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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娘子(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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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鵬程坐地鐵前往古城站,那裏是勤娘子第一次長高並且發生變異的地方,他需要去檢驗剛才的想法是否正確。

古城站,當初何歡自殺的地方依然彌漫著一團黑氣,也就是老百姓俗話所說的“鬼氣”或者“陰氣”。雖說何歡的鬼魂已經不在了,但是此處位於地下、陽光照射不進來,所以何歡當初凝聚的負能量始終沒有徹底消散。

杜鵬程趁著下趟列車還沒來的空檔,手握枯萎的勤娘子走進陰氣團中心,然後集中全部精神運行真氣試圖灌註進勤娘子。

白溯擔心的問:“你還行嗎?”

杜鵬程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是很快他就大咧咧的說:“放心吧,大老爺們一個,經造呢。”

嘴上這麽說,心裏卻知道他是在強撐而已。

普通人的經脈很脆弱,杜鵬程剛剛一只腳邁進修真界,全部修行時間加起來不足5個工作日,尤其是過去的24小時裏他反覆運行真氣催發勤娘子,早已超過了夏桑要求的他修行強度,身體經脈已經處於疲勞狀態,這種情況下他還要堅持運行真氣,對他的經脈損害極大。

杜鵬程從小就“不務正業”,越是正經事他越是懶散沒興趣,越是不正經的事他比誰都有精神。這麽說吧,在他過去二十幾年生涯裏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麽認真過。他想要救活勤娘子,他想要驗證自己的想法,他從來沒有這麽渴望成功過。

在白溯擔心的註視下,杜鵬程閉目聚精會神調動心臟深處的玉帶草。玉帶草懶洋洋的不願動彈,杜鵬程不得不用最大的意念催動它。終於,一股微弱的散發著銀色光芒的綠色真氣從他心臟處延伸出來。杜鵬程沒有讓這股真氣按照夏桑教授的軌跡運行,而是直接從心臟出發沿左臂直達左手,最後強行灌輸進勤娘子的枝幹。

就這麽短短一分鐘時間,杜鵬程的臉色變得煞白,嘴唇鐵青。

白溯見他危險立刻從乾坤袋裏叼出一根血參遞到他嘴邊,杜鵬程像個動物一樣光憑本能就感覺到他對嘴邊食物的渴求,張開嘴咬住血參。

通體血紅、有大拇指粗細的血參被杜鵬程咬住後顏色盡失、緊接著化成一蓬粉末,紛紛落下。

杜鵬程原本微弱、幾乎斷掉的真氣卻因為這根血參提供的靈力得到補充,終於順著勤娘子的根部緩緩抵達各處枝葉。

這三棵勤娘子確實不同凡響,外表雖然幹枯但生機未斷,在杜鵬程的努力下竟然再次活了過來,只不過之前枯萎的葉片已經無法挽救,勤娘子們在葉柄下、托葉出重新長出了小小的嫩芽。

白溯叼出一根人參遞到杜鵬程嘴邊,人參比血參的功效差遠了,可惜它上次回山時間太短,也沒仔細挑選只順手拿走一根血參,早知道應該多拿點,雖然承壽殿裏一共也沒有幾根。

雖然吃了人參但無濟於事,當真氣透支到極限時全憑體力和意志力強撐,杜鵬程汗如雨下,渾身上下濕淋淋的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即便如此還是在列車駛近時前終於支撐不住。

“轟!”

高大的杜鵬程仰面朝上向後躺倒在地,雙眼緊閉,昏迷過去。三棵勤娘子還被他緊緊握在手裏。

關鍵時刻,白溯咬住杜鵬程的褲腰帶,使出最大力氣把他拖離鐵軌。

杜鵬程緩過勁來睜開眼睛,卻只能看著白溯小小的身體使勁拖拽自己,以便讓他貼著隧道邊躺著,他體重170多斤,白溯咬住他的皮帶因為過於用力而嘴角開裂,滲出的血把嘴邊的毛染紅了。

他虛弱的閉上眼睛,耳邊是列車從鐵軌碾過的聲音,腦中盤旋不去的是“緣分”二字。

勤娘子們在白溯的威脅下乖乖的趴在隧道壁上。這裏留有何歡聚集的負能量,活過來的勤娘子們已經能夠自己汲取了。

忙完一切,氣喘籲籲的白溯靜靜臥在杜鵬程頭側。

杜鵬程擡頭用臉頰蹭了蹭它的鼻尖,白溯也用它的腦門回蹭杜鵬程。

“小師弟。”

“嗯?”

“以後就跟我混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好!”

“不管我是不是聰明,不管我是不是有出息?”

“嗯。”

“真的?”

“真的!”

得到承諾的杜鵬程再次閉上雙眼安心的睡著了。白溯看著杜鵬程信任的睡容,想起父親曾經鄭重告誡它,白虎作為四大守護神獸不能輕易答應他人請求,一旦承諾就簽下了契約,非死不能解除。

白溯往杜鵬程的肩膀靠了靠,把腦袋貼在他頸窩處。

“對不起,父親。我還是答應了。他這個人這麽笨,卻拼著命的努力,我不幫他還能怎麽辦呢。”

林岳趕到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他伸手摸了摸胳膊上纏繞的墨釧。墨釧的身體一如既往,沒有絲毫溫度。

白溯感知到林岳的氣息,擡頭望過來。

林岳跳下站臺,先是仔細察看隧道上的勤娘子,然後俯身背起杜鵬程帶著白溯一起離開車站,直接去了最近的醫院。

杜鵬程體力嚴重透支、加上短時間內急劇出汗導致虛脫,體內電解質混亂,需要進行輸液治療。

林岳安排著一切,杜鵬程始終在昏睡,白溯一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

傍晚,直到輸液完畢護士來拔針時杜鵬程才醒過來。他先是扭頭找白溯,待看到白溯趴在窗臺上瞌睡時才放下心來,然後他才看見病房裏的林岳。

“大師兄?”

“是我。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杜鵬程咧開幹裂的嘴唇一笑:“沒什麽大事,就跟當年跑3000米一樣。”

林岳點點頭,說:“你大概不知道,過去的幾個小時裏地鐵裏長牽牛花的事已經在網絡上傳遍了。”

“這麽快?”杜鵬程意外了。

林岳把杜鵬程的手機遞給他:“手機朋友圈先發出的消息,不到一個小時轉載量就達到上萬次,然後媒體也開始轉載。對了,你母親打電話來,我替你接的。我告訴她你正在忙,等你有時間了再給她回電話。”

杜鵬程接過手機:“謝謝大師兄!”

林岳問:“我看了地鐵裏的監控錄像,也看見你昏倒處墻壁上的勤娘子,這麽說你找到解決辦法了?”

杜鵬程自信的說:“找到了。原來師傅種出來的勤娘子需要吸收負能量才能存活。具體都有哪些負能量我雖然還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何歡產生的鬼氣就是其中一種。”

“好。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林岳問。

杜鵬程想了想,說:“要想個辦法把何歡安置到列車上,讓她為勤娘子提供能量。”

林岳沈思片刻,說:“要保證何歡的戾氣得到凈化、情緒也能穩定才行,萬一像上次似的爆發勢必會對乘客造成危害。”

杜鵬程從容的說:“我和白溯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如果行當然好,否則就找別的鬼魂。”

林岳說:“可以。”他想了想又說道,“你最好帶上孩子一起過去。”

杜鵬程眼睛一亮:“著啊!還是大師兄厲害,這招感情牌肯定管用!”

杜鵬程醒過來也就意味身體恢覆好了,經過醫生同意,他和林岳一起離開醫院,兩人先去林岳家裏,在林媽媽一臉的失望下抱走了孩子。林媽媽跟在兩人身後一直跟到車邊上,戀戀不舍的囑咐:“尿不濕和奶瓶都在包裏,你們倆一定記得勤看著點。辦完事再給我送回來,不管多晚啊。聽見了沒有?林岳!”

林岳無可奈何的說:“媽,這孩子有親人。”

林媽媽眼睛一瞪:“有親人怎麽了?條件能有咱家好嗎?除了條件不說,就憑你媽我的學識和見識,有幾個人能比得上?”

“好了,媽,我知道了。”

林岳嘴裏答應著,手上一刻不敢耽擱,“砰”一聲關上車門一溜煙跑了。

林媽媽氣的直跺腳:“我告訴你林岳,你要是不把這個孩子給我送回來,你就自己給我生一個出來!”

杜鵬程抱著孩子坐在副駕駛座上一個勁樂。

林岳白了他一眼:“你家裏沒催你?”

杜鵬程一聳肩:“我媽可不敢催我。”

“為什麽?”林岳好奇的問。

杜鵬程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也沒什麽……主要是我以前的審美水平有點不同尋常,我爸寧願絕後也不願意讓我女朋友生孩子。”

林岳足足過了五六秒鐘才反應過來杜鵬程話裏的潛臺詞。想想也是,杜鵬程的父親打拼一輩子到了副部級,有一個吊兒郎當的兒子已經是人生一大敗筆,要是再找個不三不四的兒媳婦、生個不清不楚的孫子出來,簡直就是逼杜部長報覆社會。

晚上八點鐘屬於北京城晚高峰末段,路上的車輛仍然有很多,但是林岳的車子前後左右卻空蕩蕩的,所有的車都躲著他。原因很簡單——林岳開車非常詭異,車速只有正常車速的一半不說還總是忽然變道,毫無理由的變來變去,醉駕都比他開的直。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車掛的是武警的牌子早被人罵了。

可是車裏的林岳和杜鵬程一點都不覺得他們的車子開的有問題。在他們看來自己的車速已經很“快”了,即便如此車子經過時帶起的風還是把路上的“阿飄”們吹得東飄西蕩。

“左邊有一個。”杜鵬程說。

林岳聽後及時把車子改到右邊車道。

就在他們的車子左前方,一個被吹散的阿飄正準備重新凝聚在一起。

林岳的車子變道後那個阿飄的形狀漸漸顯示出來,是個環衛工人的模樣。

可惜,林岳和杜鵬程能看見他,別的司機卻看不見,一輛接一輛的車子筆直的從他身體中間穿過去,他就這樣散了聚、聚了散。

杜鵬程和林岳的心情都很沈重。以前他們身為普通人時從來不知道自己周圍還存在另外一個並行的世界。自從他倆被夏桑施救後就開了“天眼”,能看見各種形形色色的“東西”。這些“東西”也沒有一個規範的稱呼,迷信的說法叫“鬼魂”、“魂魄”、“煞”,科學的說法叫“能量體”。

普通司機不敢把武警牌子的車怎麽樣,不代表武警內部也不敢。很快一輛WJ3100開頭的軍車追了上來鳴笛示意林岳靠邊停車。

追上來的車是武警北京總隊車輛監理大隊的執法車。

林岳無奈的對杜鵬程笑笑說:“太陽一下山就沒辦法正常開車,這已經是第三次被攔下了。”

杜鵬程說:“你還不如換一個普通牌子呢。”

林岳苦笑著推開車門下車,把自己證件和特意讓國安開的“特殊證明”一起遞給糾察士兵。

士兵敬了個軍禮接過去看了看又遞還給他,說:“對不起首長。因為有群眾舉報所以我們必須前來處理,請原諒!”

林岳說:“沒關系,你們做的是職責之內的事,我應該配合。”

士兵忽然又敬了第二個軍禮,聲音也降低了一些才說:“首長,我聽上次處理舉報的戰友說了您的特殊情況。其實這次應該是另一位戰友來處理,我用了兩天值班和他做交換,所以是我來見您。”

林岳有些意外:“哦?”

士兵臉上忽然有些悲傷,他說:“我聽說首長能看見那些‘東西’,我有個私人的請求想懇請您幫忙。”

林岳皺了皺眉頭,沒有馬上答應。

士兵臉上閃過失望。

杜鵬程從車窗裏探出腦袋說:“你別讓他為難了,把你的事告訴我吧,我是你們首長的師弟。今天晚上不行,我們有急事,明天吧,你來我家找我。”

士兵臉上重新升起希望,他看著林岳等待林岳同意。

林岳說:“我不能答應你任何請求,否則就是助漲以權謀私。不過我也不會阻止我師弟主動幫你的忙。”

激動的士兵極為用力的再次敬了一個軍禮:“謝謝首長!”然後快步跑向車子,在車窗邊俯身和杜鵬程小聲說了幾句話又記下了他的聯系方式。

林岳抽空點了一支煙。最近兩天他心中的迷茫越來越重,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還是不是“林岳”,更不知道今後的“林岳”到底應該做什麽又怎麽做。他遵行了十多年的、被奉為鐵血條律的行為規範與他現在面臨的人和事格格不入,他覺得自己怎麽做都不對。和杜鵬程的自然灑脫相比,他就是一個別扭集合體,別扭到連自己都覺得厭惡的程度。

士兵和杜鵬程商量好之後轉身離開,走之前特意對林岳說:“首長,祝你們執行任務順利!”

林岳深深的看了一眼士兵,點了點頭回到車上。他沒有問林岳士兵的請求到底是什麽,杜鵬程也沒有告訴他。

車子終於到達何歡家所在小區,這個小區不大,大概十五六棟樓,何歡家所在的是8號樓11層。駛向8號樓的路上,林岳發現越靠近8號樓越安靜, 8號樓整棟都黑漆漆的只有11層一個窗戶裏的燈亮著,但是卻忽明忽暗還不如不亮呢。

樓口停著一輛警車。

林岳抱著孩子、杜鵬程抱著白溯乘坐電梯。電梯裏的燈也忽明忽暗,幾乎就是港鬼片的慣用手法。師兄弟對視一眼,雖然他們都知道這是什麽原因,不過卻也沒想到何歡的本事竟然這麽強。

何歡家的大門依然敞開著,一個警察站在門口,一個警察坐在屋裏,兩個人一裏一外的閑聊,看見林岳他們後兩名警察一起過來敬禮。

林岳回禮:“我是國安派來處理這件事情的。樓裏只剩下你們了?”

其中一名警察說:“整棟樓裏只有我們倆,其餘人都住到酒店或者親戚朋友家去了。”

林岳問:“那怎麽還敞著門站在門口?

薛濤說:“偶爾會有膽子大的過來看一眼,看見我們在這裏他們就回去對小區裏別的樓說我們還活著,居民們不至於全部逃走。要是關上門他們就看不見,會以為我們倆也被厲鬼害死了。”

杜鵬程笑著接口道:“都說警察和軍人身上帶著正氣和煞氣,能辟邪能伏魔。”

另一名警察呵呵的笑:“是有這個說法,不過我們比起你們來還是差遠了。林岳處長你好,我叫薛濤,他叫趙航,我們倆和另外兩名同事主要負責對接你們特別辦。以後請多關照。”

林岳說:“不敢,大家互相幫助一起做好工作。你們和特別辦的合作流程是什麽?”

薛濤說:“假如有市民報警說遇到非自然現象,局裏就會轉到特別辦和我們這裏,我們先來穩定市民情緒等待你們到來;案件處理完後我們負責出面善後安撫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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