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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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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金劍殿內,蕭渡已等候多時。

見到九道,剛要說什麽,王業美突然搶先一步,“噗通”一下跪倒在他腳下,痛哭流涕道:“宗主,弟子往日靠乞食為生,有上頓沒下頓,日子過得很是辛苦!如今萬幸能拜入極劍宗門下,往後每月的零花錢,您可萬萬不能忘了弟子啊!”

繞是四六不著調的蕭渡,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跪嚇了一跳。

他看向九道,九道則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蕭渡遂會意:“呃,那個,想要零花錢,得先賺到錢,比如接受委托給某個大戶人家看家護院、幫助衙門抓捕懸賞盜賊、或者做人保鏢什麽的……當然了,像你這種首席長老的首席大弟子,只要把咱們九道長老哄高興了、伺候舒服了,最好還能幫他找到他的心上人,別說碎銀子了,門派都給你!”

蕭渡這話,讓王業美驚了倆驚。

一驚是因所謂的“零花錢”原來是有償勞動,二驚九道居然有心上人!

王業美在震驚中擡起頭,又難以控制地把震驚的目光投向九道。

……這太不可思議了,他看上去是如此目中無人。

九道不為所動,他掀了掀略顯惺忪的睡眼,不耐地催促:“快開始吧!”

九道收徒的方式雖然隨便,但多多少少還是要有個儀式。儀式非常簡單,就是焚香祭天,再由九道將王業美姓名寫入門派宗譜。

王業美瞄了一眼:好家夥,本派這才第一代!

九道執筆,懶懶散散地寫下王業美的姓名,蕭渡對著塊無字牌位念了一遍宗規宗訓,然後對王業美拍手道:“好了,此刻起,你就是他的人了。”

王業美:……這話怎麽聽著這麽別扭?

蕭渡又問九道:“那麽,九道打算教徒弟什麽,極劍宗的劍?還是你的鞭?”

九道:“他什麽都不用學。”

蕭渡點頭:“確實,他看上去不怎麽聰明,像是什麽也學不會的樣子。”

王業美:誰不太聰明的樣子?小爺牛嗶起來嚇死你們的好吧!

翌日,王業美推開門,又見九道持鞭從後山處走來,五米開外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意。

往後接連五日,日日如此。

王業美不由得大為好奇——他倒底去了哪裏?做了什麽?

第二日,王業美早早起了。

他躲在窗後,等九道一出門,立刻偷偷跟上。

天色將明未明之際,林間露氣重得很,不一會兒,衣擺就被打濕了。

山林中,枝橫葉斜,王業美走的及其艱難。

反觀九道,倒走得十分輕松,衣服都沒濕一寸。

王業美心想:萬幸,他沒有用輕功,否則我肯定得跟丟。

約摸半柱香的時間後,漸聞水聲潺潺,而後峰回路轉,視野開闊,只見有水柱傾瀉出於兩峰之間,匯於峰底之潭,又由潭間縫隙,流經他處。

如往日一樣,九道只裹了件浴袍,輕輕一解,便赤身裸體了。

王業美:……完了,這回真得長針眼!

即便長針眼,王業美也沒移開目光,嘖嘖道:“好看!真的好看!”

肌肉舒朗,身形大方,不肥不瘦不油不膩。

九道的皮囊,確實好看。

仿佛對偷窺者渾然未覺,九道長腿邁入潭內,伸手隨意挽起如墨的發絲,露出後背上醒目的疤痕。

那疤痕似一道閃電,從右肩斜劈到左腰。

看樣子,應該是燙傷。

九道閉目浸泡在潭水中央,王業美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都不見九道有其他動作,心中罕道:“大早上的,大佬走大老遠的路就為來這兒泡個澡?”

算了……再看怕是真的要長針眼了。

王業美收回視線,打算離開。

一步還未踏出去,身後忽傳來句空空靈的輕佻聲音:“阿美看夠了,就要走嗎?”

……臥槽,被發現了!

王業美訕訕扭頭:“好巧啊,師父!”

九道:“深山老林,確實很巧。”

“呵呵呵呵……”

既然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幹脆硬著脖子上前吧!

王業美挪到靠近潭水的一塊巨石邊,“師父,你在這兒幹什麽呢?”

“如你所見。”

“……徒兒是說,師父為什麽要泡澡啊?”

九道:“當然是為了方便阿美偷看啊!”

王業美:……

這麽冰的水,怎麽沒凍死你!

見王業美羞惱,九道嘴角輕勾,解釋道:“寒潭之水,有助於凝結內力——阿美要不要試試,與為師共浴?”

……共浴你個大頭鬼啊共浴!

王業美當然不會跳進寒潭和九道一起凝結什麽內力,不過出於好奇,他還是把指尖放到水面,輕點了一下下,頓時一個激靈——寒意都竄到腳底板了!

山峰傾瀉而下的水是溫的,石潭縫隙淌出的水也是溫的,偏偏這潭中的水巨寒無比,想來許是潭底石的緣故。

九道日日傍晚練功,早上還要來這裏袍寒潭水,王業美不禁佩服:看他平常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沒想到這樣刻苦。

“師父不是已經位於武林之首了嗎?為什麽還要苦練內力?”王業美問。

“我非是第一。”九道說,“況且,我練功,不是為了做武林的第一。”

……那是為了做誰的第一?

王業美不解。

九道從潭中央向王業美處游來,動作間,王業美又看到了九道背後的疤痕。

這是他在成為武林之首前落下的疤痕嗎?

是誰傷得他?

怎麽傷得他?

好奇實在難耐,王業美斟酌著詞句問:“師父,您的後背……是燒傷嗎?”

九道伏在石旁,懶懶地挑起眼角,仰頭註視著王業美,篤定道:“阿美果然在偷窺為師。”

誰敢和這樣一雙多情的眼眸對視?

不消片刻,王業美就敗下陣來,他略顯局促地偏過頭去:“師父不想說就算了。”

這般模樣落到九道眼裏,泡在冰潭中的身子忽而起了些微妙反應。

潭水冷如刀,想要占有的欲望燙如燒鐵。

此時,並不是什麽好時機,最好不要嚇到他。

九道忍了忍,也刻意讓聲音蒙了層冷清:“早些年,想換個趁手的兵器,就去連池火山群抓了只巖熔獸,用它的筋,做成了照君。”

王業美沒有發覺對方態度的轉變,只震驚於九道說的話。

據王業美所知,巖熔獸乃火山之心,是上古的神獸,噴出的鼻息能融化黑金,別說觸碰了,靠的近了恐怕都得沒命。

而九道居然如此輕描淡寫地就捉了一只?

才僅僅只留下了一道灼燒的傷痕?

這還是人類能擁有的力量嗎!

震驚之後,王業美又想起那日高臺上,九道戲謔且淡漠的眼神。

“師父,”王業美頓了一下,雖然覺得唐突,但還是問出口:“如今世道亂,民生苦,您有此大能,為什麽不出山,還蒼生一個河清海晏?”

“世道亂,民生苦——哼。”九道冷冷重覆王業美的話,反問:“那你呢?你怎麽不去救他們了?怎麽不繼續去還蒼生一個河清海晏?”

九道問的很奇怪,但王業美沒覺察出什麽——九道的話觸碰到了令王業美很痛苦很痛苦的回憶。

王業美瑟縮了一下,囁嚅道:“我、我不敢……”

看到王業美如此反應,九道的語氣是真的冷淡了,他說:“蒼生無知,何足為之救。”

蒼生無知嗎?

蒼生當然不無知。

他們曄曄如扶桑,能窮且益堅,篤行致遠。

他們淄淄若暗河,會勾心鬥角,蠅營狗茍。

但王業美是無知的,這毋庸置疑。

因為他直到半夜,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九道日日去冷潭浸泡,林間合該有條小路,但林間雜草叢生,未見有路,可見九道往常不是走路過去,多半是用了輕功。

那麽今日,他為何用走的?

更何況,身為江湖大佬,怎會輕易讓他人尾隨?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故意的!

故意徐徐而行,故意誘自己跟上,故意展示他完美的胴體!

……這個變態!!!

王業美大概想不到,“變態”九道此時正在做一件更為“變態”的事——

回憶著那人的輪廓,描繪著那人的形狀,回味著那人的氣息。

十年了,十年的堅忍磨礪,十年的清苦思念,十年的周折找尋。

我終於等到了你!

白日裏沒有疏解的欲望,化作一聲長吟。

“璞一……”

眷戀的呼喚在石屋流轉了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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