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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指南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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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指南二十五

一直以來, 仙劍到底是憑借什麽在選擇劍主,都是一個相當熱門的討論話題和研究課題。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是靠“緣分”、是靠“感覺”, 但是到底是怎麽樣的緣分、怎麽樣的感覺呢?

人們將殷切的目光投向了泉客。

他們已經從剛剛的匯報中得知,這是一柄存在歷史比滄溟劍和雪虹劍還要久遠的仙劍,那麽, 到底是什麽導致他在過去那麽多次劍冢開放的時候都沒有選擇劍主, 卻在會所成立後成為了第一個匹配成功的仙劍呢?

泉客顯然沒有想到他會成為第一個被提問的對象。

聽到記者的提問,他楞了楞, 就連冷肅的面容都被不慎從眼底流露出來的呆滯沖淡, 臉上的表情一時間呈現出一種詭異而搞笑的矛盾感來。

“這個記者剛剛問了什麽?”他緊急向周元緯傳音。

作為一柄沒見過世面的古董劍,事實上,從他從斂天崖上來開始,便將幾乎所有的註意力放在了“看稀奇”上。

同樣的,面容冷肅也並不是因為眼高於頂,只是單純地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

好歹曾經是一族之長的佩劍,走到哪都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他還要不要面子了?

收到泉客的提問,周元緯:……

好吧,倒是不意外。

他向泉客重覆了一遍記者的提問。

他稍微轉過身,將自己手中的麥克風遞給對方, 隨後,眼睛一錯不錯地落在了對方身上。

他也想知道, 泉客究竟是為什麽選擇了自己。

接過麥克風,泉客先是學著周元緯和藍錯的模樣, 將話筒挪到了自己的唇邊:“餵?”

同一時間,放大後的聲音通過會議室頂部的音響放了出來。

聽到自己被放大數倍、經過電流後略顯失真的聲音, 泉客稍稍挑眉。

好有意思,沒有靈力的驅動就能放大聲音,什麽原理?

在內心悄悄驚嘆了片刻,他開口道:“啊,先回答嗯,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其實我在劍冢中大部分時間是沈睡狀態的,清醒的時間並不長。不過,在我上次醒來的時候,藍錯過來找我,他給我看了一個扁扁的小盒子……就是你們所說的手機。”

“他用手機給我看了一個視頻,展示的是現在外界的模樣。他給我講解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都是什麽,並告訴我說,現在外面的世界與過去到底有多少的不同。”

“他告訴我現在外面的世界和平又安全,還有很多過去完全無法想象的有趣的事物,然後問我想不想出來看看。”

“我說想,所以我開始在他們送來的靈力木牌中尋找合適的劍主。找到了,就出來了。”

“嗯……據我所知,劍冢中還有不少朋友,他們都是在看了這個視頻之後下定決心,想要出來看看的。畢竟,劍冢裏面的生活雖然安逸,但是實在是太無聊了。”

這是所有人第一次親耳聽到劍冢中的仙劍站在他們的視角下講述為何會同意與藍錯的相親會所合作,一時間,大家都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害怕錯過任何一句話。

整座會議室中,除了泉客的聲音,便只剩下了不可避免的輕微的呼吸聲——除了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有人忍不住發出了幾聲會心的笑聲。

很顯然,雖然泉客並沒有透露過多劍冢內部的事,但這段視頻依舊具有極高的新聞價值。

泉客是一邊回憶一邊思考一邊闡述的,語速並不快,但即使是這樣,在泉客結束的時候,他們心中依舊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些悵然若失的情緒。

真的不能再講一講嗎?

然而,泉客還記著記者們的另一個問題。

雖然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答的問題——這個問題的回答難度,就跟對象問你為什麽喜歡自己一樣。

很多時候,想來想去,都只能無奈回答:“不為什麽啊,喜歡就是喜歡了。”

但是,作為一個顯然不清楚這些東西的老老老古董,泉客正在認真地思考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周元緯倒是知道,但他不告訴泉客。

半晌,泉客終於重新開口:“真要說出來,也沒什麽理由吧。他們每天送來許多份靈力,但我始終沒有特別有感覺的。那天他們又送來了一批,還沒遞到我手上,我就感覺到了他的靈力波動。嗯……讓人很舒適,就像是量身定制的一般。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就像是榫卯一般,嚴絲合縫的感覺。”

“這樣說可能有點抽象,若是一定要什麽理由的話,就是我們之間的屬性契合吧。”

雖然在掙紮良久後泉客的答案不出意外地沒有跳出“感覺合適”這份標答,但畢竟是他認認真真苦思冥想想出來的,還意外透露了一部分會所內部的運作模式,大部分人都對他的回答感到滿意了。

而在他身旁,始終註視著他的周元緯也是如此。

事實上,對於泉客的答案,他此前也沒有期待過對方能給出什麽驚世駭俗新穎脫俗的內容。

但是,不得不說。

周元緯抿著唇,舌尖在犬齒上輕輕舔過。

這種被人選定的感覺真的很棒。

然而,雖然大多數人都滿意了,卻總有沒眼色的人要蹦出來。

一個年輕的男記者未經允許,直接站了起來:“但是,泉客先生您是水屬性的仙劍,周元緯先生的靈根卻既不是水屬性也不是木屬性,那麽你所謂的屬性相合,究竟是合在哪裏呢?”

原本在泉客發言的時候,藍錯是低著頭在整理資料的,但在男記者開口的一瞬間,他倏然擡頭,目光如劍,直指那名男記者。

他很清楚地記得,在新聞發布會開始之前,他特意交代這些記者,涉及個人功法隱私的問題都是不能問的。

畢竟,這些東西,都是行走於修真界時保命的底牌。

同樣地,面對男記者的問題,周元緯也皺起了眉頭。他轉頭看向男記者,看上去是要將對方的模樣記在心裏。

然而,男記者卻像是沒有看到藍錯和周元緯的眼神警告一般,他梗著脖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依舊面無表情的泉客。

他是新聞社的實習生,一直苦於實習階段沒有做出什麽有價值的成績來,這次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求著報社的老前輩帶著他出來一趟,從一開始,便一直在暗自尋找機會,迫切地想要問出什麽犀利的問題來。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不就被他逮著了?他內心暗自得意,面上卻依舊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

他看到,在他前面,已經有同行在悄悄舉攝像機了。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他問的問題確實有價值!

然而,他卻沒註意到,在他身邊,帶著他來的前輩,正在悄悄挪動位置,試圖與他拉開距離。

那名前輩在心中咬牙切齒:這個蠢貨!以為他們不知道有這樣的疑點嗎?以為只有他看出來了嗎?他不動腦子想一想,他們為什麽不問嗎?這是人家的隱私,隱私懂不懂!平時就算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場合!滄瀾宗牽頭並大力扶持的項目、周氏礦業的繼承人,他就問問,哪一個是他們得罪得起的?雖然比起過去,大家確實文明了許多,但讓他們一個小小的新聞社混不下去,還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前輩一邊咬牙,一邊從自己的儲物戒指中掏出一張符箓。

他肉疼地看了一眼這張符箓,這可是他花大價錢買來的,便宜這小子了。

輕輕將符箓扔到實習記者的腳下。

下一瞬,碧綠色的藤蔓拔地而起,將實習記者捆了個嚴嚴實實——順便把嘴也給堵上了。

被困住的男記者:“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藤蔓拖著對方,硬生生地將其拽下了座位。

雖然沒了實習記者的幹擾,但畢竟出了這麽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在又回答了記者的幾個問題後,發布會便很快宣告結束了。

記者們熙熙攘攘地起身,一邊檢查記錄一邊往出口處走去。

藍錯站在臺上,待最後一名記者也離開後,他關上了會議室的門。

此時,在外面聽到動靜的滄溟也走了進來。

他很快註意到藍錯情緒的不對——除了結束工作的松快以外,似乎還有一絲淡淡的不虞。

“怎麽了?”他俯身詢問對方。

面對滄溟的詢問,藍錯搖了搖頭,在簡單地向對方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後,他轉身看向周元緯:“周先生,對於今晚的意外我很抱歉,是我們沒有提前交代清楚。”

在聽完藍錯的敘述後,滄溟也同樣皺了眉。

與出生在和平時代的小輩們不同,他與藍錯一樣,都經歷了戰爭年代,因此對於類似的問題也要更加重視——畢竟,在他們所處的年代,被對手探明了底牌,是真的會因此而喪命的。

因此,在藍錯說完後,他同樣開口:“這次的確是我們這邊的失誤。這樣吧,你們想要什麽補償,都可以提出來,只要我們這邊能辦到,我們一定盡自己所能。”

聽到滄溟這麽說,藍錯有些詫異地轉頭看了對方一眼。

雖然在給出承諾的時候,滄溟用的是“我們”這個詞匯,看上去好像是與藍錯是一體的。但實際上,這件事由他開口和由藍錯開口,是完全不一樣的。

若是由藍錯開口,他代表的僅僅是相親會所,而由滄溟開口,代表的除了會所,還有他在滄瀾宗的人際關系。

他不明白,滄溟為什麽要在此時開口。

感受到藍錯的目光,滄溟不動聲色地將手伸到了他的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同時,他傳音對藍錯解釋道:“放心,周元緯雖然年紀尚輕,但卻是周氏礦業板上釘釘的繼承人。與靈石礦產業打好關系,怎麽看都是不會吃虧的。”

聽滄溟這樣說,藍錯稍稍松了口氣。

他也傳音道:“那就好,我還擔心……”

滄溟:“擔心什麽?”

藍錯:“擔心你老好人做多了,自己損失太過。”

滄溟:“……”

滄溟:“放心,我雖然樂於助人,但倒也沒善良到傾家蕩產做慈善。”

對面,周元緯並不知道藍錯與滄溟都在通過傳音打什麽官司。他笑道:“沒事,我知道,這不是你們的問題。何況,結個契還能額外收獲一份古族傳承,算下來還是我賺了。”

雖然是要再補交一份款,但對於他們這種家裏有礦的家庭來說,比起傳承,這點錢根本不算什麽。

頓了頓,他冷笑道:“實不相瞞,類似於今天晚上的事,我從小到大見多了。也不知道他們是真蠢還是別有用心。”

藍錯:“啊?”

沒想到周元緯歲數不大,聽上去竟也是個有故事的。

對於藍錯,周元緯倒是沒什麽要隱瞞的意思,他聳了聳肩,不甚在意道:“綁架啦,暗殺啦。總有人想通過一些歪門邪道毀了我們家。”

藍錯:……

可以理解。

畢竟家裏有礦。

最終,周元緯沒有提出讓他們這邊補償什麽,但卻在走之前與藍錯和滄溟交換了聯系方式。

用他的話說就是,他們這也算共患難了,那順理成章,也該交個朋友。

在踏上家族派來的私人靈舟前,他還叮囑道:“多個朋友多條路,以後有用到他的地方盡管聯系。”

對於周元緯的熱情,藍錯表示很欣喜,並轉頭就對滄溟感慨,周家不愧是做大生意的,於人情往來上果然精明,也不知道泉客能否適應這樣的劍主。

對此,滄溟並不擔心,他淡淡道:“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走在滄溟身邊,藍錯淡笑:“是嗎。”

滄溟:“嗯?”

藍錯:“沒有,我是說,我相信他們最後一定能成為很好的夥伴的——啊,話說你想不想吃宵夜?我請你?”

滄溟:“……走吧。”

*

新聞發布會結束後不久,各大新聞單位的網絡賬號便爭先恐後地發出了新聞簡訊。

很快,“周氏礦業繼承人經由斂天相親會所成功與劍冢仙劍結契並意外獲得傳承”的消息就沖上了熱搜,讓原本經過一個月的沈澱已經逐漸淡出眾人視線的會所重新來到了人們眼前。

【周氏礦業,是我想的那個嗎?】

【一個月才匹配成功第一對?好慢的效率。】

【確實,一個月才成功了一對,這效率有點低了。】

【?樓上兩個是沒睡醒還是怎麽的。拜托你們看清楚,匹配的是劍冢中的仙劍!不是什麽鐵匠鋪一塊靈石批發的鐵劍。它們眼光高得很,之前不還經常出現進入劍冢的弟子沒一個被看上的情況?說起來他們還是每次最強的弟子嘞。一個月就匹配上了,已經是光速了好嗎。】

【周元緯?好耳熟的名字,他是誰?泉客劍又是什麽?有人聽說過嗎?能解釋一下嗎?】

【不知道,不在百劍譜裏。但能進劍冢,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而且按照新聞裏說的,還是一把九州混戰時代的劍】

【就沖這點,吊打現在大部分仙劍吧】

【樓上在發夢?年齡大不等於閱歷多,懂?在劍冢裏面睡了這麽多年,出來能不能適應現代的生活還說不定,沒準在磨合之前,還要先給買個手機教怎麽打電話】

【是真的,我上周還在教自己家剛剛出關的老祖宗怎麽用手機支付……】

【就算這樣,那人家還買一送一送了個傳承,怎麽算都不虧吧】

【這確實,就是不知道這個傳承強不強。我知道我有個同門到處探險,好不容易找到個傳承,結果是什麽如何做好片皮鴨】

【雖然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沒想到周氏礦業的繼承人也選擇用這種方式尋找本命劍】

【那看起來這會所還挺靠譜的,等下個月發工資了我也去試一下】

【確實,剛剛進那個會所的官網看了一眼,報名費也不貴,報一個就當玩玩】

……

無論是周氏礦業,還是藍錯他們這邊,都有輿情監控的部門。此時,在三倍工資的精神寄托下,他們正挑燈夜戰,偷偷混跡在各大社交媒體中,渾水摸魚的將輿情引導向他們所希望的方向。

經過工作人員們不分晝夜的努力,新聞的造勢效果很不錯,根據專業軟件的統計,其高峰時期的熱度甚至一度超過了他們會所開業之前花大價錢宣傳營銷時候的熱度。

緊隨其後的,便是又一波客流量的高峰。

而除了這一批被成功案例吸引來的客源,會所還迎來了一批特殊的客戶——周公子的富二代朋友們。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從小便相互熟識的玩伴,在各種聚會中親眼見識到泉客、又聽完周元緯賣的安利後,便抱著過來旅游順便試一試的心態來了。

面對這群富二代,藍錯抱以了極大的熱情——這群人幾乎都是一進入會所便直接選擇了最高等級的服務,完全不在意錢花出去自己最後是否能夠成功匹配上仙劍,看上去就很像很有油水的地主家的傻兒子。

對於舍得撒錢的金主,服務態度熱情一點,怎麽看都合情合理。

不過,在一開始不知道他們周元緯朋友的身份的時候,對於他們這種無腦選擇最頂級服務的行為,藍錯也確實在心中暗暗好奇過。

畢竟自會所開業以來,除了這群人外,唯一一個選擇了最頂級服務的,就只有周元緯了——啊,不過現在看來,周元緯也屬於這群人中的一員。

那就是自會所開業以來,除了這群富二代,也沒有人選過頂級服務了。

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因為這個頂級服務看上去真的很冤大頭:對比它的下一檔,它的差別就在於,在與所有可能匹配得上的仙劍都匹配失敗後,會所會再將客戶留下的靈力送給其餘被認為屬性並不相合的仙劍。

連被認為是最相合的仙劍都沒能匹配成功,還不死心,還要再送到其他更不可能的仙劍手上嘗試,還要為此多支付將近一倍的價格,怎麽看,都有種自取其辱的意思。

而事實也確是如此——實際上,現在的第二檔服務才是一開始定下的第一檔。而至於為什麽後面會再設置一個看起來這麽愚蠢的第一檔,純粹是因為在開業之前藍安告訴藍錯,有一個更高價且沒有性價比的第一檔在前面作對比,會顯得第二檔更加實惠且有性價比,吸引更多的人選擇。

當然,根據開業後的統計顯示,藍安的建議是成功的,他們確實賣出了比預期更多的第二檔服務。

藍錯的疑惑,還是在後來與這群富二代混熟之後,方才得到解答:當初賣安利的時候,周元緯始終堅定的認為,就是因為選擇了最高一檔的服務,才能讓屬性原本不同的泉客看到他的靈力,他才能成功與其結契。就是在他的強烈推薦下,這群富二代們才會都毫不疑遲的選擇了最高檔的服務。

知道真相其實是當時負責運送靈力木牌的小弟子正好從泉客身邊經過,而他正好感受到了的藍錯:……

他去找泉客,詢問他為什麽不告訴周元緯真相。對此,泉客很無所謂的表示:“其實倒也不算全錯,當時那個小弟子之所以會經過他那邊,就是準備將靈力木牌送給一個屬性並不匹配的仙劍,所以他覺得都差不多。”

而至於為什麽他們屬性並不相合卻能匹配上,泉客認為,雖然他暫不清楚具體原因,但根據他和周元緯之間磨合的情況很不錯來看,或許原因與傳承能夠選擇他一樣——他與鮫人族之間有什麽尚不清晰的聯系。

時間流逝,歷史佚散,要追溯到具體的源頭並不容易,有些事不必太過深究。

*

這天,到了下班的時間,結束一天的工作,藍錯剛起身準備離開,辦公室的門便被敲響。

一時間,一些臨近下班被上司布置新工作的糟糕會議如條件反射般出現在藍錯的腦海中。

等等,他現在不是社畜員工,他是老板。

將思維拉回正軌,藍錯重新坐回椅子中:“咳咳,進。”

讓他見識一下,是哪個員工那麽熱愛工作,都已經是下班時間了還要給老板找工作。

門被推開,門外站著的,正是聞宿。

啊,那倒是不太奇怪了,這孩子對待工作一向認真。在會所中,雖然職務是藍錯的私人秘書,但很多時候都表現的比他這個老板還要上心公司的業務。

腳下用力,將椅子往桌延的方向拖了拖,藍錯問道:“怎麽突然來了,是有什麽事嗎?”

走進辦公室,聞宿將手上的平板擺到藍錯面前:“收到了一份交流會的邀請函,說是邀請了所有在今年展露頭角的新興企業家,旨在相互交流、共同進步。”

藍錯:“嗯?”

這種邀請函他們收到了不少,大部分在聞宿那裏便會被判定為沒有價值直接拒了,能讓他拿到自己面前的,應當是有什麽特殊之處。

果然,聞宿的手指在平板上滑了一下,屏幕跳轉到下一個頁面:“交流會本身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倒是舉辦方和舉辦地點值得註意。”

順著聞宿的手指,藍錯看了過去:“萬寶商行?洛書秘境?”

萬寶商行,是一家歷史悠久、業務橫跨人妖魔三界的超級企業,而洛書秘境,則是其總部所在之處。

與尋常周期性開放的秘境不同,洛書秘境是一個長期處於開放狀態的秘境。據記載,洛書秘境本為商行第一任主人及其妻子的合葬墓,但在戰爭年代,因其易守難攻的特性,為了避免商行財產受到戰爭波及損失,當時的老板將商行的重要部門與倉庫全部都轉移到了秘境當中,充作臨時總部。而後來即使戰爭結束了,商行也再未將總部遷出來,因此,洛書秘境便一直作為商行的總部和總倉庫被沿用了下來。

作為富可敵國的老牌商行的總部,據曾經進入過洛書秘境的人描述,秘境內部雕梁畫棟、一步一景,只是走在一條簡單的小道上,說不定一低頭就能發現,腳下用來鋪路的鵝卵石,竟是用暖玉雕鑿而成,目的僅僅是為了讓人無論何時走在上面,都能感受到最適宜的溫度。

其財大氣粗,可見一斑。

也不知道商會的初代老板若泉下有知,看到他們將公司貼心的搬到自己墳前,又在自己的陵寢上這般大興土木,又會作何感想。

藍錯搖搖頭,將腦子中這些不正經的想法甩開:“按理來說,在這種商業大佬眼中,像我們這種小公司,頂多稱得上是小打小鬧,又怎麽會為此特地安排一場將地點設立在總部的交流會呢?這對他們來說幾乎沒什麽好處吧?還要為此多調配人手。”

說句不好聽的,萬一這其中有人動了什麽歪心思,隨手順走了什麽東西,其價值說不定都比他們累死累活一年的利潤來得高。

藍錯不知道,聞宿當然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我也不清楚,這個邀請函是他們那邊直接發到我郵箱裏來的,我確認過了,確實是真的萬寶商行。”

對著邀請函,藍錯陷入沈思。

最終,思考失敗。

他擡頭,將平板還給聞宿:“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真有什麽事情,等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接過平板,聞宿:“所以您是決定要去了。”

藍錯點頭:“嗯,你與我一起去……嗯,滄溟也會去。”

洛書秘境在人魔邊境,距離滄瀾宗有很長一段距離,滄溟不會允許他獨自跑到這麽遠的地方去的。

對於滄溟的同行聞宿並不意外:“好,我去安排訂票。”

藍錯擺擺手:“去吧。”

距離下班時間已經耽誤好一會兒了,他還急著下班去找滄溟吃晚飯。

*

交流會的時間定在了一周後,從滄瀾宗所在的曲靈乘坐懸浮列車到達洛書秘境所在的諸圖灘需要一天的時間,加上他們還想在交流會開始之前在諸圖灘旅行兩天,因此一行人提前了三天出發。

晚上七點,在懸浮列車上坐了十幾個小時後,他們終於到達了諸圖灘。

即使選擇的是最高檔的商務座,十幾個小時的車程也稱不上舒適,從列車上下來,站在站臺上,藍錯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這麽久保持一個姿勢,坐的尾巴都有點疼了。

他回頭看向緊跟在後面下車的滄溟,帶著歉意笑道:“是會所的行程,不好用宗門的靈舟,一路上辛苦了。”

滄溟緩步走到藍錯身邊,此時正值夏天,與四季如春的曲靈不同,諸圖灘的溫度要高上不少,從懸浮列車上下來,立刻就能感受到一陣撲面而來的熱浪。

將寬大的外衫脫下收進乾坤袖中,又從中取出一根黑金發帶,滄溟一手拆冠一手將一頭及腰的黑色長發攏在一處,微微搖頭:“我還是第一次坐這種懸浮列車,感覺還挺不錯的。”

這倒是確實,與藍錯上車後不久便睡著了不同,整個行程中,滄溟都始終保持著清醒,而在他中途幾次偶然醒來往那邊看去的時候,都能看到對方正歪著腦袋,註視著窗外沿途的風景。

滄溟手上一邊動作,一邊垂眸看向藍錯腦後隨意披散著的頭發:他的頭發只留到了肩胛的位置,但對於夏天來說,只要頭發的長度能遮住後脖頸,無論多長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都一樣的熱。

“你的頭發,想紮起來嗎?”將自己的頭發梳成高馬尾,他問道。

“啊。”藍錯平時沒有束發的習慣,他眨了眨眼,“那就紮起來吧。”

說著,就準備在自己的儲物戒指中尋找橡皮筋。

還沒等他在一堆雞零狗碎中找到目標,面前便出現了一只手,手上還放著一條同樣黑金配色的發帶。

顯然與之前那根是一個系列的東西。

藍錯擡頭,看向手的主人。

滄溟臉上依舊掛著仿佛半永久妝一般和煦的笑容:“用這個吧。”

藍錯:“啊……”

滄溟:“怎麽了?是不會用嗎?要我幫你嗎?”

藍錯搖頭,最後還是從滄溟手上接過了發帶。他一邊紮辮子一邊道:“當然會用。”

待藍錯同樣將自己的頭發紮好,沒有留長發、此前一直安靜等在一旁的聞宿終於逮到機會上前詢問:“我們現在去酒店嗎?”

滄溟沒有直接回答,他看向藍錯:“我都行,看你。”

藍錯擡頭看了一眼天色。

夏天晝長而夜短,即使是七點鐘天也依舊沒有完全暗下去。

他想了想,道:“先去酒店辦理入住吧,等天完全黑下去了暑氣散一點了再出來。諸圖灘有一條夜市小吃街還挺有名的,我們可以去那裏吃晚餐。”

說完自己的計劃,他看向滄溟和藍錯:“你們覺得呢?”

對於這種吃喝玩樂的安排,聞宿當然沒有意見,但是……他轉頭看向滄溟。

藍錯口中的小吃一條街,並不是什麽旅游景點,而是諸圖灘一所大學門口的夜市。這地方說得好聽叫充滿煙火氣息,說的不好聽,就叫煙熏火燎。而與之相反,滄溟劍就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人。

他們倆,就像是本應該分處於兩個世界的存在,一個烤串炸雞啤酒,一個仙丹靈草玉露。

聞宿不太能想象,滄溟走在小吃街裏,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然而,滄溟卻欣然點頭,同意了藍錯的安排:“好,那就先去酒店吧。”

來之前藍錯便做過了攻略,酒店的地點安排在了諸圖灘幾大景區中間,從車站到酒店門口同樣也有地鐵直達。

一行人乘坐地鐵到了酒店門口。

從地鐵出來,看著酒店門口“如庭快捷酒店”的招牌,滄溟:“啊。”

藍錯轉頭:“怎麽了?”

一旁,清楚滄溟此前少數幾次出行居住的都是當地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的聞宿:……

他就知道,不該因為藍前輩想要自己做旅行攻略,他就完全放手的。

在藍錯的註視下,滄溟最終緩緩搖頭:“沒事,沒什麽。”

藍錯莫名轉頭,擡步走上臺階:“哦,那我去辦理入住了。”

跟在藍錯身後,滄溟思忖片刻,最終開口道:“你訂了幾間房?”

藍錯想也不想:“兩個標間啊,有什麽問題嗎?”

這不是出差常規配置嗎?

知道藍錯與滄溟之間只是單純的劍與劍靈關系的聞宿:……

滄溟:“……”

滄溟:“我和你一間?”

藍錯:“嗯。或者你想單獨一間嗎?那我去跟聞宿睡?”

滄溟:“……”

見滄溟還是沒有回答,藍錯有些疑惑的停下腳步,他回頭看向對方:“又或者你想去跟聞宿一間?”

一旁始終保持一言不發的聞宿:……

不!他不想!!請讓他一個人一間房!!!

對於藍錯的提議,滄溟無法再保持沈默,他輕聲提醒:“我記得,這種快捷酒店的標間,是兩張床在一個房間裏的。”

藍錯:“嗯哼?”

見藍錯始終是一副榆木腦子不開竅的模樣,滄溟只好講話言明:“這意味著,我們今天晚上將會共處一室。我倒是不介意,但是你……”

藍錯:“……啊!”

此時,他才陡然意識到,到底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他有些懊惱的錘了錘自己的額頭:都怪他,之前和同事出來出差的時候習慣了,下意識的就訂了標間。

若只是清清白白的普通同事,臨時住在同一個房間完全沒什麽問題,反正又沒有躺到同一張床上去。

但是他和滄溟……藍錯悄悄睨了滄溟一眼。

滄溟不為所動。

他又看了聞宿一眼。

聞宿立刻向後退了三步。

藍錯:……

算了,還是去前臺問問,現在還有沒有空房間吧,價格高一點都沒有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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