

王業美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踝,不禁一臉懵:欸?我衣服上什麽時候被狼咬出了牙印子?

那怪物沒咬我呀?

再說了,能把一個大活人給叼山上去,那得是多大一只狼?

好吧,就算真有這麽大的狼,還叼著一人,從夜焱宮穿行而過——夜焱宮的守衛都是瞎子嗎?!

雖然宗主你維護我的心是好的,但你這故事編的……就跟打魚的篩子似的,全是眼兒。

王業美兀自好笑,但侯丁等人深以為真,立馬變臉道:“如此說來,都是誤會,誤會!都怪夜焱宮守衛不嚴,才讓王少俠受了這般驚嚇,但我們宮主尚在年少,處理起宮務來難免有不周全的地方,還望長老多多包涵……”

王業美:……

不是,你們都認真的嗎?

蕭渡的這番胡扯你們真的信了嗎?

本文的平均智商已經降到這麽低了嗎?

腹誹歸腹誹,不管怎麽說,蕭渡的這個說法能讓夜焱宮的人不再追問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懸崖上,那自己才不在乎別人的智商是不是零下。

王業美露出一副受驚的表情,半撲到九道懷裏,開始“嚶嚶嚶”的表演:“……嗚嗚嗚,師父,徒兒差一點就被大灰狼給吃了,如果被大灰狼吃了,徒兒就再也見不到師父了,徒兒好怕怕哦,嗚嗚嗚……”

“現在知道怕了?”九道毫不客氣地捏住王業美的臉蛋,“下次,還敢亂喝酒嗎?嗯?”

王業美臉上吃痛,心中卻冒氣冷汗:灌醉九道是腦子一熱起的註意,現在冷靜下來,才知道後怕——

萬一,他對那酒過敏呢?

萬一,他一直昏迷下去呢?

萬一,他死了呢?

王業美無比自責,他用看似撒嬌,實則無比認真的語氣,道:“師父放心,徒兒再也不會騙您喝酒了。”

九道垂眸看著自己懷裏的那顆委委屈屈的小腦袋瓜,氣忽然就消了一大半——也不算是氣,比起生氣和憤怒,更多的,還是害怕。

害怕他擅自行動,害怕他再次消失……

而他,果然也真的擅自行動了,但幸好,沒有再次消失。

說到消失,九道不由地又想到焱山頂上的那個“璞一”,心下猛地一疼。

你得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呢?

才能殺死“璞一”。

殺死……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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