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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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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6 章

謝漆暫時在霜刃閣留下, 山中沒有外界的爭權奪利,他也趁此休養了幾日。

他常去楓葉林的刀冢,青坤身體好些時就跟著他一同去, 兩人一同祭拜楊無帆。

楊無帆的玄帆刀和戴長坤的玄坤刀並立,青坤某天望著那兩刀, 忽然冷不丁地問謝漆:“師哥, 你說師父明裏養你暗裏教我, 你被養得像他,我呢,大概是被教得像玄坤師伯, 師父讓我暗中守著你,像不像一些移情的執念?”

謝漆怔忡片刻,搖頭拒絕了這個想法:“你的腦筋是十八彎的山路嗎?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何必盤盤繞繞想這麽多。師父教養你我時不煩不氣就謝天謝地了, 哪有時間思量那麽多。”

青坤隱晦地暗示著什麽, 試探了三番四次都不見反應,後來便不再試探了,只是照舊見他就笑,身體好些時就跟著他到處走。謝漆任他隨性, 由著他做跟屁蟲。

另一頭, 神醫在謝漆的介紹下結識方師父,正如他的所想, 兩個老頭性情相仿, 嘴皮子都溜,兩溜相逢, 必有拌嘴,沒認識兩天就嗚嗚渣渣的。

與兩個老頭的聒噪不同, 高沅那頭徹底消停了,像是被安撫過、也被嚇過,此後一直照著謝漆所說的,安安靜靜地面壁思過。

謝漆悄悄去看過他的現狀,見他又瘋又順服,愈發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和青坤閑話:“即便他瘋,為何瘋到我這兒,我先前跟他能有什麽牽連?我不是先在文清宮,而後守天澤宮嗎?這高沅是哪個地方鉆出來的蔥?”

青坤被逗笑了半天,末了看著他的朱砂痣,吊兒郎當地接話:“也許是看師哥長得好,見色忘我了。”

謝漆搖頭。

趁著有時間,謝漆順便去和方貝貝切磋,青坤不能動武就在一邊看著。

方貝貝還是一如既往地聒噪,比試刀法時小嘴叭叭響:“老弟,你是不是太久沒動彈,玄漆刀慢了!”

“是慢了,勞駕賢兄餵招了。”

方貝貝上一秒嘚瑟著,下一秒就被以快制勝,手裏的絳貝刀被打脫手了。

謝漆提著玄漆刀也楞了:“……”

青坤在一旁不厚道地大笑,笑得前仰後合。

方貝貝忿忿地用內力收回刀,惱羞成怒地懟青坤:“你笑什麽笑?還有謝漆,你控制點!”

謝漆只好拱手認錯,除了刀法,另外該有的武藝全部切磋了一遍,兩輪下來,青坤看著都累得打哈欠。

方貝貝擦了把汗,摘下束在身上的林林總總暗器納悶:“刀術身法也就罷了,你怎麽連暗器都還要練習?你如今是什麽身份啊,閣主當先,玄漆靠後,真有什麽臟活,我們自會替你料理,不用你出馬的。像當初的刑場之事,再有下次你千萬別一頭熱地撲在前頭,別一個人自作主張地扛啊。”

謝漆認真地擦拭著佩戴在手腕上的繞指柔,使力過度的五指細微地抖:“謝了你的關懷。沒想用上,練練手而已。都是多年學來的老本行,十幾年的身體記憶,生疏了多可惜?萬一哪一天遇到不平事,也好夜黑風高地解決。”

“怎麽聽著讓我覺得你要去當刺客。”

“刺客管殺不管埋,大好頭顱養寶刀,事輕松,是快哉活。”

“誒誒!越說越歪了,開什麽玩笑啊你。”方貝貝笑罵著撞謝漆肩膀,“你身體有病根,嘴上積點陰德吧,沾血帶垢的可少說。”

謝漆笑笑撞回去,結果因為方貝貝個頭比他大,居然被撞反彈了。

一時之間,他們三個大影奴在練武場笑起來。謝漆拭過鬢邊汗珠時一瞟,看到遠處有幾個小影奴挨在一處偷偷看他們,那等探頭探腦,既憧憬又畏懼的樣子,似乎是閣裏代代不變的少年歲月。

*

謝漆人雖不在旋渦中,四方耳目卻密如雨點,信箋如雪片似地湧入霜刃閣。

一進入二月份,前線和長洛的態勢都越來越緊張。

先是前線,破軍炮的消耗快得超乎想象,即便吳家此前一直在樞機閣秘密制造破軍炮,但迫於原料的稀缺和工藝的覆雜,囤積的破軍炮不夠。反觀雲國,不知為此次開戰做了多少年準備,軍需的先進和充裕遠超晉軍。

再是長洛,伴隨著姜雲漸的自戕,姜家龐雜的利益殘餘被其他四大家撕咬得不可開交,權力更疊延展到晉國四境八方,幾個朝夕之間不知有多少姜氏產業自願或被迫改姓。

除此之外還有三月份的春考在即,韓家自刑場後一蹶不振,私下又被霜刃閣詐了一大筆,萎靡了好一陣子。現在姜雲漸把舞弊案的帽子摘去了,韓志禺可謂一身輕,正籌備著官覆原職,帶領禮部重操科考。

謝漆在霜刃閣等待韓家確切的動向,以及看著劍爐的進展,現下那裏有許開仁,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許開仁的傷勢恢覆得不錯,這人精通多藝,早前還在代閨臺時就以布衣身份參與過東區的修建,入仕後能者多勞,在工部、內閣、審刑署、樞機院都有一席之地。眼下被霜刃閣收容,謝漆替他擋住了梁家的追殺,他便挽起文士袖,盡情投入了破軍炮的研制當中。

許開仁這人,總是能讓人如沐春風。

謝漆剛到劍爐問起情況,他便斯斯文文地笑談,先安定謝漆的不安:“貴寶地的劍爐比樞機院的熔爐精妙,我也參與過最早一批破軍炮的拆解與再造,樞機院材料不行,造出的品相並不算上乘。眼下我們雖然沒有青琉,造不出新的破軍炮,但我與閣中各位匠師商談,另造了一批軍備。”

謝漆在許開仁的引領下去看新造的器械,滿倉都是齊齊整整的新型軍備,橫掃一眼便覺得震撼異常。

謝漆挨個種類試手,全部都是破軍炮的替代品,雖然火力不足,但原料易得,於此間易造。下次補給時一同輸往戰場,待雲軍軍備短缺的時刻用其發起沖鋒,以北境軍的精兵戰力,也許能發揮不錯的功效。

謝漆也知道破軍炮難造,這就是努力出的最好結果了,便朝許開仁抱拳:“辛苦許大人,多謝。”

“不敢。”許開仁抱拳回禮,手上滿是黑油的汙漬,“許某這條命本來就是霜刃閣所救,能報以幾分恩情是我之榮幸。更何況,此間造械是報國報君,許某不能上陣殺敵,也想為保家衛國獻一份力。”

謝漆武人出身,對他這樣的文人報以了最大的敬意,有這樣的人相助,心裏的大石能落下一半。

劍爐冶煉的動靜嗡鳴,他在餘響中和許開仁談起長洛,要不是梁家對許開仁存有極大的殺意,謝漆很希望他能回朝堂和內閣,一起抗衡世家,保全後方,兼顧推動改制。

許開仁寬慰他稍安勿躁:“即便眼下我能回內閣,有我的用武之地也不多,所做只是重覆閣主的步子。”

“許大人太過謙了,我能做的大多是欺世騙人的損陰德的勾當,也許能為推倒世族門閥獻出幾條陰謀詭計,但怎樣才能扶持寒門,惠利民生,那都是我做不來的。”他不自覺地去按後頸,“許大人,朝堂需要你這樣的文臣,之前內閣好歹還有唐維唐大人,現在沒有帶頭的,與世族交鋒,落於下風的是萬民。”

許開仁不覺笑了:“謝閣主才是太自謙了,您是夜行執炬之人,沒有閣主,我等寸步難行。如今情勢,莫說唐大人與我,就是再加上旁人,朝堂也不能比現在明朗,您比我們更擅長與他們周旋,請您不必有後顧之憂。民生百計,支援前線,閣主不必著急,你替千萬人除暴,自有千萬人替你安良。”

謝漆心嘆,不愧是代閨臺首領,說話著實好聽,長得就是一副聰明相。

正有心想問問他對雲晉之戰的看法,就見許開仁看向前方,剛才還斯文穩重的表情突然變成了繃不住的失笑,整個人頓時跟放光了似的。

謝漆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到方貝貝……挑著扁擔過來了。

場面一下子變得滑稽起來。

“許先生!哦,還有個姓謝的。”方貝貝挑著滿滿當當的食盒過來,是來給劍爐裏廢寢忘食的匠師們送飯的,他也不理睬謝漆,只同許開仁打招呼:“到飯點時間了,你餓不餓啊?”

許開仁快速擦了臟兮兮的手,自覺上去搭把手,低頭對方貝貝耳語說了些什麽,平日大大咧咧的人,耳根驟然就紅了,扁擔都不好意思拄著。

謝漆在不遠處歪頭看著,嘖了許多遍。

*

二月下旬時,謝漆等到了東宮的動向。東宮對外宣告了一事,那位混血小皇孫被高瑱親自賜了名,名叫高子瀾。

與吳攸給高盛的遺腹子擬名為高子稷相比,那不是個好名。為子嗣取名這樣的事擺在諸多大事裏也顯得微不足道,但在謝漆這裏,高子瀾的名字意味著高瑱接納了阿勒巴兒的結盟。

這也意味著,高瑱踏上了準備聯狄造反的叛國之路。

謝漆整頓夠了,就此啟程回宮城,還帶上了方貝貝,接下來需要他幫忙與梁家周旋。這次走時,還有高沅致梁奇烽的親筆書信,能穩住越來越膨脹的梁奇烽。

帶方貝貝走的時候,許開仁亦步亦趨地在他們不遠處跟著,方貝貝也是一步三回頭,許先生長許先生短地讓他回去休息,對方照舊我行我素,執意相送。

撲面而來的甜膩味齁得謝漆無語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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