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96章 陰雨

關燈
第196章 陰雨

天空陰陰沈沈,教室裏開了燈,可沒能驅散周圍的灰暗氣息。潮濕的空氣裏帶著泥土的味道,值日生擦著黑板,粉筆灰簌簌落下。

課間,學生們三五聚成堆。他們熱切地聊著,偷偷擺弄手機。還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中掏出游戲機,少年少女們不時發出笑聲與尖叫。其中有幾個學生看了鐘成說好一會兒,又刻意地掩著嘴輕聲說話,明擺著是在討論這位新同學。

至於是討論他那好笑的名字,還是“找兇手”的古怪發言,那就不得而知了。

張賀君的桌子沒有什麽變化,她的習題書和課本裝滿了桌子抽屜。文具隨意擺放著,仿佛她只是暫時離開教室,很快就會回來。

她買了小小的磁鐵玩偶,小兔子雙臂加了磁石,抱在金屬桌腿上,圓溜溜的塑料眼睛正朝向鐘成說的方向——

鐘成說坐在教室最後排,他將目光從張賀君的座位上收回。

他的教材和文具都是識安配的,與他當年所用的差別不小。然而這種置身事外的氣氛,與當年他上學時一模一樣。

鐘成說從一開始就記得一切。

當年那片漣漪許下的願望,長達千年的沈睡與醒來。與嬰兒相融時的離奇遭遇,以及他與養父母的初次相遇。

鐘成說至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但他很清楚,自己必定不是人類。當年他看著那些跑跑跳跳的同學,就像觀察魚缸裏簇擁在一起的魚群。

隔著透明的,冰冷的隔膜。

孤獨談不上,更說不上羨慕。對於孤身一人這件事,鐘成說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就像千年前,他身邊那些遙遠微弱的漣漪。他只是安靜地註視著他們。

不需要任何情緒,如同一株長於角落的植物。

鐘成說從回憶中拔出思緒。他剛翻開闊別已久的課本,肩頭上忽然一沈。少年殷刃正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看著課本。

仗著沒人能看見自己,鬼王大人毫無形象地搭著鐘成說肩膀:“真厲害,我一點都看不懂。”

鑒於這只大元物仍然擁有實體,鐘成說能感受到殷刃的呼吸與體溫。殷刃皺著臉閱讀初中物理教材,喉嚨裏拉出長長的“唔”聲。那人長發順著自己的肩膀垂下,在寬松的布料上滑來滑去。

……看得還怪認真的。

殷刃的吐息與身體都非常溫暖,鐘成說翻動書頁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住了。源於本能的排斥,源於本心的親近,身邊人存在感強到無法忽視。

周圍還是穿越時光的熟悉喧鬧,課間音樂十幾年未變。記憶裏那種置身世外的“植物”心態,他突然怎麽都記不起來了。

鐘成說輕輕轉頭,額頭抵上殷刃的頰側。殷刃順勢調調姿勢,繼續研讀那頁高深的科學原理。

劈裏啪啦,雨水打上玻璃窗。鐘成說傾聽著愛人的心跳,微微合起眼。

毫無意義的學生記憶,突然多了許多溫熱的重量。

真……

“好”的感想還沒從他腦袋裏走完,鐘成說的桌子嗙的一聲巨響。原本在不遠處討論漫畫的男生突然大打出手,被推搡的那個險些把鐘成說的桌子撞翻。

兩人吐著不該屬於這個年齡段的汙言穢語,扯著彼此肥大的校服亂抓,試圖把對方摔去地上。鐘成說聽了兩耳朵,兩個少年在爭吵漫畫裏甲乙兩個角色的戰力問題。

可是鐘成說毫無疑問地感受到了殺氣。

兩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對彼此散發出極強烈的敵意。周圍的學生們見勢圍過來,有幾個還當場叫好。其中一個少年的臉被另一個撓出一道血印,臉憋得通紅。他手一伸,眼看就要抓鐘成說的圓規。

鐘成說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不要沖動。”

“你他媽礙事是吧傻逼?”那少年齜牙咧嘴,“關你屁事?!”

“什麽狗跟什麽主人,主人弱雞狗也弱雞!”另一個少年體格高大些,見敵人被鐘成說這個“瘦弱好學生”制住,當即尖笑扮鬼臉。

鐘成說眼看拽著的人青筋鼓起,臉紅脖子粗。那人圓規也顧不上撿了,擡腿就朝另一個踹。這一踹正掃過對面的鼻子,鮮紅的鼻血瞬間湧出,滴滴答答地墜了一地。

教室後方的監控紅燈閃爍,黑洞洞的鏡頭掃過班級。可是幾分鐘過去,並沒有人介入。

鐘成說無奈地環視四周——周圍的學生要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是湊在一邊看熱鬧,沒有一個人去找老師協調。

“打!打!打!”好事者笑著喊叫,“都來看哈,誰退誰孬種!”

“打!打!打!”偷藏手機的學生擠近,動作熟練地拍照錄像。

“打!打!打!”甚至有幾個人故意把美工刀和圓規等銳器擺在近處,隨即立刻退開。

人們圍了一圈,圈裏除了打成一團的兩個人,就只有“呆立”的鐘成說。

鐘成說環顧教室的目光停在羅純蕾身上,小姑娘被幾個朋友簇擁,正目不轉睛地看過來。滴在地上的鼻血被扭打的兩人踩散,染成一地血印子。

他眨了眨眼,擡手想要阻止兩個小孩胡鬧。只是這手一揚起,某人揪著他的袖子一揚。鐘成說的拳頭在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圓弧,正中其中一人的臉。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噓聲。

被打的少年正是掀起事端的那個,臉上的鼻血還沒擦幹。他生得人高馬大,一張臉氣得發紫。他剛想站起來教訓教訓這個轉校生,卻又腳底一滑,摔了個標準的屁股蹲。

這回他的臉色徹底由紫轉黑,周身滿是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戾氣與瘋狂。有那麽一刻,這個男孩身周的氣勢和邪物相差無幾。

而他的身後,隱身的罪魁禍首拍拍手,紅眸子中的情感晦暗難明。

“吳哥丟人咯,吳哥丟大人咯!”拍視頻的男生們紛紛起哄。

“二打一是不是東西?都他媽等著!”吳哥一抹鼻血,大聲咆哮。

“都說關你屁事啊?這贏了算誰的?”臉帶血痕的少年也沒買賬,擡起下巴唾沫四濺,險些崩到鐘成說臉上。

恰在此刻,熟悉的上課鈴聲響起,眾人轟然沖回座位。

一個中年男老師踏進教室,目光從鼻青臉腫的兩人身上掃過,停在桌椅翻倒的鐘成說身上。隨即,老師沒事人一樣放下書本:“上課了啊——同學們好!”

“老——師——好——”學生們愉快回應。

教室後排,鐘成說一個人乖乖收拾桌子。那些血跡還留在地板上,閃著鮮亮的血色。

“你剛才在想什麽?”好容易將一切物歸原位,鐘成說用書本遮住半張臉,以氣聲開口。

就算他感受不到術法氣息,也知道剛才少年那一摔,百分百是殷刃搞的鬼。

殷刃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慢慢刮過教室內每一個學生,面色漸漸變得凝重。

……

他們這次近距離探尋是對的,此時此刻,殷刃很確定這一點。

方才那個小孩想要抓圓規時,殷刃後頸突然一陣發冷,繼而是針刺般的不自在。如今殷刃對這種感覺很是熟悉——

窺視感。

準確地說,是大元物所特有的窺視感。可是比起仇先生,這份窺視感來得微弱而遙遠。

對方窺視的大約不是自己,而是試圖以圓規傷人的學生。為了驗證猜測,殷刃故意借鐘成說出拳挑釁,讓那個挑事者當場出醜。

果然,對方的瘋狂之下,那股難言的窺視感再次出現了。

這裏藏著又一只大元物?難道是那位傳聞中的“樂先生”?但比較被仇先生註視的感覺,又像是哪裏不太對……線索還不夠。

“這間教室裏,有二十四件汙染物。”殷刃俯到鐘成說耳邊,“明明昨天梁杉他們查過一遍,現在又多了這麽多。鐘哥,接下來我需要你配合我一件事。”

“嗯。”鐘成說輕聲應道。

“不過就你的情況,可能有點兒困難……”殷刃戳了戳他的面頰。

鐘成說的胸口略悶,一點微妙的委屈自顧自生了出來:“直說就是,我什麽都能配合。”

怎麽,他們不是最好的共犯嗎?

“……那我可就說了,鐘哥,接下來我需要你在這個班級裏瘋狂作死,刺激盡可能多的小孩。”

殷刃在他肩膀邊探頭探腦。

“可我聽咱爸媽說,你初中的時候乖到不像話,你真的沒問題嗎?”

鐘成說:“……”

好的,自己離“最好的共犯”果然還有一段距離。

鐘博士上可寫論文,鐘閻王下可殺邪物。他甚至能再長出一個腦袋。可要說以學生的身份惹事,他確實沒經驗。

“我盡量。”鐘成說規規矩矩拿著課本,發出勉強的聲音。

……

細雨落下,悶悶地打上石磚。

“他們沒問題嗎?”黃今坐在學校帶遮擋的石椅上,眼神一片空茫。巨大的楓葉從樹上落下,悠悠然糊到了他的臉上。

葛聽聽:“噗!”她特地把笑聲用AI發了個音。

“應該沒問題吧,那可是殷哥。”她從學校小賣部買了一兜子零食,這會兒正在石椅另一端啃辣條。

“強如大天師,也沒經歷過義務教育啊。”黃今萎靡地拿下葉片,“算了,橫豎沒有生命危險……就算給他擦屁股,也輪不到咱倆。哎,你要不在這坐會兒,我先出去——”

“曠工是不對的。”葛聽聽嚴肅評價。

黃今默默把葉片扣回臉上:“都下雨了,咱們在這也是浪費時間。人梁杉和盧小河至少有辦公室待,就咱倆在外頭晃悠,玩都沒得玩。”

“偷懶也是不對的。”

“……識安是不是偷著給你漲工資了?”

“沒有!”葛聽聽哼了聲,踢了腳飛過來的葉子,又拿出案件資料來看。

羅純蕾的資料顯示在平板上,在雨天中顯得有些黯淡。

“還看啊,都不知道看多少次了。”黃今終於放棄了用葉片蓋臉逃避現實,“她的檔案也沒什麽特殊吧?”

“嗯。”

葛聽聽點點屏幕,調高亮度。羅純蕾的照片被她放大了些,那張端正可愛的臉上帶著笑容,看著還挺討人喜歡。

羅純蕾的家境富庶,母親是企業高層,精明能幹。父親曾經做高利貸生意,早年賺了不少灰錢。自從管控變嚴格,她的父親在前幾年轉行,收入銳減。不過總體來說,她家的資產也足以讓她兩輩子不愁吃喝了。

當然,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自從羅父轉行,收入遜於妻子,羅父便開始酗酒,在家也動輒辱罵妻女。真的動手打罵,倒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就在前一周,此人喝多了,直接用酒瓶往老婆孩子頭上砸。嚇得鄰居頓時報案,結果還是不了了之。

“就是家庭關系不好,那丫頭也沒道理瘋成那樣。”孤兒黃今把玩著手中的枯葉,“說難聽點,她家的條件換給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不能這麽比較。”

同為孤兒的葛聽聽滑動資料。

“但你說得對,那確實不是她傷害同學的理由。冤有頭債有主,如果我是她,我會先對付爸爸——”

黃今:“……”

黃今:“……這種假設也不用太深入。”

“——有問題就要解決問題。問題解決不了,就把惡意轉給他人,只是為了自己痛快。”葛聽聽固執地講完。“丁小姐的處事方式要好得多。”

黃今本來挪了挪屁股,貌似要悄悄離這位同事遠一點。聽到後半句,他又默默挪了回來。

這會兒還有三五分鐘上課,大部分學生都回了教學樓。操場和花園都空空如也,雨水稀稀拉拉地澆著,楓樹紅葉隨著秋風搖來晃去,空氣的味道似乎都與外界不同。

葛聽聽關掉平板,向往地看了眼冒雨跑向教室的孩子們,又往嘴裏塞了根辣條。

只是這口食物還沒來得及咽下,她便給辣油嗆了個昏天黑地。

咚!咚!咚!

教學樓初中部的方向,傳來遙遠而刺耳的撞擊聲。那聲音中夾雜了無數呼喊與呢喃,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膩聲響,讓她想到推動墳墓石門的屍群。

不是此世的聲音。

……甚至不能說是“聲音”。她聽到的屍體狂囈,音色莫過於是。

咚!咚!咚!

撞擊聲深入腦髓,像是整個世界都在震顫,腦髓如同被放入石臼猛搗。葛聽聽下意識捂住耳朵,發出一聲呻吟。

辣條包裝掉在地上,紅亮的食物沾上了灰撲撲的泥土。

“餵餵,你怎麽了?”黃今瞬間收了散漫的架子,半蹲在葛聽聽前面,“小葛,小葛!你還能說話嗎?”

葛聽聽一張臉憋得通紅,一聲不吭。

“我這就聯系梁杉。”黃今迅速掏手機。

“我沒事。”葛聽聽緊盯聲音傳來的方向,咬著牙打出字來,“應該結束了,剛才我聽到了讓人很不舒服的怪聲……殷刃是對的,這裏不對勁。”

黃今這才松了口氣,他摸摸葛聽聽汗濕的額頭,眉頭仍鎖著:“你確定不用我找人?”

“我真的沒事。”葛聽聽抹了把臉,“我……”

咚!咚!咚!

不知為何,幾分鐘的沈寂後,那聲音又猝不及防地紮入腦海。葛聽聽一個沒忍住,直接吐了一地。

“咳咳……咳……嘔……”

她痛苦地擦著嘴邊的嘔吐物,努力壓抑喉嚨深處的嘔吐欲望。好在又響了一波,那聲音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悠揚的上課鈴聲。

黃今匆忙地翻包拿濕巾,然後手忙腳亂地編輯短信。他的消息還沒發出去,一個人影停在兩人面前。

枯瘦的手伸到兩人面前,遞出一個保溫杯。

“喝點溫水壓壓,小姑娘。”那人笑著說。

葛聽聽艱難地擡起頭。

對面是個瘦削的男人,一身校工打扮。他的衣服被雨淋濕少許,卻沒打傘,懷裏還摟了把竹把大掃帚。他頭發斑白,眼底垂著兩個巨大的眼袋,聲音裏還帶著病人特有的喘息痰音。

此人看體態,約莫四十上下,一張臉卻比同齡的符行川要蒼老許多。

“莫怕臟,我帶的糖水,還沒喝呢。”見兩人都不接,那男人又笑著補了句。他擰開蓋子,裏頭的紅糖水果真是滿的。

黃今將信將疑地接過保溫杯——這男人似乎沒有惡意,他順手又用隨身靈器試了試,糖水中並沒有加什麽不該加的東西。

他看了半天此人體表的思緒,只有些關於本校學生的行動記憶,以及少許關切——他倒像真的在關心葛聽聽。

“謝謝叔。”別人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他也不好推辭。

葛聽聽喝了一瓶蓋溫熱的紅糖水,氣喘得勻了些:“不好意思啊,我吐在了這裏,一會兒我自己收拾。”

“喲,還是高科技。”那校工瞧了眼發聲的AI,有點驚訝地笑起來,往臨近的石椅上一坐,“不礙事,我剛好掃完那一片。等這雨水停了,我就收拾這邊。”

微涼的秋雨滴滴答答落到擋雨棚上,水滴順著邊緣慢悠悠墜下。三人相距不遠,空氣中卻只留雨聲。

“……小姑娘,我沒見過你,你是高中的學生?”校工自然地開了口。

“沒,我只是帶我妹妹來看看。”黃今迅速接話,“她要轉學,我們想找個她喜歡的學校。叔您看見了,她情況特殊。”

葛聽聽順勢點頭。

“甭選了,這學校就挺好。”校工樂了,“我在這工作七八年了,保證說實話。”

校工體表迅速卷起這個學校相關的回憶,看著不像在說謊。

只是回憶到一半,這人呵嘍呵嘍咳嗽起來,使勁捶打胸口。

不算寬大的校工服被他穿成了寬松款,支出嶙峋的骨頭關節,廉價褲管上滿是褶子。黃今的視線掃過校工的覆古布鞋,回到那人憔悴的臉上。

“我們也挺滿意這學校,就想多感受幾天氛圍。”黃今打著哈哈。

葛聽聽不知是有意無意,爽快引走話題:“您的身體不要緊吧?聽您咳得有點厲害,我外婆之前也總這麽咳嗽……她是之前災荒,留了病根。大家都說好好調養,肯定能好的。”

校工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雞爪似的手扶著掃帚,目光瞧向隨風雨搖動的枯葉。

“別看叔這樣,叔年輕的時候身體可好了。吃食管夠,多少我都能吃完。”

他苦笑著說道,臉上多了點傷感。

“大家的日子過得好。活得久,吃得香,那會兒我可不是這副模樣……咳咳。”

“後來呢?”葛聽聽適時接話。

“後來,後來就是饑荒。我這身毛病都是餓出來的,也算是病根。唉,這飯不夠吃,我尤其倒黴……本來能吃的就越來越少……”

校工轉過渾濁的眼,語氣幾乎是溫柔的。

最近國內沒聽說哪裏有大饑荒,葛聽聽投去迷茫的眼神。

“當然,是我自己的體質問題。我有個同事,人家不僅比我年輕健壯,到了最近,飯食還要多少有多少呢。”

這回連黃今都皺起了眉,他完全聽不懂這個校工在說什麽,他的敘述和具體事件似乎對不上號。

“叔,我這有點錢。你能不能帶給你同事,讓你同事分你點?”葛聽聽沒想那麽多,她樸素地摸出手機,“就當是糖水的謝禮。”

“不用了,小姑娘。”

校工樂呵呵地搖頭。

“我那同事,前不久剛去世——你看,人生就是這麽捉摸不定啊。我還以為,他肯定是我們之中活得最久的。”

“抱歉……”

“沒關系。”校工擺擺手,“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不知者不罪嘛。”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語氣略嫌古怪。校工的態度溫和依舊,可是葛聽聽後頸的寒毛始終軟不下去。現在看來,那興許不止是冷雨的緣故。

葛聽聽強迫自己調整呼吸,她拿起杯子,快步走到校工面前。

“叔,還你杯子。雨太大,我和哥哥先回去。”

校工沈默地看了她一陣,渾濁的眸子裏看不出情緒。

“哦,再來啊。”

半晌,他慢吞吞地應道。

“這裏是最好的學校。”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