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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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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一個月後,時至盛夏,日暈眩目耀眼,檀州城外滾滾黃沙被曬得灼熱。

車內燥悶,裴煒螢搖著團扇,扇柄撩開車簾,城門口高頭大馬上中年男子粗布麻衣,但身形魁梧,縱馬停在車旁。

現如今範陽轄內北有錢偲,南有徐從繹,二人勢如破竹。

郭岐倉促迎戰,未料到河東軍分成兩撥攻打範陽,可謂腹背受敵,被河東軍搶占上風,節節敗退,已丟失兩州。

鶴雲的父親鐘跡下馬行禮,聲音低沈有力,“公主,盧將軍見到密旨,未立即表態。”

陛下下旨命徐從繹出兵,活捉郭岐入京。即便之後河東拿下範陽,而徐從繹人在京城,不得朝廷任命不可領兩鎮節度。

他想要師出有名,就得謹遵聖旨,做給天下人看。

但有東西二川前車之鑒,朝廷不能強行任命他人為新任節度使,若是河東軍大獲全勝,也只能讓徐從繹同時節制範陽。

陛下自然不想見到徐從繹一人獨攬大齊三分之一的兵馬,便與政事堂大人商議,采納裴煒螢的建議,瓦解範陽內部。

郭岐為一己私欲,心懷不臣之心,連累範陽上下十二萬兵馬遭受朝廷與河東圍追堵截,背負罵名。

而盧融出身武將世家,世代清正,在他治下檀州兵馬強壯,正是最容易突破的對象。

“他沒有拒絕,已說明他的態度。是當河東軍的刀下亡魂,頂著叛軍之名被錄入史書,還是興正義之師平亂,和太子結為姻親,他又不是蠢的,分得清孰是孰非。”

“他只是缺一個背叛郭岐的理由,如今名正言順,他還有什麽推諉的借口?”

裴煒螢安心等在城外,約莫半個時辰後,不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

男子銀甲熠熠,面容端肅,勒馬停下後行至車旁,躬身問候:“臣盧融見過長陵公主。”

車內沈默一瞬,很快響起清脆的女聲:“盧將軍有禮,怎知與鐘將軍同行之人是我?”

盧融和鐘跡短暫對視,不著痕跡避開,回答道:“不瞞公主,剛才我派人跟蹤鐘將軍出城,得知馬車裏是位女子,便猜測是公主親自來到檀州。臣不勝惶恐,有失遠迎,請公主入城歇息。”

裴煒螢心中慢慢放松,掀開簾子看向盧融,眼神中多了些鄭重,“不必麻煩,我此行往榆州,軍中動向可讓鐘將軍告知於我。”

盧融面上閃過驚詫,他記得鐘跡的女兒正是公主的護從。

他看了看鐘跡見他點頭,隨即沈聲道:“公主是要……萬望公主珍重,徐從繹與公主雖是夫妻,但此人謹慎,城府深沈,用兵狡詐,公主莫要被他迷惑。”

馬車轆轆,盧融最終只看到車簾內一閃而過的篤定面容,心中不由鎮定安穩下來。

他轉頭對著鐘跡感嘆道:“陛下眾多子女,無一不熱衷爭權奪勢,唯有長陵公主念著朝廷,替陛下周旋。”

鐘跡目光自遠處的塵土收回,想到公主與鶴雲一般大的年紀,卻要承受尋常女子難以承受的重任,應聲附和道:“是啊,大齊有長陵公主,是朝廷之幸啊。”

……

三日後,榆州城外兵馬壓陣,起伏的山巒上布滿營帳。

在夕陽照耀下,漫山遍野的旌旗火紅似火,隨著傍晚的暖風擺動,像是在山上點燃一片火海,又像是潑灑著令人作嘔的鮮血。

硝煙彌散,將士們血汙滿身,吶喊嘶吼聲撼動天地。

徐從繹提著一柄長劍,手背沾滿血汙,刀柄滑膩,隨著他的走動鮮血滴落一地。

攻打榆州城已經半月,城內軍民幾近潰敗,可在投降之際城中內亂,守將被斬首。

新來的忠貞倔強,親自領兵作戰,重振士氣,誓死不降。

昨夜城內逃出七人到附近州府求救,全部被捉回,徐從繹正在氣頭上,親自提著劍斬首示眾,懸掛在城墻上。

既然還想著求救,他也不必留有一絲仁慈之心,召集麾下將領謀士商議決戰對策。

“繹之,南營士兵巡查抓獲一隊人馬,氣焰很是囂張。”

麾下猛將李荊摸出一塊玉牌,鮮血染在上面精致的雕紋上,他按在胸口隨意擦幹凈,遞給他。

徐從繹接過來,質地溫潤的玉上瞬間染紅,李荊心道白擦了,就見他神色一凜,衣角帶風闊步往南營走去。

南營將士圍著一輛烏輪馬車,不甘示弱和馬車旁的護從對視,兩方互不相讓。

“昨夜從城裏出去通風報信的逃兵,已經被斬首,身首異處被掛在城墻上。你們這一夥人鬼鬼祟祟,戰亂當頭往軍營跑,能是什麽良民,速速招來。”

一領頭小將沖上馬車,正欲撞開車簾,聽到身後整齊響亮的問禮聲,忙跳下來,向著來人躬身道:

“稟告節使,這輛馬車行跡詭異,身份不明,我等正在盤查。”

徐從繹面上一閃而過不耐,目光掃過馬車旁嚴陣以待的護從,吩咐身前小將:“將你的人帶走,車外的人留在原地,車內的人連同馬車帶到我的地方。”

小將心有疑惑,但不敢多問,點頭稱是。

日頭墜落,天幕幽藍,營帳周圍次第燃起火光。

裴煒螢扶著幃帽,走下馬車,面前的營帳相較於其他的,占地更大,帳頂更高。

門簾厚重,打開後入目是三張短案,分主次擺在正中央,左側兵器架上擺著紅纓槍和長戟,右側墻上掛著輿圖,桌上是榆州城沙盤。

她站在門口,摘下幃帽,忽聞帳外響起腳步聲,一轉身目光跌入男人幽暗的眼中。

徐從繹看她一眼,徑直往裏走,大馬金刀坐在正中央的案後,手裏的長劍隨手放在案上。

四周燭火輝煌,帳內明亮,裴煒螢清楚地看見銀白的劍刃上沾著血沫,劍身上幾粒暗紅,像是骨肉碎末。

她強忍住不適,緩步向他走去。

“你怎麽來了?”

徐從繹握起茶杯,一飲而盡,喉結滾動兩下,緊抿的唇松開,喉嚨裏擠出的疑問滿含憤怒。

裴煒螢停在案前,垂眸看他冷淡的眉眼,幃帽上的輕紗掃過他的手背,她冷笑道:“郭岐若死,起碼還有個兒子。你有什麽?”

久攻不下,她又偏偏湊上來說些不吉利的話,要人死活,徐從繹心底湧起一陣不快。

他拽下她手中的幃帽,扔在一旁,明明仰頭看她,但氣勢威嚴,冷銳的眸中閃過輕浮的笑。

“哦,原來你是來找我睡覺的。”

他霍然伸手,一把攥住她的腰,拽著她跌坐在腿上,案上的杯盞滾落在地上。

裴煒螢咬緊唇,奮力推他的肩膀,推不動就掐他的手,而越是掙紮,按在腰上的手越是收緊,用力到像要捏斷。

“躲什麽,你不就是怕我死,來給我傳宗接代的嗎?”

他撫上她秀白的頸,掌心指腹粗糙,長指穿入她的發間。

“別碰我!”她氣哄哄叫嚷。

柔軟的身軀在懷中磨蹭,他眸中一暗,烈火焚心,一股熱意燎遍全身。

他拽開她的衣襟,雪白的肌膚刺目,隨後摟著她壓在案上,箍住細軟的腰身,俯身熱烈親吻,沈溺在芳香溫暖之中。

裴煒螢雙腿猛烈掙紮亂蹬,擡起往他身下頂,卻被他壓制住腿腳。

作為報覆,他奪盡她口中呼吸。

她又擡起手腕,巴掌還未扇在他臉上,徐從繹扣緊她的手腕壓下,膝蓋擠開她亂騰掙動的雙腿,抵住她重重磨蹭。

“腿分開,勾在我腰上。”

他盯緊她染上緋紅的眼眸,起伏的雪白胸口,灼熱的吻移至耳廓,熱氣滾燙,嗓音低沈,壓制著躁動和欲望。

裴煒螢雙眸渙散,蒙著水霧,眼睛閉上的瞬間擠出兩滴淚,夾著哭腔問:“你拿我當什麽?”

果然,他停止動作。

徐從繹擡起臉,渾身僵直,松開她的手腕起身。

“我讓人送你回原州。”

他斂起神色,仿佛剛才的旖旎與他無關。

“我不回去。”她撐著矮案,手心不小心碰到劍刃,那些碎肉骨渣沾滿掌心,冰涼的觸感像是毒蛇,爬過她的心尖,

她不由想象刀劍砍下頭顱的畫面,寒意侵襲全身,腹中翻湧。

最終,她還是沒忍住,趴在案上吐出來。

……

營帳裏側,燈火幽黃,忽明忽暗。

裴煒螢躺在榻上,手腕擱在榻邊,給軍醫號脈。

聽不清他和徐從繹在說什麽,她索性背過身子,望著墻上映著的人影。

不久,身後貼上一具火熱的身軀,結實挺闊,腰上生熱,他的手撩開衣擺探進來。

他的手掌身軀滾熱,聲音依然冷淡:“粘在刀上的血肉你都害怕,刀劍無眼,萬一傷到你怎麽辦,血肉模糊露出白骨,你找誰哭?”

裴煒螢覆上他的手,掌心發熱,心裏那陣空蕩才填滿。

她有些好笑道:“我以為我懷孕了,女人有孕害喜就是會無緣無故嘔吐的。”

“你若繼續留下來,不怕你懷不上。”他也笑了,但很快就斂起,心底有種莫名的寂寥和悵然。

他們總是聚少離多,唯一能相處的時間又總在吵架中度過,從沒有對彼此掏出過真心,卻又占盡夫妻名義。

他順著情緒引導,從背後抱住她,親吻她的耳朵,吻至她的肩膀。

“我只是想在你身邊。”她忽然柔聲說道。

冷不丁的一句話,他想了想,她是在回答他的第一個問題。

徐從繹扳過她纖柔的背,同她面對面躺著,幽深的目光凝視著她,“你說什麽,做什麽都沒用,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原州。”

“如果我不回去呢?”

“你是不是又要使下三濫的手段,給我下藥?”

她坐起身,胸口劇烈起伏,回首見他面無波瀾,渾然不覺他做錯的模樣,瞬間收不住氣,瞪圓眼睛狠狠扇他一耳光。

徐從繹摸了摸發麻的臉,起身握住她的手腕,目光自她發紅的掌心移開。

他的眼神格外沈靜,卻又莫名吸引人,明明心驚膽戰,但依然目光不錯地看向他。

裴煒螢看見他臉上浮起的紅印,咬緊嘴唇,忽視手腕上他發狠的力道。

已記不清扇過他幾回,唯有這次她感到不安與害怕。

徐從繹唇角微抿,許久才冷笑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有脾氣,從來不會對你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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