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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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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剖析

說完那句話後, 沈佑嘉便投入了創作中,期間,天色暗了下去, 甲板上的明燈又不知不覺地亮起, 整幅畫面從清新變成綺麗,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沈佑嘉才滿意地畫上最後一筆。

轉身時, 沈佑嘉看到了一直站著的嚴開丞,他稍顯驚訝地開口:“你沒走?”

嚴開丞靜靜地看著他:“我去哪兒?”

“你不是總是忙嗎?”沈佑嘉收拾著顏料問。

嚴開丞強調:“我現在在休假。”

沈佑嘉似乎是覺得可笑地哼了一聲, 諷刺道:“又跟你們公司高層鬧矛盾了?這麽多年還是這樣,可真夠行的。”

嚴開丞沒有吭聲,沈佑嘉聽他沒動靜,起身看過去,卻發現嚴開丞退到了燈光後面。晦暗不明下,嚴開丞背靠在船舷上, 整個人蕭蕭肅肅地站著, 也不說話, 看起來有些與他本人並不相符的頹然。

沈佑嘉:“……”他皺眉,不是滋味道:“怎麽?我又沒說錯。”

嚴開丞嗯了一聲,沈佑嘉煩躁地揉亂頭發, 看嚴開丞這種狀態, 他並沒有很痛快的感覺。

隨意收拾好東西, 沈佑嘉往電梯的方向走去,看嚴開丞還是不動,他停下腳步側身問:“你不走嗎?”

嚴開丞看了眼他留下的畫架顏料和椅子什麽的, 問:“東西不拿嗎?”

原來是要留下幫他看東西。

沈佑嘉迅速別開臉,背對著他, 唇角勾了勾,他說:“不用管,有人幫忙看。”

嚴開丞跟上來,沈佑嘉按下電梯,等電梯下來,裏面已經有五六個人了,嚴開丞因為職業緣故,下意識想等下一班電梯,但沈佑嘉已經看穿他的心思,不由分說地拉著他進了電梯。

“這是國外,沒多少人認識你。”沈佑嘉嫌棄說。

嚴開丞面色如常道:“有點擠。”

沈佑嘉無語地撇撇嘴,也是,嚴開丞一個大明星,去哪裏都是vip通道,這麽點人對他來說確實是擠了。

“擠嗎?”沈佑嘉慢悠悠道:“那你是沒在中東地區坐過班車,坐過之後就知道這電梯有多舒服了。”

嚴開丞隨口提議:“下次,你帶我去試試。”

“那種班車擠一次就夠了,你還想讓我去擠?”沈佑嘉不樂意地看著嚴開丞。

嚴開丞:“……”

這時,電梯門又打開,從外面湧進來一批歡聲笑語的外國人,沈佑嘉和嚴開丞被人群擠在邊緣處的電梯墻壁上。

沈佑嘉無奈地想,這下確實是擠了,他隨口安慰嚴開丞:“現在是飯點,大家應該是要下去吃飯,很快就到。”

嚴開丞說:“沒事。”他貼在墻壁上,時有時無地看著沈佑嘉,沈佑嘉站在他前面,不時地盯著亮起的樓層燈。

幾乎每層都有人進來,電梯下降的速度十分緩慢。

沈佑嘉嘖了一聲:“還不如坐另一個。”

“你不是說現在是飯點嗎?另一個電梯可能人也多。”嚴開丞說。

又有兩三個人進來,沈佑嘉被踩了鞋子,他往一側踉蹌了步,直接縮短了他和嚴開丞的距離,於是臉就自然而然地停在了嚴開丞耳側。

嚴開丞擔心沈佑嘉再被擠到,伸手虛攬住沈佑嘉的後背,隔開了他身後的人。

望著嚴開丞近在咫尺的脖頸和凸起的喉結,沈佑嘉的呼吸錯亂一瞬,他鬼使神差般地湊近聞了下。

嚴開丞總是穿得沈穩得體,從印象來看,他應該會用一些像什麽雪松麝香一類的冷調木質香,但事實是,嚴開丞身上的味道清清爽爽,並沒有多餘的人工香精味。

“怎麽?”察覺到沈佑嘉動作的嚴開丞微微側臉。

被發現小動作的沈佑嘉也不尷尬,他挑眉問:“嚴老師,這麽多年還是沒有接到香水代言嗎?”

“有。”嚴開丞回答:“但我容易暈車,不怎麽用。”

倒是個樸實無華的理由。

突然,嚴開丞擡手摸向沈佑嘉的臉,沈佑嘉眉梢微動,並沒有躲開,只是盯著嚴開丞緩緩靠近的手。

他要幹什麽?沈佑嘉心想。

嚴開丞的拇指在他臉側不輕不重地蹭了下,沈佑嘉眨了下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嚴開丞將拇指示意給他看,上面有塊紅色的痕跡,“你臉上有顏料。”

沈佑嘉翻了個白眼,還以為要幹什麽。他沒好氣地握住嚴開丞的拇指,這下換成嚴開丞不明所以了。

沈佑嘉抓著嚴開丞的手指,在嚴開丞的臉上用力按了一下,很好,現在嚴開丞的臉上也有顏料了。

看著嚴開丞先是懵了一瞬,繼而不讚同的表情,沈佑嘉沒忍住輕笑出聲。

嚴開丞小幅度地搖了下頭,算是無奈,也算是縱容。

沈佑嘉盯著嚴開丞的臉,笑容緩緩淡下去,他忽然覺得按錯了地方,他應該把那抹紅色按在嚴開丞唇上。嚴開丞的唇色是淡淡的粉色,如果再紅一……者他也可以自己咬紅…

喉結無意識地滾動,沈佑嘉微呼一下,故作漫不經心地垂眸,不再看嚴開丞。

正好到了地方,兩人隨著人群出了電梯。

沈佑嘉心情不錯地開口:“吃什麽?我請你。”

嚴開丞道:“都可以。”

沈佑嘉原地站定,擡頭看餐廳,忽然,他餘光瞥見了拎著行李的安德魯,於是主動打招呼:“嗨,安德魯。”

安德魯看到他後立刻喜笑顏開:“哦,沈,我剛去你房間找你,但是你不在,還以為見不到你最後一面了。”

游輪今晚靠岸一晚,一批游客離開,一批游客開啟旅途。

“你要走了?”沈佑嘉問。

安德魯笑道:“是吧,我的雙腳非常思念土地。”

沈佑嘉點了下頭,道:“我們要吃飯,一起吧。”

安德魯調侃問:“請我吃免費的自助嗎?”

“貴的——”沈佑嘉拉住嚴開丞的胳膊,介紹:“這是William。”

嚴開丞主動伸手:“你好。”

“你好,可以叫我安德魯。”安德魯玩笑道:“看來我沾了你的光,沈並不輕易請客。”

嚴開丞聽著他對沈佑嘉的昵稱,眸中掀起微許波瀾,他當然看得出安德魯對沈佑嘉的喜愛,卻也沒說什麽。

沈佑嘉找了家中國餐館,因為安德魯不能吃辣,他點了一些江浙菜,安德魯邊吃邊比劃大拇指:“好吃,很好吃,有機會我一定要去中國看看。”

“來唄。”沈佑嘉給他介紹了許多好玩的地方,最後邀請:“來東北,下雪後來,很有趣。”

沈佑嘉說起雪天挖車時,有時候人們車挖一半,卻發現車不是自己家的這件事,安德魯樂得哈哈大笑,他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淚,道:“我們倫敦的雪景也很美。”

兩人說得熱火朝天,顯得一旁的嚴開丞格格不入,他甚至沒聽過沈佑嘉和安德魯談話中的一些地名,但他並不是求關註的性子,所以表現得還算從容。

沈佑嘉送安德魯下船時,嚴開丞等在一旁,他並不上前,只是更加面無表情了。

安德魯放下行李,張開雙臂,微笑地看著沈佑嘉:“可以嗎?”

沈佑嘉笑了下,哥倆好似的抱了他一下,但他松手時,安德魯卻抱他更緊了,“安德魯?”沈佑嘉提醒。

安德魯笑著問:“你經常畫的人就是William吧?”

沈佑嘉:“……”

“吃飯時,你跟我說那麽多話,是故意晾著他嗎?”安德魯松開他。

沈佑嘉並不否認:“是,我確實不知道跟他要聊什麽。”在格格不入的環境中,喜歡的人並不把自己放在首位,這樣的滋味,嚴開丞也應該嘗一嘗。

安德魯又看了嚴開丞一眼,對上嚴開丞深沈的目光,他咧嘴一笑,對沈佑嘉道:“他好像生氣了。”

沈佑嘉不以為意地聳肩:“那你一定看錯了。”

“你也在生氣。”

“……”

“我不知道你們經歷過什麽,但……安德魯拎起行李,“沈,藝術誕生於痛苦。”他笑得暢然。

沈佑嘉眸光微動,年少時聽到這句話,他頗為不以為然,但在這幾年的獨行和旅途中,他漸漸明白了這句話。

藝術誕生於痛苦。

痛苦來源於情感的碰撞。

能讓沈佑嘉產生情感碰撞一直是嚴開丞。

安德魯邁開步子,微笑著鼓勵:“所以,去擁抱你的痛苦之源吧。”

回去的路上,兩人沈默了一會兒,沈佑嘉先開口:“嚴開丞,安德魯說你是我的痛苦之源,你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

“我不懂你們搞藝術的說法。”嚴開丞目視前方,腳步不緊不慢。

沈佑嘉挑眉,故意道:“意思就是,你總是讓我難過,讓我傷心,讓我失落。”

“……”嚴開丞的呼吸有片刻散亂,他的聲音仍是沒什麽情緒起伏,道:“他一個啃老的富二代,說的話有什麽可借鑒之處嗎?”

沈佑嘉:“你怎麽知道他是啃老的富二代?”

嚴開丞隱隱後悔,怎麽又沖動了。

意識到話裏有漏洞,嚴開丞索性不再開口。

沈佑嘉拉住他的手臂,湊近往前看,納悶:“難道你真的在生氣?”

嚴開丞收回手臂,迎著沈佑嘉探究的目光,“……”他狀若平常道:“沒有,他是你的朋友,剛才我言辭不當,抱歉。”

“你說的又沒錯。”沈佑嘉心裏琢磨著什麽,嘴上回了這麽一句。

嚴開丞收了收下巴,嗯了一聲,他道:“很晚了,你早點休息。”

“你住哪兒?”沈佑嘉問。

嚴開丞示意他手邊的房間,不知不覺間,沈佑嘉已經跟到了嚴開丞的房間門口。

沈佑嘉拉長語調哦了一聲,繼續站著,嚴開丞與他面對面站著。

“我累了。”沈佑嘉意義不明地說。

嚴開丞兀自刷開房間,回道:“那就早點休息。”

“哼,”沈佑嘉從鼻腔裏哼出一聲,道:“你自己休息吧,安德魯邀請我下船玩,明天……

“砰!”房門又被猛地關上,嚴開丞側臉,漆黑的眸子盯著沈佑嘉,“你剛還說累了。”

“下船後,我可以做一些不累的事。”沈佑嘉望著他愈發濃重的眸色,語調微揚。

沈佑嘉剛轉身就被拉住了手腕,背對著嚴開丞的他露出了得逞般的笑容,沈佑嘉的語氣仍舊隨意:“怎麽?你要一起?”

“沈佑嘉,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還沒分手?”穩若古井的聲音不讚同地開口。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沈佑嘉回身,臉上沒什麽表情。

嚴開丞拉著他的手腕,眉峰蹙起,似乎已經預料到沈佑嘉要說什麽了,心跳抑制不住地加速。

這個語氣,這個表情,是要分手的意思嗎?

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他後知後覺到,即便沈佑嘉現在還喜歡他又怎麽樣?成年人都有權衡利弊的標準。

指尖微微發顫,嚴開丞的手落了空。

“嚴開丞,我再問你一遍,你剛才是在生氣嗎?”沈佑嘉問。

“……”

“你不說算了。”沈佑嘉尋思著嚴開丞就是這麽個破性子,那他再問也沒什麽用。

“是。”冷淡低沈的聲音響起。

雖說早就預料到了,但沈佑嘉聽他親口承認還是有些訝然。

嚴開丞又道:“但我會自己調整。”

沈佑嘉聽得好笑,惹他生氣的人就在他跟前,他卻說要自己調整?嚴開丞是不是過於習慣獨自解決問題了?

沈佑嘉說:“你多說一句會死嗎?”

他上前一步,輕聲問:“你怕我知道你還念著我,就像以前那樣粘著你嗎?”

“我不是怕你粘著……嚴開丞收緊下顎,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麽說。

沈佑嘉又往前走了一步:“是怕我為了你再放棄什麽,對嗎?”

嚴開丞眸光微動,最終輕輕點頭,承認:“是。”

“你挺沒意思的,嚴開丞。”沈佑嘉呼出一口氣,他道:“是我自作自受,關你什麽事?”

“……”

“你真以為是我媽把我送走的嗎?”沈佑嘉目光灼灼地盯著嚴開丞:“當時我媽讓我走的時候,我很憤怒,我在……什麽都來勸我離開?他們為什麽不勸你離開?但後來,當我媽幫我做了離開的決定後,我反而松了口氣。”

想起《瘋狂樂季》結束後的那段時間,沈佑嘉覺得自己的生活簡直一片混亂,他強忍著不快繼續工作,每天都在暴走的邊緣,直到有天看到嚴開丞與一個合作的女藝人一起走紅毯,很正常的合作,卻讓沈佑嘉暴跳如雷。

沈佑嘉當即就要去找嚴開丞,孟霞芬攔住了他,沈佑嘉不管不顧,孟霞芬生氣地對他道:“你覺得嚴開丞喜歡現在這種狀態的你嗎?沈佑嘉,你是瘋了嗎?”

沈佑嘉焦慮地走來走去,“那我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能讓他跟我一起走?”

孟月芬終於忍不住濕了眼眶,她輕聲道:“佑嘉,要不你們分開一段時間吧,你現在這樣不難受嗎?”

“可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沈佑嘉強調,他的語氣像是在說服著誰,可能是他媽媽,也可能是他自己。

孟月芬:“可你卻想讓他為你改變自己。”

“那不應該嗎!”沈佑嘉憤怒出聲:“我也為他改變了啊,他說他要光明磊落,我比賽贏得不情不願,他說想看我全力以赴,我就去爭取一個我壓根就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爭取的角色!我那麽那麽喜歡他!我不喜歡的事我都可以為了他去做!他怎麽就不能呢!”

沈佑嘉情緒激動地捶著茶幾,茶幾發出咚咚沈悶的響聲,他看起來既暴躁又找不到排洩的出口,眼淚鼻涕順著往下淌,他手足無措地比劃:

“明明他順著我就好了,他一個歌手為什麽要去拍戲呢?他不僅拍戲,他還逢場作戲,他和女生手挽手地走紅……不喜歡看,他和她們傳緋聞時,考慮我了嗎!他考慮了嗎?是他說很早就喜歡我了,這就是他喜歡我的態度嗎?沒事的時候跟我要好,一有事我就變成可有可無了,這是我的錯嗎?”

“你喜歡得這麽痛苦,還不松手嗎?”孟霞芬心中難受,卻還是理智地問。

“可是我喜……他低頭從喉嚨裏發出難過的哽咽,“我喜歡他啊媽媽。”他痛苦無力地垂首,呢喃:“我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但為什麽那麽……麽不痛快?”

“你喜歡太陽,卻妄想把他抱進懷裏,這不是傷人傷己?”孟霞芬低嘆一聲。

沈佑嘉抽著鼻涕,他不住地擦著流出的眼淚,哭得憋屈又可憐,沒有一個母親能看著孩子哭成這樣而不動容,何況沈佑嘉從沒哭成這樣。

那種離真相明明一步之遙,卻不願意承認,帶著自欺欺人的倔強和不知所……佑嘉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可他那時候固執地鉆著牛角尖,不願意承認。

想到這裏,沈佑嘉靠在墻上,閉了下眼睛,“當初離開時,我甚至還有種早該這麽做的想法,我借著我媽強迫我走的理由,逃得理所應當。”

“我甚至沒勇氣承認,不是我媽逼我離開的,是我自己逃了。”沈佑嘉側著腦袋,睜開眼睛,看向嚴開丞:“畢竟當初說留在娛樂圈的是我,後來忍受不了還是我,如果我承認了,那不就太可笑了。”

嚴開丞垂眸,低聲道:“抱歉。”

沈佑嘉笑著搖了下頭,有幾分不以為意的意思,“你有什麽好抱歉的?”

嚴開丞回答得很明白:“那時我工作忙碌,疏於對你的關心。”

“那你後悔嗎?”沈佑嘉挑眉問。

“並不。”低沈有度的聲音這麽回答。

聽到這個回答,沈佑嘉並不覺得意外,他甚至還有心情笑了起來,“即便猜到以後會抱歉,也不後悔嗎?”

嚴開丞:“是。”

“為什麽?”早已經猜到答案的沈佑嘉悠悠問。

“因為你早晚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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