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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下）
穿過隧道，再跑一段，就到一片城中村了，城中村的盡頭，就是地鐵站，從地鐵站走過天橋，就到商場了。商場背後的小吃街上，人來人往，人聲鼎沸，賣烤串的，賣夜火鍋的，賣鹵味鴨貨的......應有盡有。
1101 找了一家烤串店，坐下來，熟練地點了很多東西，又很快地付了款，買了一瓶礦泉水，讓南山洗眼睛。
兩人各自打整了一下自己，才發現南山臉上好大一塊傷口，應該是在地上挫傷的，手也破了一塊，膝蓋也破了一塊。1101 的臉上，胳膊上，還有手肘上，都是被衣架打出來的印子。她看到南山的傷口，一臉的愧疚，又去買了一瓶碘伏和一大包棉簽，回來幫她擦傷口。
其實南山倒是沒覺得多疼，她擦著碘伏問 1101 ，“那人是誰啊？他憑什麽那麽打你？”
“我叔叔。”
看著南山錯愕的樣子，1101 笑了，把手擦擦幹凈，伸出手來，“你好。我叫李依依。”
南山反應過來了，李依依，1101，她笑了起來，“你叫我小劉吧！”
“那是我叔叔，我偷了他的車，他打我兩下也是應該的，真是對不住你，倒把你傷成這樣了。”
“你，你叔叔？”
“你是不是以為我五六十了？”
南山一臉疑惑。
“我才 22 啦！這叫‘皮膚松弛癥’，治不好了。是不是有點嚇人？”
她說著，臉上倒是沒有一絲絲顧影自憐的意思，昭通小肉串兒上來了，一塊牛胸膘搭配一塊黃牛瘦肉，外焦裏流油，香得要命。“快吃快吃，冷了就沒那味道了。”說著自己一下子把三串兒放嘴裏擼下來，大快朵頤起來。
南山也是真的餓了，學著她的樣子，吃了個痛痛快快。李依依也吃飽了，“我得回去了，放心吧，我會一直盯著那個用戶，只要他一上線，我就再把他找出來。那個......錢我退你一半，就當給你養傷了。”
“不用，不用退錢，你只管把人找到就是了，這點皮外傷不要緊的。”
“會留疤的！”
“本來我也沒多好看。”
李依依搓著自己的食指，欲言又止。“其實，其實你這活兒，用不了五千塊......這種事情太簡單了，我就是手速快搶到了這單......”
南山笑了，“你覺得簡單，我覺得很難，這是專業付費，你應得的。”
李依依也笑了，她興奮地打開電腦，“不過今天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那家夥忘記下機，我把他的身份證號拓下來了......”結果把電腦打開一看，屏幕裂成花兒了，鍵盤裏全是水。別的硬件有沒有事，那得修修看才知道了。
“哎呀糟了，我光記得名字了，那男的叫陳河。”
蒙禮今天為什麽沒有跟著南山呢？
他不是沒有跟著，是跟丟了。
在他有限的人生經驗裏，從來沒遇到過老太太開奧拓能開出藤原拓海的樣子來，在他片刻的驚詫和猶豫中，那輛奧拓就像鬼影一樣消失了。
當初答應谷子的時候答應得好好的，誰知道真做起來這麽難。有的時候，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有限了，這事兒，必須得提到明面上來才好辦。這要真是查案子，分分鐘老太太的身份就查出來了，根本沒有讓這幫女的搞懸疑的機會。這下倒好，啥也沒查到，撿到個藥片化驗出來還是玉米澱粉。
蒙禮還以為辛苦找到這藥片起碼也有點用呢，結果谷子說，真的只是玉米澱粉。
谷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單子，確實是玉米澱粉沒錯。沒有案件文件，她沒法拿去技術部門，這次檢測還是她自己想辦法找的熟人。她拿著單子，站在化驗室門口的走廊上，看著樓下的綠化出了神。
玉米澱粉為什麽要壓成藥片的樣子呢？可轉念一想，法不禁止則允許，只要她沒有進行售賣，沒有哪條法律規定不允許公民把玉米澱粉壓制成藥片形狀。
拜托蒙禮斷斷續續地查了這麽久，這個南山看起來清清白白，和一般的普通人沒什麽兩樣。但是在谷子手裏過的案子可太多了，從派出所到大隊，“名人實際上是潛逃多年的惡性案件嫌疑人”，這種事兒她見過不少。
目前能夠確定的是，南山一定是見到過羅紅雲死亡現場的，否則絕不可能知道得那麽清楚。但見過不等於犯了法，沒犯法，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沒法查她。對於公權來說，法不允許就是禁止，想解開心裏的疑惑，不僅要做好得罪人的準備，還得做好被調走的準備。
谷子把化驗單又放在手上看了一眼，當務之急，還是得拿到文件，正式展開調查才行。
麥子這邊，沒等南山回來，直接收拾東西把麥媽提溜到了車站，一走了之。
回到出租屋，她一鼓作氣，把屋子收拾了一遍，不要的東西全部丟掉了，舊被子，舊床單，舊鞋子，舊浴巾。原來總覺得，某天會用上也說不好，現在明白了，用不上的東西是永遠都用不上的，儲存它的成本，多過用上它的便利。
她又把書桌收拾了一遍，桌面上只留了電腦和教材。
是的，她準備重新撿起學習，考一建。起初因為圖省力氣做的職業選擇，現在只能花更多時間把它補回來。
在南山臥室裏那一個小時，她把自己的人生，從初中一直回憶到了現在，一個悲傷的現實展現在她面前——其實自己和自己的母親，並沒有什麽不同，隨著自己年歲漸長，和母親重合的地方越來越多。
她覺得母親像鴕鳥，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每當遇見問題，又何嘗不是先去想責任都在母親身上，先去想應該去找誰求助才好。
媽媽離不開不尊重自己不照顧家庭的丈夫，欺軟怕硬，總覺得自己會發財卻什麽都不做。那自己又何嘗不是呢？離不開擺明了壓榨自己的母親，不敢在事業上爭一條出路，麻痹自己“現在能就業就不錯了”，又要艷羨大專畢業的閨蜜能成功，自己卻不能。
自己和母親本質上並沒有什麽不同。
認清楚這一點以後，她明白了南山為什麽會突然之間取得這樣的成果，其實這一切並不突然。她從不去宣揚自己的計劃，也不在乎旁人是否肯定她走的路。她會難過，但從不因為難過而改變計劃。她悶聲做自己的事情，或許她會不認同，但她從沒有抱怨周遭的一切。
以前她總覺得南山膽子很小，現在她覺得南山比自己膽大得多，她至少敢負擔起自己整個人生的所有後果。
這一天開心的人只有南山，明明把人跟丟了，她自己也解釋不出來這種開心到底從何而來。就是有種在水下憋氣憋了很久之後突然探出頭吸到了一口空氣的感覺。
她的情緒高漲，主動打電話先和歐陽陽聊了老大半天，又和麥子聊了老大半天。
歐陽陽最近去廣州考察了，別看她平時嘻嘻哈哈的，心裏是個有主意的，成人用品生意不好做，她幹脆盯上了服裝生意，這小半年來悄悄咪咪做穿搭博主，已經積累了 7 萬多的粉絲。
至於麥子，她決意要把一建考出來。並且想考工地相關科目。她原來沒跟過工地，但是《專業工程管理與實務》考的都是工地流程一類的，她準備申請調去分公司的工地跟一段時間，估計端午前後就能落實了。
倆閨蜜就跟平時似的，東扯西扯，扯到十一點，才準備要睡覺。南山毫無睡意，她思緒紛飛，鬥志昂揚，一個接著一個的新故事在這種關頭結伴出現在她想法裏，她得趁熱把靈感記錄下來，最好直接整理成大綱，說不定今年還能再寫一本。書房裏只有劈裏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遠處偶爾有一兩聲車壓過井蓋的動靜，夜晚很快又陷進沈寂裏。
淩晨 1 點，手機突然響起來，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鬼使神差地，她接了起來。
“南山老師。”
雞皮疙瘩從背部蔓延到了手臂，果然是陳河。
“你為什麽要來找我呢？你不來找我，該有多好。”
“你想要什麽？”
“你果然很適合這種戲劇性的事情，我沒有選錯人。”
“你到底要什麽？”
“你不是能找到我嗎？再找一次，你就知道我要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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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隧道，再跑一段，就到一片城中村了，城中村的盡頭，就是地鐵站，從地鐵站走過天橋，就到商場了。商場背後的小吃街上，人來人往，人聲鼎沸，賣烤串的，賣夜火鍋的，賣鹵味鴨貨的......應有盡有。
1101 找了一家烤串店，坐下來，熟練地點了很多東西，又很快地付了款，買了一瓶礦泉水，讓南山洗眼睛。
兩人各自打整了一下自己，才發現南山臉上好大一塊傷口，應該是在地上挫傷的，手也破了一塊，膝蓋也破了一塊。1101 的臉上，胳膊上，還有手肘上，都是被衣架打出來的印子。她看到南山的傷口，一臉的愧疚，又去買了一瓶碘伏和一大包棉簽，回來幫她擦傷口。
其實南山倒是沒覺得多疼，她擦著碘伏問 1101 ，“那人是誰啊？他憑什麽那麽打你？”
“我叔叔。”
看著南山錯愕的樣子，1101 笑了，把手擦擦幹凈，伸出手來，“你好。我叫李依依。”
南山反應過來了，李依依，1101，她笑了起來，“你叫我小劉吧！”
“那是我叔叔，我偷了他的車，他打我兩下也是應該的，真是對不住你，倒把你傷成這樣了。”
“你，你叔叔？”
“你是不是以為我五六十了？”
南山一臉疑惑。
“我才 22 啦！這叫‘皮膚松弛癥’，治不好了。是不是有點嚇人？”
她說著，臉上倒是沒有一絲絲顧影自憐的意思，昭通小肉串兒上來了，一塊牛胸膘搭配一塊黃牛瘦肉，外焦裏流油，香得要命。“快吃快吃，冷了就沒那味道了。”說著自己一下子把三串兒放嘴裏擼下來，大快朵頤起來。
南山也是真的餓了，學著她的樣子，吃了個痛痛快快。李依依也吃飽了，“我得回去了，放心吧，我會一直盯著那個用戶，只要他一上線，我就再把他找出來。那個......錢我退你一半，就當給你養傷了。”
“不用，不用退錢，你只管把人找到就是了，這點皮外傷不要緊的。”
“會留疤的！”
“本來我也沒多好看。”
李依依搓著自己的食指，欲言又止。“其實，其實你這活兒，用不了五千塊......這種事情太簡單了，我就是手速快搶到了這單......”
南山笑了，“你覺得簡單，我覺得很難，這是專業付費，你應得的。”
李依依也笑了，她興奮地打開電腦，“不過今天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那家夥忘記下機，我把他的身份證號拓下來了......”結果把電腦打開一看，屏幕裂成花兒了，鍵盤裏全是水。別的硬件有沒有事，那得修修看才知道了。
“哎呀糟了，我光記得名字了，那男的叫陳河。”
蒙禮今天為什麽沒有跟著南山呢？
他不是沒有跟著，是跟丟了。
在他有限的人生經驗裏，從來沒遇到過老太太開奧拓能開出藤原拓海的樣子來，在他片刻的驚詫和猶豫中，那輛奧拓就像鬼影一樣消失了。
當初答應谷子的時候答應得好好的，誰知道真做起來這麽難。有的時候，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有限了，這事兒，必須得提到明面上來才好辦。這要真是查案子，分分鐘老太太的身份就查出來了，根本沒有讓這幫女的搞懸疑的機會。這下倒好，啥也沒查到，撿到個藥片化驗出來還是玉米澱粉。
蒙禮還以為辛苦找到這藥片起碼也有點用呢，結果谷子說，真的只是玉米澱粉。
谷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單子，確實是玉米澱粉沒錯。沒有案件文件，她沒法拿去技術部門，這次檢測還是她自己想辦法找的熟人。她拿著單子，站在化驗室門口的走廊上，看著樓下的綠化出了神。
玉米澱粉為什麽要壓成藥片的樣子呢？可轉念一想，法不禁止則允許，只要她沒有進行售賣，沒有哪條法律規定不允許公民把玉米澱粉壓制成藥片形狀。
拜托蒙禮斷斷續續地查了這麽久，這個南山看起來清清白白，和一般的普通人沒什麽兩樣。但是在谷子手裏過的案子可太多了，從派出所到大隊，“名人實際上是潛逃多年的惡性案件嫌疑人”，這種事兒她見過不少。
目前能夠確定的是，南山一定是見到過羅紅雲死亡現場的，否則絕不可能知道得那麽清楚。但見過不等於犯了法，沒犯法，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沒法查她。對於公權來說，法不允許就是禁止，想解開心裏的疑惑，不僅要做好得罪人的準備，還得做好被調走的準備。
谷子把化驗單又放在手上看了一眼，當務之急，還是得拿到文件，正式展開調查才行。
麥子這邊，沒等南山回來，直接收拾東西把麥媽提溜到了車站，一走了之。
回到出租屋，她一鼓作氣，把屋子收拾了一遍，不要的東西全部丟掉了，舊被子，舊床單，舊鞋子，舊浴巾。原來總覺得，某天會用上也說不好，現在明白了，用不上的東西是永遠都用不上的，儲存它的成本，多過用上它的便利。
她又把書桌收拾了一遍，桌面上只留了電腦和教材。
是的，她準備重新撿起學習，考一建。起初因為圖省力氣做的職業選擇，現在只能花更多時間把它補回來。
在南山臥室裏那一個小時，她把自己的人生，從初中一直回憶到了現在，一個悲傷的現實展現在她面前——其實自己和自己的母親，並沒有什麽不同，隨著自己年歲漸長，和母親重合的地方越來越多。
她覺得母親像鴕鳥，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每當遇見問題，又何嘗不是先去想責任都在母親身上，先去想應該去找誰求助才好。
媽媽離不開不尊重自己不照顧家庭的丈夫，欺軟怕硬，總覺得自己會發財卻什麽都不做。那自己又何嘗不是呢？離不開擺明了壓榨自己的母親，不敢在事業上爭一條出路，麻痹自己“現在能就業就不錯了”，又要艷羨大專畢業的閨蜜能成功，自己卻不能。
自己和母親本質上並沒有什麽不同。
認清楚這一點以後，她明白了南山為什麽會突然之間取得這樣的成果，其實這一切並不突然。她從不去宣揚自己的計劃，也不在乎旁人是否肯定她走的路。她會難過，但從不因為難過而改變計劃。她悶聲做自己的事情，或許她會不認同，但她從沒有抱怨周遭的一切。
以前她總覺得南山膽子很小，現在她覺得南山比自己膽大得多，她至少敢負擔起自己整個人生的所有後果。
這一天開心的人只有南山，明明把人跟丟了，她自己也解釋不出來這種開心到底從何而來。就是有種在水下憋氣憋了很久之後突然探出頭吸到了一口空氣的感覺。
她的情緒高漲，主動打電話先和歐陽陽聊了老大半天，又和麥子聊了老大半天。
歐陽陽最近去廣州考察了，別看她平時嘻嘻哈哈的，心裏是個有主意的，成人用品生意不好做，她幹脆盯上了服裝生意，這小半年來悄悄咪咪做穿搭博主，已經積累了 7 萬多的粉絲。
至於麥子，她決意要把一建考出來。並且想考工地相關科目。她原來沒跟過工地，但是《專業工程管理與實務》考的都是工地流程一類的，她準備申請調去分公司的工地跟一段時間，估計端午前後就能落實了。
倆閨蜜就跟平時似的，東扯西扯，扯到十一點，才準備要睡覺。南山毫無睡意，她思緒紛飛，鬥志昂揚，一個接著一個的新故事在這種關頭結伴出現在她想法裏，她得趁熱把靈感記錄下來，最好直接整理成大綱，說不定今年還能再寫一本。書房裏只有劈裏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遠處偶爾有一兩聲車壓過井蓋的動靜，夜晚很快又陷進沈寂裏。
淩晨 1 點，手機突然響起來，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鬼使神差地，她接了起來。
“南山老師。”
雞皮疙瘩從背部蔓延到了手臂，果然是陳河。
“你為什麽要來找我呢？你不來找我，該有多好。”
“你想要什麽？”
“你果然很適合這種戲劇性的事情，我沒有選錯人。”
“你到底要什麽？”
“你不是能找到我嗎？再找一次，你就知道我要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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