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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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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外頭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恒昌闖進靜室時,霍修正將阮阮遺落在桌案上的最後一本阮家賬冊收進箱子中。

擡眼瞧見是她,面上冷淡,只召進來兩個侍衛,簡短吩咐句:“擡出去吧。”

沒說往哪兒擡,但侍衛都心照不宣。

霍修內心裏不願意教阮阮遇上恒昌,不是因為心虛,只是因為一個太橫,一個太軟,他怕阮阮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吃虧。

所幸恒昌眼下也沒心思關註那麽個破箱子,沖到他面前便是質問:“你昨天做什麽去了?”

她問得嚴肅認真,霍修卻像是聽到了個笑話,“郡主在盤問我的行蹤?”

他撩了袍子從容在椅子上落座,似是而非的笑望著她,對此不置一詞。

恒昌氣得眼眶泛紅,“我不能問嗎?我憑什麽不能問?”

“你明明知道這些年我對你的心意,可你呢?”

恒昌這些年看夠了霍修這麽個漫不經心的模樣,擡手一指外頭,“我白天才到,你大晚上就摟著個女人招搖過市,你知不知道外頭的風言風語都傳成什麽樣了?”

霍修卻說知道,“我以為很早就同你說清楚了,現在看來卻是沒有。”

他嗓音平靜地有些森寒,“那便再說最後一次——你我不同路,亦沒有可能,我在外頭如何都與你並無任何關系,望你收回你的一廂情願。”

他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從前也曾好言相勸過教她死心,天高海闊另尋他人,可是沒用,她只覺得他是礙於身份不敢承認。

後來遠走邊關好容易才清凈了幾年,她又千裏迢迢跟過來,年少沖動時,他被逼得急了甚至連割袍斷義的荒唐事都幹過。

誰成想弄巧成拙,鬧成了軍營裏一樁大笑話,人人取笑兩句,倒反而教恒昌更加覺得兩個人就是不清不楚的了,一見他愈發紅著臉了。

相同的話說得次數太多,人都會煩的,而霍修說了這些年,早就煩透了。

恒昌站在原地咬著唇,眼淚泉湧一樣滴在地板上,“我是一廂情願?霍修你摸著自己良心說話,難道不是你先招惹我的?”

她說起來甚至執拗地有些瘋魔,“當年不是你想盡辦法到我身邊,不是你三番五次地舍命護我?濟州入鎬京兩千多裏路,也是你帶著我一步步走出來的,你對我好的時候就沒有想到我會喜歡你嗎?”

那些在恒昌心中掛念了很多年的記憶,卻真的只換來霍修搖頭,淡然一句:“職責所在而已。”

當年他是她的侍衛,保護她安然無恙確實只是職責所在,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是一樣的。

其實這話霍修從前也跟她說過的,但是每回她總都是像現在一樣,大發一通脾氣,碰到什麽砸什麽,砸完了仍舊自欺欺人,不肯相信。

只是這次有些不一樣了。

從前他身邊沒有別的女人,但現在有了。

恒昌當他的面,把屋裏能砸的都砸了,還是不肯消停下來,又沖過來揮舞著拳頭要對他動手,口中氣急敗壞罵著:“霍修你個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霍修眸中已極深沈了,側身避開幾分,擡手捏著她雙臂扭到身後,隨即喚進來兩個侍衛,不由分說地將人拖了下去。

***

蘭庭院東墻角邊兒有一顆杏樹,今年夏天結了滿滿一枝頭的酸甜黃杏。

先前兒阮阮臨走之前,帶著畫春摘了一大筐,費心思洗凈去核,再拿小瓷壇一裝,加了多多的糖和蜂蜜,這會子回來剛好釀得差不多了。

這日子天氣好,阮阮拿出點兒珍藏的櫻桃酒佐著蜜杏和糕點,正享受人生呢,見畫春從外頭進來,手上拿著兩封信。

好巧不巧,一封是徽州衛霽的,一封是興城霍修的。

畫春誰也沒偏私,兩手一同遞了上去,便見阮阮想也沒想,徑直先拿了霍修那封。

“乖阮阮,見信如晤。”

“昨夜夢中醒來,甚是想念。此時你應當已經歸家,這些日子未見,可有掛念於我?”

“寫此信於你,一來是我約莫短時間內無暇回來鄴城,你在家也要切記用心調養不可馬虎,好好吃飯不準挑食,若是瘦了,來日待我回來可是要罰你的。”

“二來,你走後一天,我已將林醫師派遣回去,想必這幾日他便會尋個機會入你府中,你身子若有何不適,及時尋他看診,凡有何事,首要書信告知於我。”

“第三樁事,這一樁事便是要你每晚都需夢見我,不可遺漏,否則我會知道的。”

“最後,乖乖在家等我回來。”

“晝白親筆。”

信看完了,阮阮的嘴角也快咧到耳根子後頭去了,心裏樂開了花兒,偏還裝模作樣的扭捏個不行。

“什麽想我,分明都沒有我上回給他寫的信字數多。”

她的心意都是按照字數算的,遂別的也不說了,翻身下軟榻,趿著繡花鞋到桌案邊,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張紙的回信。

從回程路上看見了什麽好玩兒的人、有趣的事,到這幾日家中發生了什麽,每日吃了什麽好吃的……不一而足,全都事無巨細地寫了上去。

臨了裝進信封中,好厚實地一沓交給畫春,最後還專門拿來個小琉璃罐兒,裝上些自己釀的蜜杏,密封好,請送信的侍衛一同帶去給霍修。

這廂都收拾完了,才有多餘的心思去看看衛霽的來信。

衛霽分享給她的,是個喜訊。

今春的會試出結果了,他雖沒能摘得會元的名頭,但也考中了貢生,接下來只待殿試,同其他諸位佼佼者一道追逐三甲的名額。

阮阮很為他高興,但回信就簡單多了,祝賀他的成功,再預祝了他金榜題名,僅此而已。

霍修來信後沒幾天,阮家原來的醫師稱病,向阮老爺舉薦了另一位同僚前來替代一個月,來的同僚,便是林醫師了。

醫師都到眼前了,阮阮也不耽擱,當天就教畫春將人請來診了一回脈。

她斜臥在軟榻上,有模有樣學當初阮夫人懷著夢揚時那般,一手搭在小腹上,滿臉都是自以為的母性光輝。

滿室寂靜中,林醫師雙目微合,指腹隔著手帕搭在她手腕上半會兒,搖了搖頭,“小姐的脈象……恕在下直言,仍然還是摸不到。”

“嗯?”

阮阮一聽不樂意了,眉間擰起來一剎那,又想開了,“那可能還是有點兒早了,要不再等等,您看呢?”

林醫師這會子其實有點尷尬。

一個半月多,按照尋常來講,理應是能摸出來的了,何況這位小姐本身體質不佳,很可能是真的沒有身孕。

但醫者講究嚴謹,也有過極個別的特殊情況,三個月顯懷前都脈象不明。

他不好把話說絕,便委婉先說了句:“小姐還年輕,想要孩子往後自當會有的,也不必太過執著眼下這個不明確的。”

誰知話說出去,阮阮並沒有太在意,嗯了聲,說:“我知道,反正就再等等唄。”

轉眼又到了月底,阮阮每隔兩日必看診,結果沒等來林醫師的結果,先等來了褥子上的一片紅。

“啊……!!!”

寢間裏一大早爆發出一聲長長的嚎叫,畫春在外間值夜,差點兒嚇得一激靈。

她火速提著裙角從軟榻上爬起來,沖進去一看,阮阮正坐在床上望著那塊紅,臉上氣得紅一塊白一塊。

這天早上的早膳阮阮吃不下了,回到蘭庭院,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坐在桌案後頭,奮筆疾書寫就了一封《論霍總督不行.書》,催著畫春送了出去。

他要是行,怎麽會每晚來來回/回折騰得人渾身酸痛,卻還沒懷上呢?

***

快馬送信,只需一日便到。

霍修打開信之前還是滿心愉悅,打開信之後……眉間幾乎要皺起一座大山來。

這輩子哪怕被人質疑決策、質疑人品、質疑出身,他也從沒放在心上,但還從來沒感受過作為一個男人,被自個兒女人質疑“不行”!

???

他臉色不好看,瞧一眼桌案旁放著的一小壇蜜杏,沈沈呼出一口悶氣。

小東西欠收拾了,霍修打定主意這些日子得空要回一趟鄴城,跟她好好探討下到底誰不行。

這廂正將信箋裝回信封,忽地聽外頭有人腳步匆匆自廊檐下過來。

霍修蹙眉看去,便見霍盈面上略有急色,腳下匆匆轉過屏風,目光方觸及到他便喊:“哥、哥你快去看看,郡主鬧脾氣一個人酗酒買醉,阿欽攔不住。”

他原本就在阮阮那兒受了憋屈,這會兒聽著恒昌之事更是不悅,“攔她做什麽,讓她喝!”

“可是……”霍盈心有憂慮,“郡主身子不受耐,沾酒就會全身起紅疹,照她這樣喝下去,若是出了差錯如何是好?”

霍修從桌案後起身,將信箋保存好,冷哼了聲,“她身邊那麽多侍衛都是繡花枕頭不成,她自己的人都攔不住,你們夫妻倆別管她。”

霍盈站在原地扶著胸口歇氣,也能看出自家哥哥早就已經受夠了郡主三天兩頭的無理取鬧,但煩躁上心頭,再縝密的人也難免很多事顧慮不到。

她嘆口氣,上前兩步,溫聲勸了句:“哥,堂堂恒昌郡主若在東疆出了事,鎬京一定會派人來問罪,眼下這關頭,那可就會是你的絆腳石。”

霍修立在書架前的身影微微一頓,片刻還是轉過身來,“她在哪,帶我去。”

恒昌這會子正手持酒壇在垂花門前鬧,她也不是真的要尋死,不過是裝個樣子給霍修看罷了。

她手上拿著鞭子見誰打誰,身邊的侍衛不論她自己帶來的,還是總督府的,總之沒一個敢隨意近身。

賀欽又不傻,能看出她的意圖,遂不願意管這閑事,便吩咐人站成一圈圍著她,等待霍修前來結束這場鬧劇。

霍修也確實來了,但沒有好言相勸,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眸中陰沈上前去,沒等恒昌揚起鞭子,便一把從她手中奪下了鞭子和酒壇扔在地上。

恒昌瞧著他來,愈發一不做二不休,接著酒勁兒便想要當眾抱他,“你摟什麽別的女人,摟我,別人有的我就沒有嗎?”

她的兩臂揮舞著就到跟前了,霍修眸中不禁嫌惡,忙後退了步,又教兩個侍衛把人架住,帶回後院廂房去,“找醫師給她解酒。”

恒昌教他眼裏的嫌棄戳到了心口上,全身都冷透了,立時大哭起來,但也不掙紮,任憑兩個侍衛拖著帶走了。

侯府的侍衛聽著那哭聲很不願意,可護主之心方起,便教霍修淩厲一眼望過來,一刀將氣焰削成了兩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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