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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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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知宜做了一個夢。

一個十分老套的童話故事。

夢裏她化身被囚困於城堡的公主,這裏荒涼破敗,陪伴她的只有一只年老體弱的花貓,她沒有樂佩的長發,也沒有茉莉的魔毯,所有方法都嘗試過無果,只能每天透過狹小的窗戶看看會不會有人經過,把她救出去。

她等啊等,春去秋來,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四季,就在要失去希望之時迎來轉機。

某一天,她終於從窗戶瞥見人影路過。

他如同古羅馬的騎士,身著黑色披風,手執佩劍,姿態筆挺,絲毫沒有註意到有人被困在不遠處的古塔裏。

眼看那人就要消失於視野之中,溫知宜連忙著急大喊:“請等一等!請幫幫我!”

騎士聞聲擡頭,是祁書仰的臉。

他頭發墨黑,用一根綢緞絲帶束於腦後,眼神淩厲,皮膚蒼白,一舉一動,優雅而貴氣。

他駐足於原地,凝神思考,似乎是在研判這是不是一個陷阱。

溫知宜想出去想得都快瘋了,她賭上自己所有的籌碼,“只要你能救我,我願意為你付出我的一切。”

祁書仰倏爾一笑:“我受到了魔女的詛咒,只有公主的吻才能解開,如果你能告訴我公主的下落,我就救你。”

溫知宜立刻道:“我就是公主,只要你救我出來,我就幫你。”

“那好吧。”祁書仰揚起手中佩劍,對著古塔利落一揮,塔身頃刻斷裂。

溫知宜失去重心墜落,被一個有力的懷抱穩穩當當接住。

她還沒來得及道謝,便聽見祁書仰說。

“現在,該你履行承諾了。”

他低頭,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容,慢條斯理道:“這是任務完成的獎勵。”

他註視著她的嘴唇,慢慢逼近,溫知宜被有力的懷抱禁錮著,退無可退。

唇瓣即將觸碰之際,溫知宜猛然睜眼,看到的是懸掛的天花板。

她右手貼近胸口,感受著依舊急促的心跳。

夢的細節過於逼真,她現在還能清楚地回憶,猶如電影膠片腦中飛速閃過。

回顧最後的結局,溫知宜臉頰微微發熱,同時也覺得這個夢沒有緣由且毫無邏輯。

她怎麽會做這樣的夢呢?

溫知宜晃了晃腦袋,決定不再去想。

先前定好的鬧鐘還沒想,應當是還沒到起床的時間。

一看手機,果然才剛剛五點過一刻。

她重新閉上眼睛,卻沒有醞釀出絲毫睡意,翻來覆去許久,最終認命般選擇起床。

她拉開窗簾,天邊籠罩著夜色,月亮低垂,星星散落各處閃爍,窗戶被推開條細縫,涼風順著縫隙湧入,也帶來新鮮的空氣。

溫知宜打開學習燈,明亮的燈光照亮桌面,匯聚暖意,覆習了遍古詩詞,她迎著尚未披露的霞光出門。

溫沛之在堅持給她做了一個月的早飯後,終於在晚睡晚起的生物鐘前敗下陣來,大手一揮,安排她去小區門口的早餐店直接解決。

由於是霧天,視野受阻,溫知宜沒敢騎太快,將時速始終保持在25碼,等去到教室,班裏基本都到齊了。

她特意看向許秋雨的位置,兩張並列的課桌空出一個,只剩下莫婧涵孤零零地坐在那。

回到座位,童詩涵將書立起擋住腦袋,悄咪咪扭過頭說:“許秋雨今天請假了,我聽說她想要轉班,昨天就是因為這個和莫婧涵吵起來的。”

溫知宜不太好對此做過多評價:“孔老師知道嗎?”

童詩涵說:“知道啊,我剛才去辦公室拿頁子,剛好碰到許秋雨的媽媽過來給她請假。”

她不禁感慨:“許秋雨平時看著文文靜靜的,沒想到做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在這個節骨眼選擇轉班,也是夠厲害的。”

溫知宜則是道:“她有壯士斷腕的勇氣。”

“我還挺佩服她的,藝考聽說也不想我們想的那麽簡單,好大學對專業課和文化課的要求都高。”童詩涵說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強撐著睜開眼睛。

她一副缺覺的神情,溫知宜問她:“昨天沒睡好嗎?”

“別提了。”童詩涵擺擺手,滿臉遺憾地說:“我昨天做了一個連環夢中夢,具體內容記不清了,反正特別精彩,全是反轉,如果能拍成電影說不定能角逐奧斯卡,要不是鬧鐘響了我還能繼續做下去。”

她接著道:“可能是因為我最近重溫了一遍哈利波特,真可惜,說不定我就是下一個JK羅琳。”

“要不怎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呢。”溫知宜說完這句話,表情一凝,夢境內容再次侵襲大腦,依舊那麽真實歷歷在目。

難道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她頓時心亂如麻起來,心跳頻率再度攀升,最要命的是,故事裏的男主人公,現在正坐在她旁邊。

不正常,她今天實在有點不正常,她需要念兩遍清心咒。

溫知宜突然沈默下來,和剛才笑意盈盈的模樣判若兩人。

祁書仰發覺她的異常,出聲問道:“你怎麽了。”

他剛一開口,就看見溫知宜機械轉頭,用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表情看他。

祁書仰:……?

這表情,就好像他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一樣。

“沒什麽。”溫知宜垂下眼瞼,長如剪羽的睫毛遮蓋住眼底的情緒,“想到了我昨天做的一個夢。”

“講講?”祁書仰來了興趣。

溫知宜還真就講起來:“我夢見大家都變成了喪屍,你是喪屍頭頭,然後……”

“然後?”

“然後你就把我給吃了。”

……

祁書仰凝噎,半晌才說:“你這個夢,內容清奇。”

“是啊。”溫知宜道,“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到了晚修,許秋雨過來了,轉班手續已經辦好,她是來收拾課本的。

班裏同學都知道她要轉班的消息,紛紛圍上去告別。

莫婧涵一言不發的坐在原位,頭撇到一邊。

許秋雨整理完東西,欲言又止的看向莫婧涵,糾結了許久,最終沈默著離開。

意識到許秋雨真的走了,莫婧涵終於忍不住,站起身推開椅子沖了出去,在樓梯口叫住許秋雨,“等等。”

她一步步走近,直視許秋雨問道:“你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許秋雨抱著書本的手臂微微顫抖,啞著聲說:“對不起。”

莫婧涵眼眶剎那紅了,“還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

道歉一旦說出口,後面的話就好說許多。

“我真的很差勁,你承受那麽大壓力做出這個決定,作為你的朋友不僅不理解你,反而對你發脾氣,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

莫婧涵說到這裏已經說不下去,淚水模糊視線,除了懊悔與不舍外,更多的是愧疚。

她最不能接受的一點並不是許秋雨轉班,而是她的人生軌跡會徹底發生改變,她們很難再去同一個大學,甚至同一個城市。

但這些,她不想讓許秋雨知道。

“我當時只要想到我們不在一個班就好難過,我真的舍不得你。”

“我也一樣。”許秋雨拭去她的眼淚,強忍著淚意道:“婧涵,謝謝你理解我,我們只是分開這一段時間,從現在到高考,我們一定要好好努力,我答應你,去同一所大學的約定永遠有效。”

莫婧涵擁抱住她,重重點頭,“嗯,我也一樣,永遠不反悔。”

……

晚修第二節,秦浩陽吆喝著祁書仰一起去了超市。

他付賬時往四周掃了眼:“今天超市怎麽這麽少人。”

往常都是人滿為患,這都下課五分鐘了,居然都沒什麽人過來。

祁書仰站他後面,手裏拿瓶水,付款後擰開瓶蓋:“讓你少排點隊不好嗎。”

秦浩陽撓撓後腦勺:“當然好啊,就是覺得有點稀奇。”

剛出超市門,秦浩陽目光立刻被前方的人群吸引,他搗搗祁書仰胳膊,示意他往前看:“大家都圍在那,不會是有人告白吧。”

祁書仰睨他:“你想象力夠豐富。”

要真是有人敢膽大包天這樣做,孔祥瑞作為教導主任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秦浩陽瞇眼,發現圍觀人群都擡頭對著教學樓頂指指點點,也順勢仰頭望去。

這一看,他說話都結巴了。

“臥臥臥臥槽!有人要跳樓!”

祁書仰心頭一緊,順著秦浩陽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有個黑影站在樓頂天臺搖搖欲墜。

樓下,孔祥瑞和其他老師正在大聲呼喊,盡力安撫他的情緒。

人群越聚越多,有保安趕過來維持秩序。

“我去,這什麽情況,這人怎麽這麽想不開。”秦浩陽拍拍胸脯,一轉頭,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祁書仰已經不見了。

誒?他人呢?!

祁書仰用最快的速度飛奔上樓,一路越過下樓湊熱鬧的學生逆流而上。

教室幾乎空無一人,在一片空曠中,溫知宜靜靜地坐在原位,她低著頭,肩膀顫抖,孤單又無助。

祁書仰松口氣,快步走過去,喚她的名字。

“溫知宜。”

溫知宜擡頭,一張臉煞白毫無血色,緊咬下唇,顯然是想到那段她不願再回想的記憶。

看見她這個樣子,祁書仰心都揪起來,蹲下身擡手捂住她的耳朵,把外界所有的聲音都隔離開。

他的手掌大而寬厚,熱度源源不斷的匯聚在掌心,也驅散所有的陰霾。

溫知宜怔忪著看見他用口型說——

“別怕,有我在。”

慌亂無助的情緒終於尋找到釋放口,溫知宜握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重覆“你別走”。

祁書仰低著聲安慰,對她的每一句都回應。

他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成為溫知宜此刻最值得依賴的臂膀。

一顆心逐漸安定,理智也逐漸回籠,察覺到有人進教室,溫知宜松開手,同時和祁書仰拉開距離:“有人來了。”

祁書仰起身坐回座位,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道:“有老師在,消防也過來了,那個人不會有事。”

“嗯。”

想到自己剛剛的失態,溫知宜耳朵發燒,還是決定解釋一下,“我剛才就是有點沒反應過來,你別在意。”

“這樣啊。”祁書仰拉長語調,帶著懶懶的鼻音,驀地笑了,“要是我在意怎麽辦?”

怎麽辦?

這下不光是耳朵,就連臉頰好像也慢慢燙起來了。

就在溫知宜回答不上來,準備破罐子破摔之際,吃夠瓜的童詩涵終於回來解救她於水火之中。

她分享著從前線得來的一手消息。

“人被救下來了,說是一模沒考好,回家又跟他爸媽大吵一架,好像還被打了,結果腦袋一熱就跑到天臺上去想跳樓。”

“他媽媽都快擔心死了,看他沒事抱著人就開始哭,說以後再也不逼他了,那個男生估計也後怕,也跟著一起哭,現在被孔祥瑞領著和警察一起去校長辦公室了。”

聽到人沒事,溫知宜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那就好,他可能是心理壓力太大了。”

“我覺得也是。”童詩涵表示同意,連連嘆幾口氣,“雖然家長做得也不對,不過再怎麽樣也不能這麽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啊,他媽媽跪在樓下哭著求她兒子下來的時候太可憐了,我瞧著都心疼。”

班裏人心不定,大家都沒了學習的心思,七嘴八舌地討論這件事,一直到孔祥瑞回來才恢覆安靜。

孔祥瑞也沒多說,像是有急事,叮囑學生放學後不要在學校逗留又匆匆離開了。

晚修鈴一打,立刻就有保安進教室,催促著大家趕緊收拾書包回家去。

學校之間的消息傳得很快,一路上,溫知宜聽見不少人在討論這件事。

她沈默著,祁書仰也沒說話,默默陪著她進了小區。

到了慣常分別的路口,溫知宜還沒開口,被祁書仰搶先:“送佛送到西,今天把你送回家門口。”

溫知宜知曉他的好意,沒拒絕,一直到單元樓下,趕在他離開前真誠道謝。

“謝什麽。”祁書仰看著她,想說的話終究還是沒說,只如之前一般摸摸她頭發,“回去別胡思亂想,睡不著就給我發消息,我陪你聊天。”

目送祁書仰騎車離開,高大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溫知宜方才轉身上樓。

她步伐緩慢,一步步登上樓梯,腦海中如同走馬燈一樣不斷閃過昨天的夢和晚修發生的種種。

當祁書仰說出那句別怕有他在時,她好像就真的就不害怕了。

溫知宜沒辦法再自欺欺人,大腦的活動並不受她個人的主觀能動性控制,潛意識才是她最真實的想法。

她清楚地認識到一個不需要懷疑的現實。

她對祁書仰。

好像真的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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