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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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裊裊兮秋風, 庭院錯落殘花，有一落花跌跌撞撞闖入窗臺，跌至江秋兒纖細的肩膀。
趙蠻子：“你知道？”
“我該知道嗎？”
江秋兒掰著纖手, 垂著頭算起她這一路究竟欠了他多少銀子。
趙蠻子凝視著江秋兒，平靜無波。但他的雙手緊攥, 腕骨的青筋蜿蜒起伏，若是細看, 定然能看到指尖的顫抖。
“夠了。”趙蠻子忽然出聲打斷她, 抿著唇，冷聲道：“你欠的銀子，不必還給我，就當我們一筆勾銷。”
“不行。”江秋兒在此事堅持，水光漣漪的眸子透著沈著冷靜。
江秋兒甚少有這幅神態, 也極少用嚴肅地語氣對他道, “我必須要給你。”
趙蠻子來了火氣，心道, 她就這般想要與自己涇渭分明嗎？
趙蠻子左思右想，一肚子的火氣也沒出撒。他心知肚明, 江秋兒嫁給崔時甚好。畢竟崔時的家世和相貌都個個好, 除卻只能娶江秋兒當妾外，崔時的品性捫心自問, 世上也算少有。
想起崔時明知他惦念江秋兒，可他絲毫不在意，還勸自己主動回府。
崔時此人，說不上來的正人君子。
可他越正人君子, 趙蠻子愈發覺得自己心中的貪念，顯得渺小可笑。
“老子不需要。”他心緒七零八落, 起身便想要離去。
“你需要。”江秋兒看他油鹽不進，怒氣沖沖，剮了他一眼，旋即甩袖走人。
“……”
趙蠻子重新坐回圓凳上，揉了揉眉骨，銳利的雙目落在大門敞開，屋內殘留的花香經久不退去。
深夜，萬籟俱寂。
江秋兒踩在青石階梯，擡起下頜，走得急匆匆，裙裾衣袖沾染了芙蓉花都不知曉。來到一處游廊的花窗下。
銀月漏下，落在闌幹處的人身上。
“秦老，夜色不晚了，你怎麽還未躺下歇息。”江秋兒揉了揉紅腫的眼眸，還以為是錯覺，定睛一看，見真是秦老，提著裙裾的手一緊，而後若無其事拂了衣袖，佯裝無事發生，徑直來到他的跟前。
“我夜不能寐，想來賞月，沒成想你也沒入眠。”秦老捋了捋胡須，眉眼上揚，褶皺堆砌得越發深。
“今夜風景不錯，我閑來無事踱步走一下。”江秋兒隨意搪塞了一個緣由。
秦老側身斜瞥她，視線落在她微紅的眼眸，轉眼一想落在她來時的游廊，大致有了猜想，笑著道：“正巧。你與崔時的婚事定了嗎？”
聽秦老談及她的婚事，江秋兒情不自禁攥緊雙手低聲道：“還未定下。”
“你怕嗎？”秦老突如其來地一問，將江秋兒弄得不知所措，“我才不怕。”
“不怕便好，你的嫁妝我已經安排妥當。”秦老滿意地頷首。
江秋兒楞住，“為何給我準備嫁妝？”
“你要嫁人，老身好歹也當過你半個師父。”秦老負手而立，看她的目光是老者對小輩的慈愛。
江秋兒嗓子似乎被堵住，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半響，她低聲道：“秦老，你不必為我準備假裝，崔時他並不在意。”
“女人出嫁，是一生的事，況且你出嫁也需要嫁妝撐場面。”秦老以過來人的身份敦敦教誨。
江秋兒垂頭，瑩白的十指交纏，衣袖也混入其中，直至勒出紅痕，耳畔傳來秦老喟嘆。
“你也不用介意，改明你多來看看我便好。”秦老捋了捋衣袖，輕咳了幾聲。
江秋兒見狀，將他攙扶回廂房。
-
之後的幾天，江秋兒一直沒有見到趙蠻子。
這次，她沒有特意去尋他。崔時時不時來尋她閑聊，亦或去寺廟燒香拜佛，游船賞景，乘車去郊外賞花。
一番相處下來，趙蠻子對崔時的為人愈發了解。
兩人的婚事，也終於在那日煙雨，兩人共乘舟避雨時，一錘定音。
崔時也不知為何在雨天向她說起婚事。
只記得，那日小雨淅淅瀝瀝，她一襲碧青羅裙，明眸皓齒，用手遮擋來勢洶洶的雨，覷見一旁布匹鋪子，於是匆匆忙忙牽著崔時的衣袖。
風雨傾斜，少女一襲碧青羅裙，臉頰微紅側眸看向他，毫不遮掩的擔心，幾乎將他眩惑其中。
回過神，他已經被江秋兒拉入檐下。
江秋兒用帕子拭去鬢角的雨珠，眉眼彎彎，似乎察覺他的目光，疑慮瞥去，“你怎麽了？”她看崔時溫潤的面容有雨水的痕跡，踮起腳尖，想要為他拭去面容的雨水。
“崔時，你好像一個笨蛋。”江秋兒抱怨著，動作卻溫柔。
崔時驟然攥緊她的皓腕，隔著布帛，溫柔的眼眸深深凝望著她，“阿秋。”
江秋兒回眸，四目相對，無言的話藏匿在雨中。
兩人的婚事就這般定下來，崔時直言下月初五，良辰吉日。
本來他想找個好時機告知江秋兒，卻不知怎麽，在下雨時節，一並告知她。
冥冥之中，也許是天時地利人和。
兩人的婚事徹底定下來。
江秋兒將此事告知了秦老。
秦老這幾日一直在府邸，甚少不出門，應是避開長京那群來的人，可江秋兒這段日子，也沒有見過有人來尋秦老。
但她也沒有過問緣由，專心致志等到媒婆上門說禮，隨後便是嫁人。
秦老知道這件事，說她未出閣的女兒家不宜操勞此事，從外頭請了一位年長的婦人，操持她的婚事。大大小小，從婚事所需的嫁妝，還有媒婆上門，一一都是她來操持。
江秋兒喚她為孫姑姑。
孫姑姑據悉曾在大戶人家的主母手底下當過家，持家能手，可惜主人家敗落，只能攜一雙兒女擠在西街小巷處，靠著繡花討生活。
如今操持她的婚事，絲毫不見馬虎與生疏，甚至還私底下悄悄告知江秋兒為人婦的一些事宜。
這些本該是出嫁的母親告知閨閣的女兒。
江秋兒爹娘皆不在，全由孫姑姑告知了江秋兒出嫁事宜，還塞給了她一本秘戲圖，低頭耳語一番，聽得江秋兒面紅耳赤，羞得垂頭。
之後，府上多了奴仆，皆是為成親而添置。
一連數日，江秋兒忙得腳不沾地，也不知趙蠻子去哪裏，在成婚的前一晚。
她還是悄悄去了秦老的屋子，叩門說明來意。
“秦老，趙蠻子這段日子都很忙嗎？他怎麽沒回府過。”江秋兒繞過翠屏，坐在檀木扶手的圓凳上，臉龐沒有即將成親的喜悅，反而透露幾分不安。
秦老小呷茶水，緩緩地道：“他昨日回來過。”
江秋兒一楞，“那他為何？”不對，他回來沒找自己，所以他是故意的。
她心底說不上來的煩悶，攪得胸口都幾乎喘不上氣，秦老在一旁看的不忍心，輕聲道：“你別多想，他只是在軍營太忙，明日你也快成親，也不必憂心此事。”
“成親”二字，江秋兒仿佛被針刺痛了一樣，明知這條路是自己選，可心底總有一道聲音告知她不對。
江秋兒收斂道不明的刺痛，佯裝怒道：“他整日忙於軍營，回來也不見我，定是懶得看我，我也懶得見他。”
她信誓旦旦，說罷起身，好似來找秦老只是為了問這句話。
江秋兒走得急，途徑庭院，葳蕤草木，熠熠生輝的紫紗彩燈籠在檐下搖曳。回到廂房的江秋兒，望著貼滿“喜”字的門窗，又看了看茶幾上嫁妝的的折子。
她沒有去看一眼折子，來到床榻，沾枕入眠。
忽然，翠屏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江秋兒沒有睜眼，好似已歇息下來。
一道挺拔的剪影落在翠屏上，燭火搖曳，晚風婆娑，置於長幾上的芙蓉花已然枯萎。
姍姍來遲的趙蠻子，纂緊了拳頭，隔著翠屏，仿佛能透過其中，看到入眠的江秋兒。
翠屏上繡著幾只野鳥，栩栩如生，用針線困住它們的一生。
短短數日，趙蠻子臉頰瘦削，桀驁不馴的面容早已布滿倔強的神態，可他仍是沒有踏出一步。
他的腰間也不知何時挎了一把刀。
萬籟俱寂的深夜，他硬生生佇立在翠屏風外，隔著薄薄的白紗，無言護著今夜的她。
江秋兒睡得安穩，一夜都沒翻身。
燭火漸漸燃燒殆盡，天色露出魚肚子，庭院落了一夜的殘花，孫姑姑攜了幾名婢女與婆子，匆匆忙忙來給新娘子梳妝打扮。
當孫姑姑推開門，江秋兒已然坐起身，視線落在敞開的窗欞，又怒又笑。
真奇怪，孫姑姑命人去給江秋兒梳妝打扮。
江秋兒溫順地任由婆子們對她上下其手，也不知忙活了多久，窗欞外多了幾只喜鵲。
孫姑姑笑著道：“喜鵲報喜，小娘子往後有的是福氣。”
江秋兒羞澀道，“我以後當然會有福氣。”可目光一直落在窗欞，心事沈沈，連纖長的指甲掐住了皮肉，尚不知疼痛。
也不知忙活了多久，江秋兒已然聽不見耳畔媒婆與她們的讚譽和恭喜，只覺得頭、肩膀，哪哪都沈得難受。
之後，孫姑姑將繡了鴛鴦的紅蓋頭，披在她的頭上，方才令她舒緩了一口氣。
江秋兒任由她們一路將自己攙扶出去，風中隱約傳來吹鑼打鼓的喜慶聲，還有旁人不斷的恭維之聲。
她靜靜地聽著，蓮步輕挪，穿過庭院，秋風拂來，蒙在臉上的紅蓋頭忽然掀開了一角，媒婆驚慌失措地說：“不吉利，快快快！快給新娘蓋上紅蓋頭！”
冥冥之中，江秋兒察覺有人在看她，身子一偏，遠遠望去，隔著闌幹，瞥見看不清神色，腰間挎刀的趙蠻子。
僅僅一眼，江秋兒忽然釋然地笑了。
“傻子。”一聲低語，無人聽到。
隨後，媒婆將她的紅蓋頭重新蓋上，一切趨於熱鬧。
她也看不到趙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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裊裊兮秋風, 庭院錯落殘花，有一落花跌跌撞撞闖入窗臺，跌至江秋兒纖細的肩膀。
趙蠻子：“你知道？”
“我該知道嗎？”
江秋兒掰著纖手, 垂著頭算起她這一路究竟欠了他多少銀子。
趙蠻子凝視著江秋兒，平靜無波。但他的雙手緊攥, 腕骨的青筋蜿蜒起伏，若是細看, 定然能看到指尖的顫抖。
“夠了。”趙蠻子忽然出聲打斷她, 抿著唇，冷聲道：“你欠的銀子，不必還給我，就當我們一筆勾銷。”
“不行。”江秋兒在此事堅持，水光漣漪的眸子透著沈著冷靜。
江秋兒甚少有這幅神態, 也極少用嚴肅地語氣對他道, “我必須要給你。”
趙蠻子來了火氣，心道, 她就這般想要與自己涇渭分明嗎？
趙蠻子左思右想，一肚子的火氣也沒出撒。他心知肚明, 江秋兒嫁給崔時甚好。畢竟崔時的家世和相貌都個個好, 除卻只能娶江秋兒當妾外，崔時的品性捫心自問, 世上也算少有。
想起崔時明知他惦念江秋兒，可他絲毫不在意，還勸自己主動回府。
崔時此人，說不上來的正人君子。
可他越正人君子, 趙蠻子愈發覺得自己心中的貪念，顯得渺小可笑。
“老子不需要。”他心緒七零八落, 起身便想要離去。
“你需要。”江秋兒看他油鹽不進，怒氣沖沖，剮了他一眼，旋即甩袖走人。
“……”
趙蠻子重新坐回圓凳上，揉了揉眉骨，銳利的雙目落在大門敞開，屋內殘留的花香經久不退去。
深夜，萬籟俱寂。
江秋兒踩在青石階梯，擡起下頜，走得急匆匆，裙裾衣袖沾染了芙蓉花都不知曉。來到一處游廊的花窗下。
銀月漏下，落在闌幹處的人身上。
“秦老，夜色不晚了，你怎麽還未躺下歇息。”江秋兒揉了揉紅腫的眼眸，還以為是錯覺，定睛一看，見真是秦老，提著裙裾的手一緊，而後若無其事拂了衣袖，佯裝無事發生，徑直來到他的跟前。
“我夜不能寐，想來賞月，沒成想你也沒入眠。”秦老捋了捋胡須，眉眼上揚，褶皺堆砌得越發深。
“今夜風景不錯，我閑來無事踱步走一下。”江秋兒隨意搪塞了一個緣由。
秦老側身斜瞥她，視線落在她微紅的眼眸，轉眼一想落在她來時的游廊，大致有了猜想，笑著道：“正巧。你與崔時的婚事定了嗎？”
聽秦老談及她的婚事，江秋兒情不自禁攥緊雙手低聲道：“還未定下。”
“你怕嗎？”秦老突如其來地一問，將江秋兒弄得不知所措，“我才不怕。”
“不怕便好，你的嫁妝我已經安排妥當。”秦老滿意地頷首。
江秋兒楞住，“為何給我準備嫁妝？”
“你要嫁人，老身好歹也當過你半個師父。”秦老負手而立，看她的目光是老者對小輩的慈愛。
江秋兒嗓子似乎被堵住，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半響，她低聲道：“秦老，你不必為我準備假裝，崔時他並不在意。”
“女人出嫁，是一生的事，況且你出嫁也需要嫁妝撐場面。”秦老以過來人的身份敦敦教誨。
江秋兒垂頭，瑩白的十指交纏，衣袖也混入其中，直至勒出紅痕，耳畔傳來秦老喟嘆。
“你也不用介意，改明你多來看看我便好。”秦老捋了捋衣袖，輕咳了幾聲。
江秋兒見狀，將他攙扶回廂房。
-
之後的幾天，江秋兒一直沒有見到趙蠻子。
這次，她沒有特意去尋他。崔時時不時來尋她閑聊，亦或去寺廟燒香拜佛，游船賞景，乘車去郊外賞花。
一番相處下來，趙蠻子對崔時的為人愈發了解。
兩人的婚事，也終於在那日煙雨，兩人共乘舟避雨時，一錘定音。
崔時也不知為何在雨天向她說起婚事。
只記得，那日小雨淅淅瀝瀝，她一襲碧青羅裙，明眸皓齒，用手遮擋來勢洶洶的雨，覷見一旁布匹鋪子，於是匆匆忙忙牽著崔時的衣袖。
風雨傾斜，少女一襲碧青羅裙，臉頰微紅側眸看向他，毫不遮掩的擔心，幾乎將他眩惑其中。
回過神，他已經被江秋兒拉入檐下。
江秋兒用帕子拭去鬢角的雨珠，眉眼彎彎，似乎察覺他的目光，疑慮瞥去，“你怎麽了？”她看崔時溫潤的面容有雨水的痕跡，踮起腳尖，想要為他拭去面容的雨水。
“崔時，你好像一個笨蛋。”江秋兒抱怨著，動作卻溫柔。
崔時驟然攥緊她的皓腕，隔著布帛，溫柔的眼眸深深凝望著她，“阿秋。”
江秋兒回眸，四目相對，無言的話藏匿在雨中。
兩人的婚事就這般定下來，崔時直言下月初五，良辰吉日。
本來他想找個好時機告知江秋兒，卻不知怎麽，在下雨時節，一並告知她。
冥冥之中，也許是天時地利人和。
兩人的婚事徹底定下來。
江秋兒將此事告知了秦老。
秦老這幾日一直在府邸，甚少不出門，應是避開長京那群來的人，可江秋兒這段日子，也沒有見過有人來尋秦老。
但她也沒有過問緣由，專心致志等到媒婆上門說禮，隨後便是嫁人。
秦老知道這件事，說她未出閣的女兒家不宜操勞此事，從外頭請了一位年長的婦人，操持她的婚事。大大小小，從婚事所需的嫁妝，還有媒婆上門，一一都是她來操持。
江秋兒喚她為孫姑姑。
孫姑姑據悉曾在大戶人家的主母手底下當過家，持家能手，可惜主人家敗落，只能攜一雙兒女擠在西街小巷處，靠著繡花討生活。
如今操持她的婚事，絲毫不見馬虎與生疏，甚至還私底下悄悄告知江秋兒為人婦的一些事宜。
這些本該是出嫁的母親告知閨閣的女兒。
江秋兒爹娘皆不在，全由孫姑姑告知了江秋兒出嫁事宜，還塞給了她一本秘戲圖，低頭耳語一番，聽得江秋兒面紅耳赤，羞得垂頭。
之後，府上多了奴仆，皆是為成親而添置。
一連數日，江秋兒忙得腳不沾地，也不知趙蠻子去哪裏，在成婚的前一晚。
她還是悄悄去了秦老的屋子，叩門說明來意。
“秦老，趙蠻子這段日子都很忙嗎？他怎麽沒回府過。”江秋兒繞過翠屏，坐在檀木扶手的圓凳上，臉龐沒有即將成親的喜悅，反而透露幾分不安。
秦老小呷茶水，緩緩地道：“他昨日回來過。”
江秋兒一楞，“那他為何？”不對，他回來沒找自己，所以他是故意的。
她心底說不上來的煩悶，攪得胸口都幾乎喘不上氣，秦老在一旁看的不忍心，輕聲道：“你別多想，他只是在軍營太忙，明日你也快成親，也不必憂心此事。”
“成親”二字，江秋兒仿佛被針刺痛了一樣，明知這條路是自己選，可心底總有一道聲音告知她不對。
江秋兒收斂道不明的刺痛，佯裝怒道：“他整日忙於軍營，回來也不見我，定是懶得看我，我也懶得見他。”
她信誓旦旦，說罷起身，好似來找秦老只是為了問這句話。
江秋兒走得急，途徑庭院，葳蕤草木，熠熠生輝的紫紗彩燈籠在檐下搖曳。回到廂房的江秋兒，望著貼滿“喜”字的門窗，又看了看茶幾上嫁妝的的折子。
她沒有去看一眼折子，來到床榻，沾枕入眠。
忽然，翠屏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江秋兒沒有睜眼，好似已歇息下來。
一道挺拔的剪影落在翠屏上，燭火搖曳，晚風婆娑，置於長幾上的芙蓉花已然枯萎。
姍姍來遲的趙蠻子，纂緊了拳頭，隔著翠屏，仿佛能透過其中，看到入眠的江秋兒。
翠屏上繡著幾只野鳥，栩栩如生，用針線困住它們的一生。
短短數日，趙蠻子臉頰瘦削，桀驁不馴的面容早已布滿倔強的神態，可他仍是沒有踏出一步。
他的腰間也不知何時挎了一把刀。
萬籟俱寂的深夜，他硬生生佇立在翠屏風外，隔著薄薄的白紗，無言護著今夜的她。
江秋兒睡得安穩，一夜都沒翻身。
燭火漸漸燃燒殆盡，天色露出魚肚子，庭院落了一夜的殘花，孫姑姑攜了幾名婢女與婆子，匆匆忙忙來給新娘子梳妝打扮。
當孫姑姑推開門，江秋兒已然坐起身，視線落在敞開的窗欞，又怒又笑。
真奇怪，孫姑姑命人去給江秋兒梳妝打扮。
江秋兒溫順地任由婆子們對她上下其手，也不知忙活了多久，窗欞外多了幾只喜鵲。
孫姑姑笑著道：“喜鵲報喜，小娘子往後有的是福氣。”
江秋兒羞澀道，“我以後當然會有福氣。”可目光一直落在窗欞，心事沈沈，連纖長的指甲掐住了皮肉，尚不知疼痛。
也不知忙活了多久，江秋兒已然聽不見耳畔媒婆與她們的讚譽和恭喜，只覺得頭、肩膀，哪哪都沈得難受。
之後，孫姑姑將繡了鴛鴦的紅蓋頭，披在她的頭上，方才令她舒緩了一口氣。
江秋兒任由她們一路將自己攙扶出去，風中隱約傳來吹鑼打鼓的喜慶聲，還有旁人不斷的恭維之聲。
她靜靜地聽著，蓮步輕挪，穿過庭院，秋風拂來，蒙在臉上的紅蓋頭忽然掀開了一角，媒婆驚慌失措地說：“不吉利，快快快！快給新娘蓋上紅蓋頭！”
冥冥之中，江秋兒察覺有人在看她，身子一偏，遠遠望去，隔著闌幹，瞥見看不清神色，腰間挎刀的趙蠻子。
僅僅一眼，江秋兒忽然釋然地笑了。
“傻子。”一聲低語，無人聽到。
隨後，媒婆將她的紅蓋頭重新蓋上，一切趨於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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