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第四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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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第四十六天
·【二合一】
“殷隊？那是你的隊伍嗎？”林旭小心翼翼地問。
他只看見面前男人臉上霎時褪去血色, 只是仍舊站得筆直，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他見狀便知道了這句話的答案。
林旭拍拍殷嶼的手臂，低低安慰道：“我們的人還在那裏，我們不會放棄搜救他們的, 這你最清楚了殷隊, 放心吧。”
殷嶼繃緊了下巴, 他看向林旭, 這曾是他最好的手下之一，他目光閃爍了一下, 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急診那邊很快有護士跑出來喊人：“林旭？林旭人在哪裏？”
殷嶼聞聲輕輕推了推林旭：“快去吧。”
“行，那我去了，殷隊你……保重。”林旭說道，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殷嶼目送著林旭一瘸一拐地走進急診室的隔簾裏，他腳踝的紗布幾乎被血染紅了。
簾子被匆匆隨手一拉, 沒有拉嚴實, 殷嶼就站在角落裏，看著醫護人員將紗布剪開，露出底下的傷——
像是一個抓痕, 傷口很深，幾乎能見到白骨, 皮肉全都向外翻開，紗布一揭開，一股股血就從傷口裏湧了出來。
殷嶼聽見醫護人員倒吸著氣：“你們這是遇到什麽了？熊？豹子？動物園裏的動物跑出來了？！”
林旭咧咧嘴沒有回答。
殷嶼收回視線, 他大步走向門外。
“你要去哪兒？”賀連洲問。
“307高速。”殷嶼言簡意賅, 他撕掉了手腕上的住院手環, 瞥了一眼賀連洲, “跟上我。”
他說完，便小跑起來。很快，便適應了這具剛剛做完手術、昏迷醒來的身體力度，他淺淺調整著呼吸，然後越跑越快。
他直接橫穿過街道豎起的籬笆墻，跑過一個街道便到了一片小區外，小區的大門在另一頭，他踩著角落左右的墻體借力左右一跳，便是直接翻過小區的外墻。
殷嶼輕車熟路地回到小區裏。
這是家屬樓，他的父親是大學教授，很早以前學校分配了一個兩室一廳的小房子，雖然老破小，但他一直都住在這兒，離醫院很近，離消防署也不遠，很合適。
他的車就停在樓外，樓雖然震塌了，但是他的車離建築體都很遠，幾乎沒有受到波及，這也是他第一時間來拿車的原因，除非倒黴地遇上那樣的地陷地坑，或者是被其他逃竄的車撞毀，不然他的車能使用的概率很高。
殷嶼的車是一輛皮卡類型的越野，深藍色。
車鑰匙沒帶，殷嶼也顧不上什麽，直接拆了駕駛座下的皮墊，接線一扯一引，指尖陌生的刺痛和微弱的電擊感竄流過去，就聽引擎打響，皮卡車身立馬就發出順暢愉悅的轟鳴。
賀連洲也緊隨著鉆進副駕駛位置，他偏偏頭看向殷嶼，咧咧嘴：“追上你了。原來是要偷車？”
“這是我的車。”殷嶼嗤了一聲，一放手剎，腳踩油門，直接提速開了出去。
小區的毀壞程度還好，主要道路面有些隆起碎裂外，就是一些外墻的倒塌掉落，但仍舊足夠讓一輛汽車通行。
殷嶼開出小區後，一邊調整著車上的廣播，一邊開向高速入口。
他的車上都接了內部線路，很快就聽見調度中心在調派空閑單位疏散307高速沿路居民，同時發布高速封路的通告，讓所有調度車輛全部走地面道路。
殷嶼聞言眉頭微皺，卻沒有聽調度中心的指示走地面道路，而是仍舊上了高速。
“高速封路，這聽起來不像是好事。”賀連洲看向殷嶼，“但你沒聽調度中心的安排，你還是走了。”
“高速還能走，如果是高速路段塌陷無法行車，調度中心會直說。”殷嶼說道，“封路是為了給特種車輛讓出快速通道，能最快時間抵達救援目的地。”
他踩著油門，車速已經拉到了每
小時一百四十公裏。
307高速已經被清理過，路上撞毀的車輛全都被移到了路的兩側，留下中間足夠行駛兩輛並排車輛的寬度。
賀連洲聞言微微挑眉看向殷嶼：“你倒是很了解這些‘內幕’。”
“因為我曾經在其中。”殷嶼沒有看賀連洲，只是聲音冷淡地回答，“賀連洲，這個世界和你的世界不一樣，我們的平民還不知道怪物的存在。”
“但是你的世界也已經被打開了那條通道，是麽？”賀連洲反應得很快。
殷嶼抿了抿嘴，然後點頭。
“關山特區……你在對講機裏聽到這個的時候反應很大，所以你曾經待在那裏。”不需要殷嶼過多的解釋，賀連洲已經串聯了起來，“你又清楚怪物的存在，所以在這個世界，關山特區是負責消滅怪物的直屬部門？”
殷嶼應下，然後說道：“不管307高速附近發生了什麽，我都會過去，七隊是我的人，把他們帶回來是我的責任，但現場調度指揮官會攔下我。”
賀連洲挑挑眉，猜不出殷嶼眼下和他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麽。
“我會說服他，而你，鑒於我們目前的聯系，你必須和我一起下去，所以我會告訴指揮官，你是我的人，你有豐富的討伐怪物的經驗，我需要你配合我的說辭。”殷嶼目視著前方，10公裏的指示牌剛剛從車窗邊一閃而過。
他們還有不到六分鐘就會到達事故發生地。
賀連洲不置可否。
“我不知道在那裏會遇到什麽，所以照顧好你自己，跟緊我。”殷嶼仍舊沒有看賀連洲。
賀連洲眨眨眼，轉頭看向殷嶼，彎起嘴角：“你在關心我？”
“我不會因為一個想要奪走我身體的人死亡而愧疚傷心，尤其那個人的確有能力避開危險。但我的確很討厭寫死亡報告。”殷嶼頓了頓，然後補充，“我討厭一切的文書工作。”
賀連洲低笑。
“我們到了。”殷嶼開口，他緩緩停下皮卡，看著面前的特種車輛，以及朝他們圍攏而來的關山特區成員，說道，“慢慢打開車門，雙手放在他們能夠看到的地方，不要做多餘的動作，聽我的指令，明白麽？”
“當然，我一向聽你的。”賀連洲彎彎嘴角，尾音揚著漫不經心的調笑。
殷嶼嘖了一聲，屁話真多。
他打開車門，同時冷靜沈聲道：“我是前關山特區七特隊隊長殷嶼，警號850205，現燕京消防七隊隊長，失聯消防隊是我的人。”
關山特區的每一個警號不論是他們退伍、又或者是死亡，都仍舊是保留的狀態，只是被封存了，就像是嵌在墻上的一個歷史。
幾乎是殷嶼話音剛落，那些圍上來的特區成員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負責現場調度的指揮官幾乎是驚詫地喊道：“殷嶼！”
殷嶼看過去，他不明顯地微微彎起嘴角，是熟人，那好辦很多。
“方博，好久不見。”他大步上前，被對方狠狠抱了一下，他只好擡擡手，低聲問，“所以這裏你負責？”
“對。那人是誰？”方博看向殷嶼身後的男人。
“他也是我的手下，有豐富的討伐怪物的經驗，是個熟手，之前一直在國外執行任務。”殷嶼面色不變地說道。
方博聞言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他和殷嶼經常會在事故發生地合作碰面，殷嶼進入關山的第五年，方博也進入關山，兩人從那時候起，就一直互相照應，或者說殷嶼照顧他更多些，畢竟殷嶼那時候已經在關山待了足夠久，而方博那時還是個菜鳥。
算下來，今年應該是方博在關山的最後一年。
他拉過殷嶼，深吸了口氣道：“裏面是困了一隊消防隊員，到目前為止已經失聯近三個小時，但我們的人已經過去營救了，你最清楚那種地方的情況，也最清楚流程，不要讓我為難。”
殷嶼看
向方博，他開口：“我最清楚，所以我知道那裏會發生什麽，我知道我的隊員會面對什麽，他們都是我的人，我不能把他們丟在那兒。這你最了解我。”
方博沈默，過了幾秒，才吐出一口氣，小聲咒罵：“我就知道，每次我說‘不要讓我為難’的時候，哪次你真順過我意了？”
殷嶼笑起來，這回是真心的，他輕輕抱了一下方博，然後又問：“下去營救的是哪支隊伍？”
方博頓了頓，看看殷嶼：“有你的熟人。七隊。”
“他們不也是第一時間就響應的嗎？怎麽營救任務還是他們？”殷嶼皺起眉頭。
方博道：“意外發生的時候，兩支隊伍都在一塊兒。”
“林旭你還記得吧？”方博看向殷嶼。
“我在醫院遇見了林旭，不過他沒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殷嶼點頭道。
“你怎麽在醫院？也對，怎麽不是你帶隊？你……”方博反應過來，皺眉上下打量著殷嶼，他最清楚這家夥是多麽不配合的病患。
殷嶼頓了頓，隨口糊弄道：“我沒事，我只是輪班倒。”
方博嘖了他一聲，不信，但也知道殷嶼的脾氣，問也沒有結果。
他接著說道：“林旭是唯一當時還在外圍的，沒有掉下去，但被上來的東西攻擊受了傷，和其他傷員一道送去了醫院。有兩個四隊的消防隊員受了重傷。”
“其他人掉下去後，我們第一時間取得了聯系，都沒有受傷，只是有兩個消防員在掉下去的時候失蹤，所以需要搜救。”方博看向殷嶼，這兩個消防員是殷嶼的手下。
“那麽這次是什麽怪物？”殷嶼微抿了抿嘴，岔開話題，轉而又道，“我需要裝備，兩套。”
方博吐出一口氣，認命地示意殷嶼跟他來。
三人鉆進臨時指揮房車裏，方博打開智能面板，上面顯示出七隊下去時的視角畫面，錄下了怪物一閃而過的樣子。
“這是他們身上可視儀器損壞前最後傳來的影視畫面。”方博說道。
“像是……老鼠？”殷嶼微微皺眉，“比老鼠大很多的……老鼠。”
屏幕中的這只怪物顯然有著尖利的爪子，但除此之外，它還長著三角的鰭，就好像它是生活在水裏的。
“是沙鼩鼱，水陸兩棲生物，如果這裏出現一只，那通常意味著這片地底下應該有它們的巢穴。”賀連洲在一旁忽然開口，“不過它們往往生存在地下百米的深度，它們擅長打洞，這一片地下很可能已經被它們挖空了。”
殷嶼聞言道：“所以地震來臨後，這裏的土地才會開裂得如此嚴重，地基已經受損，而地震加劇了這樣的情況。”
“它們的繁殖能力很強，但往往只能存活一個季度。通常來說，這些沙鼩鼱膽子很小，容易受到驚嚇，不會主動出現在人類生活的環境裏，並且，它們是嚴重的瞎子，光照會讓它們恐懼，也會加速它們的死亡。”賀連洲若有所思地看著屏幕，又將那幾秒倒了回去，來回反覆地慢放。
方博不由看向賀連洲：“你很了解這些怪物？”
賀連洲頓了頓，然後說道：“嗯，之前的任務遇見過，不過，你明白的，不能說。”
方博聞言應了一聲，果真沒有再細問了。
殷嶼看向賀連洲，眼皮微跳，這就糊弄過去了？還像模像樣的。
賀連洲沖殷嶼咧嘴笑。
這叫入鄉隨俗。
殷嶼收回視線，他再度看向屏幕：“如果它們很膽小，那它們從地底下躥上來，會不會是因為受到了驚嚇？”
“驚嚇？因為地震？”方博問，沈吟了一聲，“有可能，但我們不能讓它們這樣肆無忌憚地出現在地表世界，它們的繁殖能力和攻擊能力都太強了，一旦在地表繁殖生存下來，用不了多久，這個城市都會變成它們的。”
方博打開指揮房車的隔板，拿出兩套裝備和武器交給殷
嶼，說道：“你們的任務是解救失聯人員，我會派別的隊伍來來消滅怪物。”
“明白。”殷嶼應聲，接過裝備。
“頻道已經給你對好了。”方博將對講機別在殷嶼的裝備上，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看向面前穿上熟悉的裝備、恍如隔世的熟悉好友，他忍不住微微揚起嘴角，用力抱了抱青年，壓低聲音道，“歡迎回來，我們都很想你。”
“……我也是。”殷嶼回答道，他戴上頭盔。
方博替殷嶼和賀連洲兩人檢查了裝備後，示意兩人可以出發。
高速公路靠近養殖基地的那側由三盞巨型的工地大燈照得通明，只見地面上多條皸裂的地縫交叉相疊，無比巨大幽深，任何一條地縫都足夠吞下一輛重型吊車。
兩條速降鋼索從高速上垂下，方便作戰隊員最快速度進入作戰區。
殷嶼和賀連洲便從這兩條鋼索上速降下來。
地縫的四周圍也由關山特區攔截警戒起來，這裏已經被關山徹底掌控了，設立了嚴密的射殺區域，但凡有生物從這一側的地縫裏鉆出，都會被射殺。
——因此如果殷嶼他們要從這裏出來，會事先放出一個信號，以免被誤殺。
殷嶼和賀連洲來到地縫處，兩支隊伍就是在這裏意外掉落下去的。
據關山特區的最新得到的消息，他們的底下是一條流速緩慢的地下河，非常深，而一路墜落的同時掉落的無數石塊砸開了水面，讓他們不至於落水後被擊暈。
消防七隊的剩餘成員起初都和他們在一起，直到他們再度被怪物攻擊，黑暗倉促下才走散了。
而關山特區的隊員吸引火力，將怪物全都引到了他們這邊來，已經盡數解決，因此消防七隊的那些隊員眼下還活著的概率很高。
殷嶼和賀連洲從地縫處利用繩索下降到七十米的深度。
越往下，地縫就越寬，空氣變得稀薄，土壤的氣味，和一些或許是生物腐爛的臭味彌漫在空氣裏。
殷嶼聽見了來自下方的水流聲，周圍的石壁也都是水汽，甚至凝成了細細的水流，沿著石壁蜿蜒。
這裏應該就是信息中提到的地下河。
“準備好了？”殷嶼看向賀連洲。
兩人頭頂的射燈將這片狹窄的區域照得極亮，他們身下不到三米處便是擊濺起的水花，水流將這裏擊打得嘩嘩作響，而回聲則讓這變得更遭，殷嶼不得不大聲地喊話，才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賀連洲點頭應了一下，下一秒，兩人同時落入水中。
地下河果然很深，落水後，殷嶼在水中睜開眼，第一時間觀察了一眼水下的環境。
然而，頭頂穿透力極強的照射燈卻根本看不出河床在哪兒，這片水域幽深，卻不像信息中說得那麽流速緩慢，周圍拍岸的水浪聲就是證明。
殷嶼和賀連洲兩人很快就被水流帶走，位於地面上負責收放纜繩的隊員，就見纜繩的滾軸忽然加速滾動起來。
方博位於一旁見狀立即握住對講機：“殷嶼，什麽情況？”
對講機那頭安靜了幾秒，才傳出殷嶼的聲音：“水流很快，沒別的。”
方博松了口氣，應了一聲：“好的收到。”
隨著水道變得狹窄，水的流速越發急湍，他們很快便被沖出去了四五十米遠。
殷嶼見到不遠處的兩岸變寬，他當即對賀連洲喊道：“上岸！”
他一邊說，一邊從身後裝備裏拉出繩索和爪鉤，拋了三次終於鉤住了一處石縫，殷嶼微松一口氣，終於在湍急的水流下固定住了自己。
他轉向賀連洲，就見賀連洲也已經鉤住了對面的石壁。
兩人很快爬上了對面的石岸，殷嶼靠著石壁微微喘氣，視線落在眼前奔騰而渾濁的地下河。
“怎麽？”賀連洲註意到殷嶼看著地下河若有所思。
“他們掉下來的時候說這裏的地下河流速很慢，但
我們遇到的地下河卻很急，短短三四個小時的功夫，是什麽讓這片地下河的速度驟然發生了那麽大的變化？”殷嶼皺眉低聲道，“河流變速通常的情況無外乎幾種——河道變化、外部水量激增、河底河床裂縫……”
殷嶼說著，抓過對講機：“方博，查一下附近有沒有哪裏出現了汛情？或者是局部暴雨情況。就這幾個小時裏。”
方博聞言很快應下，立即調出了周圍的氣象情況，然後回答道：“沒有暴雨，也沒有汛情預警，怎麽了？”
“地下河的水勢很大，和七隊匯報時候的情況不一樣。”殷嶼答道。
他正說著，一旁賀連洲忽然拽了拽他，示意他看向先前兩人鉤住的石壁縫隙處，就見原本離水位線還很高的縫隙，不過是短短幾分鐘的功夫，就已經縮短了近三分之一。
殷嶼瞳孔微微一縮，旋即抓著對講機又補充：“地下河的水位線也漲得很快！”
方博皺緊眉頭，地下河離他們地表很遠，不論水勢變大還是突然的高漲，應該都不會影響到他們，但是對於位於地下世界的其他人就不好說了。
他沈聲道：“你們小心，有任何情況，就立即匯報，終止行動！明白沒有？”
“我們得移動了！”殷嶼喊道，他沒有直接回答，斷開了對講機。
方博聞聲驀地站起身，他深吸口氣，知道殷嶼這個回答意味著什麽。
他在心裏咒罵一聲，命令第二隊支援消滅怪物的小隊註意最新情況，並且嚴格遵照他的指揮。
“收到！”二分隊隊長應下。
///
殷嶼看了一眼腰間的深度感知儀器，顯示現在他們位於的地下深度是八十九米。
地下的通道要比預想中的寬敞一些，但仍舊漆黑，不過通道中隱約能感覺到風吹拂過，說明他們起碼沒有走進一個死胡同裏。
“我突然發現，你好像總往地下走。”賀連洲跟在殷嶼身後，還饒有閑情地玩笑道。
殷嶼微噎。
他懶得搭理身後男人，手裏拿著生物信號探測器搜尋生命信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殷嶼和賀連洲越發深入地下。
地面上，方博來到了裂隙邊緣往下看，裂隙之下就像是一片化不開的濃墨，像是連聲音都會被吞沒。
就在幾分鐘前，方博再度聯系了底下的關山七隊隊員確認情況，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收到任何回音。
對講機的那頭就像是沒有人一樣，安靜得出奇。
方博的視線從裂隙下移開，他看了一眼時間，五分鐘過去了，他再度拿起對講機呼叫底下的關山隊員：“關山七隊，報告你們的情況。”
“重覆一遍，關山七隊，報告你們的情況。”
仍舊沒有聲音。
方博微微捏緊對講機，旋即換了頻道又呼叫：“關山二隊，報告你們的情況！”
“當前位置地下深度九十二米，全體已上岸，正在按路線前進，完畢。”
“註意安全，留意其他人，我們和七隊失去了聯系。”方博低聲道。
“……收到。”
方博吐出一口氣，他再度嘗試聯系七隊成員：“關山七隊，這裏是臨時指揮部，報告你們的情況……”
下一秒，對講機那頭傳來了動靜——
“方博，是我，殷嶼。”
方博聞言一頓：“……他們人呢？”
“他們把所有裝備都丟在了這裏。”殷嶼開口，他目光看向四周圍。
他和賀連洲選擇了一個岔口深入，來到了這裏，仿佛是一片倒扣的碗口，空曠而高，就連說話都有回音，而他們就在快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發現了這些裝備。
這裏沒有被探測到任何生命感應跡象，也沒有發現任何混戰的痕跡。
這些裝備是被主動丟棄的。
殷嶼輕輕吐出一口氣，他告訴方博：“這裏有很覆
雜的洞穴系統，他們可能走進了任何一個……”
“事實上，我覺得這裏是被遺棄的巢穴。”賀連洲蹲在不遠處的地上，手裏拿著一塊石頭，碾過地上的一小堆枯幹泛白的顆粒，他擡頭看向殷嶼，打斷了青年的話頭，招呼對方過來。
殷嶼聞言話頭一頓，快步走去，就見那片地面上，竟是堆滿了一片這樣的東西。
“這些是糞便。”殷嶼低低道，“那些沙鼩鼱的糞便？”
賀連洲點頭：“看顆粒大小，應該是。這些洞穴是它們挖出來的通道。它們是地下的建築家，一生都在挖掘建造巢穴。”
不過很快，他話鋒一轉：“但是看這片糞便區的幹硬情況，這裏應該已經被遺棄了很久。”
“沙鼩鼱不會輕易放棄它們的巢穴，除非感受到威脅。”賀連洲說道，他目光看向四周圍，強烈的射燈照向黑暗的角落裏，但仍舊什麽也沒發現。
殷嶼聞言，視線又回到了地上的那堆裝備上。
他頓了頓，然後道：“或許這就是為什麽他們把裝備丟在這裏的原因？想要引開什麽東西的註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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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隊？那是你的隊伍嗎？”林旭小心翼翼地問。
他只看見面前男人臉上霎時褪去血色, 只是仍舊站得筆直，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他見狀便知道了這句話的答案。
林旭拍拍殷嶼的手臂，低低安慰道：“我們的人還在那裏，我們不會放棄搜救他們的, 這你最清楚了殷隊, 放心吧。”
殷嶼繃緊了下巴, 他看向林旭, 這曾是他最好的手下之一，他目光閃爍了一下, 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急診那邊很快有護士跑出來喊人：“林旭？林旭人在哪裏？”
殷嶼聞聲輕輕推了推林旭：“快去吧。”
“行，那我去了，殷隊你……保重。”林旭說道，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殷嶼目送著林旭一瘸一拐地走進急診室的隔簾裏，他腳踝的紗布幾乎被血染紅了。
簾子被匆匆隨手一拉, 沒有拉嚴實, 殷嶼就站在角落裏，看著醫護人員將紗布剪開，露出底下的傷——
像是一個抓痕, 傷口很深，幾乎能見到白骨, 皮肉全都向外翻開，紗布一揭開，一股股血就從傷口裏湧了出來。
殷嶼聽見醫護人員倒吸著氣：“你們這是遇到什麽了？熊？豹子？動物園裏的動物跑出來了？！”
林旭咧咧嘴沒有回答。
殷嶼收回視線, 他大步走向門外。
“你要去哪兒？”賀連洲問。
“307高速。”殷嶼言簡意賅, 他撕掉了手腕上的住院手環, 瞥了一眼賀連洲, “跟上我。”
他說完，便小跑起來。很快，便適應了這具剛剛做完手術、昏迷醒來的身體力度，他淺淺調整著呼吸，然後越跑越快。
他直接橫穿過街道豎起的籬笆墻，跑過一個街道便到了一片小區外，小區的大門在另一頭，他踩著角落左右的墻體借力左右一跳，便是直接翻過小區的外墻。
殷嶼輕車熟路地回到小區裏。
這是家屬樓，他的父親是大學教授，很早以前學校分配了一個兩室一廳的小房子，雖然老破小，但他一直都住在這兒，離醫院很近，離消防署也不遠，很合適。
他的車就停在樓外，樓雖然震塌了，但是他的車離建築體都很遠，幾乎沒有受到波及，這也是他第一時間來拿車的原因，除非倒黴地遇上那樣的地陷地坑，或者是被其他逃竄的車撞毀，不然他的車能使用的概率很高。
殷嶼的車是一輛皮卡類型的越野，深藍色。
車鑰匙沒帶，殷嶼也顧不上什麽，直接拆了駕駛座下的皮墊，接線一扯一引，指尖陌生的刺痛和微弱的電擊感竄流過去，就聽引擎打響，皮卡車身立馬就發出順暢愉悅的轟鳴。
賀連洲也緊隨著鉆進副駕駛位置，他偏偏頭看向殷嶼，咧咧嘴：“追上你了。原來是要偷車？”
“這是我的車。”殷嶼嗤了一聲，一放手剎，腳踩油門，直接提速開了出去。
小區的毀壞程度還好，主要道路面有些隆起碎裂外，就是一些外墻的倒塌掉落，但仍舊足夠讓一輛汽車通行。
殷嶼開出小區後，一邊調整著車上的廣播，一邊開向高速入口。
他的車上都接了內部線路，很快就聽見調度中心在調派空閑單位疏散307高速沿路居民，同時發布高速封路的通告，讓所有調度車輛全部走地面道路。
殷嶼聞言眉頭微皺，卻沒有聽調度中心的指示走地面道路，而是仍舊上了高速。
“高速封路，這聽起來不像是好事。”賀連洲看向殷嶼，“但你沒聽調度中心的安排，你還是走了。”
“高速還能走，如果是高速路段塌陷無法行車，調度中心會直說。”殷嶼說道，“封路是為了給特種車輛讓出快速通道，能最快時間抵達救援目的地。”
他踩著油門，車速已經拉到了每
小時一百四十公裏。
307高速已經被清理過，路上撞毀的車輛全都被移到了路的兩側，留下中間足夠行駛兩輛並排車輛的寬度。
賀連洲聞言微微挑眉看向殷嶼：“你倒是很了解這些‘內幕’。”
“因為我曾經在其中。”殷嶼沒有看賀連洲，只是聲音冷淡地回答，“賀連洲，這個世界和你的世界不一樣，我們的平民還不知道怪物的存在。”
“但是你的世界也已經被打開了那條通道，是麽？”賀連洲反應得很快。
殷嶼抿了抿嘴，然後點頭。
“關山特區……你在對講機裏聽到這個的時候反應很大，所以你曾經待在那裏。”不需要殷嶼過多的解釋，賀連洲已經串聯了起來，“你又清楚怪物的存在，所以在這個世界，關山特區是負責消滅怪物的直屬部門？”
殷嶼應下，然後說道：“不管307高速附近發生了什麽，我都會過去，七隊是我的人，把他們帶回來是我的責任，但現場調度指揮官會攔下我。”
賀連洲挑挑眉，猜不出殷嶼眼下和他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麽。
“我會說服他，而你，鑒於我們目前的聯系，你必須和我一起下去，所以我會告訴指揮官，你是我的人，你有豐富的討伐怪物的經驗，我需要你配合我的說辭。”殷嶼目視著前方，10公裏的指示牌剛剛從車窗邊一閃而過。
他們還有不到六分鐘就會到達事故發生地。
賀連洲不置可否。
“我不知道在那裏會遇到什麽，所以照顧好你自己，跟緊我。”殷嶼仍舊沒有看賀連洲。
賀連洲眨眨眼，轉頭看向殷嶼，彎起嘴角：“你在關心我？”
“我不會因為一個想要奪走我身體的人死亡而愧疚傷心，尤其那個人的確有能力避開危險。但我的確很討厭寫死亡報告。”殷嶼頓了頓，然後補充，“我討厭一切的文書工作。”
賀連洲低笑。
“我們到了。”殷嶼開口，他緩緩停下皮卡，看著面前的特種車輛，以及朝他們圍攏而來的關山特區成員，說道，“慢慢打開車門，雙手放在他們能夠看到的地方，不要做多餘的動作，聽我的指令，明白麽？”
“當然，我一向聽你的。”賀連洲彎彎嘴角，尾音揚著漫不經心的調笑。
殷嶼嘖了一聲，屁話真多。
他打開車門，同時冷靜沈聲道：“我是前關山特區七特隊隊長殷嶼，警號850205，現燕京消防七隊隊長，失聯消防隊是我的人。”
關山特區的每一個警號不論是他們退伍、又或者是死亡，都仍舊是保留的狀態，只是被封存了，就像是嵌在墻上的一個歷史。
幾乎是殷嶼話音剛落，那些圍上來的特區成員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負責現場調度的指揮官幾乎是驚詫地喊道：“殷嶼！”
殷嶼看過去，他不明顯地微微彎起嘴角，是熟人，那好辦很多。
“方博，好久不見。”他大步上前，被對方狠狠抱了一下，他只好擡擡手，低聲問，“所以這裏你負責？”
“對。那人是誰？”方博看向殷嶼身後的男人。
“他也是我的手下，有豐富的討伐怪物的經驗，是個熟手，之前一直在國外執行任務。”殷嶼面色不變地說道。
方博聞言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他和殷嶼經常會在事故發生地合作碰面，殷嶼進入關山的第五年，方博也進入關山，兩人從那時候起，就一直互相照應，或者說殷嶼照顧他更多些，畢竟殷嶼那時候已經在關山待了足夠久，而方博那時還是個菜鳥。
算下來，今年應該是方博在關山的最後一年。
他拉過殷嶼，深吸了口氣道：“裏面是困了一隊消防隊員，到目前為止已經失聯近三個小時，但我們的人已經過去營救了，你最清楚那種地方的情況，也最清楚流程，不要讓我為難。”
殷嶼看
向方博，他開口：“我最清楚，所以我知道那裏會發生什麽，我知道我的隊員會面對什麽，他們都是我的人，我不能把他們丟在那兒。這你最了解我。”
方博沈默，過了幾秒，才吐出一口氣，小聲咒罵：“我就知道，每次我說‘不要讓我為難’的時候，哪次你真順過我意了？”
殷嶼笑起來，這回是真心的，他輕輕抱了一下方博，然後又問：“下去營救的是哪支隊伍？”
方博頓了頓，看看殷嶼：“有你的熟人。七隊。”
“他們不也是第一時間就響應的嗎？怎麽營救任務還是他們？”殷嶼皺起眉頭。
方博道：“意外發生的時候，兩支隊伍都在一塊兒。”
“林旭你還記得吧？”方博看向殷嶼。
“我在醫院遇見了林旭，不過他沒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殷嶼點頭道。
“你怎麽在醫院？也對，怎麽不是你帶隊？你……”方博反應過來，皺眉上下打量著殷嶼，他最清楚這家夥是多麽不配合的病患。
殷嶼頓了頓，隨口糊弄道：“我沒事，我只是輪班倒。”
方博嘖了他一聲，不信，但也知道殷嶼的脾氣，問也沒有結果。
他接著說道：“林旭是唯一當時還在外圍的，沒有掉下去，但被上來的東西攻擊受了傷，和其他傷員一道送去了醫院。有兩個四隊的消防隊員受了重傷。”
“其他人掉下去後，我們第一時間取得了聯系，都沒有受傷，只是有兩個消防員在掉下去的時候失蹤，所以需要搜救。”方博看向殷嶼，這兩個消防員是殷嶼的手下。
“那麽這次是什麽怪物？”殷嶼微抿了抿嘴，岔開話題，轉而又道，“我需要裝備，兩套。”
方博吐出一口氣，認命地示意殷嶼跟他來。
三人鉆進臨時指揮房車裏，方博打開智能面板，上面顯示出七隊下去時的視角畫面，錄下了怪物一閃而過的樣子。
“這是他們身上可視儀器損壞前最後傳來的影視畫面。”方博說道。
“像是……老鼠？”殷嶼微微皺眉，“比老鼠大很多的……老鼠。”
屏幕中的這只怪物顯然有著尖利的爪子，但除此之外，它還長著三角的鰭，就好像它是生活在水裏的。
“是沙鼩鼱，水陸兩棲生物，如果這裏出現一只，那通常意味著這片地底下應該有它們的巢穴。”賀連洲在一旁忽然開口，“不過它們往往生存在地下百米的深度，它們擅長打洞，這一片地下很可能已經被它們挖空了。”
殷嶼聞言道：“所以地震來臨後，這裏的土地才會開裂得如此嚴重，地基已經受損，而地震加劇了這樣的情況。”
“它們的繁殖能力很強，但往往只能存活一個季度。通常來說，這些沙鼩鼱膽子很小，容易受到驚嚇，不會主動出現在人類生活的環境裏，並且，它們是嚴重的瞎子，光照會讓它們恐懼，也會加速它們的死亡。”賀連洲若有所思地看著屏幕，又將那幾秒倒了回去，來回反覆地慢放。
方博不由看向賀連洲：“你很了解這些怪物？”
賀連洲頓了頓，然後說道：“嗯，之前的任務遇見過，不過，你明白的，不能說。”
方博聞言應了一聲，果真沒有再細問了。
殷嶼看向賀連洲，眼皮微跳，這就糊弄過去了？還像模像樣的。
賀連洲沖殷嶼咧嘴笑。
這叫入鄉隨俗。
殷嶼收回視線，他再度看向屏幕：“如果它們很膽小，那它們從地底下躥上來，會不會是因為受到了驚嚇？”
“驚嚇？因為地震？”方博問，沈吟了一聲，“有可能，但我們不能讓它們這樣肆無忌憚地出現在地表世界，它們的繁殖能力和攻擊能力都太強了，一旦在地表繁殖生存下來，用不了多久，這個城市都會變成它們的。”
方博打開指揮房車的隔板，拿出兩套裝備和武器交給殷
嶼，說道：“你們的任務是解救失聯人員，我會派別的隊伍來來消滅怪物。”
“明白。”殷嶼應聲，接過裝備。
“頻道已經給你對好了。”方博將對講機別在殷嶼的裝備上，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看向面前穿上熟悉的裝備、恍如隔世的熟悉好友，他忍不住微微揚起嘴角，用力抱了抱青年，壓低聲音道，“歡迎回來，我們都很想你。”
“……我也是。”殷嶼回答道，他戴上頭盔。
方博替殷嶼和賀連洲兩人檢查了裝備後，示意兩人可以出發。
高速公路靠近養殖基地的那側由三盞巨型的工地大燈照得通明，只見地面上多條皸裂的地縫交叉相疊，無比巨大幽深，任何一條地縫都足夠吞下一輛重型吊車。
兩條速降鋼索從高速上垂下，方便作戰隊員最快速度進入作戰區。
殷嶼和賀連洲便從這兩條鋼索上速降下來。
地縫的四周圍也由關山特區攔截警戒起來，這裏已經被關山徹底掌控了，設立了嚴密的射殺區域，但凡有生物從這一側的地縫裏鉆出，都會被射殺。
——因此如果殷嶼他們要從這裏出來，會事先放出一個信號，以免被誤殺。
殷嶼和賀連洲來到地縫處，兩支隊伍就是在這裏意外掉落下去的。
據關山特區的最新得到的消息，他們的底下是一條流速緩慢的地下河，非常深，而一路墜落的同時掉落的無數石塊砸開了水面，讓他們不至於落水後被擊暈。
消防七隊的剩餘成員起初都和他們在一起，直到他們再度被怪物攻擊，黑暗倉促下才走散了。
而關山特區的隊員吸引火力，將怪物全都引到了他們這邊來，已經盡數解決，因此消防七隊的那些隊員眼下還活著的概率很高。
殷嶼和賀連洲從地縫處利用繩索下降到七十米的深度。
越往下，地縫就越寬，空氣變得稀薄，土壤的氣味，和一些或許是生物腐爛的臭味彌漫在空氣裏。
殷嶼聽見了來自下方的水流聲，周圍的石壁也都是水汽，甚至凝成了細細的水流，沿著石壁蜿蜒。
這裏應該就是信息中提到的地下河。
“準備好了？”殷嶼看向賀連洲。
兩人頭頂的射燈將這片狹窄的區域照得極亮，他們身下不到三米處便是擊濺起的水花，水流將這裏擊打得嘩嘩作響，而回聲則讓這變得更遭，殷嶼不得不大聲地喊話，才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賀連洲點頭應了一下，下一秒，兩人同時落入水中。
地下河果然很深，落水後，殷嶼在水中睜開眼，第一時間觀察了一眼水下的環境。
然而，頭頂穿透力極強的照射燈卻根本看不出河床在哪兒，這片水域幽深，卻不像信息中說得那麽流速緩慢，周圍拍岸的水浪聲就是證明。
殷嶼和賀連洲兩人很快就被水流帶走，位於地面上負責收放纜繩的隊員，就見纜繩的滾軸忽然加速滾動起來。
方博位於一旁見狀立即握住對講機：“殷嶼，什麽情況？”
對講機那頭安靜了幾秒，才傳出殷嶼的聲音：“水流很快，沒別的。”
方博松了口氣，應了一聲：“好的收到。”
隨著水道變得狹窄，水的流速越發急湍，他們很快便被沖出去了四五十米遠。
殷嶼見到不遠處的兩岸變寬，他當即對賀連洲喊道：“上岸！”
他一邊說，一邊從身後裝備裏拉出繩索和爪鉤，拋了三次終於鉤住了一處石縫，殷嶼微松一口氣，終於在湍急的水流下固定住了自己。
他轉向賀連洲，就見賀連洲也已經鉤住了對面的石壁。
兩人很快爬上了對面的石岸，殷嶼靠著石壁微微喘氣，視線落在眼前奔騰而渾濁的地下河。
“怎麽？”賀連洲註意到殷嶼看著地下河若有所思。
“他們掉下來的時候說這裏的地下河流速很慢，但
我們遇到的地下河卻很急，短短三四個小時的功夫，是什麽讓這片地下河的速度驟然發生了那麽大的變化？”殷嶼皺眉低聲道，“河流變速通常的情況無外乎幾種——河道變化、外部水量激增、河底河床裂縫……”
殷嶼說著，抓過對講機：“方博，查一下附近有沒有哪裏出現了汛情？或者是局部暴雨情況。就這幾個小時裏。”
方博聞言很快應下，立即調出了周圍的氣象情況，然後回答道：“沒有暴雨，也沒有汛情預警，怎麽了？”
“地下河的水勢很大，和七隊匯報時候的情況不一樣。”殷嶼答道。
他正說著，一旁賀連洲忽然拽了拽他，示意他看向先前兩人鉤住的石壁縫隙處，就見原本離水位線還很高的縫隙，不過是短短幾分鐘的功夫，就已經縮短了近三分之一。
殷嶼瞳孔微微一縮，旋即抓著對講機又補充：“地下河的水位線也漲得很快！”
方博皺緊眉頭，地下河離他們地表很遠，不論水勢變大還是突然的高漲，應該都不會影響到他們，但是對於位於地下世界的其他人就不好說了。
他沈聲道：“你們小心，有任何情況，就立即匯報，終止行動！明白沒有？”
“我們得移動了！”殷嶼喊道，他沒有直接回答，斷開了對講機。
方博聞聲驀地站起身，他深吸口氣，知道殷嶼這個回答意味著什麽。
他在心裏咒罵一聲，命令第二隊支援消滅怪物的小隊註意最新情況，並且嚴格遵照他的指揮。
“收到！”二分隊隊長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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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嶼看了一眼腰間的深度感知儀器，顯示現在他們位於的地下深度是八十九米。
地下的通道要比預想中的寬敞一些，但仍舊漆黑，不過通道中隱約能感覺到風吹拂過，說明他們起碼沒有走進一個死胡同裏。
“我突然發現，你好像總往地下走。”賀連洲跟在殷嶼身後，還饒有閑情地玩笑道。
殷嶼微噎。
他懶得搭理身後男人，手裏拿著生物信號探測器搜尋生命信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殷嶼和賀連洲越發深入地下。
地面上，方博來到了裂隙邊緣往下看，裂隙之下就像是一片化不開的濃墨，像是連聲音都會被吞沒。
就在幾分鐘前，方博再度聯系了底下的關山七隊隊員確認情況，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收到任何回音。
對講機的那頭就像是沒有人一樣，安靜得出奇。
方博的視線從裂隙下移開，他看了一眼時間，五分鐘過去了，他再度拿起對講機呼叫底下的關山隊員：“關山七隊，報告你們的情況。”
“重覆一遍，關山七隊，報告你們的情況。”
仍舊沒有聲音。
方博微微捏緊對講機，旋即換了頻道又呼叫：“關山二隊，報告你們的情況！”
“當前位置地下深度九十二米，全體已上岸，正在按路線前進，完畢。”
“註意安全，留意其他人，我們和七隊失去了聯系。”方博低聲道。
“……收到。”
方博吐出一口氣，他再度嘗試聯系七隊成員：“關山七隊，這裏是臨時指揮部，報告你們的情況……”
下一秒，對講機那頭傳來了動靜——
“方博，是我，殷嶼。”
方博聞言一頓：“……他們人呢？”
“他們把所有裝備都丟在了這裏。”殷嶼開口，他目光看向四周圍。
他和賀連洲選擇了一個岔口深入，來到了這裏，仿佛是一片倒扣的碗口，空曠而高，就連說話都有回音，而他們就在快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發現了這些裝備。
這裏沒有被探測到任何生命感應跡象，也沒有發現任何混戰的痕跡。
這些裝備是被主動丟棄的。
殷嶼輕輕吐出一口氣，他告訴方博：“這裏有很覆
雜的洞穴系統，他們可能走進了任何一個……”
“事實上，我覺得這裏是被遺棄的巢穴。”賀連洲蹲在不遠處的地上，手裏拿著一塊石頭，碾過地上的一小堆枯幹泛白的顆粒，他擡頭看向殷嶼，打斷了青年的話頭，招呼對方過來。
殷嶼聞言話頭一頓，快步走去，就見那片地面上，竟是堆滿了一片這樣的東西。
“這些是糞便。”殷嶼低低道，“那些沙鼩鼱的糞便？”
賀連洲點頭：“看顆粒大小，應該是。這些洞穴是它們挖出來的通道。它們是地下的建築家，一生都在挖掘建造巢穴。”
不過很快，他話鋒一轉：“但是看這片糞便區的幹硬情況，這裏應該已經被遺棄了很久。”
“沙鼩鼱不會輕易放棄它們的巢穴，除非感受到威脅。”賀連洲說道，他目光看向四周圍，強烈的射燈照向黑暗的角落裏，但仍舊什麽也沒發現。
殷嶼聞言，視線又回到了地上的那堆裝備上。
他頓了頓，然後道：“或許這就是為什麽他們把裝備丟在這裏的原因？想要引開什麽東西的註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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