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十章

關燈
第十章

一場春雨將院子西邊兒一排柳樹澆出了新芽兒,隨即又連著陰了幾日,風裏夾雜了水氣,吹在身上黏黏糊糊地,教人不舒服。

阮阮終日閉門不出,睜著眼的時候瞧那兩根簪子,閉上眼時也要每晚攥著兩根簪子入夢,夢裏都還心心念念著找不同。

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一日清晨,她在迷瞪中睜開眼,突然像是教老天爺點了下天靈蓋兒,打通了任督二脈似得,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枕頭邊一根簪子上。

卻見那玉簪近在咫尺,頂部鏤空的花紋內側,還真有一個小小的印記——

“晝白。”

兩個小字刻得端正漂亮,字雖小,湊近了細看的話,比劃卻很清晰。

阮阮躺在床上輕輕念了聲,沒明白這兩個字有什麽特殊含義,覆又深思片刻,眸中突然一亮,難不成這就是霍修教她找的不同?

若這樣一想也算全都說得通了,怪道是他為何摳摳搜搜送她個這麽粗糙的東西,還非要她時時帶著,方葶蘊那時也說這簪子是外行人雕刻的,當時還不信,但現下瞧著,居然真有可能是他親力親為的手筆。

清冷端肅的總督大人親手給姑娘做簪子,這想一想怎麽還有點兒浪漫呢……老話說什麽,越是涼薄的人柔情起來才越是教人禁不住啊!

她捧著簪子一霎覺得志得意滿,再瞧一眼,扭扭捏捏嘀咕,“既然是打算送人的東西竟也不知道等手藝練好了再動手……”

說白了那還是嫌棄簪子做工太粗糙,但看在那兩個小字的情面上,勉強能忍了。

阮阮心情愉悅,面上笑得春暖花開,揚聲喚了畫春進來。

人站在屏風前一面穿衣裳,一面興沖沖吩咐了句:“你去給外頭傳個話,我今兒晚上要去城郊。”

她口中的城郊除了霍宅沒別的地兒,這可是稀奇事,大半年來還是頭回那麽殷勤主動要過去呢。

畫春彎著腰正給她系錦帶,聞言手一頓,擡起頭狐疑問:“大人沒有教去啊?”

阮阮一下子在她跟前竟然有秘密了,挑眉笑了笑,揚手將簪子杵進了鬢遍,對著鏡子左右照了照,瞧那模樣,像是還挺滿意,“他沒說我就不能去嗎?只管去傳話,他會同意的。”

當然會同意,一來霍修那時留下話了,教她瞧出哪兒不同了去見他,二來嘛……

她想好了,不光要去這麽一次,往後她還要時常往霍宅走動,讓自己化被動為主動,讓“鳳鸞春恩車”變成自己的禦駕,想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

最好教他習慣她的陪伴,欲罷不能、不可或缺,那麽在偶爾某一個沒有她的晚上,他一定會想她想得抓心撓肝、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那麽幅場景,真是想想就刺激!

阮阮決意要做總督大人那尚且不知名的後宮中不一樣的煙火——憑什麽都是男/歡/女/愛那點兒事兒,就不能是她去臨幸他嗎?

但所謂理想很豐滿,現實卻比較骨感,畫春上街一趟帶回個消息:總督大人昨兒晚上已外出公幹去了。

噢……忘了考慮這個重要的變數了。

宅子是死的但人是活得,霍修他會到處跑的啊,不會乖乖待在宅子裏等她臨幸。

這就比較讓人洩氣了,阮阮長嘆一聲,雙手捧臉撐在窗臺上,怔怔看著旺財在院子裏撒歡兒,腦子裏兀自風雲際會。

怎麽辦呢,她得想個法子解決這個問題,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才行啊!

唉,也不知道霍修什麽時候回來,她都等不及想問問他,那“晝白”二字是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呢?

***

鄴城一連陰了好些日子,霍修不在,阮阮又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走得最遠的路,是陪阮夫人和弟弟妹妹繞著府中後花園散步。

及至春末,這日正午時分,頭頂層層疊疊的雲翳中終於隱約透出點陽光來,打眼兒一看,像是天幕上被針刺出了一個個小窟窿,從中漏出一束束淺淡金芒。

阮家一家五口齊聚花廳用過了午膳,瞧著外頭天氣愈好,阮夫人念起百花盛會將至,遂招呼阮阮與樂天,“城中綢緞莊上了新料子,你們倆陪娘一道去瞧瞧,回頭好給你們和弟弟做幾套新衣裳。”

阮阮自小喜歡綾羅釵環當然要去,樂天卻不一樣,她自從得了個清雋如玉的教書先生後,便整日沈迷學習,再無心玩樂了。

這廂阮家母女出了門,乘小轎迎著細風碎陽慢悠悠朝綢緞莊晃蕩去了。

那莊子開在城中繁華街段,往來行走的都是城中非富即貴的大戶,顧客在精不在多,是以內堂大多時候都十分清凈雅致。

阮家是大主顧,進了裏頭自有掌櫃的殷切招呼,迎著徑直去了上等料間,裏頭蘄州的赤霞錦、郴州的明珠流光……一應上好的料子擺得琳瑯滿目。

但阮阮打眼兒掃過去沒瞧著中意的,掌櫃的在一邊忖度著她的臉色,不能教主顧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嘛,當下吩咐了小廝,“去將那匹雲雪緞拿過來給小姐過目。”

小廝手腳利落,很快捧來了一匹綿白泛微藍的緞子。

掌櫃的眼角堆笑道:“小姐瞧瞧這個,這是阜城一位從內廷退下來的繡娘才織出來的,今兒早上才送過來一匹,剛擺上去就教霍大人府中的嬤嬤看中了,小姐若是中意,現在教繡娘趕工,約莫半月之內便能再得一匹。”

阮阮聽著眉尖微挑,“霍總督?”

掌櫃的自矜點頭,“鄴城最好的料子都在本店,大人府上的嬤嬤自然也是本店的常客。”

阮阮隨意伸手去摸了摸那料子,阮夫人不管什麽總督不總督的,只看她像是對那料子感興趣,便對掌櫃的道:“喜歡便拿下吧,回頭做好了你們派人送到我府上。”

掌櫃的道好,又恭維一句,“現下這料子世間只此一匹,還未時興起來,就差一個像小姐這樣的傾城佳人穿上它芳名遠揚了。”

他們這種人說話,聽聽就好何必當真,可偏偏這句正巧落到了有心人耳朵裏,實實在在戳到了某人的心。

話音方落,門口帷幕後有人冷笑一聲,“掌櫃的這話我卻不愛聽,難不成你家這緞子上寫了她的名字,只能她穿?”

放眼整個鄴城,非要這麽陰陽怪氣擠兌阮阮的,除了方青禾也沒有別人了。

她端著姿態從外頭進來,一路視阮家母女為無物,只問掌櫃的,“這緞子上可有她的名字,若沒有,我現在便要了,你到底賣是不賣?”

這……兩個大財主較勁兒,掌櫃的哪兒敢開口,一時躊躇著去看阮家母女。

她那麽個趾高氣揚的模樣十足有些欠收拾,阮夫人見不得閨女受委屈,眉頭一擰就要替方老爺好好兒管教管教她。

但誰料阮阮一反常態,溫婉朝掌櫃的笑了笑:“敞開門做生意,誰先拍板東西便是誰的,天經地義,掌櫃的無須為難,賣給方小姐就是了。”

她說著去挽阮夫人的胳膊,心平氣和地出了門。

方青禾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隱約覺得阮阮的欣然退讓有些反常,況且得來的東西太容易,再看那緞子,怎麽都沒有方才瞧著華美了。

直見那母女二人沒了影子,掌櫃的含笑上前來道:“這一匹先前已經訂出去了,小姐現下可先付定金,只需約莫半月,做好了本店差人送到府上。”

半月……方青禾心中算了算日子,料子送來再做成衣裳,手腳快些正好能趕上百花盛會,遂不做他想,教人付了定金。

甭管另一匹是哪家閨秀訂的,只要不是那討人厭的阮樂安,她就不怕被人壓過風頭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