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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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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詛咒

為了營造出“回家”的假象,鐘成說特地去健身房附近繞了一圈。確定被監控拍到後,他穿過大雨,跑進小區附近的公交雨棚。

他剛止住腳步,就發現了等在門口的殷刃。

這個距離,他與殷刃剛好能看見彼此。

殷刃撐著一把黑傘,姿態放松,穿著寬松的居家服,長發幹爽地披在肩膀上。他的身後就是平安莊園,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動靜太大,不少人家還亮著燈。

暖色的窗戶像是一盞盞燈火,描出面前人的輪廓。

之前高夢羽的案子裏,他們曾走在夜晚江邊,對岸也有這般零星的暖光。

殷刃顯然也發現了自己——他正沖鐘成說的方向揮手。鐘成說擦擦下巴上的雨水,打算像之前一樣若無其事地迎上去。

然後他看到了殷刃臉上熟悉的笑意。

鐘成說腳步一頓。

就在不久以前,高夢羽的公寓中。殷刃也是帶著這樣開朗坦然的笑,說自己需要獨處“冥想”。

於是鐘成說踏出房間,關好門。

如同千年積雪崩裂而下,洶湧寒河席卷而來。不過一瞬,萬千把冰刀刺透了他的後心,數九寒風吹透了他的毛孔。

他的背後炸起了猶如實質的磅礴殺意。

鐘成說瞬間起了層雞皮疙瘩。並非煞氣,不是術法。那只是一個生物純粹的惡意與敵意。

那個瞬間,他仿佛漂浮在深冬海面,以肉身抵禦一場永無止境的風暴。屋內殺意過於濃重兇悍,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類”能夠做到的。

鐘成說十指虛握,身體微微顫抖。思維轉動之前,他的嘴角便自顧自翹了起來,心跳在興奮中不斷加快。

殷刃會是他的敵人麽?

……殷刃會是他的獵物麽?

“感覺到什麽沒有?”那個時候,面對走出房間的殷刃,鐘成說狀似無意地發問。

那人大大咧咧擺手:“感覺到了,我餓了。”

不行,還無法確認他的“危害性”。鐘成說如此判斷。

於是在那之後,鐘成說僅收集了一點毛發樣本,他需要更多證據。

……

目前為止,鐘成說只知道殷刃實力不弱,這人的來歷仍是迷霧一片,連識安都毫無頭緒。

“殷刃”到底是什麽?想要做什麽?和“兇煞”有沒有關系?……今晚的行動,殷刃是不是插手了?

再次看見那個熟悉的笑容,當初那股殺意湧出回憶,鐘成說一時忘了動作。

見鐘成說不動,殷刃索性撐傘迎了上來。他利落地鉆進雨棚,甩甩傘面上的雨水。

暖融融的路燈下,兩人安靜地打量彼此。

“你回來得正好,裏頭剛折騰完。”殷刃撓撓鼻尖,“你看群,那兩個孩子被送去醫院了,暫時聯系不上家人……”

“你不擔心自己的家人嗎?”鐘成說沒有跟著話題走,他黑洞洞的眸子仿佛槍口,徑直指向殷刃。

“……啊?”

不知是不是剛狩獵過的緣故,警戒、好奇、興奮交織而上,鐘成說寒毛直豎。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狀態好到前所未見。

他的視野裏,除了殷刃這個目標,周遭一切全部黯淡下來。

只要殷刃說謊,他有信心瞬間戳穿。

哪怕對方因為暴露而攻擊他……惡果就在提包裏,只需不到兩秒,鐘成說就能將它握入手中。

“你至今沒想起任何東西。”鐘成說手指微動,嘴上繼續,“你的家人也許正在等你。”

他會得到什麽答案?謊言、搪塞……還是轉移話題?

殷刃沒有立刻接話。

他側過頭,隨便瞧了眼鐘成說,仿佛他們真的在談天似的。

“我這人喜歡隨緣。緣分到了,該遇見的肯定能遇見。緣分不到,幹著急也沒有用。”

殷刃直直盯著鐘成說的眼睛,雙目因為笑意彎起。他的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被雨腥蓋去大半,但鐘成說仍能聞到一點點。

“……而且你現在就是我的家人,我覺得挺好。”

這個人沒有說謊。

正如尖刀刺入空氣,緊繃的防備沒了支點。鐘成說頭皮一麻,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他無法理解。

“別在這聊了,咱們趕緊回去。哎,你要不要先擰擰衣服?濕著小心感冒。”罪魁禍首瞧向他滴水的衣角,嘴裏嘖嘖有聲。

“不……回家再說。”鐘成說夢囈似的回答。

他攥緊提包帶子,冰冷透濕的衣服如同死人的手掌。緊緊包裹下,那道巨大的疤痕微微凸出一點。

殷刃恍然大悟:“不想當著人脫?放心,附近的攝像頭全壞了,識安忙著修呢。要麽我背過身去?”

鐘成說:“……”倒也不是這個問題。

但他還沈浸在那股茫然之中,沒有心力回話。

殷刃沈吟片刻。

陰影之中,他沒打傘的手握成槍的姿勢。下個剎那,他突然轉身,食指瞄準鐘成說的額頭。

這動作來得毫無征兆。剛被打散的敵意瞬間聚起,鐘成說下意識壓低重心。他全身肌肉繃緊,剛打算動作——

“呯!”殷刃笑嘻嘻地說。

一瞬間,兩人身邊的雨水凝在半空。

凝固的不止雨水。無數珍珠大小的水珠從鐘成說衣服上迸出,浮在兩人身邊。他濕透的衣料和發絲瞬間變得幹爽,如同從未被淋濕過。

滾圓的水珠虛虛懸浮。溫暖的路燈下,它們螢火蟲般環繞兩人,折射出鉆石似的碎光。

它們極緩慢地游動,其中一顆正撞在殷刃比出的“槍口”。

啪。

殷刃輕輕一戳,水珠應聲彈上鐘成說的前額,裂為細碎的水霧。

觸感溫溫涼涼。

水珠炸開那一刻,他的心臟同時停了一瞬。不知是不是戰意餘韻,鐘成說的脊背滾過一陣莫名的戰栗。

“怎麽樣,我今晚剛學會的小把戲,好不好玩?”

殷刃笑著湊近,他用傘拂開凝固在半空的雨珠,將一半傘面蓋去鐘成說頭上。

“這樣就行了,走,回家。”

語尾落地的瞬間,雨水再次傾盆而下,在傘面上劈劈啪啪跳躍。不知道是因為雨水不再奪走他的體溫,還是這人靠得太近,四周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鐘成說耳廓有些發燙。

他忍不住用一只手捂住耳朵,然而那股熱意得寸進尺,開始順著他面頰蔓延。緊張的氣氛已然散去,可他的心跳久久沒能恢覆正常。

……這或許是某種詛咒,而他被攻擊了。事情有點麻煩,自己本不該受任何詛咒影響。鐘成說使勁甩甩頭,試圖把那股子熱意甩掉。

“哦對,你不是腳崴了嗎?手給我,我扶你回去。”

殷刃對他的糾結毫無察覺。鬼王大人嘴上說著,手上已經抓住了搭檔的手臂,麻利地搭上肩膀。

鐘成說沒再吭聲,他扭過臉,五官深深埋進夜色。

這會兒殷刃心情不錯。

趁兩人靠近,殷刃悄悄嗅了下。鐘成說身上幾乎沒有煞氣的味道,處理痕跡的水準稱得上一流,戰鬥水平估計不低。

不過他並沒有從這人身上感覺到殺意。出了這樣的事,鐘成說也沒有和他攤牌的意思。

目前為止,他似乎仍想與自己繼續和平共處。

這不就完事了嗎?

今天的試探任務圓滿完成,殷刃懶洋洋地想。至於明天的事情,就交給明天的自己來應付,他游戲還沒打完呢。

……

4號樓601室,窗戶再次亮起燈光。

殷刃收好傘,順帶著瞧了眼鐘成說。這一看不要緊,鬼王大人大驚:“鐘哥,你是不是發燒了?”

臉怎麽紅得像被人打了,剛才明明還沒這麽嚴重。

鐘成說沒理他,這人一瘸一拐地沖回臥室,再次嘭地關上臥室門。

“記得吃藥啊!也幫我備點腸胃藥。”

厚厚的門板那邊,鐘成說勉強嗯了聲。

殷刃好笑地搖搖頭,他往沙發上一癱,掏出手機,剛準備給梁杉同志文字下跪——

“喀嚓。”

鐘成說的臥室裏傳來落鎖聲。午夜時分,四下十分安靜,這聲“喀嚓”稱得上震耳欲聾。

殷刃:“???”

他倆相安無事地住了大半月,這小子好端端鎖什麽門?

難道是心情不好?自己不就逗了小鐘同志一下,盧小河明明也幹過一模一樣的事。上次鐘成說不還挺配合的,怎麽到他這就生氣了?

鐘成說自己似乎也沒想到鎖門聲會這樣大。兩秒之後,門內又傳來“哢噠”解鎖聲,一副“剛才是不小心鎖門”的樣子。

殷刃能聽出其中明顯的心虛。

五六秒後,門裏又傳來自暴自棄的“喀嚓”一聲。

哦,又給鎖上了。

殷刃使了點力氣,故意重重走到鐘成說門外:“鐘哥,你沒事吧?”

他向來不吝於給人類帶來最大的尷尬。

“我要洗澡。”鐘成說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

怎麽,害怕洗著洗著自己搞突然襲擊嗎。殷刃哼了一聲,他又不會擅闖……等等,他之前好像真幹過類似的事。

行吧,他理虧。

“你洗完記得出來陪我玩會兒。”殷刃垂頭喪氣地回到沙發,“案子都結了,咱倆《覆生傳奇》還剩個尾巴沒打完。下周肯定有工作總結,這個進度不好看。”

鐘成說的臥室內只有嘩嘩水聲,也不知道聽還是沒聽見。

殷刃向來不肯早睡。鬼王大人美滋滋點了三份不同口味的麻辣小龍蝦,準備夜戰現代狗血劇。結果就在他準備熄燈調音量的時候,主臥門哢噠一聲,鐘成說小心翼翼鉆了出來。

殷刃斜著眼瞄他。

“打完毀滅之龍再睡。”鐘成說規規矩矩坐定,沖屏幕旁邊的盆栽解釋。

鐘成說同志還是那身板正睡衣,不過與之前不同,這次他的睡帽戴得有些誇張——它包住了鐘成說大半個腦袋,把耳朵護得嚴嚴實實。

“咱們快點打完,你也早點睡。”殷刃哼哼,“哎,你覺不覺得哪裏不太對,我總覺得忘了什麽事……”

鐘成說拉拉睡帽,沈思幾秒,默默點頭附議。

什麽事呢?算了,明天再思考吧。兩人各自抓起手柄,看向大屏幕。

屏幕裏。

殷刃操縱著“吸血鬼親王”騰空而起,又向“吸血鬼獵人”丟了一記無效攻擊,給他加上淋雨似的特效。

屏幕外。

識安-小組工作群裏,梁杉長達60秒的語音又多了一條。

……

次日。

兩人剛起床,就收到了識安的初步調查報告。

有人取走了馮琦母親的鑰匙扣,用兇煞之力加以汙染,然後還給了這個絕望的孩子。根據現有線索推斷,應當是沈沒會下的手。

馮琦成功撐過汙染,得到了堪稱異常的能力。然而對於一個只會攻擊“殺人犯”、並快速走向死亡的戰鬥力,沈沒會顯然沒多少興趣。

他們只是給了馮琦一些錯誤情報,把他作為誘餌,教訓一個違約毒販。

……就像拋棄不成功的試驗品。

如今那枚鑰匙扣已經被仔細處理過,葛聽聽和馮琦的生命體征平穩,暫無大礙。

劉爺一夥人被一網打盡,詛咒靈器“乖孩子”被識安成功回收。除了沈沒會那邊動靜小到有點不自然,結局稱得上是皆大歡喜。

兩個孩子殺人的事實無法抹消,但他們的情況實在特殊,經過討論,警方大致有了推斷。

吳濤一案,葛聽聽屬於正當防衛,而馮琦的行為傾向於防衛過當。馬將帥一案則被定性為過失殺人。案發時,主要責任人馮琦不滿十二歲,葛聽聽將滿十六歲,兩人不負刑事責任。

考慮到兩個孩子的精神狀況和家庭情況,走完審訊流程,兩人將交由識安進行特殊矯治教育,時長視審訊結果而定。

以兩人的情況,他們很難在長大後回歸社會、取得正常工作。說是讓識安“特殊矯治教育”,其實就是“治療”加“收編”。

識安-小組工作群。

【銀河系:葛聽聽醒了,馮琦也脫離了生命危險,說是這兩天能醒。】

【銀河系:就是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遺癥。】

【水果刀:人沒事就好[合十]】

【終成正果:嗯,人沒事就好。】

【大河向東流:?】

【大河向東流:我還以為你倆也進醫院了呢[咒罵][咒罵][咒罵][咒罵]】

【銀河系:額,老梁,你控制下情緒。】

【水果刀:梁哥對不起!!!我昨晚有點虛脫,把這事兒給忘了!嗚嗚[流淚]】

【水果刀:鐘哥也是,昨天淋了場雨,回家就發燒了。】

【終成正果:……】

【終成正果:對不起,嗚嗚。】

【銀河系:………………】

【大河向東流:行了算了,我昨晚沒聯系上你們,叫了三個警局的兄弟來吃。】

【大河向東流:[紅包:套餐的錢]】

【水果刀:別別,是我們對不起你,就當犒勞警察同志們。】

【水果刀:下次我們保證提前一小時到!】

【水果刀:說起來,小河姐,我能去醫院看看馮琦嗎?】

【銀河系:可以是可以,但他還沒醒。而且那孩子太小,就算他醒了,他用能力殺人的事情也得想辦法糊弄過去。】

【水果刀:我知道,我就是想去看看他,不會多說什麽。】

【終成正果:我也去。】

房間裏,殷刃有些意外地看向鐘成說——這人正在一邊回消息,一邊清洗廚房竈臺。殷刃想要出去逛逛,也有方便鐘成說大掃除的意思。

然而感受到他的視線,鐘成說同志目不斜視,擦竈臺擦得更起勁了。

【銀河系:看在你們昨晚挺乖的份上,去吧。】

【水果刀:對了,我還想去馮琦家跑一趟,小河姐幫幫忙[可憐]】

……

周日下午,海谷市人民醫院。

醫院樓下有家禮品店,殷刃果斷買了個八音盒,又添了只黑龍毛絨玩具。鐘成說左看右看,提了兩籃子蘋果。

“你好像很擅長這些。”

結賬時,看到殷刃手裏鼓鼓囊囊的提袋,鐘成說有些猶豫地開口。

“沒什麽擅長不擅長的,一點猜測罷了。”殷刃掃了眼兩籃子蘋果,“你不用學我,其實跟小孩子交流最簡單——只要你拿出真心來溝通,他們能感受到。”

“……”鐘成說低下頭去,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們到訪的時候,葛聽聽正在睡覺。女孩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她睡得很熟,幹破起皮的嘴唇濕潤起來,有了健康的血色。

殷刃沒有打擾她。他把給葛聽聽的禮物托給了護士,又走向馮琦的病房。

馮琦剛好住在吳鵬鵬原來的房間。

自從馮琦的汙染受到控制,吳鵬鵬很快恢覆正常,他剛出院就被拎進了警局。至於錢志成——那個橙腦袋早就離開了醫院。經此一役,錢志成嚇得原地改邪歸正,據說除了上班就是學習,連公寓門都不敢出。

病房裏的護士仍然是他們熟悉的1103號。

看到抱著禮物的殷刃與鐘成說,那護士下意識活動了下手腕。

病床上,馮琦瘦小的身體上插滿管子。他雙目緊閉,胸口平穩起伏。兩人進入房間的那一刻,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瞳孔依舊有些變形,卻比先前清澈了許多。

“真的回來了……”

他怔怔地看向天花板,聲音非常小,但在場的人都能夠聽見。

男孩明顯對走過來的殷刃和鐘成說沒什麽興趣,他只是註視著天花板上的燈,眼睛幹澀而無光。

“媽媽……爸爸……”

“馮琦。”殷刃上前兩步,他將自己買來的禮物放到門口,只拎了個簡陋的袋子向前。

馮琦轉過頭,看到殷刃的臉,男孩楞了一楞。他沈默幾秒,聲音仍然小而衰弱。

“你是誰?”

“負責你父母案子的人。”殷刃小心地坐去床邊,“有新的壞蛋落網,我們昨天去你家做搜查,發現了一點東西。”

馮琦興趣缺缺地看著殷刃。

“我在你衣櫃底下發現了這個。”殷刃拆開紙袋,露出裏面的內容物。“我們覺得,你現在很可能需要它。”

那是一個包裹粗糙的禮物,上面纏著顏色鮮艷過頭的緞帶。包裝紙上黏著一張小小的卡片——

【馮家游戲大獎賽·特別獎:誰都會喜歡的新款游戲機】

【給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冒險者,爸爸媽媽祝你永遠勇敢。】

男孩怔住了,他努力擡起手,去觸摸那份禮物。

是這樣啊,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都忘記了。

“衣櫃……最底下……?”馮琦的目光深處,那道光又一點點亮起來。

“是的。”殷刃輕聲說,“放心,我們沒亂動屋子裏的東西。不過有件事很奇怪……屋裏的游戲機還開著,好像有人動過它。”

“它沒有進入休眠,游戲人物在一個全是星星和花田的地方。對不起,是我們沒看好現場,之前的存檔對你應該很重要——”

馮琦的眼淚一下子沖出眼眶。

這回眼淚裏沒有血色,分外清澈。

“嗯。”他艱難地哽咽,嗆咳了好幾聲,“現在……它也,對我……很重要……最重要……”

“不要刺激我的患者。”護士冷冰冰地警告,“你們先出去。”

但這一回,她並沒有把他們丟出門外。

“我有點話想和馮先生說。”鐘成說突然開口,“殷刃,你先出去吧,我待會就來。”

殷刃沖馮琦扮了個鬼臉,他沒多問,利落地退出房間。

反正這裏的隔音也就那樣。

門內。

鐘成說頂著護士小姐雪暴似的目光,他在馮琦床邊半蹲下身,與男孩平視。

男孩眼眶還紅著,插滿輸液針的手捏緊禮物緞帶,怎麽也不肯放開。

“你現在很難過,我能理解。”鐘成說斟詞酌句地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

馮琦沈默地打量著他。

“我的同事比較了解‘死後’的事,他能發現禮物和存檔,我做不到這些。”

鐘成說歪過頭,雙眼一如既往的幽深。他慢慢伸出右手,遲疑片刻後,他小心地摸了摸男孩的頭發。

“我不知道你怎樣看待死亡,”他輕聲說,“你喜歡植物嗎?”

馮琦猶疑著點點頭。

“對我來說,死亡代表‘土壤上的部分’消失了。但土壤下的那些根須,不會因此瞬間枯竭。”

男孩半懂不懂地望向鐘成說。

“你的父母……等你長大,你能在自己的五官上看到他們,能在自己的習慣裏找到他們,能在自己的疾病上發現他們。你的個性、思維、歡樂與痛苦裏,也永遠會有他們的影子。”

這是科學,而科學不會說謊。

鐘成說收回手。

“這就是‘殘餘的根須’。無論是好是壞,在你死去的那一刻,他們才會真正消失。”他小聲解釋,“所以,你的父母沒有完全離開你。”

馮琦定定看著鐘成說,後者不太自在地站起身來。

“好了,我沒什麽可說的了。”

“謝謝。”馮琦努力地提起嘴角,對他笑了笑。

“哥哥……也可以幫助下……隔壁的人,他……一直在求救……”

他動動手指,指向連環殺人犯郭來福的病房。殷刃沒把門關好,那無序而狂亂的尖叫順著門縫淌了進來。

鐘成說的動作凝固在半空。

“你能聽懂他的話?”他的視線回到男孩臉上。

“是呀……”

馮琦虛弱地說道。

“他一直在叫……一直在叫同一句話。”

“他說,‘媽媽,媽媽,我好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

鬼王大人撩完就跑!(指指點點.jpg)

小鐘:可惡,好強的詛咒!

笑死,終於能在不劇透的情況下寫小鐘心理了。

所以高夢羽貓貓案的真相——

屋內:鬼王大人放殺意嚇唬貓貓。

屋外:符部長和小鐘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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