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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必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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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必須打

白曦鶴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 徹底失去了方向。

他幾天前被齊紹麟踢得那一腳,現在下巴還有些歪,原本好好一個俊美無匹的哥兒, 萬眾矚目的白仙師,現在卻是一身骯臟落魄,又醜陋。

白曦鶴如今已是無處可去,狗皇帝完全不聽他擺布, 將睿寶接過宮立為太子後,立馬就將他踢了出來。

原本白曦鶴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想來到齊紹麟身邊,殺了姜欒取而代之, 協助這個位面的天命之子走向本該屬於他的結局, 但一切都亂了……

沒錯,其實白曦鶴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他更願意稱自己為“人間的神”。

畢竟世上應該沒有哪個人與他一般,生而知之, 自睜開眼睛起就能掌握未來發展脈絡,就像是腦海中有那麽一個話本子,在沖他講述著這個世界的故事。

而且故事中, 總會有那麽一個特殊的人,經歷種種奇遇後站上巔峰。

腦海裏有個聲音告訴他,去吧, 去造一個天命之子出來, 再將他斬落雲端。

於是白曦鶴便這麽做了, 他就像是一個旁觀的神一樣, 因生而知之, 隨便說上兩句, 那些愚蠢的人都會圍著他轉。

即便是所謂的天命之子也不例外,白曦鶴甚至享受盡情玩弄他們的感情……不,其實在神的眼中,這些凡人如螻蟻般不值一提。

白曦鶴會在天命之子登上巔峰時,毀掉他。

與此同時,白曦鶴重生到另外一個世界,享受另一番玩弄人的樂趣,享受無盡的生命與輪回。

然而在這個世界裏,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白曦鶴知道這個世界的位面之子齊紹麟很強。

強在齊紹麟本就是個冷血無情之人,從骯臟的泥潭中走出來,在習得滅絕人七情六欲的《無刃雙訣》後,更變成了個滅世的瘋子。

他如同天啟開國暴君的靈魂轉世一般,走上了一條相同的路。

未免後顧之憂,他會在屠殺全家後,領兵斬除亂黨,手刃仇敵。

在回到朝堂接受皇帝冊封時,齊紹麟因帝王令其下跪心中不爽,幹脆當堂斬掉了皇帝的腦袋。

萬人圍攻下,他一人仍不懼怕,甚至連自己的師弟都不放過。

待把反對者一個個殺得差不多了,這個男人才踩著血腥之路,成為了最暴虐的王,應驗了先帝的那句“天下分一半予之”的承諾。

白曦鶴知道了這個故事,幾乎在一瞬間喜歡上了這個暴虐無情的位面之子。

這樣的人玩弄起來應該更加危險,刺激但有趣。

誰知最後的走向竟是如此……一切都怪那個莫名其妙的姜欒!

白曦鶴憤恨之餘又十分迷茫。

先前的世界,白曦鶴是在殺掉位面之子後才能離開,但他如今真的能殺得了齊紹麟嗎?

“跟我合作吧。”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白曦鶴下意識的回頭看去,一個渾身纏著綁帶,臉上戴著青銅鬼面的男人正站在他身後。

“鐵面君?”白曦鶴瞪大雙眼,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位面反派。

這個人此刻不應該是在南疆自立為王造反麽?他們理應沒有任何交際才對!

“我曾經做過一場大夢,知道了一些事情,”

齊天行笑了笑,“你可以稱我為重生之人,我知道或許我們才是一路人……”

……

這一次姜欒和齊紹麟趕到上京後,城內氛圍已與從前大不相同。

過往熙熙攘攘的熱鬧街道此時很少有人駐足,大部分百姓行色匆匆,有不少人聚集在糧食鋪前哄搶大米面粉。

姜欒已經委托好齊百裏和姜顏舒幫他照看生意,將早先囤積的大米從田莊搬到齊府,以備及時接濟未來湧入城中的災民。

原本徐大夫想求娶齊紹燕過門,此刻也只能將婚期延誤。

天啟國內各地都渲染上一層戰時的緊張氣氛。

宮車早早的停在齊家門口等候,不等姜欒和齊紹麟換身衣服,直接將倆人拉進了宮。

姜欒坐在車上一臉莫名,對齊紹麟說,“你去宮裏受調,關我什麽事,怎麽連我一起帶走了?”

齊紹麟靠在車裏閉目養神,“恐怕是老師讓你來的。”

“老師?”姜欒更懵了。

麟哥什麽時候還多了個老師?

齊紹麟睜開眼,將日日帶在身上的那幾本兵書拿出來給姜欒看。

打開的書頁旁做了詳細的註解,頁首的著書人則是伍胥。

顯然這幾本兵書把齊紹麟看的很服氣。

“你不會私底下跟伍先生還有聯系吧?”姜欒懷疑道。

“寫過兩封書信而已,請教過幾個問題,”齊紹麟將姜欒拉到懷裏抱著,“不要吃醋,大部分都是關於你的事。”

艹,他為什麽要吃個糟老頭子的醋啊!

吐槽完後,姜欒又有些心虛的看了齊紹麟兩眼,不知道伍先生有沒有將他懷孕的事告訴麟哥。

原本姜欒是想說的,但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齊紹麟臉色並無異常,對姜欒說,“伍先生應該是想請你進宮幫個忙。”

“我?”姜欒納悶了,“我能幫上什麽忙?”

齊紹麟回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踏入皇宮後,齊紹麟跟著侍從往前朝走去,姜欒則被帶到了後宮皇帝的書房裏。

裏面早已坐著兩個人。

——睿寶和伍胥,正對著坐著喝茶。

姜欒先看了眼睿寶。

他知道睿寶和仇捷途情同父子,仇捷途去世的消息一定對小孩兒打擊甚大。

但很奇怪,睿寶臉上一片平靜,看到姜欒進屋時甚至沖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姜欒頓了一下,才行雲流水的向二人行禮。

“拜見太子殿下,伍先生有禮。”

今時不同往日,睿寶已獲封太子,在這皇宮中,姜欒還是得註意下禮節。

“唔。”

看到姜欒進來,伍胥只是抿了口茶,略微點了點頭。

睿寶下來扶起姜欒,“姜公子不必客氣,請坐。父皇上朝還沒有回來,需再等待一會兒。”

姜欒忍不住擡頭與睿寶對視了一眼。

睿寶說話的語氣是姜欒從未聽過的溫潤如玉,若不是這張臉一模一樣,姜欒簡直懷疑這是個假的睿寶。

姜欒滿腹疑問的坐在下首。

伍胥擱下了茶,擡起眼皮問睿寶,“不知太子殿下考慮的怎麽樣了?”

“父皇與先生說的話,學生認為都有道理,”睿寶客客氣氣的說,“只是我既為父皇的兒子,也是君王的臣子,思來想去還是與父皇站在一起。”

伍胥聞言哼了一聲,放下茶沒有說話。

姜欒聽著二人打啞謎,簡直一頭霧水。

他先前送伍胥來給睿寶幫忙,幾封信下去,睿寶就成功歸位。

但此刻看來,倆人的關系似乎並不那麽和諧?而且伍胥與皇帝站的還是對立面?

姜欒想到方才齊紹麟說的是,伍胥喊他進宮來幫忙,那對付的豈不就是皇帝和睿寶?

他正迷惑的時候,永昌帝風風火火的走進書房,將一疊奏折狠狠的砸到地上,冷聲道,“伍夫子,這就是你給孤辦的好事!”

伍胥年事已高,走動都不十分方便,起身弓下腰來,似乎要撿那些奏章。

姜欒給伍胥幫過半個月的忙,自然知道他身體如何,此刻匆匆的給永昌帝行了個禮,快步上前幫伍胥撿奏折。

永昌帝看到姜欒楞了楞,聲音略微柔和了下來,“你怎麽這時進宮來了?”

姜欒和伍胥都沒有回答,反而是睿寶接道,“是兒臣一人學業寂寞,請姜公子進宮一聚,尚未來得及回稟父皇,請父皇恕罪。”

說完,睿寶垂下眼眸,朝姜欒使了個眼色。

“罷了,一起聽聽也無妨,”皇帝看到姜欒,明顯就沒那麽氣了,頹然的坐到椅子上揉著太陽穴,“伍夫子,您到底是什麽意思?”

伍胥拿著那摞奏章,一本本念出來,“宿州城城主袁儀升上諫、駐西虎威將軍柳逍上諫、淮陽王竇克上諫……”

隨著伍胥將奏章上的名字一個一個讀了出來,永昌帝聽得臉色越來越差,上面甚至還出現了雲江城城主江君禹的名字。

最後伍胥收拾起了奏折,笑了一聲,“不錯,三大將軍五大世家,只有駐守南疆的副將李衡沒有上諫,陛下,您看眾望所歸,既是如此。”

“正因為現在駐守南疆的李衡,是孤的人,”皇帝冷笑道,“所以你騙孤下了調令,把雲江城指揮使齊紹麟調進上京,想以群臣之力壓孤,換掉孤的人?”

聽到麟哥的名字,姜欒眼皮不由得一跳,安靜的打量皇帝與伍先生的臉色。

“陛下多慮了,”伍胥淡淡的說,“草民只是認為齊指揮使更適合帶兵與南疆作戰……”

“可是這場仗,孤根本就不想打!”永昌帝狠狠的一拍桌子。

帝王之威,頓時滿堂寂靜。

半晌,伍胥輕聲道,“仗打不打,恐怕由不得陛下您吧?”

“話不是這麽說吧?伍先生,”

皇帝冷笑道,“南疆也不過只是想獨立為王罷了,那裏原本就不隸屬於天啟的管轄,只是位於天啟與大興的交接線。

他們朝孤討要的不過是三座城池,十萬餘百姓。若是得以不起紛爭的和談,可減輕天下黎民之苦,這道理先生恐怕不是不明白吧?”

“陛下能承受這割城讓地的屈辱,”伍胥強硬的回道,“卻不知南疆野心是否僅僅止步於此呢?”

“南疆背後還有大興,你讓孤怎麽打!”永昌帝暴躁的說,“若是打,豈不是就如了崔載州的願?伍胥,崔丞相可是當年極力阻止你新政的人,你怎麽反倒是站到他那一邊去了?”

“草民並不是向著誰,而是站在天啟百年大計考慮,”伍胥並不畏懼帝王之怒,直接質問道,“陛下真的是憂心戰亂導致黎民之苦麽?您怕是擔憂戰事一起,主戰派的崔相名聲更盛,好不容易收攏一點的兵權再一次旁落吧?”

“伍胥!”被戳中心事,永昌帝直接吼出了伍胥的名字。

書房內頓時靜了。

伍胥沒有再說話,永昌帝也跌回椅子中,頹然的喘著粗氣。

睿寶坐著看他們吵了半天,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喝了一口茶道,“兒臣認為,打仗確實勞民傷財,若是能和談還是好的,姜公子,你認為呢?”

這話一出,屋內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姜欒身上。

姜欒簡直有些莫名,自己一不是文官二不是武將,問他做什麽?

但既然都征求他意見了,姜欒坐著聽了半天,確實有一番自己的見解。

“草民可以直言麽?”姜欒先問了聲皇帝。

永昌帝見姜欒對自己如此恭敬,才消解了一些火氣,點頭道,“你說。”

“草民愚見,此仗必須要打,”姜欒話一出口,三人頓時神色各異。

姜欒又笑了笑,補充道,“但只打一半。”

“什麽意思?”皇帝皺了皺眉。

“草民曾去過南疆一次,對此地的狀況略知一二,”姜欒回道,“南疆人風氣自由,討厭約束,內部並不是團結的整體,而是由貴族分割制組成。

即便有人拉起大旗,短時間內聚集的雜兵也難成氣候,兵力強弱上的對比……草民想陛下心中應該也清楚,這應該也是多位將軍上諫,請求對南疆作戰的核心原因。”

永昌帝聞言沈默了。

“至於陛下所擔心的大興坐收漁翁之利……”姜欒道想了想,“恕草民直言,天啟兵盛,反而向南疆割地求和,豈不是直接告訴大興內部不和虛弱?恐怕更容易遭到覬覦,導致夾擊的局面。”

“這意思就是必須要打,”

永昌帝倒沒有吼姜欒,耐心問道,“那你說的打一半是什麽意思?”

“南疆反叛軍因利而來,剛剛聚起,不足為懼,”姜欒道,“恐怕遭遇裝備精良的天啟軍隊,敗上幾場,烏合之眾也就散去了,真正需要防備的是另一半……不能稱之為人的軍隊。”

永昌帝顯然和天啟大多數人一樣,對南疆不甚了解,皺眉道,"那是什麽,莫非南疆賊子還能召喚鬼怪作戰?"

“差不多近了,只是他們生前是人,現在卻是怪物,”姜欒回答道,“南疆人稱其為‘血奴’。草民之所以不支持陛下與南疆和談,也是因為他們協議中要求十萬百姓,恐怕用心險惡。”

永昌帝從來沒聽說過這事,當下陷入了沈思。

也只能說因禍得福,若不是齊天行將姜欒抓去南疆,圍觀了獸場,令姜欒知道了南疆人私下豢養怪物的存在。

天啟軍隊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直接遭遇,恐怕要死傷慘重了。

既然必須作戰的利害關系說清楚了,姜欒看著沈默的皇帝,又開始表忠心。

“伍先生應該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雲江城指揮使接調令,”

姜欒看了眼一言不發的伍胥,道,“雲江指揮使……齊紹麟是草民的夫君,曾和草民一起去過南疆,所以對南疆情況比較清楚。草民敢以性命擔保,齊紹麟並非任一勢力的擁躉。”

永昌帝看著姜欒,面色慢慢緩和下來。

姜欒更有底氣,繼續道,“陛下與伍先生相識已久,應當也極為了解伍先生的人格。當年極力推行新政,試圖打破氏族壟斷的伍夫子,怎麽可能與氏族黨羽勾結呢?還請陛下三思。”

姜欒一番話徹底說到了永昌帝的心裏去。

皇帝點了點頭,“伍先生的人品,孤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伍胥咳了一聲,也借此退後一步,“若是陛下擔心大興趁機騷擾,可派老夫做使者前去交涉。”

“與大興交涉是一定的,至於派誰去再議吧,”皇帝淡淡道,“畢竟伍夫子年事已高,還需留任上京,教導羽笙。”

既然皇帝都這麽說了,便是同意開戰了。

其餘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離開書房後,伍胥對姜欒道,“找你來果真沒找錯,不考慮留在上京,讓你相公給你推舉個官做做?”

姜欒聽得嘴角抽搐。他知道伍胥奉行恩科,最討厭任人唯親的舉薦制了,說這話是在開自己的玩笑,只得道:

“先生若是想與陛下講通利害,一定是比晚輩強的,只是陛下先入為主,將您放在對立的立場上,自然聽不進去。其實這些道理,陛下自己心裏都是明白的。”

自新政推行失敗,皇帝已孤立無援十幾年,他最怕的就是所有人站到自己對立面去,偏偏在與南疆作戰方面,伍胥和崔相持相同意見。

所以皇帝堅決反對與南疆作戰。

伍胥知道自己失去了信任,只好找姜欒這個利益之外、又頗得盛寵的“外人”,與皇帝說和。

伍胥臉上頗有疲憊和失望之意,沖姜欒點點頭,佝僂著脊背緩緩離去。

最後書房外剩下姜欒和睿寶兩個人面面相覷,相對無言良久。

“幹嘛一直看著我?”睿寶突然笑了,輕輕的錘了姜欒一下,“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看到睿寶還有心思跟他開玩笑,姜欒才稍稍安下心來。

“我這不是在想以後怎麽稱呼你嗎?”姜欒也以拳頭抵在睿寶肩頭,“太子殿下?”

“誒,別這麽叫我,怪惡心的。”睿寶哼了一聲。

睿寶天生富貴又驕矜的小公子模樣,與永昌帝簡直大相徑庭,一身金線勾勒的白袍穿在身上,以玉冠束發,額間一點紅色的朱砂痣襯得皮膚白皙,整個人更加矜貴不凡。

但他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仇先生他……”姜欒小心翼翼的窺伺著睿寶的臉色,“是為什麽……”

“待左朗從南疆回來,”睿寶打斷姜欒道,“我想讓他做我的貼身侍衛,你沒意見吧?”

“他已經不是我的小廝了,”姜欒回答道,“你們自己決定就好。”

睿寶點點頭,低聲道,“左朗只說師父是失蹤,其實他也不知道師父去哪了,一直也找不到。”

姜欒緩緩吐了口氣,“雖然人沒找到,但也不代表就是出事了啊,仇先生武功很好的。”

“不,師父已經死了,”睿寶嗤笑一聲,“因為我看到了他的屍體。”

……幽暗潮濕的地道中,布滿鞭笞痕跡的□□屍體,以及它旁邊的……

睿寶閉上了雙眼,緊緊的握住了拳頭,“因為我看到了……”

姜欒見睿寶臉色異常,趕忙問道,“你在哪看到的,是誰殺了仇先生麽?”

“這事你不必管了,我心裏有數,”睿寶深吸一口氣,對姜欒無所謂的笑笑,“畢竟我是太子了嘛,來日要做皇帝的,自然是想讓誰死就讓誰死。”

即便睿寶這麽說,姜欒還是不安的勸解道,“你可別幹傻事啊,再不濟還有麟哥呢,仇先生也是麟哥的師父。”

“我想自己解決,”睿寶眼底一片幽暗,“只有這件事,我想自己來。”

……

三更天,睿寶端著盤點心從太子殿走出來。

一個小太監蹲在花廊下面,嗚嗚咽咽的似乎在哭,大半夜跟鬧鬼一樣。

但睿寶似乎對這個小太監很熟悉了,走上前拍了拍太監的肩膀,“點心拿去給你父君吃吧,小心點。”

蹲著的人轉過頭來,露出一張疤痕縱橫、分辨不清容貌的臉。

小太監得了吃食,嗚咽著沖睿寶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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