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被吸毒的少女之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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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被吸毒的少女之迷蹤
陰冷潮濕的走廊上，兩側都堆著雜物，墻壁上滿是熊孩子的傑作和牛皮癬廣告。走廊頂部懸著兩個燈泡，像極了城門上吊著的人頭。盡頭有一個門洞，和室內比門外顯得沒那麽陰森。
靠近門洞，“哐當”的 一聲，讓人驚出冷汗。
原來是個破鐵鍋掉在地上，一只黑貓從左側雜物堆內躥出來，迅速往門外跑。走出來是一個露天中庭，可沒有太多陽光，這裏囤積著一股憋悶的熱氣團，讓人感到渾身濕漉漉、黏答答。
擡起頭望去，回字形結構讓陽光直射只眷顧最上面幾層。從第二樓起，每層都往外支出許多晾衣桿。懸掛著的空洞外衣，在飄蕩中競相爭奪著一縷陽光。
剛才的黑貓蹲樓梯口，逐漸靠近，它又順著樓梯向上狂奔。
緊追過去，發現貓鉆進 3 樓的一個鐵閘門內。拉開鐵閘，黑貓已躥到左側的廚房，它湊近竈臺旁的一灘水泥，刺鼻的粉塵讓它感到不適，立刻跳上竈臺臺面。
靠近那攤死氣沈沈的水泥，可以看到竈臺下雜亂無章地壘砌著一堆紅磚，透過紅磚之間縫隙，能清晰地窺探著竈臺下的秘密。
廚房的光亮順著歪斜的空隙進入，隱約看到一個龐大的身影，手似乎被反綁著，衣服上滿是幹涸的血，他灰白的頭發，臉上的溝壑擰成一團，可他毫無動靜，是死了嗎？
突然，他臉上一個凸起的位置抖動一下，裂開一條縫隙，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縫隙外瞪著，充滿憤恨。
天生猛然坐直，要不是飛機座椅的安全帶勒住，他應該整個人都會蹦起來。他的背脊一陣陰涼，毛孔順著頭皮向全身擴張，額頭冒起一顆顆汗珠。那是什麽地方？似乎眼熟，卻很陌生。
坐在他旁邊的子君察覺異樣，拿出紙巾幫他擦了一下額頭的汗，問道：“怎麽了？”
天生稍作停頓，解開安全帶，擡起手擺了兩下，示意沒事。站起身，往飛機前方的洗手間走去。
冰涼的水撲在臉上，讓天生感到更清醒，大腦對夢的記憶直到現在仍沒有夢醒後的朦朧，反而對那些情景的印象越來越深刻，剛才的不是夢 。
究竟潛藏在皮層深處的，還有什麽秘密，是 20 年前的記憶嗎？從剛才夢境的視角，分明很低矮，按照四周參照物的高度，夢境裏的身高也就一米二三左右，從年齡推算，高度是對的。
門外傳來幾下敲門聲，接著是女人的詢問聲：“先生您好，我們即將抵達濱城國際機場，飛機將在 10 分鐘後降落，請您盡快回到座位，扣好安全帶！”
回到濱城，熟悉的空氣和擁擠的人群並沒有讓子君安心，她推著行李車，走幾步便稍作停頓，假意整理行李箱。她身後時不時閃過一個黑影，動作極其迅速，沒等她捕捉到端倪，就馬上消失在人群裏。
子君暗道：不會錯，至少有 3 個人在跟蹤，應該還有一個跟著天生和子誠去取車，不知道他們那邊會不會出狀況。是誰跟蹤呢，重案組嗎？可按照老頭子的說法，由於出現新的命案，天生已經從嫌疑人名單剔除，他們還想怎樣。
天生和子誠通過一條走廊後，轉入直達負三層的電梯。
子誠靠在電梯最裏面，盯著站在正中的天生：“你還記得以前在濱城的事嗎？比如讀什麽學校，住哪，有什麽朋友之類？”
天生回過身，一臉詫異，為何子誠會突然問起這些？
“不記得，剛到德國時，有一段時間我的記憶是非常模糊，後來在哈裏斯的不斷治療之下，我的頭腦恢覆清晰，但關於濱城的記憶卻很模糊，甚至父母的容貌，住的地方，都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具體樣子，想不起來。”
“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子誠眉頭緊皺。他的心一直惦記著那張照片和蝴蝶刀，也不知道喬安帶回警局後法醫會從上面驗出什麽。
原來兩天前，子誠就讓喬安帶著那把蝴蝶刀和照片先回濱城，他並沒有告訴子君和天生這個重大的發現。天生的過去太神秘，雖說從年齡分析，他是兇手的幾率很低，但他身邊的人呢？能把兇器和照片藏在他的床底下，若非父母，還有誰。
萬一他的父母是殺人犯，他受得了嗎？
“為什麽你會突然這樣問，你是不是有什麽發現，還有，喬安幹嘛比我們先回來？”雖然布蘭德消失，但天生的敏銳和警惕依舊不減。
“沒什麽，好奇而已！”子誠聳聳肩，趁電梯開門，搶先溜出去。
“那喬安呢？”天生緊跟其後。
子誠不做理會，徑直跑向自己的特斯拉。
靠近車時，天生和子誠看到子君蹲在車後，他們立刻察覺不妥。天生故作鎮定，打開後座門鉆了進去。
子誠假意脫下身上的衣服，往尾箱走去，他打開車尾箱，車門正好把他整個人擋住，他低聲問道：“搞什麽？”
“我們被人跟蹤了，我去引開他們，一會你往東面的負二層坡道開，我在坡道口等你們！”子君說完，便弓著身躥到另一輛車旁，消失的無影無蹤。
停車場的負三層的車道上響起車胎與地面的摩擦聲，子誠的特斯拉狂奔兩圈後，迅速轉入開去負二層的坡道。一輛黑色的雪佛蘭從車道盡頭轉彎來，快速追往負二層的坡道，可沒等他們上開去，十幾輛行李推車就從坡道滑下來，擋住他們的去路！
子誠朝剛鉆上車的子君問道：“知道是誰跟蹤我們？”
子君擡起手臂，松了松肩膀的肌肉，似乎那十幾輛推車費了她不少勁。她搖搖頭說：“不清楚，那幫人的跟蹤技巧還挺高明，我只能察覺到他們的存在，卻看不清誰是誰。”
“按你這麽說，不像警局那幫狗仔吧！天生你是不是在其他國家還犯過什麽事，國際刑警來追你！”
天生對子誠的冷嘲式玩笑，習以為常，聳聳肩，不作回應。倒是子君極其不滿地瞪著他，子誠訕訕地轉過頭，繼續開車。
子君趴在後座上，確認那輛車沒跟來，又往兩旁的道路望了眼，不是回警局的路。
“我們去哪，不回警局嗎？”
“我們先去天生的老家看看！”
子誠註視著前方，那條路通向疑團密布的過去。
潛藏犯調查小組的辦公空置將近半個月，可普羅米修斯依舊運作如常，那些已經能確定嫌疑的犯人全數被分配到不同的專案小組中。
羅傑站在控制臺前仔細掂量著上面奇怪的按鈕，又轉向普羅米修斯那碩大的身軀，它背後插著無數條數據線，看來全濱城的資料都能在這裏查找。
可真是如此嘛？至少在沒有電腦儲存之前，許多沈積在紙張內的秘密，普羅米修斯是無法觸及吧。他摸著普羅米修斯上的硬盤倉門，冷笑道：“追蹤那麽多潛藏犯，可祈天生呢？難道他一點異常的數據都沒有嗎？”
電梯打開，一名便衣探員匆匆跑到羅傑身旁匯報：“羅 SIR，我們沒找到喬安，她家也去過了，都說沒見過她，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回來！”
“按照出入境記錄，她不是兩天前就回來了嗎？怎麽會這樣，難道李子誠他們又在耍什麽花樣？不要管她！你們繼續盯緊祈天生的動向。”羅傑板著臉，在他心中，天生由始至終都是首要的嫌疑人。
便衣探員低聲說道：“其實，都證實新發現的屍體和之前被毒殺那些少女死因一致，局長也把祈天生從嫌疑人的名單剔除，他們沒必要耍花樣吧！喬安失聯要不要——”
“不是還有一具白骨嗎，祈天生的父母你查得怎樣？你很空閑嗎？失蹤也歸重案組查嗎！”
羅傑對李德康的安排極其不滿，但苦於沒有證據，眼下只能咬著白骨案。
便衣探員低下頭，匯報道：“按照出生登記，他父親是濱城的原住民，元村人。30 年前，他們家發生一場大火，他的父母都被燒傷，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都葬身火海，幸虧天生跟著住他們家的鐘點傭人去買菜，躲過那場大火。”
“大火？他還真是死神，身邊從不缺死人！”
“但是，有件事很奇怪，天生的父母和天生的血型完全不匹配！”
“什麽？你從哪查到的？”
“你和那個德國刑警帶回來的醫療記錄啊，我也是昨天無意中發現的！”
羅傑一把抓過泛黃的醫療記錄，天生的父親是 A 型血，母親是 AB 型，而他卻是 O 型，這根本不可能。但是天生的出生證明上父母一欄確實如此，不可能是領養！絕對是有一方出現紕漏，究竟是天生，還是那對父母？
元村是濱城最早的原住民區，對這條村子的文字記錄可以追溯千年以前，可惜這座國際大都會在錚錚向榮的日子裏，並沒有把這千年的根捎上。
子誠的特斯拉停在一個古舊的石牌坊前，牌坊下方放著幾個石墩，上面杵著一個牌子，外來車輛禁止入內。
“車停這，村裏的人不歡迎外人騷擾。”子誠熟悉地穿過牌坊，繞向牌坊側門的一條小路，子君和天生尾隨其後。
僻靜的小路兩邊是居民的自建房，有的是嶄新的混凝土結構，有的還是老舊的石木混合建築，從小路走出來，一側是寬闊的田地，一側是小樹林，子誠站在路中間，看向田邊一座破舊的兩層高民房，臉色一陣黯然，那個短發女孩的笑容，再次浮現。
他嘆口氣，轉入小樹林的石頭階梯，走到盡頭是一座破舊不堪的院子。院子的鐵門向一側歪倒，只留著一塊垂死掙紮的頁片連在腐朽的門框上。擡頭看去，院子內是一座三層高的老式的紅磚房，雖然經歷幾十年的沖刷，它被燒焦的殘骸依然清晰可辨。
“這就是天生最早的家！”子誠站在鐵門外，看向跟在後面的天生和子君。
天生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小樹林遮掩下，似乎就這一戶，看著寬闊的占地面積與殘留的樓體造型，對比一路過來的自建房，顯然是村子的大戶。
“別想了，你要能記起什麽，真是神童！按照居住登記，你兩歲不到就跟著父母搬走！”
“我們還來這裏幹嘛，你想查什麽？”子君感到一陣迷茫。
“下飛機前，我黑進重案組的電腦，發現他們在追查座老宅，我就想搶先一步來看一下！原本指望喬安去探消息的，結果她這兩天都沒影，唯有靠自己！正好天生也可以追溯一下過去！”子誠從褲口把手機拿出來，扔向子君。
“他們為什麽還要查天生？”子君一陣疑惑。
“進去看看吧！”子誠沒有回答，那具白骨的事情，他還沒想好怎麽對天生說。
他把各種不滿的情緒都集中在腳上，使勁一踹，破舊的鐵門坍塌。可沒等子誠跨入，一個破掃帚便砸在他跟前，子誠迅速退幾步。
“餵！你們是幹嘛的！”
樹叢中走出來一個駝背的阿婆，她滿頭白發，骨瘦如柴，一臉慍色望向著子誠一行人。
“阿婆，被你嚇死！我是警察，我來這邊查案的！”子誠掏出證件，遞過去。
“查什麽？他們一家死的死，走的走，這裏幾十年都沒人來過！”阿婆舉起證件，瞇著眼睛仔細查看，生怕被騙。
“你認識這家人？”天生雖感陌生，但這裏畢竟是自己曾經的家，還是很想知道它的一切。
阿婆看了眼天生，遲疑片刻，又湊到他跟前，細細打量他的長相。突然阿婆伸出手，扯著天生的耳朵，翻看他的耳背。
天生被老太太的動作驚到，猛地縮開，本能地護著自己的耳朵。
只見，老太太原本生氣的臉掛起笑容，熱情地拉著天生：“你是天生！你跟你爸爸簡直是個模子刻出來的！我一看你耳背後凸起的那塊軟骨就知道沒認錯人！你都那麽大了！”
“你是誰？你認識我？”天生疑惑地看著阿婆，他耳朵後凸起的骨頭，連他自己都不曾註意。若不是真的熟悉，不可能會發現。
“我是六姑啊！以前在你家幫忙做飯的，你那是才這麽小一個，現在長得又高又帥了！”
六姑是曾經在天生家做鐘點工，負責買菜做飯。他們家失火當天，天生跟著六姑出去買菜，後來兩人又轉到村尾的魚塘看魚，中午回到家時，發現家裏已經被火團團圍住，他的父母倒在屋外，臉和身都多處燒傷，幸虧六姑把他們拖至院子外，不然傷勢應該會更嚴重。據後來消防說，好像是瓶裝煤氣漏氣，沒被發現，結果天生的父親點煙引起爆炸。
六姑把天生一行人帶回到自己家。張羅他們在院子坐下，給他們端來茶水，她坐到一個板凳上，拿起一把扇子驅趕午後的悶熱。
“真是可憐啊，一天之內死了 4 口人，幸好你爸媽傷得不重，不然你可就成孤兒了！他們現在還好吧？”六姑回憶著過往，感嘆道。
“他們在 20 年前那場 MERS 中病逝！”天生說道。
他擡頭四處張望，六姑的家離自己家並不遠，大約 3、400 米的距離，中間隔著一片田，相比之下六姑的平房顯得非常樸實。
“真是可憐，當初他們要繼續在這呆著，說不定不會遇上那場瘟疫，你看我們村，當時一點事都沒有！哎，只可惜他們在那場大火後性情大變，搬走後再也沒和我聯系！”
“性情大變？”天生問道。
“是啊，原本你爸很親和的，對誰都很好，可他從醫院回來後整個人就變得很暴躁，還經常和村人的人吵架！後來，你爸爸就帶著你搬走了！”
“我媽呢？那場大火她應該也沒事吧？”天生追問。
“她呀，自從住院後，就一直沒回來！聽說你爸和你媽當時臉都燒爛了，雖說做了整形手術，但女人嘛，肯定都不願見到熟人了！”六姑又一陣哀嘆。
天生站起身看向不遠處那片小樹林，一陣悲涼，原來他的過去，還有那麽多坎坷。
還沒能在悲情中沈浸，他便被手機的震動驚擾，打開短信後，他臉色一沈，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我想一個人在附近轉轉！”天生看著子君和子誠，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子君站起身點點頭，或許這個時候讓他一個人靜靜才是最好！
黃昏透著頹敗的氣息，夕陽日覆一日地剝脫著村子的青春。子君坐在六姑家的門外，呆呆地看著門前荒蕪的田地。子誠在天生離開後又回到那片樹林查看，只留下她一個人聽六姑絮叨著天生的家庭往事。
從六姑的口中，聽到不少天生的家事。其中有一件事讓子君非常在意，他們家在火災前一天來了兩個親戚，據說是天生的表叔和表嬸。可是如果天生還有親戚，哈裏斯是不可能領養到天生的，就是說他們不是天生的親人，為什麽天生的家裏人要向六姑撒謊呢？
子君準備起身去尋找天生，只見，子誠和兩個穿著黑西裝的老外，順著小樹林那跑過來。子誠撲到子君跟前，臉上煞白，極其慌張，他氣喘籲籲地說道：“李子君，馬上查下天生的定位！”
子君看向那兩個老外，從他們的體格看，明顯是練過，手上被槍支磨出的老繭，也直接暴露了身份。
“發生什麽事？”子君警惕地問道。
“他們是 FBI 的人，有情報說唐卡來了濱城！而且他目標是天生！”
子君瞪直眼，手捂著無法合攏的嘴，大腦一片混沌。
紅藍晃動的燈光，讓淺水灣的碼頭上變得熱鬧，原本私密的游艇停泊點，現在被警車團團圍著。
子君狂奔到至碼頭的盡頭，癱坐在岸邊。按照天生體內定位器的顯示，他最後消失的位置是眼前 40 海裏外的水域。
窒息感讓子君急促地吸氣，鹹腥的空氣不斷灌入體內，這種死亡的味道，不但沒有讓她舒緩，反而加重心理的負擔。
“別擔心，天生一定是被帶去信號無法追蹤的地方！唐卡大費周折來到濱城，不可能只是把他扔到海裏餵魚那麽簡單，真正有危險的不是他！”子誠追上來，他看著身邊的子君，發出一陣嘶啞的聲音。
眼前的海面一片寂靜，黑夜的籠罩讓這片海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子誠臉色漲紅，眼球被憤怒充盈，他知道天生暫時不會出事，死亡的預兆並非沖著天生。他嘴唇抖動，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天生在和我們分開前，曾經收到喬安手機發出的短信，但剛才已經確認，喬安在兩天前就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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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門洞，“哐當”的 一聲，讓人驚出冷汗。
原來是個破鐵鍋掉在地上，一只黑貓從左側雜物堆內躥出來，迅速往門外跑。走出來是一個露天中庭，可沒有太多陽光，這裏囤積著一股憋悶的熱氣團，讓人感到渾身濕漉漉、黏答答。
擡起頭望去，回字形結構讓陽光直射只眷顧最上面幾層。從第二樓起，每層都往外支出許多晾衣桿。懸掛著的空洞外衣，在飄蕩中競相爭奪著一縷陽光。
剛才的黑貓蹲樓梯口，逐漸靠近，它又順著樓梯向上狂奔。
緊追過去，發現貓鉆進 3 樓的一個鐵閘門內。拉開鐵閘，黑貓已躥到左側的廚房，它湊近竈臺旁的一灘水泥，刺鼻的粉塵讓它感到不適，立刻跳上竈臺臺面。
靠近那攤死氣沈沈的水泥，可以看到竈臺下雜亂無章地壘砌著一堆紅磚，透過紅磚之間縫隙，能清晰地窺探著竈臺下的秘密。
廚房的光亮順著歪斜的空隙進入，隱約看到一個龐大的身影，手似乎被反綁著，衣服上滿是幹涸的血，他灰白的頭發，臉上的溝壑擰成一團，可他毫無動靜，是死了嗎？
突然，他臉上一個凸起的位置抖動一下，裂開一條縫隙，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縫隙外瞪著，充滿憤恨。
天生猛然坐直，要不是飛機座椅的安全帶勒住，他應該整個人都會蹦起來。他的背脊一陣陰涼，毛孔順著頭皮向全身擴張，額頭冒起一顆顆汗珠。那是什麽地方？似乎眼熟，卻很陌生。
坐在他旁邊的子君察覺異樣，拿出紙巾幫他擦了一下額頭的汗，問道：“怎麽了？”
天生稍作停頓，解開安全帶，擡起手擺了兩下，示意沒事。站起身，往飛機前方的洗手間走去。
冰涼的水撲在臉上，讓天生感到更清醒，大腦對夢的記憶直到現在仍沒有夢醒後的朦朧，反而對那些情景的印象越來越深刻，剛才的不是夢 。
究竟潛藏在皮層深處的，還有什麽秘密，是 20 年前的記憶嗎？從剛才夢境的視角，分明很低矮，按照四周參照物的高度，夢境裏的身高也就一米二三左右，從年齡推算，高度是對的。
門外傳來幾下敲門聲，接著是女人的詢問聲：“先生您好，我們即將抵達濱城國際機場，飛機將在 10 分鐘後降落，請您盡快回到座位，扣好安全帶！”
回到濱城，熟悉的空氣和擁擠的人群並沒有讓子君安心，她推著行李車，走幾步便稍作停頓，假意整理行李箱。她身後時不時閃過一個黑影，動作極其迅速，沒等她捕捉到端倪，就馬上消失在人群裏。
子君暗道：不會錯，至少有 3 個人在跟蹤，應該還有一個跟著天生和子誠去取車，不知道他們那邊會不會出狀況。是誰跟蹤呢，重案組嗎？可按照老頭子的說法，由於出現新的命案，天生已經從嫌疑人名單剔除，他們還想怎樣。
天生和子誠通過一條走廊後，轉入直達負三層的電梯。
子誠靠在電梯最裏面，盯著站在正中的天生：“你還記得以前在濱城的事嗎？比如讀什麽學校，住哪，有什麽朋友之類？”
天生回過身，一臉詫異，為何子誠會突然問起這些？
“不記得，剛到德國時，有一段時間我的記憶是非常模糊，後來在哈裏斯的不斷治療之下，我的頭腦恢覆清晰，但關於濱城的記憶卻很模糊，甚至父母的容貌，住的地方，都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具體樣子，想不起來。”
“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子誠眉頭緊皺。他的心一直惦記著那張照片和蝴蝶刀，也不知道喬安帶回警局後法醫會從上面驗出什麽。
原來兩天前，子誠就讓喬安帶著那把蝴蝶刀和照片先回濱城，他並沒有告訴子君和天生這個重大的發現。天生的過去太神秘，雖說從年齡分析，他是兇手的幾率很低，但他身邊的人呢？能把兇器和照片藏在他的床底下，若非父母，還有誰。
萬一他的父母是殺人犯，他受得了嗎？
“為什麽你會突然這樣問，你是不是有什麽發現，還有，喬安幹嘛比我們先回來？”雖然布蘭德消失，但天生的敏銳和警惕依舊不減。
“沒什麽，好奇而已！”子誠聳聳肩，趁電梯開門，搶先溜出去。
“那喬安呢？”天生緊跟其後。
子誠不做理會，徑直跑向自己的特斯拉。
靠近車時，天生和子誠看到子君蹲在車後，他們立刻察覺不妥。天生故作鎮定，打開後座門鉆了進去。
子誠假意脫下身上的衣服，往尾箱走去，他打開車尾箱，車門正好把他整個人擋住，他低聲問道：“搞什麽？”
“我們被人跟蹤了，我去引開他們，一會你往東面的負二層坡道開，我在坡道口等你們！”子君說完，便弓著身躥到另一輛車旁，消失的無影無蹤。
停車場的負三層的車道上響起車胎與地面的摩擦聲，子誠的特斯拉狂奔兩圈後，迅速轉入開去負二層的坡道。一輛黑色的雪佛蘭從車道盡頭轉彎來，快速追往負二層的坡道，可沒等他們上開去，十幾輛行李推車就從坡道滑下來，擋住他們的去路！
子誠朝剛鉆上車的子君問道：“知道是誰跟蹤我們？”
子君擡起手臂，松了松肩膀的肌肉，似乎那十幾輛推車費了她不少勁。她搖搖頭說：“不清楚，那幫人的跟蹤技巧還挺高明，我只能察覺到他們的存在，卻看不清誰是誰。”
“按你這麽說，不像警局那幫狗仔吧！天生你是不是在其他國家還犯過什麽事，國際刑警來追你！”
天生對子誠的冷嘲式玩笑，習以為常，聳聳肩，不作回應。倒是子君極其不滿地瞪著他，子誠訕訕地轉過頭，繼續開車。
子君趴在後座上，確認那輛車沒跟來，又往兩旁的道路望了眼，不是回警局的路。
“我們去哪，不回警局嗎？”
“我們先去天生的老家看看！”
子誠註視著前方，那條路通向疑團密布的過去。
潛藏犯調查小組的辦公空置將近半個月，可普羅米修斯依舊運作如常，那些已經能確定嫌疑的犯人全數被分配到不同的專案小組中。
羅傑站在控制臺前仔細掂量著上面奇怪的按鈕，又轉向普羅米修斯那碩大的身軀，它背後插著無數條數據線，看來全濱城的資料都能在這裏查找。
可真是如此嘛？至少在沒有電腦儲存之前，許多沈積在紙張內的秘密，普羅米修斯是無法觸及吧。他摸著普羅米修斯上的硬盤倉門，冷笑道：“追蹤那麽多潛藏犯，可祈天生呢？難道他一點異常的數據都沒有嗎？”
電梯打開，一名便衣探員匆匆跑到羅傑身旁匯報：“羅 SIR，我們沒找到喬安，她家也去過了，都說沒見過她，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回來！”
“按照出入境記錄，她不是兩天前就回來了嗎？怎麽會這樣，難道李子誠他們又在耍什麽花樣？不要管她！你們繼續盯緊祈天生的動向。”羅傑板著臉，在他心中，天生由始至終都是首要的嫌疑人。
便衣探員低聲說道：“其實，都證實新發現的屍體和之前被毒殺那些少女死因一致，局長也把祈天生從嫌疑人的名單剔除，他們沒必要耍花樣吧！喬安失聯要不要——”
“不是還有一具白骨嗎，祈天生的父母你查得怎樣？你很空閑嗎？失蹤也歸重案組查嗎！”
羅傑對李德康的安排極其不滿，但苦於沒有證據，眼下只能咬著白骨案。
便衣探員低下頭，匯報道：“按照出生登記，他父親是濱城的原住民，元村人。30 年前，他們家發生一場大火，他的父母都被燒傷，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都葬身火海，幸虧天生跟著住他們家的鐘點傭人去買菜，躲過那場大火。”
“大火？他還真是死神，身邊從不缺死人！”
“但是，有件事很奇怪，天生的父母和天生的血型完全不匹配！”
“什麽？你從哪查到的？”
“你和那個德國刑警帶回來的醫療記錄啊，我也是昨天無意中發現的！”
羅傑一把抓過泛黃的醫療記錄，天生的父親是 A 型血，母親是 AB 型，而他卻是 O 型，這根本不可能。但是天生的出生證明上父母一欄確實如此，不可能是領養！絕對是有一方出現紕漏，究竟是天生，還是那對父母？
元村是濱城最早的原住民區，對這條村子的文字記錄可以追溯千年以前，可惜這座國際大都會在錚錚向榮的日子裏，並沒有把這千年的根捎上。
子誠的特斯拉停在一個古舊的石牌坊前，牌坊下方放著幾個石墩，上面杵著一個牌子，外來車輛禁止入內。
“車停這，村裏的人不歡迎外人騷擾。”子誠熟悉地穿過牌坊，繞向牌坊側門的一條小路，子君和天生尾隨其後。
僻靜的小路兩邊是居民的自建房，有的是嶄新的混凝土結構，有的還是老舊的石木混合建築，從小路走出來，一側是寬闊的田地，一側是小樹林，子誠站在路中間，看向田邊一座破舊的兩層高民房，臉色一陣黯然，那個短發女孩的笑容，再次浮現。
他嘆口氣，轉入小樹林的石頭階梯，走到盡頭是一座破舊不堪的院子。院子的鐵門向一側歪倒，只留著一塊垂死掙紮的頁片連在腐朽的門框上。擡頭看去，院子內是一座三層高的老式的紅磚房，雖然經歷幾十年的沖刷，它被燒焦的殘骸依然清晰可辨。
“這就是天生最早的家！”子誠站在鐵門外，看向跟在後面的天生和子君。
天生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小樹林遮掩下，似乎就這一戶，看著寬闊的占地面積與殘留的樓體造型，對比一路過來的自建房，顯然是村子的大戶。
“別想了，你要能記起什麽，真是神童！按照居住登記，你兩歲不到就跟著父母搬走！”
“我們還來這裏幹嘛，你想查什麽？”子君感到一陣迷茫。
“下飛機前，我黑進重案組的電腦，發現他們在追查座老宅，我就想搶先一步來看一下！原本指望喬安去探消息的，結果她這兩天都沒影，唯有靠自己！正好天生也可以追溯一下過去！”子誠從褲口把手機拿出來，扔向子君。
“他們為什麽還要查天生？”子君一陣疑惑。
“進去看看吧！”子誠沒有回答，那具白骨的事情，他還沒想好怎麽對天生說。
他把各種不滿的情緒都集中在腳上，使勁一踹，破舊的鐵門坍塌。可沒等子誠跨入，一個破掃帚便砸在他跟前，子誠迅速退幾步。
“餵！你們是幹嘛的！”
樹叢中走出來一個駝背的阿婆，她滿頭白發，骨瘦如柴，一臉慍色望向著子誠一行人。
“阿婆，被你嚇死！我是警察，我來這邊查案的！”子誠掏出證件，遞過去。
“查什麽？他們一家死的死，走的走，這裏幾十年都沒人來過！”阿婆舉起證件，瞇著眼睛仔細查看，生怕被騙。
“你認識這家人？”天生雖感陌生，但這裏畢竟是自己曾經的家，還是很想知道它的一切。
阿婆看了眼天生，遲疑片刻，又湊到他跟前，細細打量他的長相。突然阿婆伸出手，扯著天生的耳朵，翻看他的耳背。
天生被老太太的動作驚到，猛地縮開，本能地護著自己的耳朵。
只見，老太太原本生氣的臉掛起笑容，熱情地拉著天生：“你是天生！你跟你爸爸簡直是個模子刻出來的！我一看你耳背後凸起的那塊軟骨就知道沒認錯人！你都那麽大了！”
“你是誰？你認識我？”天生疑惑地看著阿婆，他耳朵後凸起的骨頭，連他自己都不曾註意。若不是真的熟悉，不可能會發現。
“我是六姑啊！以前在你家幫忙做飯的，你那是才這麽小一個，現在長得又高又帥了！”
六姑是曾經在天生家做鐘點工，負責買菜做飯。他們家失火當天，天生跟著六姑出去買菜，後來兩人又轉到村尾的魚塘看魚，中午回到家時，發現家裏已經被火團團圍住，他的父母倒在屋外，臉和身都多處燒傷，幸虧六姑把他們拖至院子外，不然傷勢應該會更嚴重。據後來消防說，好像是瓶裝煤氣漏氣，沒被發現，結果天生的父親點煙引起爆炸。
六姑把天生一行人帶回到自己家。張羅他們在院子坐下，給他們端來茶水，她坐到一個板凳上，拿起一把扇子驅趕午後的悶熱。
“真是可憐啊，一天之內死了 4 口人，幸好你爸媽傷得不重，不然你可就成孤兒了！他們現在還好吧？”六姑回憶著過往，感嘆道。
“他們在 20 年前那場 MERS 中病逝！”天生說道。
他擡頭四處張望，六姑的家離自己家並不遠，大約 3、400 米的距離，中間隔著一片田，相比之下六姑的平房顯得非常樸實。
“真是可憐，當初他們要繼續在這呆著，說不定不會遇上那場瘟疫，你看我們村，當時一點事都沒有！哎，只可惜他們在那場大火後性情大變，搬走後再也沒和我聯系！”
“性情大變？”天生問道。
“是啊，原本你爸很親和的，對誰都很好，可他從醫院回來後整個人就變得很暴躁，還經常和村人的人吵架！後來，你爸爸就帶著你搬走了！”
“我媽呢？那場大火她應該也沒事吧？”天生追問。
“她呀，自從住院後，就一直沒回來！聽說你爸和你媽當時臉都燒爛了，雖說做了整形手術，但女人嘛，肯定都不願見到熟人了！”六姑又一陣哀嘆。
天生站起身看向不遠處那片小樹林，一陣悲涼，原來他的過去，還有那麽多坎坷。
還沒能在悲情中沈浸，他便被手機的震動驚擾，打開短信後，他臉色一沈，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我想一個人在附近轉轉！”天生看著子君和子誠，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子君站起身點點頭，或許這個時候讓他一個人靜靜才是最好！
黃昏透著頹敗的氣息，夕陽日覆一日地剝脫著村子的青春。子君坐在六姑家的門外，呆呆地看著門前荒蕪的田地。子誠在天生離開後又回到那片樹林查看，只留下她一個人聽六姑絮叨著天生的家庭往事。
從六姑的口中，聽到不少天生的家事。其中有一件事讓子君非常在意，他們家在火災前一天來了兩個親戚，據說是天生的表叔和表嬸。可是如果天生還有親戚，哈裏斯是不可能領養到天生的，就是說他們不是天生的親人，為什麽天生的家裏人要向六姑撒謊呢？
子君準備起身去尋找天生，只見，子誠和兩個穿著黑西裝的老外，順著小樹林那跑過來。子誠撲到子君跟前，臉上煞白，極其慌張，他氣喘籲籲地說道：“李子君，馬上查下天生的定位！”
子君看向那兩個老外，從他們的體格看，明顯是練過，手上被槍支磨出的老繭，也直接暴露了身份。
“發生什麽事？”子君警惕地問道。
“他們是 FBI 的人，有情報說唐卡來了濱城！而且他目標是天生！”
子君瞪直眼，手捂著無法合攏的嘴，大腦一片混沌。
紅藍晃動的燈光，讓淺水灣的碼頭上變得熱鬧，原本私密的游艇停泊點，現在被警車團團圍著。
子君狂奔到至碼頭的盡頭，癱坐在岸邊。按照天生體內定位器的顯示，他最後消失的位置是眼前 40 海裏外的水域。
窒息感讓子君急促地吸氣，鹹腥的空氣不斷灌入體內，這種死亡的味道，不但沒有讓她舒緩，反而加重心理的負擔。
“別擔心，天生一定是被帶去信號無法追蹤的地方！唐卡大費周折來到濱城，不可能只是把他扔到海裏餵魚那麽簡單，真正有危險的不是他！”子誠追上來，他看著身邊的子君，發出一陣嘶啞的聲音。
眼前的海面一片寂靜，黑夜的籠罩讓這片海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子誠臉色漲紅，眼球被憤怒充盈，他知道天生暫時不會出事，死亡的預兆並非沖著天生。他嘴唇抖動，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天生在和我們分開前，曾經收到喬安手機發出的短信，但剛才已經確認，喬安在兩天前就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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